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月缺(上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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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落一立即将周素越放下，“周姐姐，刚刚多有得罪。“
　　周素越将颊上乱发撂到耳际，笑笑说：“都这么大了还叫我周姐姐。我只不过比你大了三岁，唤我素便是。“腰间一丝暖意，若有若无。九年前河边的俊哥儿，终于长大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
　　“说来话长。先救华儿要紧。”
　　“安滁西是个狠角色。我们回无咎帮再从长计议。“
　　周素越给八位长老一人吃了一粒金刚丸，便与邢落一一起坐上扶辇，顿时消失在视野中
　　周素越幼时，家里也还殷实。姐姐周素妆长得花容月貌，却被地头蛇看上。地头蛇使了奸计将她父母害死，把姐姐抢了去。而周素越被丫鬟送了出来，流落街头。那一年鬼节，她七岁。在街上捡了一个破旧的龙灯，到城外河边去祭祀父母。邢落一去祭祀外公，不小心将她的龙灯毁坏，便将自己的给她。周素越抱住他，哭诉她无家可归。邢落一说，我去问问爹娘，你在这里等我。我爹娘很好的，我马上回来接你。周素越乖乖等着，没等到他，先等到了无咎帮帮主。小姑娘，你是不是叫周素越。你姐姐周素妆叫我来找你。周素越不愿跟他去，却挣扎不出。一回头，便看见一对年轻夫妇带着邢落一在河边寻觅。是在找她。她听见他唤，周姐姐。周姐姐。
　　八年后，她亲手杀了地头蛇，却没找到她的姐姐。她去找了邢落一，得知他全家都已被仇人杀害。在小树林里，她第一眼，便认出了他。还是一双清澈无波的眼神，可惜却看不见了。究竟是谁害的。他又遭遇了什么。
　　“其实，幸好你被带走了。要是跟着我，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周素越转身叹息，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花容月貌又如何，武功高强又如何。物是人非事事休。可是，不甘心命运可以随便剥夺她爱的权利。即使遍体鳞伤，也是那飞蛾扑火，无怨无悔。
　　“落一，今天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早下人会把衣服送来。那位姑娘的下落，我们无咎帮会尽快打听出来。落一你先安心留在这里。“嫣然一笑，满室生辉。随即娉娉褭褭离开。
　　邢落一摸着雕花大床，柔软温香。如今睡在这真正的床上，他倒有些不适应了。
　　虽是深秋时节，无咎宫后山也一派春光。
　　“你来了，我准备了酒菜。“
　　“素，我不能饮酒。我想先去找华儿。“
　　“那个姑娘？“
　　“她姓游，名华说。“
　　“游华说，好美的名字。落一，你可对她有意？“
　　邢落一没有回答，眼睛望向远处，缈如流水。“此生非她不娶。”
　　此生非她不娶。呵，命运让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弯相遇，却又无情地令我们擦肩而过。为什么给我安排得总是这么残酷。
　　“落，你心意已决了吗？“
　　“对不起。”
　　周素越苦笑，“好吧，我跟你一起去。“又转身对一个属下道，“玄芙，你暂代我帮主之位。帮内有何事情就飞鸽传书与我。“
　　“是，帮主。“
　　集市上人们推推嚷嚷，游华说兀自跟在安滁西身后。

☆、无心一卦1

　　“我的功夫有多高，我想你应该知道。吃饭，睡觉，行走，不得超过我三米，否则。。。。“
　　“上茅厕呢？“游华说白他一眼，“我现在就要上茅厕了，刚刚吃得太多。“
　　“你居然在我面前说这么恶心的事？“
　　“哼，吃喝拉撒，人之常情。难道你一肚子的屎，都不拉出来。难怪口这么臭。快一点，我马上就要拉出来了！“
　　安滁西懒怠与她理论，拉着她的手腕往一家客栈发足奔去，带起一路扬尘，众人不禁侧目。
　　“终于舒坦了！“
　　安滁西捏着鼻子，立在屏风下，“把盖子盖紧了。你的热水马上送来，你把你全身洗一洗，换套衣服。“顿了顿，“不要妄想逃跑。“说完，自己去了房间另一边屏风后，“我先沐浴。“
　　屋子里相对两个屏风，游华说顺带叫小二把便壶拿了出去，在屏风后欢快地边歌边洗。另一边，安滁西在木桶里打坐，充耳不闻。他出来的时候，游华说已裹着一条白色长袍睡了过去。长长的发丝顺着床沿铺下。那张洗净的脸蛋清丽脱俗，弯弯密密的睫毛投下半片剪影，两条玉白长腿不经意从长袍里伸了出来。
　　安滁西愣了愣，她竟然是个女人。又瞧了几眼，心很快平定，他走到自己床边，躺下，听着夜里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翌日，游华说还是换上了男装，只是头箍换了一个。还是安滁西丢给她的。
　　“别带那根竹藤了，我看着眼疼。”
　　“你这个头箍也很一般。”游华说不情愿地用新买的头箍将浓密的长发束起。
　　“喂，你准备带我去哪？“
　　“你难道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你。。。“
　　“小二，结账。“
　　“欸我还没吃饱呢。“游华说忙往兜里塞了了几个大饼。
　　“你不怕我落一哥哥追上来？“
　　安滁西侧头，“落一哥哥？“
　　“额。。。“游华说心想，他不会是落一哥哥的仇人吧，那可是个劲敌。这几日的观察，他内力浑厚，背后又有强大的势力。有时看上去像个孩子，有时又琢磨不透。可谁知安滁西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只是听她叫得亲切。“你以为他追上来打得过我吗？“
　　“他打不赢你妈，打得赢你这个臭小子。“
　　安滁西停步，凑近游华说，“你闻闻，我臭吗？“
　　还以为气恼了他惹骂，没想到却是问这一句。俊颜近在眼前，又飘忽着一股梅花气息，竟与自己的体味一致，小心脏居然跳慢了一拍。随即双手推开他，“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你·····”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游华说自出生时养在深山，很少在市井之中逛过。后来在谷里生活了十年，更没有和外界的联系了。此时看到两边摆着的各种新鲜玩意儿，爱不释手。
　　“这个木簪很好看。“游华说拿着一支朱红的簪子，向安滁西笑道：“我没有钱，你可以帮我买一个吗？我之后再还给你。这个只要九文钱。“
　　安滁西亦走至小摊前，“这个不好。“
　　“可是我喜欢。“
　　摊主笑道：“公子，这是送给姑娘家的。“
　　游华说想起自己此身男儿装扮，吐了吐舌，低声说：“我本来就是。“
　　安滁西掏出半两银子放下，“走吧。“
　　小摊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一声，“这两位主都是龙凤之姿，却，唉，天下女子都要哭干眼泪了。“
　　“欸，算卦算卦，算不准不要钱。测字测字，测不准不要钱。“街角里竖着一块“神算子”，算卦人白须飘飘，竟也有一点仙风道骨之态。
　　“好像挺有意思的。我们去看看。“没等他同意，游华说就溜到了算卦人面前。
　　“先生怎么称呼？“
　　“老道姓孙。要测字还是算卦？“
　　“测个字。“说着执笔在纸上写了下来，安滁西好奇上去看了一眼，是个落字。
　　“落？“孙道人捋着胡须，“阁下是问姻缘还是前途？”
　　“姻缘又如何，前途又如何？”
　　

☆、无心一卦2

　　“落乃山穷水尽之态，若是问姻缘，阁下姻缘是草木皆兵，竹篮打水，天各一方。若是问前途，阁下骨骼轻佳，不可限量。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正是此理。”
　　“哦？这么说来，我这一生注定孤独？“
　　孙道人捋着长须哈哈大笑，“也不尽然。阁下命犯桃花，一生里追随者当不少。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有花堪折直须折。否则······“
　　“江湖骗子。”安滁西掏出一两银子丢给孙道人，“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难道臭道士没有听过？”
　　那道人看向安滁西，笑道，“公子大富大贵之相，这说可说得。若是一般人，那是得折寿了。“
　　“可以走了吧？”
　　“孙道人，那就后会有期。“
　　孙道人看见他们飘然而去，收了摊子，亦去。
　　街上，一座临江高楼格外醒目。彩幡招展，红袖飘扬。二楼的姑娘一个个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倚楼卖的是笑，荡的是风姿，折的是英雄腰，耗的是自己的一生。
　　“烟雨楼。江南一蓑烟雨，楼里几度春风。大概说的就是这里了。“
　　“你够了。“
　　“你管不着。对了，你到这来，难道是·····“
　　“顺道来拜访一个故人。”
　　“故人？“游华说心道，还不是来访旧情人的。'游华说眨眨她弯弯的眼睛，纯净得几乎让安滁西快要忘记她曾经的讨厌，也更加忘记她曾经避开他锋芒时的轻而易举。
　　安滁西想，她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可是她既然能随口念出一句诗词，像山里的娃子吗？还有那个瞎子，武功也不低。他们到底是谁？
　　老鸨扭着肥胖的腰身滚了出来，“四少，你怎么来了。我马上派人去通知阿三，他们这段时间可找苦了你。“
　　“暮雨呢？“
　　“暮雨已经在雅阁里候着了。“
　　“下去吧。“
　　安滁西向楼上走去，游华说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眼睛打量着四周。我都不知道在谷底呆了几年，瞧如今的姑娘水灵的。游华说朝一个向她使劲微笑的女子抛了一个媚眼，那女子竟欢呼地流泪了。
　　应暮雨一眼就看见安滁西进来了，赶紧吩咐着；“春雪，准备沐浴。秋歌，衣物。夏眠，妆奁。冬月，铺床。“
　　浴池雾气袅袅，香气袭人。春雪便来宽衣解带，应暮雨任她动作，躺入浴池之中。
　　“应娘，你的皮肤真好。“
　　应暮雨笑笑，“快点，四少要等不及了。”
　　春雪撒下一篮花瓣，“也只有应娘你能让四少等。”
　　游华说跺跺脚，喝了一碗又一碗茶，结果是一趟又一趟地跑厕所，看得安滁西直笑。
　　应暮雨环佩铃铛，香气宜人，裹着一套轻纱长裙，胸前隐隐若现两座雾峰。俏脸上已经上好了绝妙的淡妆，宛如神仙妃子。她立在门前，春雪敲了敲门。
　　“进来吧。不要以为茶水不要钱······”安滁西转身，忙掩了掩自己的笑容，“是你啊，暮雨。其他人下去吧。”

☆、一蓑烟雨1

　　应暮雨走近安滁西，颦颦一笑，“四少刚才是和谁说话呢？”
　　“一个侍从。”
　　无聊也是打发时间，游华说一溜烟蹿了出去。
　　申时，烟雨楼人声鼎沸。楼中高台，歌舞声色。游华说在烟雨楼穿来穿去，被红巾翠袖晃得眼疼，好久没有穿过漂亮的衣服了。于是，她嘻嘻哈哈地打晕了一个姑娘，换上了她的白色棉裙，绿丝长衫，腰间一条宝带。头发编成了许多小辫，戴着一个镶了珍珠的绿色护额
　　应暮雨坐在轻帘之后，一曲蝶恋花刚刚拨弦就惊动全场。游华说无声一叹，此种琴音沾染了风月，弹琴之人心亦不净，哪比得上琴师李旷半分。她幼时听过，十年未忘。
　　终于曲尽，老鸨声情并茂在台上讲解了半盏茶的时间，游华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对面楼上一个风骚的身影，应暮雨亦正朝那地方娉娉褭褭走去。不用说，那个摇着扇子的骚包肯定是安滁西。因为在心里骂得太动情，竟忘记跟上前面的脚步。后面的人看她向别处，心里着急，在背后小声喊着，忍不住轻轻一推，谁知高台边上有个坎儿，游华说一时不察，就要往地上摔去。她在半空里一转，身子向那些婀娜多姿，摆着各种姿势的女子倒去。她倒在了一个软软香香的身子上，双手一撑，摸到了两座山峰。抬头一看，五个女子居然纷纷倒地，哎哟一片。自己身下那个女子脸上娇羞一片，看着自己。
　　老鸨怒急：“来人，给我带下去！“
　　游华说心道，“糟了，玩过火了。”
　　两个粗汉冲了上来，她往后一躲，将身下那个女子推了过去。其他几个刚刚站起来，都被游华说拨了过去。随即抓住一条彩带跃出高台，跳进了二楼，撒腿便往楼梯口跑。谁知楼梯上来了十几个壮汉，她便往后跑去，后面亦是十几个壮汉追来。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强敌。她一脚踩上栏杆，往下一跳。观众中已有人想要来一场英雄救美，可惜游华说却稳稳跳到了高台上。那些壮汉凑成一路往高台上来。老鸨指着她，你字还未说出，被游华说推到了高台下，随着一声杀猪般的喊叫，底下一片嗷嗷。忽有两个少侠跳上高台，挡在游华说身前，笑道：“几十个汉子欺负一个姑娘家，烟雨楼怎么都不懂怜香惜玉？“
　　老鸨在一些人的搀扶下，抖了抖肥肉，走到那俩少侠面前，“各位，这位姑娘初出茅庐，我将她带下去，是怕扰了大家兴致。既然大家如此支持她，龟奴你们下去，七仙女大会继续进行。“老鸨向游华说投来狠毒的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应暮雨遂掀帘而出，笑道：“大家都是常客，也都是来找快活的。刚刚这位姑娘给大家带来了快活。烟雨楼自是看在各位的面上，不跟她计较。待会儿七仙女大会弄完之后，暮雨再给各位献上一曲。“
　　两个少侠向游华说抱拳道：“姑娘，我兄弟乃闽南人氏，昆山派门下子弟。“
　　游华说哦了一声，坐回到准备好的卧榻上欣赏才艺。等等，她等下要表演吗？哎呀，穿漂亮衣服的代价这么沉重，以后再也不随便冒名顶替了。
　　看客重又欢喜起来。
　　第一个黄衣姑娘表演的是琵琶，第二个红衣姑娘表演的是舞蹈，第三个画画，第四个歌曲，第五个诗文，第六个吹箫。只有第二个与第一个获得了最大的掌声，果然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蒹葭女神，你的确言之有理。
　　等到了游华说，台下气氛愈加高涨，这鬼灵精怪的小妮子会表演什么呢？谁知她只立起身说了句“我没有才艺。“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自幼学得一些花拳绣腿，各位大多是武林豪杰，若有谁能拿到我的护额，我便，我便为谁揭下面纱。“
　　

☆、一蓑烟雨2

　　众人哗然，七仙女大会的一个亮点便是七个姑娘的神秘感，因为她们都带了面纱。若是为谁揭下，即是共谁一度春宵。显然，游华说是不知道的。七个姑娘都是烟雨楼的清倌，没想到今日能有机会一亲芳泽，因此底下都跃跃欲试。不过只是个小丫头，居然敢这么放话，是不是真有一些本事呢？不过，那就更有意思了。
　　又是之前两位少侠，向她拱手道：“姑娘，失礼了。“话音未落，两人竟一起向游华说袭来，游华说双手在前，笑道：“两位少侠乃高门子弟，又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我且一弱女子，自是不敌你们。王妈妈，请移两个卧榻至此，我与两位少侠便以卧榻为阵地如何？双方中有一方先落地，则为输。“看客们一片欢呼。
　　卧榻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便摆在一起。昆山派那两位子弟站上去，却没什么多余位置。美人近在咫尺，他们一左一右朝游华说攻来。游华说莞尔一笑，后仰避开，一条腿扫过两人手臂。眼看两人就要落地，他们却腾空而起，又抓向游华说。游华说却不知怎么到了对方阵地，那两人不察，被她从背后踢了下去。游华说笑道：“多谢承让。“这一招是她抓野兔时摸索出来的，也加了一些额外的佐料。那两人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地走下台去。众人大声叫好，连安滁西嘴角也噙了一丝莫名的笑，只是转眼又成冷冽。这丫头，究竟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看来自己对她太大意了。她其实不过是想引那个瞎子过来吧。
　　“还有哪位愿意上台？“游华说笑道。只是看客们都心知肚明，这小妮子的芳泽怕是没那么好亲。她即是摆下招，那可是设好了套等人往里跳呢。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从阶梯走上高台，走到游华说面前，作了个揖，“姑娘，在下姓李，名慕白，苏州人氏。听闻烟雨楼女子个个才华横溢，因此慕名而来。尤其是姑娘你，个性率直可爱，在下实在欢喜。但在下乃一介文弱书生，游姑娘的规则，在下明知做不到，却冒昧恳求游姑娘能给在下一个机会。以诗会友如何？“
　　“书生，你若要卖弄诗文可找错人了。方才已有其他姑娘表演了诗文，你却为何不回应呢？“台下一句话问得第五个姑娘红了脸。
　　李慕白却挤出一番话：“游姑娘身姿矫健，举止可爱，在下心悦之甚矣。之前的姑娘也很不错，可是在下却最怜姑娘。若游姑娘有半丝情意与在下，在下愿掷千金为姑娘赎身！“之前还因书生懦弱无能而嘲笑他的人此时都噤了口，惊讶至极。这种为清倌一掷千金的豪情不是只有在书中才会出现的吗？
　　游华说却哈哈大笑：“李慕白，我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肯为了我一掷千金。此举不过是你逞一时意气，若干年后，谁知你是不是那无情李甲，让我做了怒沉宝箱的十娘。我只是一粗鲁女子，实在与你成不了连理枝，比翼鸟，也绝做不到与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山盟海誓这种东西我素来看得很淡，你也不用指天对月。还是请回吧。“
　　

☆、一蓑烟雨3

　　若说李慕白书生意气，那这游姑娘却更让人惊叹了。她一番话大气凛然，通情达理，婉拒千金赎身，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李慕白面红耳赤，“游，游姑娘，我，我，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我情知今日不能一睹姑娘芳容，请允许在下为姑娘写一首词送给姑娘。如此，在下便甘心回扬州，再不踏这烟雨楼一步。“
　　“好吧。“
　　王妈妈屁颠屁颠叫人送了一副笔墨出来，两个龟奴支开卷轴。李慕白拿起笔，一挥而就。只见纸上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地写道：
　　秋水为眸玉为骨，李家小子慕华容。
　　可怜今夜擦肩错，从此相逢是梦中。
　　安置竹屋青山后，闲调琴瑟诉情衷。
　　为君一曲凤求凰，心如磐石恨西风。
　　台下的人多是武夫一个，对这首诗却不太懂。只见了第一句便叫好，以致多年后市井之中茶余饭后犹忆起烟雨楼秋水姑娘冠绝古今的风流韵事。
　　游华说看了之后，只叹了句“好字”，却是个文人。
　　李慕白丢下笔，轻声说道：“游姑娘，告辞。“
　　“等一下。“游华说从塌上跳将下来，李慕白心头一喜，以为她要挽留，她却说道：“这诗，你带走，我不会留下的。“心像剜了一块肉，可男人一旦执着起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为何？““还是那句话，你我非亲非故。不过，礼尚往来。“游华说走到卷轴边拿笔写了两行：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情知此恨不可绝，你我本是陌路人。
　　笔墨张扬，竟比李字多了九分轻狂。细看其内容，大家都懂，又都不懂。游华说落款后，轻轻一笑，“李慕白，烟雨楼亦是烟花之地，你还是早日回家赡养父母为先。“李慕白到此时已十分折服，恨不能鲁莽上前一睹芳容，只卷了字轴，飘扬离开。
　　众人从愕然中惊醒，书生早已离去。
　　老鸨气得短脚直跺，满身肥肉纵横，一千金！就这样没了，都是那小妮子！看我怎么教训她。“人呢，都给我死哪去了？去把那小丫头揪下来。白教她这么久了！”
　　“王妈妈，话可说的重了。谁说我是你教的。”游华说也不再玩下去，轻轻解下了面纱，“看清楚了，我可是你楼里的？”
　　满堂喧闹化成静止。啊呀，美啊！该怎么形容呢！
　　老鸨也一下子看瞎了眼，结结巴巴道，“这这，你穿着我楼里的衣服，就是我楼里的姑娘！来人，抓下！”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游华说看着那一列列跑上来的五大三粗的汉子，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她脚尖点地，旋即而起，一下子坐在高高的横梁上。她低头咯咯直笑，“有本事上来啊。没用的废物。”
　　偏她笑得灿烂，邢落一却是听得触目惊心，周素越轻轻拉住了他。没关系，游姑娘身手敏捷，这在场的人也没几个是她对手。
　　游华说站得高，看得远，一眼就瞥见了熟悉的那个身影，于是她大声喊道，“落一哥哥！“话音未落，一个背负宝剑的青衣公子跃上横梁，搂住她的腰与她并肩而立。游华说也一把抱住了他，闻着熟悉的味道，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华儿，你太淘气了！“
　　

☆、一蓑烟雨4

　　“谁叫落一哥哥见一个爱一个，有了那位周姑娘，就忘了我这游姑娘了。“
　　“淘气。“邢落一刮了下她高挺的鼻梁，“那你就这样不动给坏人抓呀？”
　　“你旁边那个俊哥儿是周姑娘吧？你怎么带她来了？“
　　“她自己要跟来的。“
　　“哦？哦，这样说太不礼貌。毕竟你们是一见钟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矢志不渝…“
　　“小心我把你丢下去。“
　　游华说笑笑，“我知道你不会。“
　　楼下已乱成一团，各路奋勇拼搏，都未追上。邢落一抱着游华说在楼中飞悬，身姿优美。
　　一白衣公子翩然而出，“让我南都求来领教一下小兄弟的轻功！“于是他从熙攘的人群里脱颖而出，朝两人飞来。他手中折扇犹如一把利剑，只拂断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