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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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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一笑,陈海平道:“大哥,魏忠贤权倾天下,势焰熏天,捕杀东林之徒无所不用其极,但他敢加商税吗?敢加那些豪绅勋臣的地税吗?”
孙传庭对这方面不是很懂,他听的是一头雾水。
陈海平接着道:“大哥,神宗皇帝为什么要派矿监税使?实际上,派矿监税使不过是变相的加商税。那神宗皇帝为什么不直接加商税,反而派矿监税使弄得天怒人怨呢?无他,神宗皇帝加不了,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哥,大明王朝表面上是皇帝大权在握,想杀谁就杀谁,像贬谁就贬谁,但实际上,除了开国之初的几位皇帝,大明朝真正当家作主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皇帝,而是官,现在是官天下。”
孙传庭的脑袋嗡嗡地,他隐隐知道陈海平说的有道理,但一时又消化不了,也接受不了。
陈海平又道:“大哥应该不会忘记,矿监税使虽然肆虐天下,但也往往如过街老鼠。谁能想到,堂堂皇帝的钦差被人打死了,却能不了了之。又如那个名臣李三才,竟敢诬陷皇帝钦差,将其下狱,最后非但无事,反而成为一代名臣。”
孙传庭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陈海平道:“这没什么不对,而是这种现象说明了一个问题,它说明了皇帝怎么做都行,但就是不能损害‘官’的整体利益。”
“大哥,堂堂华夏,亿万子民,一年税入竟然不过四百万两,而小弟这一趟蒙古之行,少说也能挣一百万两银子。大哥,这不可笑,不荒唐吗?再以小弟为例,推而广之,大哥自然不难想象天下的商业贸易规模是如何庞大,如果稍微加一些商税,又何止这区区四百万两银子。”
嗡嗡之后,孙传庭的脑袋又开始发晕。
陈海平道:“大哥,如果仅此而已,‘官’之害尚不足以害天下,但贪婪之性又如何会止于此?他们几乎都坐拥良田,却不仅不上缴赋税,而且肆意欺榨百姓,地租少者五六成,多者七八成。他们哪一点的光鲜,不是百姓的血汗所聚!”
“大哥,天地要变了,近几十年天候反常,灾变不断,如果灾害有几年连续出现,那必然是遍地烽火,到时必将是内忧外患之局,如果我们不早作打算,万里神州必然将有一场空前浩劫。”
孙传庭脸色数变。
“我知大哥一时还难以转圜,但希望大哥能早作决断,如果大哥做了决断,那蒙古之事就要全仰仗大哥了。”
长长吁了一口气,孙传庭道:“海平,我会好好考虑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忽然,如刀剑铿锵,陈海平拍马而出,放声高歌。
而后,又猛地一勒马头,转头对孙传庭道:“大哥,汉家儿郎失去这等豪迈之情已经多久了?”然后,不等孙传庭回答,便又纵马而去。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大地之上,高歌再起,紧接着,衔着陈海平苍凉豪迈的尾音,数百人突然同声高歌唱和。
大地无风,却似有风雷滚滚。
远处,送行的人都惊异地转头望过来,而孙国清,老眼中闪动着隐隐的泪光。
一百零三章 典史
通州西门里有个碎石头街,靠西头有十几棵老槐树,树下有五六户人家。
靠右边第三家姓阎,阎家刚刚有人过世不久,门上还挂着白色的丧幔,透着家人的哀戚和悲凉。
刚刚故去的人叫阎子丰,早年做过锦衣卫,但混得不好,退役后在大运南仓谋了个差事,一直到月前突然得病故去。
阎子丰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阎应元,今天十九岁,女儿阎丽珠,今年十三岁。
阎应元痴迷练武,因为练武,连婚事都耽误了。以前,家里的生计都由阎子丰支撑,倒也衣食不愁,阎应元可以一心习武,不管家里的事,但父亲病故之后,他就得顶门立户了。
顶门立户并不是个容易的事儿,忙过父亲的丧事,阎应元就傻眼了。怎么挣钱奉养母亲,照顾幼妹?以前根本不理会这些事,那现在就是两眼一麻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做买卖不会,下苦力挣钱似乎还不到那个份上,最后阎母拜托丈夫的同事老张,看能不能也在官仓给儿子某个事。
官府里不可能都是官儿,做各种杂事的人更多,这些人高级一些的叫吏,低一等的叫役,比如县衙里的捕快就是吏,而给老爷抬轿子的则是役。
役是强制的,是老百姓必须负担的,而吏则是自由的。
官府取吏的法子有两个,一个是考录,一个是招募。显然,考录进来的人干的是俏活,招募进来的干的大都是苦力。
阎子丰以前做的就是事少钱多离家近的俏活,现如今阎母希望儿子做的自然也是这个,但像这种活,必然是要抢破头的,阎子丰又人走茶凉,那那么容易。
已经半个月了,老张连个面也没朝。
院子里,阎应元在打拳。
拳风呼啸,阎应元越打越气闷,堂堂男子汉竟然为了养家糊口的事让母亲着急,让妹妹不安,真是羞煞人也!
忽然,阎应元收拳,立定身躯,不等了。
看见儿子往外走去,阎母问道:“元儿,你上哪去?”
压住暴躁的心情,阎应元道:“娘,我出去走走。”
阎母想让儿子去老张家看看,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只是道:“去吧,好好散散心,别急着回来。”
走到院门前,阎应元拉开门刚要出去,却见老张正站在门前。
老张笑道:“怎么,大侄子,知道有好事,提前给张叔开门来了?”
退后一步,微微躬了躬身,阎应元问候道:“您来了。”
这时,阎母见老张来了,赶紧过来道:“他张叔,快请进。”
看见母亲忐忑的模样,羞惭之心又起,但阎应元依旧保持着礼貌,作为一家之长,招呼老张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
丽珠董事又乖巧,不用母亲吩咐,就把茶水端了上来。
见老张喝了一口茶水后,阎母问道:“他张叔,事情是不是有点眉目了?”
老张道:“嫂子,那事儿还得等等,不过我今天来真是有好事。前两天来了个买粮的山西商人,他要招伙计,而且指定招会功夫的伙计。我一听就想到了大侄子,再一打听,好家伙,月银三两,而且这还是最低的,如果功夫好,人家说了,每个月挣个十两八两都有可能。”
丈夫活着时一个月也挣不到三两银子,但阎母非但不高兴,脸上反而还有了忧色。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儿子,有了这个事,儿子一定会去的,但对方招会功夫的伙计,还给这么多钱,那一定是有什么危险。
阎母道:“他张叔,这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人家怎么会给这么多钱?”
老张道:“嫂子,我打听了,人家可是山西的大商家,至于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那我可不敢保,这得你和大侄子看着办。”
千恩万谢把老张送走后,阎母对儿子道:“元儿,你……”
阎应元道:“娘,您别担心,我会看着办的。”
阎母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
看着眼前的大汉,陈海平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阎应元,阎典史!
有降将军,无降典史!
他知道自己是惊天动地的英雄,有惊天动地的才华吗?不知道,到死都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他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历史真是会开玩笑,但这个玩笑未免太残酷了些。
阎应元一定是得罪了老天爷,但就是这样,老天爷最终还是不忍让如此英雄空来凡间一朝。老天爷给了阎应元一个小舞台,演出了一场大戏,但戏再大,也终究还是要受制于舞台的小。
如果,站在扬州城头的不是史可法,而是阎应元,那陈海平相信,历史一定改写。
同样一支军队,既可以是狮子,也可以是绵羊。是狮子,还是绵羊,关键是谁统御他们。
望着阎应元,忽然,好似一阵奇异的风吹过,阎应元消失了,江阴出现在了眼前。
江阴城一座,军民仅六万。方其时,清兵横扫中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因江阴拒降,清廷震怒,大军正汹涌而来。
于此际,阎应元本已转任广东韶州英德县主簿,但因母亲病重,且道路堵塞,没能成行,全家便在江阴城外砂山脚下暂居。
阎应元有德惠于江阴,父老素来感佩,于此危难之际,来请他出山。应元不拒,慨然出山,整肃内部,森然拒敌。
八十一天,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碧血横波,应元率六万义民,孤城困守,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伤七万五千人。城破之日,义民无一降者,咸以早死为幸事,最后幸存者仅老幼五十三口。应元被俘,立而不跪,被刺穿胫骨,血涌沸仆倒,始终没有弯下膝盖。
同为江南之地,水土与他处迥异乎?但奈何他处之民几乎尽为羔羊,而独江阴泣血?
何哉节烈奇男子,乃出区区一典史!
或许,赵冀的这句感叹才是答案。
一百零四章 初见
因为那一世的记忆,陈海平第一次觉得幸福来的是如此强烈,因为他可以给阎应元提供无限的舞台,让他施展才华,让他名垂青史。
世间之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
感慨过后,陈海平这才仔细打量,看看明末这位真正的男儿,真正的英雄长什么样。
阎应元也是大个,比孙传庭略矮些,但比孙传庭更壮。阎应元的相貌很有特点,他长着一双竖眉,两只眼睛细而弯。要是再面如重枣,那就足有八分关帝爷的风采。
好一条大汉!
阎应元有点发毛,让陈海平看的。
就在阎应元有点手足无措之际,老张在一旁道:“应元,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陈少爷。”
双手一抱拳,阎应元沉声道:“陈少爷。”
陈海平也抱拳回了一礼,然后对老张道:“这位兄弟是……”
老张立刻道:“少爷,他是我的一个世侄,姓阎,大号叫应元。少爷,我敢说,在我们通州这儿,可没有比他更好的把式了。”
“阎兄弟看着就是位壮士。”说着,陈海平向后喊了一声:“建宇。”
陈海平喊的是石头。从蒙古回来后,石头就和秀儿成亲了。石头的名字土,秀儿虽然不在意,可三奶奶不成,于是陈海平给石头改了名字,叫石建宇。
“少爷。”石建宇上前一步领命。
婚后,石头还是叫陈海平少爷,这一来是习惯,二来要是叫小叔,不光石头别扭,陈海平更觉得别扭,所以在称呼上,就来个糊涂庙糊涂神,继续外甥打灯笼。
陈海平道:“你和阎兄弟比划比划,看看你们到底谁厉害。”
听到这个,石头不由撇了撇嘴,现在在他眼里,阎应元不过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如何能跟他比?
石头的轻蔑太明显了,阎应元的细眼更细了。
抱拳拱手,阎应元道:“兄台,请!”
石头也抱拳拱手道:“兄台,请!”
时时刻刻,陈海平给每个人灌输的是要以狮虎之力搏兔,千万千万别装比,装比犯迟早得完蛋。所以,轻视是轻视,可一等动上了手,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几乎在一瞬间,阎应元就感到了迎面而来的杀气。
这些是什么人?对面的大汉不像是武林高手,倒像是百战沙场的大将军。再看那个少爷身后伫立的女子,也是英气勃勃,气概非凡。
动上手之后,阎应元顷刻间就把杂念排出在外。
一般而言,差不多的技艺,武林高手和沙场骁将是不能比的,关键就在于气势。现在石头就是,一双臂膀挥动起来,大开大合,直如大将军跃马冲入百万军中。
一开始,阎应元落在了下风,但渐渐地,天生的那股悍勇之气被激发出来,他也开始大开大合,与石头来了个硬碰硬。
这场比武打的那叫一个好看!
约摸比了一刻钟,陈海平蓦地喊了声:“停!”
两人各自后退一步,石头挑起大指,赞道:“兄弟,好功夫!”
石头直来直去的个性让阎应元大起好感,他也赞道:“兄台才是真的好功夫。”
“好了。”说完,陈海平对老张道:“张头,谢谢你了。来人,给张头十两银子谢礼。”
十两银子?我的妈呀,这可真是财神爷,老张一连声地道谢。
阎应元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他越看越是奇怪,这个少爷出手大方,但却绝无一般富豪的那股居高临下的傲气,他感到这个少爷一点都不轻视老张。
老张去后,好像多年的老友般,陈海平道:“应元,通州那个馆子最好?”
阎应元道:“陈少爷……”
阎应元刚说到这儿,就被陈海平止住了,他道:“把陈字去掉,就叫我少爷。不过,我这个少爷和别的少爷不一样,就是个习惯。好像他,”指了指石头,陈海平道:“他是我侄女女婿,本该叫我叔叔,但还是叫我少爷。”
听到这儿,阎应元心里的一股无名气立刻就去了,这股无名气是石头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别人的奴才!
“陈少爷,”称呼依旧未改,阎应元道:“我今天确实是来投考的,但正如您挑我,不才我也要挑您。我……”
陈海平第二次打断了阎应元,道:“没关系,应元,你也别为那十两银子有什么顾虑,你我都是世间英豪,不必以那等俗礼相待。”
世间英豪?这个是自己可以随口说的吗?阎应元有点晕了,但这位少爷说的又是如此自然,而最奇怪的是他并觉得这是大话,当然,他那份儿除外。
好像喝高了似的,阎应元豪气顿生,再也不肯把头低下一分一毫。
“来,应元,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陈海平给阎应元介绍道:“跟你比武的这个黑小子是石建宇,跟你说了,我外甥女婿。”
说到外甥女婿,陈海平嘴角含笑,石建宇则有些尴尬,而那个英气勃勃的女子也是巧笑倩兮,美到了极点,阎应元的醉意更浓。
“这位,长腿美女,向彩英。”
听到“长腿美女”四个字,阎应元心里咯噔一下,酒意立消,他微微躬了躬身,道:“您好。”
向彩英躬身还礼道:“阎兄好。”
哈哈一笑,陈海平道:“阎兄,我们向队长美吧?”
阎应元那对细眼蓦地更细了,此人怎能对此等女子如此不敬!但随即他又迷糊了,他不明白向彩英怎会是这么个反应。向彩英只是有一点点的羞涩,这就是所有的反应。而且,“向队长”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阎应元又感觉到这个向彩英好像不是这位少爷的女人,两人的关系很亲近,但更像是兄妹,而且向彩英毫无疑问对这位少爷敬重之极。
忽然,阎应元似乎明白了向彩英为什么会有那等反应,这位少爷不拘小节,说话随便,向彩英可能早已习惯了,所以才会有那等反应。
想到这儿,阎应元的心又热了起来。
一百零五章 血狮
北直隶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之说,在北直隶这儿,最大的自然是京师,老二就是天津卫,通州行三。
通州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是漕运聚集之地,又是太仓储粮之地,上这儿来倒买倒卖的三教九流之辈有都是,想不繁华那都是不可能的。
阎应元举荐的馆子是丰华圆。
从双元客栈出来,早已有人牵着四匹马在客栈门前等候。
阎应元眼尖,发现牵马的人身上流露的是和石建宇、向彩英同样的气息,也决不是凡俗之辈。但几乎立刻,他的目光就从牵马人身上移开,落在了那四匹马身上。
这四匹马无一不是千金难买的宝马良驹。
不管用不用得着,武人没有不爱马的,那几乎是天生的倾向,阎应元自然也不例外。
虽然喜爱之极,但那毕竟是人家的东西,阎应元的目光一扫而过,不过在那匹浑身暗红的高头大马上多停留了一瞬。
“应元,它叫血狮,今后是你的座骑。”陈海平说着,把那匹暗红色高头大马的缰绳交到了阎应元手中。
阎应元真的晕了,即使这人居心不良,他也不认为自己值这个价钱。何况,此人身旁看来有本领的人比比皆是,实在用不着对他下这么大的功夫。那,最后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位少爷是真的赏识他。
阎应元晕了,石头更是吃惊,因为血狮是向彩英的坐骑,那可是向彩英的心肝宝贝,怎么少爷开口就给送人了。
石头吃惊,向彩英更吃惊,她的目光要比石头锐利的多,她也发现了阎应元的目光在她的马身上比其他的马多停留了一瞬。
少爷对此人太过厚爱了,从一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更是如此。
对于心肝宝贝送给了别人,向彩英心里没有丝毫怨言,别说是送马,就是把她自己送人,只要少爷开口,她同样也没有怨言。
向彩英相信,少爷决不会把她送人,也不会把营里的任何一个姐妹送人,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那一定是到了不可解的关头。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时刻,她无怨无悔,那是她的荣幸。
向彩英正心潮澎湃,却见少爷已经上了马,但那不是少爷的坐骑,少爷把自己的座骑雪狐留给了她。
忽然有了想哭的感觉,向彩英低着头上了雪狐。
这位少爷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倒卖官仓粮食的商人怎会有这等部属?路上,风一吹,酒劲下去点,心也不那么热了,阎应元就不由又开始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丰华圆是通州最负盛名的馆子,阎应元还没有来过,今天来也算开眼了。
丰华圆楼高三层,坐落于通州城北的西海子。
西海子是内湖,与通惠河相连,是整个通州最美的地方。西海子有三百亩,四周古树成林,东北角耸立着著名的燃灯佛舍利塔。
丰华圆就在西海子的西南角,与舍利塔隔湖相望。
到了西海子,陈海平轻轻勒了勒缰绳,让马停下。陈海平停下,众人也都跟着停下。
时已深秋,天风荡荡,洪波涌起,木叶萧萧,萧索的秋意肃杀天地。
凝望着湖中涌动的波浪,良久,陈海平道:“应元,卓吾先生的墓是不是在城外?”
阎应元愣了一下,道:“北城外是有一座墓挺有名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卓吾先生的墓。”
“我们去城外,看看卓吾先生。”轻轻叹了口气,陈海平拨转马头,向城门方向走去。
这时,向彩英打了个手势,随即,一骑骑士飞马而来。骑士到了近前,向彩英低声耳语了两句,骑士又飞马而去。
李卓吾,李贽,中国最伟大的思想家,如果中华文明不生生被满清打断,李贽必将成为光照千古的人物,但很可惜,在那一世,又有几个中国人知道李卓吾是谁?更有几个人了解他的思想?
李贽以思想入罪,终愤而以剃刀自刎于狱中。李贽死后,被友人马经纶收葬于通州北门外,马寺庄的迎福寺东侧。
庙是小庙,墓也是小墓。
向彩英要摆放祭品,陈海平轻轻挥了挥手。向彩英把祭品递给了跟来的骑士,然后侍立在陈海平身后。
无边落叶萧萧下,不尽秋意滚滚来。
独立在墓前,陈海平心潮起伏,对墓中的老人有着深深的悲悯。
千百年后,世人又会如何评价他?想来不会好,因为真实的历史永远也不是史书上记载的历史,但史书上记载的历史就是历史,而史书是由读书人写的。
想到那一世,历史明明就在眼前,但仅仅少数人颠倒黑白,却让多少人受到蒙蔽?
忽然,一丝森冷的笑意出现在陈海平的唇边。
“这个李卓吾是谁?”石头向一旁的阎应元问道。
“我也不清楚。”
“你是本地人,怎么这都不清楚?”
瞪了石头一眼,阎应元不再理会他。
“哎,老阎,少爷让给你的马,你知道是谁的吗?”贴在阎应元耳边,石头悄声说道。
“是谁的?”心中一动,阎应元问道。
“我是不是你大哥?”石头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是。”阎应元闷声道。
“那就好,兄弟,大哥给你个关照。”
阎应元不语。
“兄弟,要是你敢骑着血狮回去,那大哥可给你提个醒,你小子可要有被打死的准备。”
“为什么?”
“血狮可是我们向队长的心肝宝贝,而在我们那儿,不知有多少恶浪对向队长张着大嘴,淌哈喇子呢。”
阎应元越听越是糊涂,他问道:“队长是怎么回事?”
石头道:“我说你小子可真是个土老冒,这都不懂,队长就是一队之长麻。”
阎应元愈发地气闷,可又实在是想知道,他接着问道:“那这一队又是怎么回事?”
嘿嘿一笑,石头道:“一队就是向队长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呗。”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儿?阎应元愈发地好奇,但再问,这个大哥却不肯多说了。
一百零六章 长短
在墓前默默伫立了半个时辰,陈海平躬身一礼,然后上马离开。
自然而然地,陈海平和向彩英在中间,石头和阎应元在两旁,石头挨着陈海平,阎应元靠着向彩英。
虽然阎应元离自己还隔着老远,但向彩英却感到浑身不自在。
自少爷把自己的坐骑让给这个新来的大汉,实际上,她就开始心神不宁。
少爷什么意思?少爷是不是暗示自己,要自己嫁给这个大汉?这似乎不大可能,毕竟才刚刚见过面,少爷对这人的印象再好,也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但把自己的马让给他就什么意思也没有吗?
向彩英不是恐慌,她只是乱,因为她相信,少爷决不会在自己的婚事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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