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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意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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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目光,无意回答他,便问:“你刚才吃的药有效么?”
他摇摇头,微露几分惭色。
她伸手过去,搭在他腕上,半晌,缩回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仔细地闻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小口,才轻声道:“我这碗没毒。”
萧潋之先前喝的那碗已经被他当作信号,摔在地上,碎得一塌糊涂了。于是,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让人从旁桌端来一碗。
颜初静又再辨认了一回,然后微微颌首:“不要紧,我可以解,只是缺了些药引……这里离下一个镇子还有多长的路?”
他看了看天色,轻蹙眉峰:“若是一直天晴,约莫后日天黑前可至。”
正说着,天上那掩日浮云又暗了几许。
午后的大风卷着山雨欲来前的凉意,哗啦啦地吹过山林,一片片洁白的花瓣纷扬飘落,如雪般铺了一地。
白薇树下,两个身着月白锦衣的男子盘膝对坐于一张麻毯上。
“师傅,你当真任凭师娘就此离去?”说话的男子肌肤白皙,眉目清秀,气质文雅,正是江致远的心腹弟子蔚良。
江致远垂眸盯着掌心上一个两寸来长的玉盒,沉默了许久,才缓声轻语:“她变了,变得冷静坚强,再不像以前那般天真疏脱。如此,我也该放心让她远走高飞了。”
蔚良面露不忍,低下头,慢慢拈起落在衣摆上的半朵白薇,呆了一会,喃道:“那个萧潋之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师娘怕是会吃亏的。”
江致远仰起头。
日光从繁枝密叶间洒下,浅浅淡淡地贴在他面上,仿佛遗失了盛夏的温度,只映出一片清冷,犹若深谷山涧中的千年孤兰。
一声叹息,逸出唇,渺渺散于风中:“江家虽然能护她,却也说不定会害了她……还是让她走吧……”
历溯镇
自古以来,冬季时,历溯镇都比周边几个州县更严寒数倍,而至夏日,却是温凉如春,皆因其依傍着一座有千年不化雪之称的溯凌山。
山下风景秀丽之处,大多被贵族富贾们占去盖了避暑别院,间或可见一些绿油油的田地,也只有镇郊的佃农在耕种。
镇中商业十分繁华,各种临街而建的酒楼茶馆客栈勾阑商铺,里外人潮不绝,颜初静等人一路行来,但见飞檐滴翠,彩幡斜矗,不时闻得丝竹隐隐,或吟诗作对声,或猜拳行令声,或说书拍掌声,或货郎叫卖声,或顽童嬉戏声……
挑了家店面看起来颇为整洁素雅的客栈下榻,萧潋之遣一名剑卫拿着她写的方子去药堂抓药,然后做主到客栈对面的畅意居用晚餐。
两层高的小酒楼,雕檐画栋,翠帘低卷,竹屏清新,疏疏几盆千日红开得极艳。
小二倒了清茶,飞快地记下他们点的酒菜。
最先上桌是三碟子凉菜,菉豆粉条,麻酱腰花与炝鲜虾子。
颜初静喜欢那脆脆的腰花,蘸上香喷喷的麻油酸酱,一连吃了好几口,方觉过瘾,总算将这几日,坐在马背上,颠簸得有些反胃的感觉,暂且抛到脑后。
见她胃口大开,萧潋之眉梢带笑,道:“去年我路经此地,尝过一种茯苓冰羹,滋味清爽,甚为解暑,等会你也尝尝,消消腻气。”
颜初静轻轻啜了口茶,抬眼看他:“你刚才没点。”
“这儿没,我已让铁治去买了。”他道。
两人正闲话着,小二引了两位客人在他们右边的空桌坐下,桌与桌之间有竹屏作隔,但其中一人嗓音洪亮,说话声挡也挡不住。
“邪门!太邪门了!没血没伤口的,好端端的一家子就那么活生生地给吓死了?!张老弟,你说,这像话嘛!鲁老爷子可是个大善人呐!修桥铺道、捐建学堂、搭亭施粥、周济孤寡……怎就死得这么不明不白!”那人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震得桌上茶杯嘭嘭跳。
楼里客人纷纷望向他。
姓张的男子连忙按住那人,好声劝道:“小声点,你急也没用,方才你不是也看见了,光天化日之下,那宅子里阴森森的,哪里还像是人住的地方?分明成了冤魂野鬼出没之地。连赵捕头都染上了邪气,下不得床,可见其中厉害!你可别胡来,还是等云泉寺的法师来了再说。”
“朗朗乾坤,说什么冤鬼作祟!照我看,摆明了就是有人在那装神弄鬼,谋财害命!”那人闷哼一声,灌了杯茶水入喉,倒也听进劝言,没再大声嚷嚷。
过了会,几道热菜与酒一起上桌,色香俱全,诱人动箸。
颜初静边吃边听那两人说话。
“想去看看么?”萧潋之轻声笑问。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吃了块清蒸藕团,她又夹起一片青鱼,“我还没活够呢,好奇心害死猫呀……”
Curiosity killed the cat,这句源于西方莎士比亚时代的谚语,她第一次听说时,正逢二哥半夜起床,准备亲自去审问几个为了数十万美金,背叛帮会,而后被人抓住的倒霉蛋。
拷问嘛,自然是残忍又血腥的。
她不信邪。
一个追求刺激,想见识一下黑社会内幕;一个心血来潮,有意锻炼自家小妹的胆识。
结果,被那些惨无人道的逼供手段,雷得心灵大伤的某人一到深夜时分,就赖在自家大哥的大床上,抱着某个据说很有安全感的男人梦周公。
如此持续了半个月,终于被那个霸道的控妹狂抓上飞机,扔到某个旅游胜地里,自生自灭了一个星期。
后来,抄水表的时候,发现那个月的水费比平时多了一倍,她在餐桌上提出疑问,却只得到大哥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莫名笑容,以及二哥黑成锅底的脸色。
从那时起,她就记住了这句谚语。世界那么大,生命太渺小,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其他有危 fsktxt。cōm险性标志的东西,少点接触,免得自讨苦吃。
昆华大陆上并无猫有九条命的说法,因此,萧潋之只听懂了她的前一句,笑了笑:“善恶到头总有报,未知来早与来迟。”
“你信佛?”
他摇摇头,眉宇间的笑意似乎多了一丝讥讽,“只是觉得那些和尚念的因果相报……念得太好……”
颜初静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后想起一些疑问,依旧欲言又止。
吃完晚饭,天色尚早,步回客栈时,剑卫铁治已买好了药回来。颜初静检查完药材的成色,觉得可用,方加水熬煮。
看火候的事自然不用她亲身为之。
沐浴后,吃了碗茯苓冰羹,果然清凉爽口。
想起一事,她开门问剑卫,镇子里哪儿有骏马卖。与萧潋之共骑一匹,虽很省力,但马易疲,无形中耽搁了不少时间。
剑卫答不知。
这时,房门吱呀开来,萧潋之吃过解药,已然调息完毕,卸了易容之物,又换了一袭织香草暗纹的天青色湖丝长袍,宽带广袖,未束玉冠的青丝,仅系一缕素白,大半垂散肩背,较之往常少了几分飒爽,同时多了些出尘遗世的清逸之韵,令人眼前一新。
“明日我陪你去选匹好马。”走廊间一时无其他客人,萧潋之无视旁边的剑卫,轻轻地捏了捏她那软滑柔荑,低声道,“我出去办点事,晚些回来,你先歇息。”
颜初静从来不是乖宝宝,眼看着楼外灯火鼎盛,街道两旁的商铺还在营业,便想下去逛逛,看看有没有合口的零食,也好买来充当干粮。
说实话,她还真吃不惯萧潋之他们随身带的那些肉脯麦饼。
出了客栈。
两名剑卫阴魂不散地跟她在身后。
知道他们是奉了萧潋之的命令,可说是保护,或是监视,反正她也懒得管。一路徐步,观赏了一些地方小玩意,也买到了两三样合意的小吃。
散步到东雀大街,只见一小湾河水自北向南流去,河上有拱桥,桥下有少许船只往来。灯火映在水面,粼粼如碎金。
桥边摊贩云集,各自叫卖着胭脂水粉、宵食茶水、兽皮草药以及各种手工用具等等,还有卖字画的,摸骨算命的……
行人熙攘,讨价还价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富贵人家不会来此,即使有贪图新鲜的小公子来夜游,也是不识行情,若无家仆伴随,很可能会被人当作冤大头。
颜初静站在一个卖山野草药的摊子前,借着灯光,认真辨认着各种药材。
忽然。
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她抬头望去,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晃动着双臂,从拱桥那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惊恐万状地不停嘶叫着:“鬼啊!鬼啊!鬼啊……”
龙降世
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汉子晃动着双臂,从拱桥那头,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惊恐万状地不停嘶叫着:“鬼啊!鬼啊!鬼啊……”
桥上行人纷纷退避,生怕被他撞上。
仿佛身后有什么恐怖之极的东西正在追赶,汉子拼命奔跑,横冲直撞。最靠近桥边的几个摊贩避之不及,摊子上的货物散落了不少。一时间,惊呼咒骂声纷起。
与此同时,镇子极东的上方,原本深沉宁谧的暗蓝夜空忽然泛出一团晶亮璀璨的紫银色光芒。紧接着,一朵朵浓白如乳的云团犹如海潮猛涨时的浪花,自四面八方,翻涌过去,而后绕着那团紫银色光芒旋转……
颜初静惊疑不定地仰望着。
很快,她发现周围的人似乎都未看见远处那诡异天象,只一昧地关注那个被巡夜士兵抓住,仍狼号鬼叫的汉子。
禁不住好奇心,她迈开步子,走过桥去。
“唉,又是个被吓疯的,这鲁家到底作了什么孽啊!”
“没死就算是命大了。”
“听说府里那些丫头仆子都跑光了,卷了不少金银珠宝呐,都发财了!这人也真是贪得无厌,明知那里面有脏东西,还想回头捞一笔?!”
“富贵险中求嘛,金山银海在眼前,总有人要钱不要命的。”
“衙门不是封了那……”
“谁说不是……”
路上行人此起彼伏地议论着,颜初静愈听愈惊,询问其中一人,那人抬手一指,她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鲁府坐落的地方正是那团紫银色光芒的下方。
重云密布,已凝旋成千万丈厚,直直压向人间,云中那团紫银色光芒时暗时亮,隐隐传出龙吟凤鸣之音。
但指路人一如常态,仍然像是丝毫未察夜空中的骇世异变。
究竟怎么回事?!
颜初静缓下脚步,心想,难道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一切,只是幻觉?又或者,只是她一人得见的幻象?
正想着,云中龙吟兀然清越高亢,响彻天地,随即,一条巨影破云而出!
长达百丈的身躯,覆满银鳞,燦燦焕扬,四爪如鹰,火球般的双目,头顶长一绛紫独角,其下长须银光闪闪,随着其摇首的动作飞扬飘曳,威武之极,令人心生敬畏,不由自主地产生跪地膜拜的冲动……
狂风呼啸,无数灵气穿透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向银龙。银龙张口,霎时间,半空中的灵气竟皆涌聚成一团团七彩光晕,直入其口。不多时,它发出一声兴奋的长吟,摇头摆尾,炫*|*书^|^网化作一道银影,冲下云端,倏忽之间,飞进一座宅院,眨眼隐没不见。
颜初静伸手按住路边一棵大树树干,默默抵御着这股从天而降,恢弘庞大的威压。
剑卫见她似有不适,便上前问了一句。
她想了想,低声道:“龙腾云海,你们刚才没看到么?”
两名剑卫对望一眼,摇摇头,面露不解。见状,她心中一沉,顿闷得发慌,莫名的恐惧如同千斤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欲晕厥之际,一阵馥郁幽然的清香迎面扑来,宛若传说中伐毛洗髓的清根净水,将她整个人浸润其中,刹时,银龙降世的威压全然消匿。朦胧之间,她依稀听到几声婴儿涕泣,那断断续续的脆弱,令人闻之心碎。
然而,当她举目望去,只见夜空湛蓝,明月高悬,风轻云淡,哪里还有前一刻那飓风云海,龙影飞腾之迹?
街道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绝,两旁草木扶疏,鳞次栉比的摊子上,风灯轻曳,货品琳琅,好一派太平盛世的热闹景象。
只有清香依然萦绕鼻间,异常充沛的天地灵气弥漫在身体四周,仿佛提醒着她,方才的所见所闻并非是场幻觉。
“你们先回客栈吧,别再跟着了。”
颜初静回头告诫了剑卫一句,而后咬咬牙,毅然朝那银龙消失之处奔去。
那两人皱了皱眉头,二话不说,继续紧随其后。
过了东雀大街,再往东,就是镇中富贾巨豪们的住宅区域。
路上人影渐稀。
一座座墨门铜锁的宅第,檐悬华灯,阶前俱立石虎,青砖琉璃瓦,门楼不高,浮雕精细,尽彰江南雅致之风。
及至贵安巷尽头,只见一座占地甚广的府第矗立在夜幕中,内外不见半点灯火,更无人走动言谈声,漆黑一片,死气沉沉。
站在正门前,但觉那股清香愈发浓郁,她仰起头,借着皎皎月光,看清蓝底门匾上的两个朱色大字——
鲁府。
明明晓得前方潜藏着未知的危 fsktxt。cōm险,然,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着她,是那么亲切柔弱,仿佛血肉相连,无法割舍……
所以,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条宽敞的青石走道上,两边皆是门扇紧闭的厢房,正面,坐北朝南的厅堂,大门洞开,内里黑压压的,月光已洒及门前,却照不进去。
颜初静无暇思量其间的反常,只循着直觉,绕过此地,径直往北面走去。
所过之处,松柏森森,曲径幽幽,房舍层层分明,楼阁错落有致,湖石堆砌的假山,无鱼游弋的水池,轻纱微舞的亭台,遍地青草枯萎,满树榴花凋零……
偌大的庭院,毫无生气,犹如一座精美陵墓。
然而,越是接近后院,她就越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生机,另外隐隐还有一小股微弱而又活泼的生命气息。
不知为何,她的心情也随之雀跃起来,不由加快了步伐。
未料,走过一月洞门,入眼皆是苍茫白雾。一阵阴风袭来,像是裹满寒冰的巨掌一般,兜头盖脸地刮向她!
颜初静一惊,不知是有人在暗中偷袭,还是真的有鬼在作怪,立即运起阴阳真气,闪身避过,同时对着阴风来处,疾挥一掌。
那阴风甫一触及她的掌风,即似雪入沸水,消融得无影无踪。
“噫?”
茫茫深处,隐约响起一声微若毫羽的轻叹。
稍顷,白雾滚滚如退潮,无风自散,现出古雅竹舍三间,窗边一株白碧桃开得极艳,朵朵雪白莹莹生清辉,不似人间之物。
一旁莲池尚无花,疏疏几片圆盘般的莲叶浮在清透水面上,青翠喜人。
池畔摆着一竹制摇椅,椅上有青线绣枝粉缎软垫。
月明风轻,淡香幽幽。
这么个小院落,无一丝奢华,清简素雅,在颜初静看来,俨然是隐世独居的好地方。虽然明白这里透着古怪,但仍不禁暗自赞叹,心想日后安定下来后,也要居有碧竹,饮有清泉,闻有花香,坐有逍遥摇椅……
“你别站着,进来坐呀!”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自竹舍里传出,打断了她的思路。
颜初静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在吸引着自己,于是提起十二分警惕,沿着脚下的卵石小道,慢慢走过去。
竹门轻掩。
她伸手推开,第一眼所见,竟是一幅水墨丹青。
画中山野空蒙,秋叶婆娑着落了一地,静寺无人,惟有一盏枯灯如豆,寂寂照残壁。寒云飘渺间,四行小楷细而不弱,端正中见灵动:秋风落叶满空山,古寺残灯石壁间。昔日经行人去尽,寒云夜夜自飞还。
不待她细看,那个清悦声音又再响起:“你手上的戒指从哪得来的?”
颜初静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少年,盘膝坐在一张竹榻上,一头银发宛如瀑布,直直垂及腰际,散发着柔胜月色的光泽。双眸略显细长,微微斜挑的眼角勾勒出一丝妖媚之韵。眉心一点绛紫,更增神秘之美。
银发。绛紫。
颜初静何其敏锐,立刻联想到那条银龙,不禁心跳加速。
难道……
这人是银龙所变?!
“哎,你快说呀!”少年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恼,只是出声催促。
见他貌似很和气,颜初静看了看尾指上的阴阳地环,一边心想,莫非他认得此物?或是瞧出了其中不凡?一边缓声说道:“这是家传之物。”
少年眼睛一亮,弯唇浅笑:“过来给我瞧瞧。”
她犹豫不动。
“你放心,我看一下就好。”少年说罢,扬指一点,一道银芒在半空中转瞬即逝,颜初静随即身不由己地飘移到竹榻前。
拈起她的指尖,他定定地看着那阴阳地环,过了好一会,喃喃自语:“经灵已认主,九阴玲珑体,世间只一人,原来是你……”
初相见
拈起她的指尖,他定定地看着那阴阳地环,过了好一会,喃喃自语:“经灵已认主,九阴玲珑体,世间只一人,原来是你……”
这下子,听得清他的声音,却听不懂他的语言了,颜初静表面上微露诧色,实则郁闷个半死,已有些懊恼自己过于轻举妄动。
彼此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她左思右防,却抵不过他的一个小法术。
然后,她又意识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先前他说的那几句像是南陵官语,但又似乎带着萧潋之那样的口音……
哎,姑且不管他是人还是妖,反正眼下她算是落在他手里了,虽然他看起来无甚恶意,但还是先弄清楚他有何企图,再设法脱身吧。
理清了思路,她便道:“瞧好了没?”
少年低声嘟喃了一句不知什么话,抬眸看她,眼神极其专注,带着惊喜、审视与费解。又长又翘的睫毛,银光闪闪,衬得一双瞳仁宛如浸润在圣山雪池中的墨玉一般,莹然动人。“我叫连尊,你呢?”
颜初静被他看得心里正有些发慌,听见他忽然换了语调说话,不禁愣了一下,出于礼貌,说了姓名。
连尊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眨眨眸子:“颜?怎么会姓颜呢?”
她不解:“那你以为我姓什么?”
“当然是姓……”他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露出一个古怪又别扭的表情,“难道你不是随父姓?”
“我是随父姓的。”说着,她抽回被他捏着的手指。
虽然,她对爸爸妈妈都没啥印象,可是二哥曾经说过,她刚刚出世的时候,爸爸开心得都流泪了呢,一直抱着她,舍不得放下。
大哥也总说她是大家最心爱的宝贝。
自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她不是没有遗憾的。但她并不孤单,因为拥有两个全世界最美好、最疼爱她的哥哥。
长大之后,更能体会到感恩二字的意义,万分庆幸当年那场她没有印象的意外,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所以,当初坠落江中,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心生无限悔恨。无法想象两个哥哥得知她的死讯后,会如何伤心。
不过是一时的任性好强,却要付出生离死别的代价。
来不及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她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促使自己的灵魂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并附于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同年纪的女子身上,只是隐隐感觉,或许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只要活着,就还存在回家的希望。
经过胭脂崖顶被袭一事,为了自身的安全,她曾在记忆里苦苦寻找蛛丝马迹。只是,除了秦瑶月,那个天真爽朗的女子何曾与他人结过怨?若是追溯至上一辈的恩怨,颜叠吉去世多年,生前行善无数,为人正直宽宏,听说早年不知进退,确是得罪过一些人,后来声名鹊起,经人周旋,倒也将那些陈年宿怨慢慢化解了去。
这枚阴阳地环是颜叠吉留给独女的遗物,眼前这个少年似乎认得此物,又莫名其妙地质疑她的姓氏,如此看来,说不定与颜叠吉有些纠葛,只不知是敌或友?
正暗自思量着,忽闻几声咿咿呀呀的呜咽,她心头微微一震,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连尊的肩后冒出一个约莫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般大的小脑袋。
圆溜溜的眼睛,仿佛盈着水汽,清亮无邪,一如澈透的黑水晶。
小小的鼻子,有着挺翘的轮廓。
红润润的小嘴巴,宛若两片刚刚绽放的娇嫩花瓣。
肌肤比那窗外的白碧桃花还要雪白,脸颊粉嘟嘟的,氲着两团淡淡的浅红,可爱之极。
“乖乖,又怎么了?”连尊侧首,轻轻地将爬到他肩膀上的小人儿抱到胸前。
小人儿仰着小脸蛋,发出模糊不清的单音节,胖呼呼的小手在半空中乱划,粉藕般的两条小腿蹬啊蹬,肉肉的小屁股后面,一条长满紫色细鳞,形状极像那云中银龙的小尾巴也跟着左摆右晃。
见过银龙降世的惊世场景,再看到这个半人半妖的小生物,颜初静倒也能勉强接受自己不是在做梦的事实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不仅不惧怕,还感受到它身上散发着一种十分亲切的气息。
很显然,先前吸引她不由自主地进入鲁府的,便是它了。
对着连尊咿呀了一会,小人儿竟扭过身子,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臂,像是要颜初静抱它。
“乖乖很喜欢你呢!”见她神色柔和,毫无惧色,连尊笑了笑,眉宇间溢满温柔,“你抱一抱他吧。”
仿佛着了魔似的,她不加思索,便将它抱了过来。
一触及这柔软清香的小身体,那种只能隐隐意会而无法明言的骨肉相连的感觉便再次涌现,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它。
小人儿到了她怀里,愈加兴奋,一会儿抓着她的手指,用尚未长牙的小嘴巴含啊含;一会儿攀着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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