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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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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也不是没见纳兰性德可怜的样子,也不是没见宁芳同着那索菲一脸淫坏的样子,可他也实在不怎么见过这女人如此欺人阴坏的样子。于是为了贪看那一点子新样子不得不舍了他的三品大员。
就这般嘻嘻闹闹间,康熙二十年的春天已要过去。
到如今,纳兰性德这一名字早已成了所有官员贵戚们茶余饭后的必追动向。
冬哥出了慈宁花园的临溪亭。如今他脸皮已尽极厚了,毕竟被人说三道四了半年多再弱的神经也免疫了。他不缓不极地出了亭子,回头看了一脸一眼子不快的索菲和盯着一双兴奋眸子的皇太后,心下却很是快意。
被这母狼算计了这么些年,该轮到他显摆显摆了。你不是要我娶你吗?我偏不!娶到是要娶的,只是——怎么着也不能太趁你的意了。
冬哥摆着折扇眼看便近了长信门,打慈宁门前去乾清宫面圣,却不想树丛里传来一声久违的“冬哥”。细看这下,那女子已是比当年惊艳了不少,虽再不见十分娇纵,却还是当初那个叫他爱恋的表妹。
纳兰性德没能止住随她隐到偏处的步子。即便不再爱,在意识深处也还是为那初恋留有一片纯纯的念怀。
纳喇惠怡仔细观察着冬哥打量她的神思,仍是九分的痴痴,心下便一阵高兴。
只要他还爱慕着自个儿,便能使了他行事。
果不然,纳喇氏还是当初那个纳喇氏,对于曾经爱恋过她的表哥并不值得她用心思算计什么,直直便说了来意。
冬哥从念怀里很快回了神。原来,一直没变的不是自己,而是惠怡表妹,一向的欲己欲求,一向的理所应得,一向的娇纵未成……
原来故事里真正不变的从来不是自己。幼时的爱恋也许更多的只是见得太少、识得太浅、自以为过重……居高便可俯小,而自以为一生不变的情感却会随着成长的高度、远度、思度拉开了曾经“两小无猜”的简单。
我们怀念简单,却无法向简单妥协。
冬哥一时万分想念索菲,那个敢于为一见衷情随他飘洋过海的热情女子,那个敢爱的女子,也许只有那般火热灿烂的女子才是他笔下最生生不息的浪漫和涌涌不尽的情怀。
“冬哥,你听到我说的吗?”
纳兰性德见纳喇氏显显地不耐,那曾是最叫他不能放手的妥协,可现在,在十六年后,当大家已经退了青涩历经了几何,那曾经困绕自己的心魔却早已变了模样。
“娘娘,皇上正等着召见微臣,请恕微臣失理。”
纳喇氏见她的冬哥表兄决然而去尽是一步未回头,神经里一根粗悍的东西突然间崩裂了开来,惊得她难以自信。
直到表兄已去甚远,她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可不容放过,毕竟再难寻到个可以轻易相见的机会:“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或许是太过震惊到难以接受,纳喇氏的声音里几乎含了哭疑,“表哥……你……真的不念惠怡了吗?……难道你也如那些男人般……惠怡不再是你的表妹了吗?……”
谁也不能污染记忆里曾经最为怜爱的美好,便是本尊亦不可。是人都渴望保有某种神圣的美好,可冲破时间、冲破世俗、冲破成长、冲破空间……永恒存在于我们最美好的心灵深处,给自己以慰藉。
“惠怡永远是我的表妹,我那娇纵一世的表妹。我愿意为她失去我的生命……可我已不是当年的我,再不会为她百依百顺、不计回报……我的双手渴望回温,我的眼睛渴望热情,我的灵魂——渴望回报……而这些,不论是我的表妹还是如今的娘娘,都无法给予……娘娘,从来没有长大的人既幸福——又可悲……微臣告退。”
纳喇氏目视着那个男子绝然而去,仿若见到曾经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牵不动她一根发丝的少年,男子的背影淡去,而少年的身影却越发清淅。
近在眼下的,你可能永远看不真。直到失去,才感叹幸福曾经离你那么得近。
冬哥面见皇上对于先前一事并未隐瞒一字:“纳喇氏最罪无可恕。便肯求皇上看在她育有大阿哥的劳苦上宽责。微臣对纳喇氏虽早已无私情,可凭心而论,对于幼时多病的微臣来说,表妹曾是最为可爱的存在,到如今虽早已变了模样,可微臣还是希望皇上念在微臣的直白上宽已之由微臣代以敬忠。”
最可爱的……最为可爱的……哪个人不渴望心里留出个位置给可能出现的那个可爱。容若所求,于理,虽无丝毫可宽之恩,可于情,却叫玄烨很难拒绝。
那个女人很可爱,就那般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左右了心里最可爱的角落,渐渐发芽,生了根,结了果,到他一日终明白这果是不该结的罪果,那果却早已叫自己拆吃了肚腹。
最可爱的人变为了最可相恋的人,是种幸福。
容若虽失去了这种幸福,却终未淡忘过去。虽然那纳喇氏未必稀罕。
玄烨动唇一笑:“你说你与那索菲要个怎样的婚席儿?”
冬哥听皇上绕开了话题,便道:“微臣也不急。只是,臣的阿玛不怎么欢喜,现是连门都不叫微臣近呢。”
“哈哈哈……”玄烨想起那明珠一世好名到如今却天天被人人前人后的恭喜他得了这么个大清由始以来的“第一”,怎不叫他恨煞。
康熙二十年末,三藩平。上御太和殿受贺。加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微号,赐宗室,予封赠……
第一百四十章 穿越人海
康熙二十三年秋,帝南巡,最南本止于苏州。
最美不过苏杭,然最美却于水上。
做了个清淅的梦。梦里有熟悉的吴山驿青年旅舍,绕级的铁梯,木制的歇房,来来往往的背包客,城隍阁前晨舞的人群,瑞石古洞的无波无奇……对了,还有那红似火突然出现在山路间的几株曼珠纱华,像是张牙舞爪却片片是美学。
突然由梦中惊醒,像是灵魂忽然间从过去被吸食了回来,却是一头一身的冷汗。好一会儿,才压下了那股心惊,可脑海里那几株红色的曼沙珠华却挥之不去。
“怎么了?”相贴着入眠,玄烨很快便察觉怀中之人的湿气。
宁芳以手圈释了脸上的汗渍,疲乏地说是做了噩梦。
玄烨敏感地觉出她的不安,便抬了被子意下床,却被身后之人攀住了胳膊。就着窗外的渔火,见她一脸子的惊茫,便拥着她拍着其背安抚着,直到她身体的轻颤缓了,呼吸亦顺畅些,才叫了温腕取来热水。
时至冬中,船行水上吹了一日的风怕是入了寒气。玄烨扶着宁芳替她退了衣物,见她没如往日般推诿羞涩,知她还未回过神来,便润了巾子快速替其擦去汗渍以被裹紧了拥在怀里,再端上姜汁枣蓉汤强她喝了几口,才退了自个儿的衣衫依偎着裹了被。
有些事,你总是极度渴望寻求答案,可偏偏没有给你一丁点的讯息。当一切事过境迁我们早已不在关心,它却偏偏坦承在我们的面前叫你不得不面对。
宁芳依赖玄烨的身体,他的身体总是炎热,甚至可以清淅感觉到每个毛孔升腾出的炙热气息。奇异般的可以抚平她的心寒。
就着未灭的烛火,以指腹轻轻划着指下某人不浅的汗毛,宁芳突然小乐呵地笑出了声。
玄烨放心了不少,大掌扒拉了几下她的头:“有精神了?不害怕了?”
还是理着他的汗毛,久久才听她出了声:“我害怕……害怕再一个人……害怕……”不知为何,只想想那感觉就叫宁芳害怕地落了眼泪。
玄烨看不清她的脸,却感觉到那泪水落在自个儿胸前的湿度,想推开她却推不开反被拥得更紧,便只好亦拥紧了双臂:“别怕,你不会再一个人的。无论去哪,我都不会叫你离开我。”
感受着他的拥抱,感觉着他的磨掌抚在她腰间的温度。
也许是爸爸妈妈怕她太寂寞了,也许是上天可怜她太无依了,也许是……也许是什么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爱她的人可以叫她依靠。
头脑里越来越清淅地回放着那天早晨的时光,爬瑞石古洞不小心划伤的指心……回乘路边突然出现的三珠炙红曼珠纱华……染渍在花瓣上的血迹……
也许这世界上真的存在某些不知明的奇幻……是巧合,还是……
宁芳抬起头来,由上看着面前这张脸。多少年了?由顺治十五年至今,竟然已是二十多个年头,日子潺潺如流水如今回味怎犹昨天一般的短暂?真像是春秋大梦一场啊。
原来不管是笑的还是哭的,再回道只是如烟似水紧紧无形地围住了彼此,真的像那围城一般,只愿永远被围困,直到冥灭。
那一身泥泞的小孩……那孤单无亲可依的犯痘皇子……那总爱爬床在她胸前依偎的男童……那自己大婚还坐着不怎么愿意离去的天子……那离经叛道强吻她的少年……那红烛夜乾清宫里志娶她的玄烨……
“怎么又哭了?”玄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激出她更多的眼泪,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子,心里是又叹又怕又心疼。人真是奇怪的,本以为没什么感情可让你渲泻的,却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叫你不得不裹履了满身满心满情的神丝为她痴为她痛为她苦为她笑——无怨由。原来不是无情,只是别人都不是那个叫他用情的有情人。一次次地被眼泪打败,一次次地被笑容征服,却不渴求一个结束。
“别怕,一个梦而已,怎么就把我们宁宁吓成这样呢?”玄烨拥着宁芳吻了吻她的额头,转个身把她轻压在身下。这个女人其实很好哄弄,叫她忘记刚刚发生事的方法也很是多呢。
“梦可怕吗?有我可怕吗?”边低呐着边碎吻着她的脸盘。情情相恋便是如此叫你沉醉吧,明明只是简单的轻依却如醉酒般醉了神、醉了心、醉了身。明明相磨着手儿就可满足心神,此时却怎么都叫彼此无法满足,非要把这爱意透过身体嵌进彼此的肉体里去仿佛才能叫对方真切地明白爱有多深。
这场爱很简单,没有繁杂、没有多样,只是简单男女间的攻击与接受。可玄烨异常满足,因为身下的女子少有的迎合甚至索求,激情炙热地燃烧着他,很满足亦越发不得满足,也许真爱便是如此吧,真真满足于手却总有那不足于手背间激刷着自己叫你越发的渴求,渴求马上,渴求明天,渴求以后,渴求未来……爱得越深越像是场没有终点的征程,只为感觉,奔于一生,难言放弃。
宁芳第一次睁大了眼睛在小爱里打量着小三。那个在回忆里满满满满合围着她的小三真的已经不小了,再不是她最初口里那个渴求亲情的孩子了,他已然长大。手真真抚着他刚毅的脸骨,一双深邃如古却只印着她情动的眼瞳,直挺的鼻峰伴着冲动的节奏只叫她攀着他的颈间想上前咬上一口。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玄烨只是那么震了一霎,颊边便绽开了深沉地笑容。这个坏女人,看来今天是不能饶了她。
苏河之夜渔火点点,似真如梦。没有电灯,一切仿佛看不真切却恰如其境似梦实生。
爱不易,全身心入爱不易,放下未来只求真爱更不易。碌碌一生,匆匆过客,谁是谁的半生,谁是谁的归命?人生太繁绕,平静渐难寻。怀着一颗燥动的心,我们终将去向哪里?
“我想去杭州。”
“杭州……好。”
“湖上两浮屠,雷峰如老衲,保俶如美人”。
果真如纳兰性德所吟一般,此时的雷峰塔哪里如2002年建成的那般华美,早在明时一把大火后□砖砌塔身,通体赤红,一派苍凉、凝重风貌,合着两岸秀美风情,一明一暗直叫人吹出泪来。和着似曾相识的景物,又怎能叫宁芳眼神淡定。
玄烨什么也未说,越是到后来,越是一发不言,只是紧跟着前面的人儿,眼波流动。
西湖美景她一处不去,却偏要往吴山而去。“胸前竹石千层起,眼底江湖一望通”的城隍阁她不看,却偏要去寻那山间的古洞。
一行人弃船上山,因是皇上的意思,随行之人不过十几。此时的吴山非后世可比,有通宽齐整的整板石路。随着宁芳眼神得越发热切,二人身后的随从已是了了无几。而宁芳没有发现。
同那世一般,来时的路上并没有一珠火红。寻着记忆,在相同的石面上划破了指腹。
玄烨一声不出地跟在后面,看她客意在山石间寻找,看她划破手指出血后越发兴奋的容颜,看她一蹦三跳急返的身姿……直到来时三贫路口突然出现的三珠火红印炙了她的眼瞳。
“曼珠纱华。”
因太皇太后释佛,玄烨亦研读过几本佛经。
佛曰:有种花 超出三界之外 不在五行之中 生于弱水彼岸 无茎无叶 绚灿绯红 佛说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 花开彼岸时, 只一团火红 花开无叶 叶生无花 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 独自彼岸路……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我会一直等 三千日斗转星移 你终于老去 我依旧沦陷 你来到渡口 前方暗河黑水潺湲 投以我浅浅一笑 孟婆汤碗已空 你踏上奈何桥 心静如水 心沉如石 我合上乱花枝 心痛破碎 心死无望 我脉脉花香的缠绵 抵不过苦涩寡汤的忘却 我还活着 没有灵魂只有肉体 却坚持爱你 那一刻 爱上你 命里劫数 无路可逃 无所可逃 我会一直等 三千日斗转星移 你终老去 我依旧沦陷。
手腕被强力勒得生疼,回头一看,玄烨尽已是额汗如珠,没有言语,却眼神执着。
“……哪也别去……”半天里挤出四个字,却已是虚脱,然指间的力度无减。
这一霎那,宁芳突然间领悟。虽然她什么也没有明说,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追问,但其实在他的意识里,早已经于点点星星间通领。她不是“她”,她只是施宁芳,一个异世的错魂。他从不开口,从不追问,从不理会……因为渐渐明白,才越发不会问起,即便她主动说起,也只把那一切作风不问。聪明与坚强,愚笨与怯懦,其实都不是一个人的绝对共同体。再刚强之人的内心,亦有他不愿坦然的恐惧。
小三,永远都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小三,无论如何强迫自己如钢似铁,也仍会向他浅浅地敞开一扇心门——直通他的脆弱。而女人,是最受不得所爱之人的柔弱的。巨人等着你去抚慰,那是比征服世界更叫你磬入心神的快、足、柔、爱。
“我哪也不去……”裹着胸前依偎的首发。“不是想回去……只是——揭开一个迷雾,有些兴奋。”腰间的力道重了,“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些怀念的,也想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还能回——”胸前的头颅埋得更深,惊得宁芳此时才四处寻视想起了他人的视线。还好还好,虽然不知道远远的除了李德全和温腕其他人怎么都不见了,可小心脏还是扑腾扑腾擂个不停,“我不是要回去,真的!那里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还回去干嘛。”腰下被指骨收了收,宁芳知道这小子是不乐意她的说辞了,便撇了撇嘴,“好嘛好嘛,无论有没有亲人我都不会回去的。”
明明老高老大的男人,却不管不顾地倒插在她的怀里,爪子换为怀拥,可胸前的脑袋还是不愿起开。
“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不会回去?”
“……”宁芳总是不爱说那些情话的,总觉得不合她的年龄和身份,可她在小三的面前还有什么年龄和身份呢?
“嗯?”
特别是面对依在女人怀里却偏偏爱撒娇的小三。神经一放松,笑容便止不住地绽开,连着说不出口的情话也不那么难以启齿了:“因为——我在乎你……我需要你……我只有你……我爱你……”
情话不是不说,只是时间不到。当历过爱恨,当经过生死,当度过悲喜……也许只需要一束阳光的点照,一碗普通的鱼粥,一滴释然的泪水……就可道出爱的谶语。
康熙二十三年腊月,刚回京不久的圣上谒陵三日,祭祖迎新。
岁末里,太皇太后未去,皇太后亦不会去,皇贵妃忙于年节自亦不随。
老年人夜里睡得总是时少,起的便早些。后妃子孙们都已去了几茬,皇太后才睡绵绵而来。
时已近午,外寝里除了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便都是慈宁宫本有的奴仆。
布木布泰吃了口□,便见歪在对面之人哪还有一丁点皇太后的架式,哈欠连连眼泪直溢,便只能摇头:“看看你什么样子,这皇上在时也不见你怎么迟了时辰、轻了装容,怎么皇上一不在你反落了事去。这一连两日的反常,道是针对哀家不成。”
“哈……”宁芳先上了个哈欠,整了整面容才道,“我哪敢,只是这两日不知怎么了,老是睡不醒似的,昨天吃着吃着便差点睡过去,你看,这鼻头还红着呢。”
“怎么?”还真有块红。
“喝那什么骨头汤一犯困便先喂了鼻子。”
布木布泰和着苏茉儿看她那样子,也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有不乐的?
反正皮也厚了,再加上困乏,宁芳也没精力计较什么脸面了,趴在几上晃着晃着便不动了。
布木布泰也不去惹她,见她眼下少有的出了暗阴,唇色也浅了不少,便招了温腕来询问。温腕只说是几日里越发困乏,连吃饭都不愿的只想睡觉,却也不见怎么不舒服。皇上走前虽也如此到也没怎么严重,便也没寻太医问诊。
寻思了半晌,布木布泰还是不放心,心下想招太医来看看却不知怎的止住了。
“那个游大夫可还在京里?”
温腕听太皇太后问起,便道:“南巡跟着回了京,说是年后再南下。”
“你去使小九子把他招来,给你们主子好好看看吧。”布木布泰看了眼已然熟睡的某人。这女人,还是把她看好得好,免得再给皇上惹了麻烦那。
苏茉儿看着自家格格,虽是满面无奈,可谁不知她是实则关怀呢。
宁芳睡梦里正啃着蛋黄细蓉的月饼,那个香啊。可忽来一阵异味引得她反呕着醒来:“什么味儿?”
苏茉儿正由贡盘中取出盅来,揭了半边盖儿:“小主子真是灵鼻子,这可是太皇太后亲叫小厨房现杀了那近三十年的鳖儿给您熬的汤水,雪白雪白着呢。给您去去困。”
还来不及说句感谢的话,随着苏茉儿越移越近,宁芳喉道、胃腹里便像突然起了义般翻江倒海,止不住地往外呕吐。
苏茉儿见她吐了,忙往前去。可偏偏宁芳一脸子惧怕、呕吐不止地叫她把东西移走。众人见她这般,都吓住了,只能随了她的意。可这严冬腊月的,屋里起着火龙严严实实的,一时半刻那汤味儿又如何能散去。于是便听着皇太后西里哗啦往外吐,见着她连着水儿把本就没进多少的肠胃吐了个空。
等着众人心领神会洞开门扉清空了气儿,止吐得人儿却已然气虚地昏了过去。
太皇太后忐忑间便要问招太医时,小九子正领了游大夫而来……
布木布泰低首着听那老大夫一派说辞,半天到没说什么。再望了一眼床榻步已然梳理过之人,尽真不像已然四十而过的妇人。
“苏茉儿,你亲自领了大夫去吧。”
苏茉儿抖了抖眼神,答应着一声便领着游大夫退出去。
冬日的阳光总是短暂的。西偏的日头透过洞开的门扉暗暗地打在布木布泰的眼轮。这个傍晚,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想起了许多旧日的时光,和着未来可能的纷绕,一一划过她的神志。
命运总是超出你预料之外的起伏。却不只这新起的一浪儿将带走多少的算计、亦带来几多的刀火……
宁芳像是走了很长的路才得以停下。睁开眼来——还好——有她熟悉的温腕,虽然有霎那她会希望是素心。
而后是那个叫她再难放开之人,把着她的手于脸颊怎么也不愿放开。
虽然像重新历劫了一场,可满满地情感围绕着此刻神志还未能完全清醒的宁芳。
“你干嘛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呵呵……呜呜……宁宁,我们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呵呵,我要做阿玛了,哈哈,孩子呢,”玄烨抖了抖眉毛,“阿玛阿玛呢,”左右摇动着头颅,“哈哈——小小的可可爱呢,”原来什么人都是可以花痴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哈哈——”
李德全立在寝外听皇上一个人再里面叨念,没完没了却没一句有用的。可能真是已经绝望后的惊喜,竟然能把个绝顶聪明之人震成了傻子。哎,你说这皇太后要真是替皇上生了皇子凤女,这小主子应该怎么个称呼呢?
不怪他李德全走神,里面那位不也是走神走远了还没回来?
紫禁城的夜晚繁华却肃穆,然,却不再遗憾。
烛窗内的人生千般相同,懂得惜福珍爱的夫妻才能画个圆满。
今夜的月儿只余一半。与人为半又何尝不是幸福地守侯。
穿越人海,轻轻在你耳边说,爱,别走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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