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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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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思忖片刻道:“明日你将静珊唤来,跟她说说这档子事儿,看她作何打算。不论她是何心思,和离与否都好,都能予以惩戒,路数不同罢了。他顾鸿飞既是不要脸不知轻重,我便狠狠地给他几巴掌,让他认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晋王妃听了这般的承诺,心里的火气这才消减了几分。

    这时候的顾鸿飞,去了江夏王世子师庭迪的住处。

    师庭迪这阵子的日子过得十分快活,好好儿地在京城转了转,把有名气的地方去了个遍。闲来固定的一件事是进宫,每隔几日去给皇帝皇后请安,随后陪着伍太妃说说话。

    除了没遇到叫他一见就怦然心动的女子,日子简直是惬意之至。

    一见就叫他侧目倾心的女子,以前遇到过。可惜,对方不是他根本不能招惹的炤宁,便是无意嫁娶、藐视富贵的莫心儿。

    这样的女子在前,再看到怎么样的女子,便都觉得不够出色了。每每想起这些,他都要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听得顾鸿飞来访,师庭迪起初只当寻常事。平日里,来上门拜望他的人可不少。

    听顾鸿飞道出来意之后,他的态度才郑重了几分。

    听顾鸿飞说了桑娆身份之后,他神色变得凝重,慎重地斟酌着轻重,末了,是满心的不屑。

    顾鸿飞道:“眼下桑娆不知所踪,安危难测,还请世子爷出手帮衬一把。燕王妃一定晓得她的下落,世子爷若是出面请她卖个人情,她总不会回绝的。”

    师庭迪凉凉一笑,“你提起的那个女子,我以前一直以为她已故去多年。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与我无关。她若活着,便是个不孝的东西——双亲离世时她都不曾回家祭奠。那等货色,逐出家门是轻,把她浸猪笼都不为过。就算伍家还认她,我都不会认那等丢人现眼的亲戚。况且,亲戚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忙得很,没闲情理会那些。”

    “那么,我只有去信给江夏王与南疆总督了,他们总不会坐视不理的。”顾鸿飞语气平静,“长辈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他们也曾做过糊涂事。事情要是不能放到台面上却被人抖落出来,长辈没脸,晚辈也要被连累的颜面俱损。”

    师庭迪轻轻一笑,“不是我自己做的错,不是我自取其辱的事情,在我看来都与我无关。换个场合,你敢对我这般的指指点点么?你不敢,还要对我赔着笑脸。谁愿意说闲话就只管说,我又听不到。”

    “下官并无议论世子爷是非的意思,只是实言相告而已。世子爷既是不愿意听不愿意管,那就只当今日的事不曾发生,下官另寻人帮衬便是。”顾鸿飞拱手行礼,要道辞。

    “你等等。”师庭迪拦下了他,“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对那个女人这般尽心尽力?”他摆出拉家常的温和神色,“坐下,好生与我说说,要是情有可原的话,我大抵就能为着你帮她一把。”笼络人心的话,他比谁都会说。没法子,他生来就站在随时随地都要拉拢人的位置。

    顾鸿飞沉吟片刻,将原由据实相告。迟早,他要与周静珊和离,这事情瞒不住,他也不想隐瞒。他真正在意的女子,该让人们都知晓。

    师庭迪听完了,按了按眉心,困惑地看着顾鸿飞,“不论你那意中人当初如何,现在她只是一个做过老鸨的女子的义女——是这么回事吧?”

    顾鸿飞觉得这话不中听,却是无从反驳的。桑娆的确做过揽翠阁的老鸨,太多的人都知道。如果她不是意中人的恩人,他从当初到现在都不能给予她尊重,唯有轻视。

    师庭迪愈发困惑了,“这就是个讲究门当户对的世道,你这样做,可曾顾及过你现在的夫人的颜面?因为你那劳什子的意中人,她就要被你这般羞辱?”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这不叫深情,叫无耻。说你是多情种的人,都是猪。”说到这儿,他已有了些火气,蹙了蹙眉,“看到过你这种人都晦气——真不知道那些女人因何蠢笨到了能看中你的地步。给我滚出去!你敢再踏入我居处半步,我就打断你的猪腿!”应该说打断对方的狗腿,可是他想,狗绝大多数是极为可爱的,燕王夫妇不就特别喜欢狗并且甚是宠爱么?——他不想抬高顾鸿飞的身价。

    顾鸿飞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师庭迪却还是气难消。他知道,自己也不算是多出色多专情的男子,可是最起码,他还明白一个女子嫁给你你就要尽力善待的道理。男人不该让女子因为自己沦为笑柄。只有最没出息最下贱的男子,才会欺辱一个弱女子。他以往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已经是混账到家了,却不想,还有更过火的。

    皇帝也真是的,怎么会让这种人坐在堂堂四品官职的椅子上?

    不行,他得找机会给顾鸿飞穿双小鞋。

    留着这种人做什么?不断地给男人脸上抹黑?

    他就容不得。

    **

    转过天来,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宫中御书房失窃,损了部分奏折及卷宗,行窃之人还杀了两名大内侍卫、一名太监。

    景林与韩越霖忙不迭面圣请罪——这种事别人想揽到自己身上做替死鬼都不行,皇城、宫廷之内的防护,皇帝从来是交给他们的。

    皇帝却并没光火,因为直觉告诉他,是宫里的人监守自盗,由此,细致地询问事情始末。

    景林说那贼人武功高绝,身法奇快,他曾与之过招,扯下了贼人的面纱,看到了他的样貌。贼人因此夺路而逃,他没能将之擒获。

    皇帝忙问:“你既是看到了他的样貌,记得可清楚?”

    景林道:“记下了。毕竟,面对面地过了数招,记得很清楚。”

    皇帝当即吩咐道:“尽快找宫里的画师将那人的样貌画出来,他们若是办事慢吞吞,你便去请燕王妃相助——她做这种事易如反掌——嗯,就这么定了,让她尽一点力。画像完成之后,寻专人临摹,全城缉拿。此事不得拖延,两日后我便要去行宫,你们好歹得给我点儿交代,不然避暑的事也罢了。”

    “是。”

    韩越霖则沉吟道:“那样的身手,若是逃出京城呢?”

    皇帝当即道:“逃往何处,便在何处张贴他的画像,悬赏缉拿!”胆敢偷到他头上的人,偷走的还是奏折卷宗,这辈子还是头一遭遇到,他不把人抓到,难消心头火气。再说了,那人是摆明了居心叵测,越想越叫人心慌、震怒。

    景林领旨后,径自去了什刹海。

    炤宁一听原由,一改不着调的性情,起身请他到书房,“我们抓紧些,尽量今日就画完。”

    景林却没动,笑了笑,“画什么画?傻子。”

    炤宁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坐下,“这样说来,是另有隐情了?”

    景林反问:“这样说来,你们家王爷是真没跟你提过一字半句的?”

    “废话。”炤宁又瞪了他一眼。

    “你下午把祝江——也就是那个曾化名为阿福的人的画像再描一遍交给我就行。”景林耐心地解释道,“是燕王的主意,打草惊蛇——以太子的性情,必要除掉祝江以免后患,此事一出,祝江便是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的处境,他只能选择被太子杀掉或是被官差、锦衣卫抓到两条路。若是不这样做,祝江很可能摆脱太子的追杀,避世而居,那我们就完全没可能得到这个人证了,高文照的证词便只是一堆废纸。自然,燕王说了,只是试试,死马当活马医,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原来如此。”炤宁想象着太子得知此事、看到画像的脸色,不由笑了,“这招可真够坏的。”太子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师庭逸来这么一手。当然,她想得到,师庭逸会利用这个由头继续做文章,给太子挖个深坑。她没多加猜测,等着看戏就好。

    景林睨了她一眼,问起桑娆,“人就在你手里吧?”

    “嗯。”

    “叫人把她带来,我见见。”

    炤宁爽快应允,“好啊。原本我是打算关足她两日,提前一半日也无妨。”

 第096章 报应

    第096章

    桑娆缓步走进门来,抬眼略略打量。

    居中而坐的是一名妙龄女子,绾着高髻,戴着珍珠耳坠,一袭烟紫衫裙。容颜美丽绝伦,双眸光华流转,如熠熠生辉的黑宝石。并不是不染尘埃的纯良女子,乍一看却给人一种清冷绝俗的感觉;并不是满头珠翠、珠光宝气,却透着十足的贵气;并不是透着高傲、骄矜的神色,却无端地给人压迫感。

    这女子的美,是那种带着兵气的美。

    无疑,这便是燕王妃江炤宁。江炤宁喜穿紫衣,被江南人士唤作紫衣美人。桑娆早先就留意到一件趣事:每个人见到江炤宁的感觉都不尽相同,除了那叫人惊艳的容貌,言辞从无相同之处。此刻见到了人,才知这因何而起——这女子必然是性情复杂矛盾或是至情至性,她给人的感觉全由心境、情绪而决定。

    坐在客座上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一袭蓝色锦袍,容颜俊朗,意态慵懒,唇畔噙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

    桑娆迅速在心里盘算,很快地排除掉一些人,确定这男子是最近才出现在人前的皇帝亲信——景林。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燕王妃殿下。见过景大人。”

    炤宁吩咐白莲,“给她搬把椅子。”

    景林瞥她一眼,见她正神色悠然地打量着桑娆,完全是男子打量女子才会有的眼神。

    他嘴角一抽——她这毛病是一点儿都没改。

    炤宁喜欢看样貌出众的人,尤其喜欢看特别出众的美人,她要是个男人,定是好色之徒。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这样腹诽着,景林还是下意识地多看了桑娆两眼,并没觉得有出奇之处,最起码,跟炤宁一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容颜确是毫无瑕疵,但桑娆身上的阴诡气息太重,他厌烦做派不磊落的人,男女都如此。

    炤宁也不是好人,但她耍坏、毒辣时亦是理直气壮、坦坦荡荡。

    想这些做什么?

    她就是这样,随时随地让人跟着她不着调。景林侧目瞪了炤宁一眼。

    炤宁不明所以。自己老老实实坐着,连话都不说,怎么就又惹到他了?刚要瞪回去,他已侧头看向桑娆,温声道:“此刻并无身份的尊卑,你只当是与人闲话家常。有什么想问我与燕王妃的,但说无妨。”

    桑娆一笑,“多谢景大人。”随后望着炤宁,道,“说起来,我倒真有一事不明,想听燕王妃给个说法——因何将我关了起来?”

    炤宁牵了牵唇,“不为什么。”

    桑娆自嘲一笑,“的确是这个理,燕王妃想要发落一个身份低微之人,哪里需要理由。”

    “知道就好。”

    “敢问何时能放我离开呢?”

    炤宁眯了眯眸子,笑微微地道:“说不好,看心情。”

    桑娆发现,跟炤宁说话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对方说话根本不留延伸话题的余地,她想要继续交谈,便要不断变换话题。可是这样一来,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因为全无得到有用的消息的可能。

    心念一转,她所以故意激怒炤宁:“不知殿下流落在外期间,可曾被人这般对待过?”她江炤宁也曾背井离乡,也曾有一段时日销声匿迹,若说没狠狠地吃过苦头,她不信。

    炤宁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不同的处境,人的分量便不同,我一直清楚。”

    委屈自然是受过的,偶尔会被人嗤笑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偶尔会遇到视她为瘟神煞星远远避开的人,但是谁想将她囚禁起来,却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从不曾主动去惹谁,打她歪主意的人自有徐岩带人收拾。

    桑娆唇角上扬,“殿下放心,我亦清楚这一点。”

    炤宁微微挑眉,用眼神告诉她:“我拭目以待。”

    景林出声道:“说一说你的生平吧。我说,你听,若有不对之处,你尽管出言纠正。”

    桑娆心头意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好。”她倒是不相信了,一个年轻人能将她查得清清楚楚。

    这是炤宁很有兴趣的话题,因而闲闲喝茶,侧耳聆听。

    景林神色悠闲,语气平缓:

    “你生于伍家,庶出,虽然样貌才情出众,却一直被嫡出姐妹打压,没有扬名的可能。十四岁那年,你与如今的江夏王一见钟情——彼时他是江夏王世子。然而江夏王府不可能让子嗣娶一个庶女,不顾江夏王的本意,从速为他定亲。你自知再无出头之日,江夏王那时待你也算是一片痴心,是以,你们决定私奔,待得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回江夏王府。”

    炤宁闻言惊讶不已,这件事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桑娆给她的感觉,分明是回京来为荣国公报仇雪恨的,可她经历中第一个中意的人居然是她的表哥江夏王。

    真的假的?炤宁不由看向桑娆。

    桑娆垂了眼睑,看着脚尖,并没说话的意思。

    这便是默认了。

    之后呢?炤宁错转视线,眼巴巴地瞧着景林的侧脸,盼他快些说下去。

    景林察觉到了,忙里偷闲地横了她一眼。

    炤宁当即瞪了他一眼,又气恼地皱了皱鼻子,心说有本事你就别往下说,有本事你就反客为主把我撵出去。

    景林险些被她气呼呼的样子惹得笑出来,喝了口茶才让心绪恢复平静,继续道:

    “你与江夏王私奔半年之后,不知何故,他独自一人返回京城,而你却选择继续在外漂泊。第二年,伍家对外宣称你重病身死。眼下你无疑是早已将江夏王淡忘,但是他却似对你心存愧疚,亦或是因你手里握着他与你苟合的凭证,便使得他在一些时候,要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江夏王回京娶了江夏王妃之后,多次命人给你送去大笔银钱,使得你衣食无忧。有十余年,你在江南、辽东、漠北、南疆逗留两到三年之久,与你结缘的官家子弟甚多。

    “三十岁之后,你涉足风月场合,收揽了诸多命薄而貌美的女子为你所用,扩张在官场上的人脉。

    “这数年间,与你或你手里的女子有染的官宦子弟,数目甚多,包括南疆总督长子与义子、吏部尚书次子及其三弟、户部尚书、礼部侍郎、金吾卫指挥使、大同林总兵长子、监察御史、兵科给事中……”

    景林如数家珍地报出一连串官员,桑娆为之色变,看向他的眼神惊疑不定,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法掩饰心底的恐惧。

    炤宁则是神色变得凝重。那么多人都与桑娆及其身边的女子有染,说是占据了半个朝堂都不为过。

    桑娆的方式自然是叫人轻视的——不过是利用自己或跟前女子的美貌诱惑男子乱了方寸埋下祸根,但无疑是有效的——这种把柄,才是官宦子弟最怕人抖落出来的。

    事态依然比她想象得严重。

    桑娆凝视着景林,语声轻飘飘的,“我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景林勾唇一笑,不予回答,岔开了话题:“接下来,我说说你这个人的性情吧。对不对的放在一旁,我说的只是一己感受而已。”

    “愿闻其详。”桑娆无所谓,再怎样,人在矮檐下,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景林的言辞倏然变得犀利、毒辣、刺心:

    “你是庶出,若是你父亲不曾贪图一个女子的美貌亦或一时的糊涂,根本就没有你这样一个注定被人低看三分的东西来到世间。正如英雄不问出处,其实女子亦然,只要安分守己,不愁得不到安稳生涯,偏生你自视过高,想要的永远是你注定不能得到的。

    “自视过高,出身下贱,你若是走寻常路,绝无可能受人瞩目,只好另辟蹊径。与江夏王私奔的事情便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你这等货色,最怕的是没人对你瞩目,如果不能以大放异彩的方式扬名,那么,叫人不齿、鄙视的方式亦可。

    “你活着的最大一个目的,便是要人知道你的存在,不管知道你的人是尊重还是蔑视你,都不需在乎——横竖在你心里,别人对你是怎样的态度,都是看重或妒恨你的美貌、才情。

    “当初京城揽翠阁的老鸨桑娆,无法令年轻人侧目,倒是让三十往上的男子趋之若鹜,那时应该是你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恶心了伍家,恶心了荣国公,让很多男子想起来就倒胃口——做人能到你这地步,也算是一种难能可贵。

    “再说如今,你是打着为荣国公报仇的旗号来到京城的,其实,不过是想让人知道荣国公经历中曾有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要向人们证明,你并非水性杨花,而是情深似海,且是既有城府又有手段的不可小觑的人物。

    “是为此,你命人去宫里打扰伍太妃的清净日子,意在让她说出你到底是何许人,让燕王府这边的人一步步知道你背后到底有多少官员,他们不管情愿与否,都要按照你的心思行事——你以为他们都欠你的,其实他们只是怕丢脸。真的,这一点你千万别会错意。谁对你有分毫真心,你都不会是如今这个德行。

    “你自以为是,想要上蹿下跳地引起燕王妃反感、好奇,从而与你斗法——照常理来说,燕王妃会那么做,但连我都没想到的是,她全无闲情理会你,直接把你囚禁起来。这实在是明智之举。她若为你这等下贱的货色耗费心力,着实叫人失望、低看三分。

    “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轻蔑么?真正的轻蔑是不屑,不屑理会小人作祟的行径,更不屑去看小人丑态百出的嘴脸。

    “你经历过那么多男人,虽说良莠不齐,可总有几个还算是人。为何你连自重二字都没学到?一世自甘下贱却引以为荣,做跳梁小丑却自以为是浴火重生——人可悲到你这地步,着实让人叫绝。我只望后世再不会出你这类货色,不会再有人被你恶心得食不下咽。”

    他一席话落地,引得炤宁刮目相看。

    炤宁心想,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这厮居然肯说这么多话,还全是挖苦一个人的话,应该是百年不遇的事儿了吧?

    他一句脏话糙话也无,却已把桑娆骂得体无完肤,把桑娆几十年的经历全盘否定了。

    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桑娆脸色有些苍白,定定地深凝了景林一眼,眼神充斥着怒意、质疑,却是什么都没说。

    “我这算是对牛弹琴了,即便是公认的美人、才女在你眼前,你也不会自惭形秽,只会认为我是有意贬低你。”景林勾唇一笑,“可有件事你得认清楚,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何人去贬低?也就是我这等闲人才有这等闲情。”

    之后,他转头对炤宁道,“继续关着她,直到她死。她想出名想叫人侧目,便一直囚禁她。京城里从不曾出现过这个人,她的死活,谁也不知道。自然,她在挑衅你之前,已做好万全的准备,随时有人上门来问你要人,你只管随心所欲地应对。燕王府应付着棘手的,我担着。”

    桑娆听了这一席话,终是不能再维持镇定,瞬间面如死灰。

    “好。”炤宁莞尔一笑,随后唤人将桑娆带下去。最残酷的惩戒不是动酷刑,不是用把柄做威胁,而是诛心的言语,以及对症下药的发落方式。

    人心、意志才是最难击垮摧毁的。

    景林再喝了一口茶,起身道:“我走了。”

    炤宁起身送他出门,一面走一面道:“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对这个人了如指掌。”

    景林微笑,“我跟你交个底吧,我所知太多事,都是先父留给我的。景家世代效忠皇帝,到我这儿为止。”

    “怎么说?”什么叫到他这儿为止?炤宁因此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怎么说?因为他除了她不会娶任何女子为妻,因为他不娶妻的话就只能断子绝孙,况且,最终的龙椅由谁坐上去都是一样,不是他愿意效忠的——心胸狭隘的太子不行,在他眼里根本是情敌的师庭逸更不行。

    可是,这些又怎能告诉她呢?喜不喜欢爱不爱放到一旁,给人平添困扰总是不好。

    景林暗暗叹息一声,“因为太累,这不是人干的事儿。”

    “哦。”炤宁侧头想了想,“也是够累的。越霖哥有两年就是忙得焦头烂额,你大抵比他还要辛苦很多。”

    “……”她还挺会解释的。景林忍着没搭理她。

    炤宁又问:“皇上去避暑的时候,你会随行么?”

    “会。”景林解释道,“刚出了那么一档子失窃的案子,皇上就算起先没那份心思,现在也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再说了,太子随行,我不在皇上近前,心里总是不踏实。”

    “嗯。也是。”炤宁低头思忖着,“虽说行宫里一切都如宫中,可你平日还是要注意些,少喝酒——大夏天的,多喝酒坏处可多呢,衣食方面,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叫人传话给我就行,我总会尽力帮你筹备好的,衣服好说,我叫针线房的人去你府里打听一下你的尺寸就能做……”

    景林侧头凝着她的侧脸,瞧着她几年不见一次的絮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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