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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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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情绪稳定下来,皇上才对我说出了太后失踪前后的详细经过:
太后带着宇文娟在洪水边放兰花灯的时候,突然腹痛难忍,当场质问宇文娟是不是在点心里下毒了,宇文娟矢口否认,意欲逃走,太后喝令手下拦住。这时崔总管带着宋方赶到,宋方见状,出手帮宇文娟脱身,混战之际,又有一帮人加入,随身都带着刀剑,一上来就想劫持太后,太后拉着宇文娟做抵挡,被宇文娟推入水中,宇文娟自己也掉了下去。宋方则在打斗中被刺成了重伤,至今仍在昏迷中。
这些描述到底是不是实情不得而知,只有结果是肯定的:太后和宇文娟一起掉进了河里,宋方伤重垂危。
上巳郊游,从宫里出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来却只有我一个,还搭上一个中途加入、意图不明的宋方。
左思古想,我决定把我的疑虑告诉皇上,这样既便于他弄清真相,也便于善后事宜。打发走侍从后,我小声告诉他:“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只怕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中。”
皇上并未表现出惊讶之色,他一向都是这么明察秋毫的,听了我的话,他小心求证道:“听崔总管说,是太后提议分头行动,而且临分手前,她表现得特别依依不舍,就像生离死别?”
“是的”,就因为这样,分手后我才会那么慌,那么害怕。
“所以,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太后安排好的?”
我又迟疑了,若说是安排好的,宇文娟的出现显然是临时撞上,太后最多是在遇上宇文娟之后,才顺势安排了今天的戏码,好借此打压宇文家的势力。
我调转话头问:“宇文一家,现在已经全部下狱了吧?”
皇上点了点头:“是的,先在点心里下毒,再纠合杀手围攻太后,最后宇文娟亲手推太后入水,罪证确凿,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朝廷去围府的时候,她一家人都在?”
皇上平日暖如春阳的凤眼此刻显得锐利冷酷:“在不在都一样,自婚典后,朕就派人严密监控宇文府,即使有人外出,也有眼线跟踪,照样逃不掉。”
即使异常愤怒,恨不得立刻将宇文家满门抄斩,我还是想尽量还原真相,免得影响皇上的判断。事情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已经不是一家一户的罪,宇文泰执掌南部大营多年,他又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对拉拢朝臣培植党羽由来热衷,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是有所忌惮,宇文泰帮着琰亲王谋朝篡位这么明显,皇上都隐忍着按兵不动,甚至将错就错,容忍宇文娟在宫里摆了这么久的皇后谱,可见,要想彻底铲除宇文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若证据不足,被对方利用造势,弄成宇文泰“蒙冤”的假象,会陷皇上于被动。
于是我告诉他:“点心应该没毒,杀手也未必就是宇文家派的,至于最后推入水,我其实也不相信她是故意,只怕是推搡中无意为之,或为了自保的缘故。”或,根本就是太后一心求死,顺便拉她垫背,当然这话我不会说。
皇上错愕道:“照你这样说,宇文娟岂非是冤枉的?”
“不!即使今天的事不是她家做的,他们也决不是冤枉的,只不过他们计策可能还来不及实现,他们对太后和我绝对是存了杀心的,只恨没机会而已。”
“谁说没有?”皇上阴沉了面目:“婚典上的刺客本来就是冲着朕和你来的。”
关于这一点,我有些不理解:“既然把宇文娟送进宫做皇妃,又刺杀皇上,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家的女儿守活寡呜?”
“你傻啦,朕死了,王叔傲皇帝,宇文娟不是可以嫁给他?”
“可先当侄儿的皇妃,再当皇叔的,乱了伦常啊。”
“婚典之前,宇文娟跟朕又没圆房,这是公开的秘密,那一家人不要脸得很,到时候只说送进宫做客,一口撇清就是了。”
“这话你以前好像也说过,宇文家跟琰亲王可能有协议,其中包括了宇文娟的归宿问题。”
“是的,就为了破坏这协议,太后才决定接宇文娟进宫,要不然以她对你的宠爱,怎么可能弄一个女人进来。”
说到太后,我心里一阵阵扯痛,她为我谋虑之深,真正殚精竭虑,任何方面都力求毫无疏漏,比如宇文娟这事,她事先把宇文娟的情史调查得一清二楚,然后全部放到皇上面前,试问才哪个男人在得知了女人这么多不堪经历后,还能宠幸她的?就是确保了这一点,太后才把她接进宫,必要时,甚至册封她为妃,反正皇上永远也不会碰她。
我想,太后应该还有一层更深的用意,那就是,用宇文娟的经历来告诉皇上,别以为未婚的就比已婚的干净,我女儿是嫁过人的没错,可比起那些未婚豪放女,我女儿纯洁多了。
层层设谋,步步小心,谁知到最后竟出了天大的纰漏:我为了替她解毒,不惜冒险找到宇文泰,被迫服下毒药,她只好让原本必死无疑的宇文娟活下来,继续占据皇后宝座。对于这一点,她一定非常不甘吧,所以,今天,她情愿搭上自己的命也要让宇文娟消失,彻底为我扫清道路。
这一晚,我和皇上都没有睡意,外面的搜救仍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每个时辰传回一次消息,每次都是一样的转果:还没有找到。
窗外曙色微现,漫长的一夜稳于过去了,可是更漫长的一天又开始了。
皇上沉默地梳洗,我虚弱苍白地倚在枕上呆呆地看着他穿好五爪金龙的襄袍,戴好金丝善翼冠,临出门时,看我神情哀婉,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叹息着说:“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要多爱借自己,太后要是知道你有了孩子,该有多高兴啊。”
“是的,她一直盼着这一天”,我再次哽咽起来。
“别哭,别哭”,他手忙脚乱地给我拭泪,努力劝解着:“要是太后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着急的。”
“嗯,我不哭,我等下就传膳,不能饿着孩子。”
“这才乖,你好好的,我一下朝就回来看你。”
“不用赶着回来,外面发生了那么多事,还才宇文家的案子,你可又有得忙了。”
“好,我忙完就回来。”
他转身走了,看着黄袍黄靴消失在流云般的垂纱后,我埋首在枕中泪下如雨。
太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憾恨终难泯
更新时间:2010…6…15 10:16:23 本章字数:2852
哭完,擦干眼泪,叫过弄珠吩咐道:“去把侍候太后的人给我传来。”
弄珠犹豫地问:“全部都叫来?”
我不满地扫了她一眼:“自然是近身侍候的,崔总管,王何吴等六位尚宫,还有圆圆果果她们,只要在太后寝殿轮流执勤的,都传过来。”
弄珠还是没动,嗫嚅道:“可那也有上百人吧,都一起传来吗?”
我不耐烦地呵斥道:“啰嗦,当然都传来,来了之后让她们站在外面院子里,你每次传进来几个让我问话就行了。”
弄珠走后,我又让人去传胡、王二位太医。
问话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最后传进太医时,我已经浑身直冒虚汗,想做到声色惧厉都没办法,只能冷冻地说:“是你们自己招呢,还是我说问你们答呢?”
两位太医在偏厅等了一上午,看太后屋里的人被一一叫进审问,心里肯定早就打鼓了,这会儿听我的口气,知道瞒不过了,于是伏地叩首道:“娘娘既已猜到,就该知道,不是下官存心欺瞒,而是太后不让说,下官位卑势弱,不敢违抗太后的旨意。”
我其实并没有多少责怪他们的意思,他们只是太医,名义上几品几品的,说得不好听点,不过是为皇家服务的高级奴才,真惹怒了太后,当场赐死都没人敢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很无助,很感伤,太后在人世的最后时光,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又经历了怎样痛苦的心路历程?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我尽量做到平心静气:“这些废话我不想听,只想听实情,太后吃的那黑色药丸是什么?”
胡、王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胡朝王点了点头,于是王太医再叩首道:“是长寿丸。”
“什么成分做的?什么药效?”
“做药的成分本国不出产,是从奎罗国传进来的,叫芙蓉膏,至于药效,其实就是镇痛。”
“还不说实话?”这回我真的怒了,啪地砸下手里的玲珑玉杯,晶莹剔透的玉片跳起又落下,有一片刚好掉到了王太医的枣红官袍上,他吓得整个身子贴向地面,紧张地说:“除了镇痛,还有致幻作用。”
胡太医在一边帮着求情:“娘娘明察,这药是太后自己一再要求,臣下才敢用的,王太医决没有私下用药。”
我一拍桌子:“胡说,这药闻所未闻,太后久居深宫,如何知道?还不是你们向她推荐的。”
胡王二人声声诉冤:“冤枉啊,实在是太后自己要求,臣下才向奎罗商人求购芙蓉膏,然后炼制的。那时候太后找到臣下,说她病入膏肓,可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自己难受,也怕贵妃娘娘看了难过,问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她晚上安眠,白天看起来有精神的,只要不那么痛苦,让她早点死都没关系,反正拖也拖不了多久了。
臣下也很为难,可又不忍心看太后娘娘被病痛折磨。”
回想车上见到太后眼皮乱跳嘴唇抽搐的情景,我再次问:“这药是不是吃多了会上瘾,不吃就全身不舒服?”
“是”,两个太医完全不敢抬头。
记得以前深闺幽居,涉猎杂书时曾看到过这样的情节:某帮派首领用吃了让人上瘾的药控制手下帮他做事。原来坊间传奇并非尽是虚构,现实中真有这样邪恶的药。
我赶紧问王太医:“那长寿丸你还有吗?”
王太医迟疑了一下才答:“还有一瓶,如果太后不出事的话,本来应该今晚呈给太后的。”
“那炼药的芙蓉膏你还有吗?”
“没,没有了”,王太医连连摇头,又瞅了我一眼说:“如果娘姐要的话,下官可以再去找找那奎罗商人,他说这月回国的,也许还没走也说不定。”
“谁说本宫要?”我大怒道:“这种害人的东西,你还敢去买?你还想控制谁?从今往后,这件事不许再提起,这药也不许再炼制,以后只要再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或服用此药,本宫就唯你是问。”
“这,娘娘啊,要是那奎罗商人把芙蓉膏卖给别的大夫,下官如何得知?”王太医的脸皱得堪比苦瓜皮,眼看就要滴下苦汁来。
这也是个问题,有药源,有买主,有暴利,就难禁止,不过,这么多年本国境内都没听说哪儿有药,说明炼制比较难,于是我问王太医:“除了你之外,国内还有谁会炼这个药?”
王太医说:“应该没有了吧,至少下官从没听说过。”
胡太医也说:“应该没有,王太医本来也不知道的,是太后提出了那样的要求后,王太医才想到奎罗商人手里有一种吸了能让人暂时忘记痛苦的芙蓉膏,只是芙蓉膏毒性也很强,吃一点能镇痛,吃多了就会死人。于是我们把芙蓉膏买来,里面再添上许多滋补之物,如人参肉桂何首乌等,都是养身补气圣品,就因为加了这么多名贵药材,所以制成的丸子才叫‘长寿丸’,里再真正的芙蓉膏很少,因为这药本来就是用来吸的,不是用的吃的,必须经过多次加工才能入药,外面应该还没有人会炼。”
我也懒得听他们长篇大论的解释,疲倦地一挥手说:“不管怎样,你们把剩下的药丸和药膏都毁掉,以后不许再提起,更不许再炼制,如果市面上出现这种药,你们一定要第一时间报上朝廷,至于那奎罗商人,我会派人处理的,带这种能致人上瘾的邪药入境,他意欲何为?……好了,你们下去吧。”
遣走了所有的人,我恹恹地靠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即使曾有过一点点残存的幻想,也惭惭成灰,心里已然明镜似的:太后,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服用长寿丸,就没打算长寿,只想在人间的最后岁月留下健康美好的形象。可她自己也清楚,她已经对药产生了强烈的依赖,坐车出宫不到半个时辰,她就五官扭曲,手指颤抖,必垣靠服药才能恢复正常,这个样子,若是让宫里其他人看到,岂不出丑露乖?她本意为维持形象,可服药越久,越压制不住毒性,也越来越维持不住健康的表象,她心里一定非常着急,非常绝望吧。
所以淇水之畔的那一场劫杀,甚至她的落水,我都有理由相信其实是她故意安排的,因为她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不然,为什么要坚持带上宇文娟,却把我一个人打发得远远的?既然是临水招魂,作为父亲的女儿,应该陪着她一起缅杯一起祝祷才对。
以前她曾几次跟我保证,一定会为我解决宇文娟的问题,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拉着你一起死!
不管宋方的出现是不是宇文娟安排的,他们到底有什么计划,都正好配合了太后的行动,宇文娟拉上的人越多,太后越高兴,因为,所有闯进她计划里的人,都会被她一起带走。
她不愿让我看见她的痛苦,更不愿让宫里其他女人看见她凄惨地死去,所以她选择在病情彻底恶化的时候自杀,并且抹去自杀的痕迹,给她最痛恨的敌人栽上一个“谋杀太后”的罪名。
宇文娟临时起意,想给太后设套,却钻进了太后早就设好的套里。
太后死意早萌,之所以愿意拖着残破的身躯粉饰太平在宫里周旋,只是在寻找机会拖人入彀,好在临死之前为我扫清道路。一次出游,宇文娟碰巧赶上,让她立刻有了主意,所以,邀请宇文娟同车时,她才会笑得那么得意;坐在车里等着宇立娟迟迟未归时,她才表现得那么有耐性,她就怕宇文娟不跟家里人密谋,就怕不能多拉上一些叛臣贼子,帮着皇上和我把那些人一网打尽。
最后,她如愿以偿了,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大洞,即使怀上了多年企盼的孩子,亦不能填满这巨大的遗憾与悲伤。
如果我们的幸福是别人月生命成全的,这幸福怎能圆满?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摔断象牙梳
更新时间:2010…6…15 10:16:34 本章字数:3677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隐约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皇上略带轻责的询问声:“你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点灯?”又回头骂宫婢:“你们是怎么侍候的,娘娘现在这样的身子,出了什么事朕饶不了你们!”
我笑着起身道:“不怪她们,是我不让点的,好一个人安静地想些事情。”
皇上亲手提了一盏六角琉璃灯走进来,在我脸上照了又照,嘴里劝解道:“别太费神了,你现在主耍是养好身体,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想也改变不了.何菩析磨自己。”
“嗯”,我拉他在身边坐下,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他脸上的倦色一览无遣,若不是真的走不开,他不会拖到这么晚才回来。
两个人一起用过晚膳,在院子里稍微坐了一会儿,殿宇沉沉,星空浩瀚,太后最爱的紫藤花爬满了院墙,在桃李缤纷中,那神秘的紫色渲染得仿若一幅水墨画,格外清远幽深。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院明。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春喧如许,只是那笑盈盈拉着我去郊游赏春的人,巳乘着一川风雨不知去向何处,独留我在这高高的宫墙里,从此失去了依恃。
嗟叹良久,回到寝殿的大床上躺着,看着头顶云朵状的烟蓝色纱幔出神,皇上给我拉好轻如羽絮的薄丝被,用带点歉疚又有些无奈的口吻说:“本来是想让你换个地方住的,可太医说,你妊娠未满三个月,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搬家,免得动了胎气。”
我点头应和道:“老家的时候也听人说过这话,怀孕未满三月,胎还未稳,不宜挪动,连走亲戚都不让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继续住在此地,每日一出门就看见太后住的屋子,难免触景伤情,不如索性搬去别处,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听我也这样说,皇上便道:“那暂时还是先在这儿住着吧,再等两个月,坤翊宫那里也修整得差不多了。”
这话可就涵义深了,连我也不敢随便接腔,就怕自己理解错了,闹个没意思。见我恍若未闻,皇上索性挑明道:“等坤翊宫弄好后,我就封你为皇后。”
我忙转身道:“别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琰亲王未获,始终是个祸根,朝廷里面的那些老臣也还没消停。”
皇上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如果百日之内不举行封后大典,难道再等三年?”
我黯然闭上眼睛,“百日之内”,也即热孝期间,虽然太后只是失踪,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皇上才有此一说。
一条绢帕轻轻捂上我的眼,人也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头抵住他的下颌,侧耳倾听他如鼓点般有力的心跳,我忍不住鼻酸地想:若身边没有这个人,此刻的我又当如何呢?若非他爱上了我,我和他根本没有半点关系,一旦失去太后的庇护,也就失去了一切。
不像现在,我不只有夫,腹中还有了孩子,老天爷从我身边夺走了许多重要的东西,但也给了我更多,让我不至于陷入痛苦的深渊不能(……)
因为昨宵几乎无眠,这一晚倒是睡得很快,可惜才刚迷迷糊糊没多久,床前就传来了低低的呼唤声:“皇上,皇上……”
“什么事?”一个睡意浓重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宋大人醒了,说有要事禀报。”
皇上火了,既有被吵了瞌睡的不耐,也有对宋方本人的厌烦,故而吼着说:“醒了就醒了,要交代什么你们拿笔记录下来不就行了,怎么大半夜地跑这里来了?朕一再叮嘱,贵妃娘娘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们都没长耳朵吗?”
我适时开口道:“没事,我已经醒了,小安子是有分寸的人,你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小安子赶紧向皇上回禀:“胡大人说,宋大人伤得太重,很难好转了,这次醒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宋大人又坚持只对皇上一个人说,奴才们也是没办法才来了,就怕这一耽搁,会误了皇上的事。”
皇上嘴里低咒了一声,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无奈地坐了起来,回头见我也跟着起身,一把按住道:“深更半夜的,你就别起来了,朕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要是又故弄玄虚,朕就索性结果了他。”
我拉着他的袖子劝:“他既然半夜求见,肯定是真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禀告,他现在就一口气吊着,虚弱得很,您去了态度可得放好点,要不然,他那口气上不来,您不结果他,他自己就隔了。”
他没吭声,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表示他心里有数。
我躺回枕上,看他站在床边,由弄珠领着几个宫女给他净面梳头,温润剔透的象牙梳子在他如锻的黑发间穿行,我示意举镜的弄蝶把镜子朝我这边转转,让我可以欣赏到玉人梳发的美景,还没如愿呢,啪!象牙梳子在地上断成了三截。
弄珠大惊失色,咚地磕下头去请罪,皇上只是皱了皱眉说:“再拿把梳子来就是了,动作快点,那边还等着呢。”
弄珠顺手从妆台上打开的金丝绒匣子里又拿出一把象牙梳,两个是一对的,据说是南越国的贡品,质材一样,只是形状不同,男用的是长方形,女用的是半圆形,镂空雕花,十分精美。许是刚摔了一把,心有余悸,弄珠的手有些微颤,此时皇上已有几分着急,因为宋方那边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遂叫过赵嬷嬷说:“还是你来吧。”
赵嬷嬷是弄珠的导引嬷嬷兼干娘,也是玉芙殿的管事之一,弄珠的梳头技巧还是她教的,只不过她到底是老人家了,皇上少年天子,贴身侍候的活儿都由年轻美貌的宫女承担。现在皇上亲自点名,她自然不能推辞,忙伸手欲接过弄珠手里的梳子。
……
这回是一分为四,比上一把还多了一裁。
赵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伏地口称:“老奴该死!”
为了不影响皇上的心情,我打点起笑容说:“也好,要摔一起摔,省得拆了对,原来这梳子也是有情有义的,就像皇上和臣妾一样。”
皇上的脸色总算和缓了下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却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比喻何其不吉利!那两把象牙梳子有情归有情,可都已经“香消玉殒”、“死无全尸”了。
全身掠过一阵寒意,心也没来由地狂跳起来,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我来不及抓住,眼看皇上随意戴上一顶金冠就要出门,无法可想的我只得抱住肚子呼叫。
“怎么啦,怎么啦?”皇上果然惊慌地转进来。
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肚子痛。”
一堆人乱作一团,赵嬷嬷也顾不得羞愧了,扑到床前问:是痛还是坠涨感?”
我想了想说:“是坠涨感。”
“不得了,不得了,快传太医,快!”赵嬷嬷急得噪音都变了。
宫里有经验的老人尚如此,皇上更慌了,哪里还敢离开一步?小安子也不敢再催,自个儿出去派人打探消息了。
我紧紧拉着皇上的手,用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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