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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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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宁如何不知道,程家是那么善良耿直的一家人,当下笑了笑,“过去的事便不提了。婶婶虽说面上责怪,瞧着你过得舒心自在,心里总是宽慰的。要是当真不同意,哪里能让你顺遂的出嫁。”又问,“盛华堂找宅子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在程府住么?”
程雅端笑着解释,“我们没个一两年是不回江南的,不好总住在娘家。他那个人,性子别扭,不肯在岳家常住,一早就买下了几处宅子。只盼着你得空就去找我,说说话。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要是前景喜人,便不回去了,横竖他上面已无长辈,在故土无牵无挂。说到底,不陪着你熬过这一阵,怎能心安。”
“有你陪我,真是太好了。”炤宁笑着捏了捏好友的脸颊,“何时得闲,只管去江府住几日。”
程雅端笑逐颜开,“嗯,便是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你蹭吃蹭住。”
两女子闲话将近申时,方依依不舍地话别,约定得闲再聚。
炤宁上马车的时候,吩咐车夫一声:“回府。”等回到家中,她要问问大老爷,看他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官员逐步弹劾庆国公。本来是没打算要他帮衬的,但就这两日看来,他应该是乐得为之的。既如此,不妨试一下,不辛苦她和韩越霖手里的官员最好。
她平日常用的有三辆马车,一向都是不要华丽,但一定要宽敞舒适。
进到车厢,炤宁便卧倒在兽皮毯子上,拥着锦被闭目养神。
红蓠忍不住笑她,“难怪许多人都说您像只猫,起码这会儿就像足了懒猫。”
炤宁睁了睁眼,笑,“随你们说去。”
“不拘小节到您这份儿上,也真是不容易。”红蓠笑嘻嘻地道,“可也好,要是换了个小家子气的,我早被撵走了。”
“我可不准你走,别人也一样。过几年你们嫁人生子之后,还是要回到我身边,帮我打点事情,我呢……”炤宁想了想,“我帮你们哄孩子吧,也没别的事好做。”
红蓠大乐,“好啊。”
主仆两个正说得高兴,忽然听到一阵箭头钉入车厢的声响和行人的惊呼声。
炤宁面色一整,下意识地想要坐起来。
红蓠却是一把按住她,手势飞快地扣动车厢内机关,自弹开来的暗格取出长剑,嘴里也没闲着:“给我好好儿躺着,不准动!”
炤宁无奈地搓了搓脸,“又不是第一次了,你还这么紧张,如临大敌似的。”
红蓠又气又笑,握着长剑的手险些失力,“闭嘴,不准说话。”
“好。”炤宁把锦被盖在身上,阖了眼睑,听着车外的动静。
她是真不怎么担心。车厢的木板中间都夹着一指厚的玄铁,任凭弓箭手臂力骇人,也不能将铁板穿透。至于跟车的丫鬟侍卫,都属一流的高手,谁想要越过他们冲至车内,也不大可能。再有,徐岩安排了人手暗中随行,这会儿说不定已将部分暗杀的人除掉了。
唯一叫她心烦的是,暗杀的人很可能如以前一样,被抓住之前便已自尽,完全不知受何人差遣。
过了片刻,炤宁才为自己感觉到悲哀——连这种事都能习惯,是沦落到了怎样的境地?
以为回京之后不会再出这种事,却不想,对方愈发的丧心病狂,竟在闹市区行凶,若是误伤无辜怎么办?
红蓠一直侧耳聆听外面的动静,神色冷凛。过了一阵,她终于轻轻吁出一口气,“好了,没事了。”
炤宁坐起来,“我听着乱糟糟的,好像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也赶到了?”
红蓠点头,“是啊,应该是方家大公子碰巧赶上了。”
方家大公子方云起,是安国公府世子,如今是五城兵马司中城指挥使,状元楼这一带,恰在他辖区内。
“添什么乱,真是。”炤宁咕哝着下车去。
红蓠只是抿了嘴笑。小姐要是心情不好不讲理起来,便是大罗神仙都有错处。
炤宁下了马车,环顾周围,见几名无辜中箭的行人倒在路旁,面色痛苦。
方云起急急地走到她面前,关切地问道:“四表妹,你没事吧?”
炤宁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这可真是一表三千里,大夫人娘家的侄子成了她的表哥。莫名其妙的。
“这不是活着站在这儿么?”她说着,招手唤来白薇,取出一个荷包,“给他们去找大夫医治,余下的银钱给他们分了,算是日后疗伤的诊金。”
白薇应声而去。
方云起则道:“这些事你不需管,等会儿我会亲自叫人安置他们,之后他们要到衙门去回话。”
炤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摆明了是有人要杀我,你折腾无辜的行人做什么?这是有多闲?午间吃了多少?”
“……”方云起被噎得不轻,脸色都有些发红了。
徐岩和章钦一先一后走过来,前者道:“抓到两个行刺之人,但是他们当即服毒自尽了。”
“意料之中。”炤宁问道,“有意料之外的么?”
“有。”徐岩微笑,“发现了带领他们来的人是陆宇,可恼的是,燕王府的人先一步把他带走了。”
“燕王府跟着掺和什么?”炤宁的好脾气彻底用尽,蹙了蹙眉,看住章钦。
章钦上前道:“是燕王殿下吩咐过的,要属下盯紧陆家的人,若是遇到他们与您起冲突,便将人绑到燕王府。属下不敢抗命,前一刻已命人将陆宇押送至燕王府。”
“原来是这样。”炤宁走出去几步,又踱回来,“我等会儿要去筱园。你回燕王府,告诉你家王爷,怎么将陆宇带走的,怎么把人给我送到筱园。他若不照办,需得亲自到筱园给我个说法。不然的话,别怪江府到御前告他私藏罪犯。”
章钦斟酌片刻,正要应声称是,方云起却先一步上前规劝道:
“四表妹,你这是何苦呢?燕王殿下正病着,今日都没上朝,你叫他给你什么说法,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凡事都好说,若是你看得起我,便让我出面,去燕王府将陆宇给你带到筱园……”
炤宁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到了这会儿,出声打断:“离我远点儿,少添乱。”
方云起竟也不恼,“可是,这件事是我的分内事,理应通报衙门处置。”
“那你只管试试能不能将我带到衙门回话。”炤宁目光冷冽而暴躁,“不想丢掉差使的话,你就给我滚远点儿!”
第026章 火气
第026章
方云起的反应很奇怪,他笑了,“四表妹,你是打定主意要开罪燕王么?”
炤宁不理他,转身走向马车。
方云起追上前来,仍是赔着笑,“四表妹,我何时开罪过你不成?怎么一见我就没个好脸色?”
炤宁停下脚步,很是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才没有你这种表亲。”
方云起白皙清俊的面容涨得通红,终是忍不住有了火气,冷笑道:“既如此,就好说了,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丢掉差事。今日这件事,我管定了!”
“行啊。”炤宁眼睛微眯,“你要如何?”
“……”方云起语塞。他总不能把名门闺秀押到衙门去,要是那样,别说姑母和姑父,便是父亲,也会让他脱层皮,再有便韩越霖那个心狠手辣的,她的事便是那厮的事。
炤宁牵了牵唇,坦白地道:“我讨厌你,离我越远越好。”
“为什么?”方云起的面色由红转白,“你明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明说么?你又不傻。”
炤宁反问:“你趁火打劫的事,需要我明说么?”
当初太夫人要她照安排出嫁,说了两个人选,其中一个就是方云起,说他为了娶她,已经单独找到与他定亲的女子,当面退掉了亲事。他当时一定是想,谁都不会娶你了,你别无选择,只能嫁给我。
这边厢一厢情愿勉强她,那边厢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她看到他能有好脾气才怪。
“原来江太夫人跟你说过这件事。”方云起一直以为江太夫人没提过这件事,到此刻才明白,她宁可拖着病体离京也不肯嫁他——还不如不知情。黯然之后,他辩解道,“那时我也是一番好意,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况且,我一直在等你……”
“闭嘴。”炤宁加重语气,“你便是等到死,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方云起盯着她,这一刻,他是恨她的。她从来都是这样,肆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多少人对她又爱又憎,就是因为这个。
今日,轮到了他。
难为他喜欢牵挂了她好几年,难为他方才还在为她意在开罪燕王欣喜,真是可笑。
如此嚣张霸道冷心冷肺的女子,合该遭受那三年流离之苦。
“两位说什么呢?”一道慵懒的男子语声在几步之外传来。是金吾卫指挥使顾鸿飞。
炤宁和方云起放下话茬,上前行礼。
顾鸿飞笑道:“恰好我今日得空,在状元楼请夏泊涛与江予莫喝几杯,估摸着他们等会儿就到。”又故意多看了方云起两眼,“韩越霖一直瞧着你不顺眼,总想找个机会把你弄下去。至于我么,虽然与他不合,但是对你么……”
方云起面色变了几变,强扯出笑脸,道:“公务在身,恕不奉陪,告辞。”转身带着手下离开时,他脸色已是铁青。
顾鸿飞又笑笑地对炤宁道:“适才见你脸色不大好,便过来帮你把人撵走。”
炤宁笑容清浅,透着疏离,“多谢。”顾鸿飞在一些男子眼里,是风流多情;在她和程雅端这类女子眼中,则是下流滥情。由此,她寒暄几句便辞了他,转去筱园。
**
这大半日,师庭逸转到了东次间,歪在临窗的大炕上,翻阅一本誊录整齐的小册子,这上面记载着的,皆是手下所知的或是查证到的庆国公近年来的过错。
是在得知陆骞装疯之后,他起了这心思,知道有必要重新认识陆家的人,想从公务方面寻找陆家的软肋,由此或许可以推断出他们因何要害炤宁。
几次叮嘱幕僚抓紧办,册子交到他手里,他却一直不问亦不看。不到算账的时机,早一些看到也是气得胃疼,便拖延到了今日。
消化掉这些,着实艰难。
庆国公一直跪在地上。师庭逸不要听他啰嗦,他不敢吭声。
侍卫走进门来通禀,先说了状元楼那条街上炤宁被袭之事,末了道:“陆宇正在押送到王府的路上。”
庆国公听了,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
师庭逸不动声色,“让他在府门外凉快着。”
侍卫虽说讶然,还是称是而去。
没过多久,侍卫转回来,说了炤宁要章钦把人带到筱园的事。
师庭逸语气平平地道:“照办。”
侍卫再度称是,去传话的路上才回过味儿来:敢情王爷已料定四小姐会来要人,不然怎么会让陆宇在外面喝了会儿西北风呢。他不由笑起来,要是别人这样不给燕王府脸面,王爷才不会纵着,但是四小姐可不一样。
庆国公腿肚子直转筋,他勉强支撑着往前膝行几步,“陆宇落到那妖……落到江四小姐手里,怕是性命不保啊殿下!”
“你还有闲心管别人的死活?”师庭逸忽然挥手,将册子重重砸到庆国公头上。
庆国公惊惧到了极致,无法动弹,亦无法出声。
师庭逸凝视着他,“你欺瞒我的日子已久,公务上屡次贪赃枉法,子嗣屡次谋害江四小姐——我与陆家多年的情分,已被你们亲手抹杀。”
庆国公对上师庭逸锋利如刀的眼神,只觉周身的血液似乎忽然凝固,冷得厉害。
师庭逸平静地道:“带上你的罪证,稍后滚出我的府邸。自此,我与陆家再无瓜葛。离开这里之后,何去何从都随你,再惹到我头上,我绝不姑息。言尽于此,只望你记住。”
庆国公跌跌撞撞离开的时候,身形佝偻着,平白老了不止十年。到这关头,他还是没有和盘托出到底是受谁唆使阻挠一段良缘、谋害一个女孩。
师庭逸没有失望、心寒,已无必要。
是,当务之急应该先帮炤宁出了那口恶气,但他的位置实在尴尬,必须按部就班行事。假如忽然与陆家翻脸,上演一出大义灭亲,且不说结果,落在人们眼里,不过是感情用事的莽夫行径。他已做不来这种事,炤宁也不喜欢那样的人。
随后,他命侍卫备车,要去太子府一趟。陆家的事,几封信都说不清楚,需得当面叙谈。
披上斗篷,往外走的时候,陆骞寻了过来,行礼道:“殿下,我方才听说陆宇带人行刺江四小姐,可是真的?”
“嗯。”师庭逸问,“你想说什么?”
陆骞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昨日我回到府中,陆宇找到我面前,说他要是将江四小姐强掳到手中,你会怎么样。”他后退了一步,“我当时想到江四小姐、你和章钦敲打过我的话,就想着让他犯点儿事情也是好事,便说你和江四小姐是不可能了,让他只管放手去做。”说到这儿,语速明显加快,“我是知道,江四小姐断不会落到他手里,这才推波助澜的,我可真没害江四小姐的意思。再说了,我是想等你病情好转一些再通禀此事,哪成想,陆宇居然今日就动手了。”
师庭逸转眼看看别处,强压住把眼前人一脚踹开的冲动,“你的事情,陆宇知道多少?”
陆骞忙答道:“只知道我是装疯,他起初是嗤之以鼻,后来家父应该是跟他说过些什么,他这才满口赞同将错就错。”
师庭逸目光微闪,“陆府的死士,到现在还是只听从庆国公调遣么?”
“是。”陆骞道,“除了家父,他们谁都不认。”说到这儿,他面色突变,“你是说……是家父的意思?怎么可能呢?”父亲没理由恨江炤宁,更没理由下杀手。
庆国公听说陆宇的事情时,只有恐惧并无惊讶。这样看来,死士属于陆府,是庆国公要杀掉炤宁。大白天在闹市区行凶,是稳操胜券还是愚蠢至极,现在还不能区分。若是后者,证明的是庆国公被人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有那么一瞬间,师庭逸因着怒意,真想将陆骞做过的好事告知庆国公——气死他算了。但是不行,把人气出个好歹,便断了一条寻找元凶的线索。
陆骞怕是到此刻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父亲和他一样,早已被人捏住了命脉,却一直在他面前装腔作势。
到了这地步,师庭逸对陆家已然失语,无从置评。他摆手遣了陆骞,边走边吩咐侍卫,尽快将方才所得结论告诉炤宁。
的确是急着见到她,可现在不是时候。这件事,就让她自己处理吧,韩越霖和江式庾都会帮她。他若出面,人们少不得以为他是去为陆宇讲情,倒不如不理会,就此在明面上与陆家划清界限。
到了马车近前,一名侍卫跑过来禀道:“庆国公方才一直没走,在府门前徘徊,这会儿还没走。”
看情形,庆国公是在犹豫要不要和盘托出一切。师庭逸上了马车,“不用管,晾着他。”照打算去往太子府。
行至半路,有侍卫快马加鞭赶来,“庆国公说有要事禀明,声称是您最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师庭逸虽说已对那个舅舅失去信任,可总归要听一听,“回府。”
**
炤宁在筱园的暖阁落座,唤人分别去给韩越霖和大老爷报信,之后猜想着师庭逸会怎么做。
这件事情上,她无法顾及他的位置、颜面,不能辜负韩越霖、徐岩等人为自己筹谋这么久花费的心血。
他若当即应允,再好不过;若是不肯将人交出或是出面斡旋,今日便是何事都没发生。只得缘尽于此。
她没想到的是,最先赶至筱园的竟是大老爷。
大红官服映衬下,大老爷的脸色极为阴沉,让她想到了下雪之前灰暗的天、嗖嗖的北风。
“陆宇在何处?”大老爷没落座就问道。
炤宁说了原委,末了道:“您怎么来了?您的意思是——”
“我要带着那个混账去面圣!”大老爷沉声道,“青天白日的,他竟敢带人刺杀你,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是真被气急了。侄女是他亲自出面接回去的,陆家竟然还敢谋害她,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把他当成不会吭气的死人了?
炤宁不知怎的,看着大老爷气急败坏的样子,居然很想笑。她亲自奉上一杯茶,“没出大事,您别生气。”
大老爷落座,这才说起为何这么快赶到了此地,“是锦衣卫告诉我的。今日应安国公之邀,要来状元楼商议些事情,提早下衙前来,半路上得到了消息。”他打量着炤宁,“你没事吧?吓坏了吧?”
“怎么会,早习惯了。”炤宁实话实说。
大老爷沉默片刻,尴尬地笑了笑,“以前真是苦了你。日后不会了。”
炤宁笑笑,不接话。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大老爷按下满心的不自在,将红蓠唤到面前,询问事发至此刻的每个细节。
炤宁瞧着他脸色越来越平静,想着等陆宇到了的时候,他兴许又要犯慢性子的老毛病了吧?看看再说,跑城外吃素斋的那个估计就快到了。
说话间,白薇进门来禀:“大老爷,小姐,陆宇已经带到。”
大老爷霍然起身,面色倏然变得凛然,“将他绑了,随我进宫!”说着话,阔步出门。
动真格的了,陆宇前程已毁。炤宁挑了挑眉,笑意自心底蔓延至眼角眉梢。
第027章 夜访
第027章:夜访
红蓠见炤宁端坐不动,问道:“小姐不随着进宫么?”
炤宁解释道,“闹市出的事,看到的人很多,包括锦衣卫,皇上应该不会传唤我。”
白薇进门来,笑道:“大老爷方才交代过了,说小姐受了惊吓,刚服过药,需得将养三两日。”
“哦。”炤宁想了想,“随他去吧。”
即便皇帝明知她见惯这种风波,也不会与大老爷计较这个小谎言。皇帝想要她嫁给师庭逸,是看中了江府这门第,亦是体恤他的儿子,孰轻孰重,只有他自己知晓。
她是怎样的心思,真正在乎的人终究是少,肯尊重的更是凤毛麟角。
就是这种叫人心凉的世道。
正踌躇着要不要在这儿用完饭再回府,之前见过的顾鸿飞寻了过来。
炤宁真是懒得见这个人,只是予莫在顾鸿飞跟前行走,小节上尽量还是不要开罪,便命人将他请了进来。
顾鸿飞与韩越霖年纪相仿,十六岁第一次娶妻,十来年里休妻一次、和离一次,妾室进门再伤心欲绝地离开的有六七个。
从哪方面讲,顾鸿飞都不是出类拔萃的,但是最擅长谈情说爱,那些女子被他哄得团团转。他每次迷恋上一个女子的时候,都似动了真情,不惜放弃家中的妻妾,让正得他青睐的女子得意满足至极,认定自己才是他一生最爱,直到他移情别恋时才自梦中惊醒。
人站到了面前,炤宁横看竖看,也不知道那些可怜的女子看上了他什么。
顾鸿飞并不知道炤宁的想法,笑道:“我瞧着你来了这儿,便想着请你同去状元楼用饭。早就听说江四小姐海量,想与你喝几杯。”
“喝酒啊,”炤宁道,“早戒了。”
顾鸿飞微笑,心说你一身酒味,当谁闻不到么,但也只能由着她睁眼说瞎话,解释道:“四小姐不愿去就算了,别多心才是。我过段日子要迎娶周家二小姐,她与你三姐交情不错,日后还望你们姐妹照顾她几分。”
炤宁难掩惊讶,关心的是另外一回事:“又成亲?你又休妻亦或和离了?”
“是和离。”顾鸿飞笑道,“休妻对女子的名誉影响太大,不到万不得已,我怎么会狠心伤害一个弱质女流。”
“……”炤宁吸了口气。那么不要脸的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这方面而言,他简直是个人渣。
顾鸿飞不知就里,问道:“怎么了?”
“牙疼。”炤宁托着下巴问道,“你说的周二小姐,我有点儿印象,是晋王妃的胞妹么?”想了想,似乎是个活泼刁蛮的小姑娘,怎么就栽到顾鸿飞手里了?真是奇了。
“正是。”顾鸿飞笑着颔首。
“恭喜。”炤宁不温不火地道,“日后你就是晋王的姻亲了,还望多多关照。”
顾鸿飞凝视她片刻,笑道:“我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子,恨不得天底下的女孩子都视我为瘟疫,离得越远越好,可这缘分哪里是人能左右的。况且,我总不能像韩越霖一样吧?我看他只差遁入空门了——整日里跟和尚老道参禅论道,给我一刀我也过不了那种日子。”
炤宁笑了笑,岔开话题,“为着道喜,今日的席面我请你。”
顾鸿飞知道她是在委婉地送客了,便笑着起身道辞,“那就多谢了,记得跟予莫一同去喝杯喜酒。”
炤宁应下,命红蓠送客。
人走后,白薇不屑地撇了撇嘴,“这种祸害,怎么总有瞎了眼的嫁他?”
炤宁轻笑,“没法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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