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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珍珠传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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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延啜嘿嘿一笑,将胁下之物随手掷地,发出“通”的响声:“问他,什么都可以知道!”李承宷俯身一瞧,这“庞然大物”原来是一个人——身材魁梧,着明光重甲,瞧那服制花色,官阶竟然不小,滚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浑圆,却不发一声。问道:“可汗,他是谁?”
默延啜足尖随意点去,解开那人被封的哑穴,谑笑道:“此人是安禄山新封的靖国大将军薛嵩。安老贼的内政外务,随意问他便可。”
默延啜此次孤身深入长安城,秉的是擒贼先擒王之旨。先是伪装便夫入城,入城后方知他回纥都城与长安相较,真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长安城规划严整,各处坊、街、市布置相仿,他转了一圈,险些迷路,但终于接近皇宫,没有李承宷指引,不敢冒险入宫,匿于宫门之外,决意擒将一名要害官员,既可打听长安军务要情,又能拿到令牌安然出城。
这薛嵩可谓倒霉透顶,傍晚方领旨接了“靖国大将军”的印绶,喜冲冲入宫谢恩,出宫后随从恭维的一句“大将军”,便叫默延啜将他盯上。默延啜虽不敢轻入皇宫,出入薛嵩府邸却如入无人之境,趁薛嵩更衣之际将他制住。安禄山在长安城实施宵禁之严更甚玄宗之时,当晚无法出城,待到次日凌晨,默延啜令薛嵩着人准备马车,拿了令牌,大摇大摆的从城门而出。出城数里后,弃马车挟薛嵩至林中与李承宷、哲米依会合。其间虽有惊险之处,但薛嵩贪生怕死,处处配合默延啜,让其有机可隙。
薛嵩面色如土,已无半分“大将军”威风模样,身上只抖瑟颤动,显是十分害怕。
默延啜扬手对哲米依道:“去取纸笔。”哲米依依言取来笔墨纸砚。
默延啜又是一脚,踢开薛嵩上身穴道,说:“快将安贼的长安、洛阳驻防图画出来。”薛嵩大汗淋漓,本欲狡言不画,却一路见过默延啜手段,心想还是先保住自己性命,万事才可商量,提笔就地写画起来。想想画画,不多时就捧于默延啜道:“小将画好了,请大侠过目。”他摸不透默延啜身份,见他武艺胆略如同天人,长相与中原人士略有不同,遥记以往薛鸿现说过,塞外天山多有异侠,便只以“大侠”相称,以博好感。
默延啜展开其中一张瞧了两眼,皱眉将图揉作一团,喝道:“你这大将军,八成是不想活了!”指着图中一处说道:“此处明明是民宅,怎能驻扎下一万军士?莫怪我一剑取你性命,再捉一人来画!”原来薛嵩自作聪明,有意涂改驻防兵力情况,可怜他肚中墨水实在有限,瞒不得精明过人的默延啜。
薛嵩拿笔的手颤个不停,将心一横,心道这图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保得性命,还怕不能重新调防?
哲米依忍笑磨墨,见他重拿一张纸,想想写写,圈圈划划,捣鼓好大一会儿,终于又画成两张图。
默延啜稍觉满意,又将安禄山喜好、内政措施、兵力粮草诸种情况一一问薛嵩,薛嵩此时竟是知无不言,只盼能早些脱身。
默延啜瞟他一眼,道:“薛将军倒是配合,这样罢,我饶你一死!”薛嵩大喜,连连称谢,眼巴巴盼着默延啜解开他下身穴道。
“只是,我既已出手,手下从没有全身而退之人,”默延啜瞟一眼薛嵩下肢,薛嵩全身一寒,听他说道:“这样罢,你留下一双腿在此。”说话间朝哲米依使了个眼色。
薛嵩吓得瘫软如泥,似乎连饶命的话也说不出了。
哲米依跟随默延啜多年,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在旁叫道:“爷要砍下这个人的腿?我害怕见血腥,还是不要吧!”
默延啜道:“我言出必行,怎能收回?”
哲米依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瞧瞧薛嵩,又瞧瞧默延啜,道:“爷,我看这位将军也不是大奷大恶之人,容我给他求个情,若他还能道出一些机密要事,就不要砍他的腿了。”
默延啜不屑的望着薛嵩,口上说:“他还能知道什么机密?”
薛嵩却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脑中拼命搜刮所知的“机密”,其实他脑子笨拙,并不得安禄山信重,除了驻防之事非得让他知道外,所知的“机密”委实有限得很,绞尽脑汗思量一番,竟再没有可说之处,焦急处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一个机密——大唐广平王妃还没有死!”
李承宷这一惊非同小可,上前抓住他衣领道:“你说什么?广平王妃没有死?”
默延啜微微一笑,截断他的问话,道:“这算不得什么机密,还有什么机密可说?”
薛嵩顿时泄气。朱门甲第无一半,天街尽踏公卿骨,安禄山军队入长安城后,杀的王公贵戚哪里算少,一个王妃死没死早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事,拿出来说自然不会引起此人注意,当下垂下头,随口道:“看来,大唐德宁郡主被掳,今日未时刨心剜肝生祭安庆宗,更算不得什么机密。”
第68章:朝来始向花前觉(下)
沈珍珠脑中轰然一炸,远远的坐在车中,只疑听错。
听李承宷惊奇问道:“德宁郡主不是随军去了灵武?怎么会被掳,你休要唬人!”
薛嵩察言观色,知道要保自己性命,就在这“德宁郡主”身上,急忙答道:“这我也不晓得。只知道这回房琯率兵攻打长安,德宁郡主竟然混在军中前来,被晋王掳住。”
沈珍珠手扶车壁,抑制不住五脏六腑错位般的惊悚剧痛,无力安稳而坐,马车仿若亦随她的心跳颤动。
可怜的婼儿,她的心事,瞒过李俶,瞒过她沈珍珠,瞒过天下人,总归不能欺瞒过自己。她为何随军前来长安?是为安庆绪的婚事,还是印证她自己的心?此情何堪啊,竟落入敌手。安庆绪早非昔日,怎能容情于她,岂会心慈手软!
薛嵩絮絮叨叨解释着。其实当日长安城破,安禄山为报安庆宗之仇,已是大开杀戒,将霍国长公主、驸马杀于崇仁坊,并活挖其心,掏出来祭尊安庆宗,同时用铁制锐器撬开脑盖残杀杨国忠、高力士亲党八十三人,血流遍地。越日又杀死皇孙及皇室郡主、县主二十余人。昔日金枝玉叶身,一朝凋残无人问。此番生擒德宁郡主,恰逢今日是安庆宗生祭,竟是如获至宝,安禄山乃是打算亲自主持仪式。
刨心剜肝,刨心剜肝!
薛嵩的话,李承宷的问话,默延啜的声音,全已成为空旷回音,模模糊糊的光阴里,李婼清脆的笑声,透过高高云端落下来,远远相隔,俳佪难去。
饮宴游春时,李婼手捧一束雏菊,奔跑在七彩露珠的草地上,青草泛着翠绿的光芒,鸥雀辗转回翔,朝她喊着“嫂嫂,嫂嫂”。
生产之时,本已一溃千里,惟有她紧紧攫住她的手:“我发誓——”
沈珍珠一个激灵,伸手就去掀车帘,却听“霍”的声,车帘已被扯起——面前之人神威凛凛,宛若天神,清晨的日光耀入马车,投射到他面上,柔和了他冷峻的线条。
她滞住。仰视他面容,迷幻交织,百味泛起,一时凝噎无语。
千帆过尽,为何在最危难之时,总是他。
她不欲欠他、负他,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向她的身旁。
他舒泰自然的俯下身,握住她停在半空的手,紧紧复紧紧,紧抿双唇,欲言又止。良久,忽的展眉长笑:“终于肯见我了?”
她面色苍白,嘴角却泛起笑,隐去眼底的泪意,抽回手,望向他,“不怕我开口求你,打乱你的计划?”
默延啜怔了怔,止住笑意,缓缓道:“只要你肯说,我必然去做。”
沈珍珠却摇头,“这于你太不公道,你无须如此。”
默延啜眸底划过一缕哀伤:“那你就眼睁睁看你的小姑子去死?”
“所以我求你帮我——只要你救出德宁郡主,你可跟我提任何要求。”
默延啜怒视她:“你把我默延啜看成什么人,我会为这样的事来威胁利诱你,胁迫你?”
“我只是想让自己心安理得。”沈珍珠强捺住胸口的不适,眸中是不屈不挠的平静。
“好,好,”默延啜后退两步,点头高声道:“好个心安理得,这个模样,还这般自负傲气,这才是如假包换的沈珍珠!”
一旁的李承宷听到此句,一惊更甚,问道:“沈珍珠?她,她就是广平王——”说没说完,默延啜已凛声道:“好,我答应你。待我救了人,再跟你提条件!”嘴角竟轻扯出一丝笑意,看在哲米依眼中,知道他实是难过已极。
李承宷左右相顾,猜不透其中究竟是何讲究,倒是深知凭自己身手无法救出德宁郡主,说不出硬气之话,疑惑的望向哲米依,哲米依微微朝他摇头,心中恻然。
默延啜走过几步,踹开薛嵩下身穴道,问道:“在何处生祭?”
薛嵩下身仍然麻木,勉强舒展活动,答道:“在,在……在太庙。”
默延啜征询的目光望向李承宷,李承宷道:“太庙在皇城,由安上门入城后前行百米可至,只要能救到人,倒是易于杀出宫门。”安禄山入长安后,自然将皇城太庙中供奉的李氏祖先全“请”出太庙,换上了他安家的列祖列宗牌位。
默延啜对薛嵩道:“你带我入皇城太庙!”
薛嵩刚站稳,不禁张口结舌:“这,这……”
默延啜道:“你这大将军,铁定是做不成了。”以他本来所想,一直都没有取薛嵩性命之意,只是唬蒙骇吓,以得那驻防图纸。再反以这驻防图纸威胁薛嵩,叫他回府后不敢在安禄山面前说出曾被俘画图,这薛嵩一要命,二要权,非得受他胁迫,让这驻防图发挥极大的作用。然出了德宁郡主之事,又有沈珍珠开口相求,此事已经不成,薛嵩的身份无法继续保全,这驻防图转瞬就成废纸,这便是沈珍珠所称的“计划”被打乱。
李承宷收敛心神,情知现在不是啰嗦矫情之时,笑着上前拍拍薛嵩的肩膀:“薛将军,你画了这样一张图,不怕我们拿到安禄山面前参你一本?为今之计,你还不如趁机反正,这回若助我们救出德宁郡主,大唐皇帝陛下一高兴,指不定也封你个靖国大将军,岂不比安禄山册封的名正言顺!”
薛嵩一听,心中又动了念头,觉得这确是自己“不幸中的大幸”,安禄山性情暴躁多疑,自己已走到这一步,惟有咬牙听从,哭丧着脸说道:“当不当将军尚在其次,只求两位大侠好歹留薛某一条性命。”
李承宷哈哈而笑,“只要你乖乖听话,”沉下脸,“若要背后捣鬼,你也知我们的手段,要自己逃出性命难,要当时要了你的小命,只是举手之劳!”
薛嵩变了脸色,喏喏应是。
沈珍珠催道:“时辰不早,你们何不早些入城,以作准备!”
默延啜环顾四周道:“承宷,我们走!”他此番来回长安城,早已观察清楚地形概貌,此处虽在长安以西出城道路旁,但离道路甚远,难有兵士来回巡防,方圆十数里鲜有人家,兼是白昼,沈珍珠与哲米依躲避在此,当是无虞,不必象头晚那样放心不下。
沈珍珠眼瞅默延啜一行三人去得远了,强撑的一口气泄去,重重跌倒于马车上,不住喘气。
哲米依急得团团转:“没有药,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沈珍珠喘着气开解道:“不必,不必……着急,我躺得一会儿…………自然会好。”
第69章:海动山倾古月摧(下)
转过长长弯道,便桥将在眼前。
此际马行稍缓,沈珍珠方觉腹中气息略有平和,身上回复一点气力。
默延啜忽然拉马止步,身后十余骑马同时长嘶,止住步伐。
沈珍珠诧异的睁开眼。
前方旌旗招展,数百骁骑阵形严整,衣甲鲜亮,便桥被远远隔在背后。双翼两队骑士箭已上弦,一触即发。
立马大旗之下,扬眉傲视而来的,正是安庆绪。
安庆绪一眼瞟见默延啜,不禁颇有惊异,扬声道:“与可汗一别两载,未料今日幸会,安某意外之至。”
默延啜遇敌愈强反愈无惊惧,哈哈一笑,漫不经心的抱拳答道:“幸会,幸会!晋王屯兵在此,莫非特意迎候本汗?”
安庆绪目光如炬,闪电般由崔光远、李婼、李承宷、哲米依等人扫过,落到沈珍珠身上,眼神复杂,不知其心中所想。面上殊无笑意,口中却出笑声:“没想到本王小小一计,今日赚头这样大。不仅将你们这些人一网成擒,连葛勒可汗也得到我大燕做客。”
崔光远只识李承宷,一直不及问默延啜真实身份,听闻安庆绪呼之为“葛勒可汗”,也是一惊。
当时之此,崔光远全身大汗淋漓,心中连呼“上当”。今日救李婼时,安庆绪不在太庙之中,他一直庆幸不已,待与默延啜等人杀出重围,更觉行动顺利,侥幸之至。谁想安庆绪埋下伏兵,早早等候在此必经要道。
久已隐没的马蹄之音由身后隐隐传来。追兵将至,前有阻拦,上天入地皆难,方知安庆绪此招甚为高明——以安庆绪超绝武艺,若是留于城中对他们对敌,无论有无默延啜,均难以救出李婼,然而安庆绪欲擒故纵,有意安排放他们出城,看崔光远是否与他人会合,有无同伙,以全部擒拿倒位,此其一;其二,安庆绪应是预先部署,在崔光远等人出城后,让追兵稍稍放慢步伐,以免追赶过甚后崔光远一行避于茫茫山林中无法寻找,惟此便桥附近空旷平整,利于大部人马前后夹击厮杀,便特意守在此处等待。
安庆绪确是将才。他惟一没有算到的,便是默延啜与沈珍珠竟然在此行列之中。
飞骑兵所用弓箭,乃以铁杉木所制,兼以飞骑兵人人力发千钧,若默延啜等人稍有异动,安庆绪挥手之下,就算默延啜神功盖世,亦难保周全。
沈珍珠低声对默延啜道:“可汗不必管我,快自行冲出重围。”微微一动,意欲跃下马,免为其负累。身子一紧,被默延啜牢牢箍住,听他沉声说道:“这样危难之时抛下你,决非我默延啜所为。”
沈珍珠却说道:“移地建和叶护年纪幼小,这样抛下回纥子民,可是你默延啜所为?”
默延啜闻言一怔,稍有犹疑,便在这瞬息之间,沈珍珠猛的攘开他的手臂,由马上跌落。
默延啜瞬时回神,提手弯腰去揽她,千钧一发之际,侧边白影电掠般晃来,强劲掌风拂面,他侧头避过掌风,运十分力道于右掌,一击而出,与来袭之安庆绪堪堪对了一掌,犹觉五脏六腑震动难受,安庆绪也连连朝后掠退十余步,勉力稳住身形,冷笑着立于旗下——胁下已挟住沈珍珠身躯。
安庆绪将沈珍珠轻轻放下,却觉她身子虚软下滑,忙回手用劲紧揽住她腰肢,扳过身子,见其面色惨白,双目微合,不动不闻,无声无息,安庆绪方才便已察觉她面色不对,此时不禁惊恸,合身低探她眉宇,唤她的名字。
沈珍珠忽的双目一睁,立身而起,安庆绪面前寒光晃动,以他素日武艺,如是陡然遇袭,必定毫不犹豫一掌击去,将偷袭之人毙于掌下,此时半刻犹豫,侧头欲避,喉中凉动,一把匕首已架在颈上。安庆绪身体微有发僵,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双眸,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珍珠!”
“王妃!”
“嫂嫂!”
数人同时出口惊呼。
“放他们走!”沈珍珠身子有些颤栗,声音却平静坚决,一字一句清唽说道。
“你能威胁到我么?”安庆绪看着她,不动声色的说道,“你如此蠃弱,连匕首也拿不稳,可知我只要一抬手,随时可以将这匕首夺下?”
说到此处,却突然朝身侧断然挥手,令道:“放他们走!”
飞骑兵惟其命是从,赫赫移动,让出一条通道。两侧骑士依然按箭在弦,以防妄动。
默延啜长吁一口气,只觉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竟让一女子设法为其逃生。李承宷与崔光远策马立于原地,一动不动。
李婼大声哭起来:“嫂嫂!”默延啜侧目横她一眼,喝道:“还不快走。”长长马鞭扬天挥去,一惊数马,诸人马匹皆奋蹄而出,往便桥驰去。
默延啜驰在最后,驶过大旗之下时,马鞭当空长挥,看似直取安庆绪,实欲要卷住沈珍珠身躯,裹带上马。
安庆绪食指一弹,沈珍珠手中匕首“铛鎯”落地,安庆绪抱住她腰肢半空反旋,反手擎住默延啜马鞭,默延啜天生神力,安庆绪内力浑厚,两人一时相持不下,默延啜弃鞭拨刀,如鹰隼凌空展翅,直扑安庆绪。安庆绪来不及拨剑,携沈珍珠连连后退,两侧骑士此际方反应过来,顿时弓弩朝天齐放,默延啜半空中挥刀砍箭,应接不睱,断箭之声“扑扑”不绝,却听“哧”的两下,肩臂、背心剧痛无比,已知中箭。
沈珍珠大惊失色,喝道:“还不快走,要死在此处,让我绝了被救之望吗?”
默延啜面色铁灰,已知事不可为,负痛跃身回马,喝道:“珍珠,我定会回来救你!”说话间,又斩断几枚来箭,那马臀部已中数箭,裂叫一声,驮着默延啜狂奔而去,一路听见他嗥叫悲凉,宛若荒野中的孤狼。
“晋王,可要追击?”一名领头骑士问道。
安庆绪摇头。掉头看身后的沈珍珠,道:“这样你可满意?”
沈珍珠强力支撑到现在,抬头,眸中静寂如水,问道:“为何要这样?”胸中的疼痛,脑中的昏眩漫天席地卷来,她不愿晕倒,她要清楚明白即将发生的,然而她还是幽幽的陷入下去……
第70章:念此翻覆复何道(上)
瑟瑟寒风拍打窗棂,隔窗望去,几处破损房宇,枯草萋萋,有一缕风由窗隙挤压入室,一片雪花飘落在窗棂外,如琉璃般晶莹剔透。沈珍珠看着微微一笑,伸手去顾那片雪花,然窗棂的格子是由外朝内钉死的,她黯然的收回手。
“只要你愿意,不止可以走出这间房屋,这大好河山,万千黎民,都是你的。”安庆绪不知何时已走进来,在她身后说道。
沈珍珠不理他,走过几步,坐到几案旁,抬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想怎样?”
“你还不死心?”安庆绪在她对面坐下,道:“这世上除了我,再也无人知道你在这里。就算让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毫无用处。”沈珍珠心中微凉,那日她自苏醒便已身在此房中,也不知究竟昏迷多久,此是何处。两名侍婢垂手侍立在门前,连眼角也不往安庆绪和沈珍珠身上扫略,宛若两个无声无息的死人——只当是死人罢,她们早被安庆绪毒哑,每日除了例行逼她喝药吃饭,侍奉穿衣洗浴,连眼神都是直的,木的,没有生机的。
房间特别暖和,地上铺的毡罽似乎都是热的,一应起居设备都是极好极全的,然沈珍珠只觉窒息无法透气,身体虽是渐渐康复,那心上的压迫之感却愈来愈沉。
“世上多是大好女子,我早已结缡他人,我不明白你何以依然如此偏执。”沈珍珠望向窗外那慢慢纷扬洒下的雪花,说道。
“可惜这天下之大,沈珍珠却只有一个。”安庆绪顺手拿起桌上酒盅,自酌自饮。他每日必至此房中,不管沈珍珠劝说喝骂,自饮自乐自醉。
“你真以为能关我锁住一生一世?”今日沈珍珠一改常态,竟夺过安庆绪手中酒盅,满斟一杯,说话间送至自己唇边。
安庆绪神色稍变,迅捷出手扼住她手腕:“你伤病未愈,不可喝酒!”
沈珍珠执拗的将手一送,启唇将酒全咽入口中,喝得太急呛住,连连咳嗽,牵住胸部伤痛,面上自现痛楚之色。
安庆绪冷冷看着她,启口说道:“你何苦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我就如此不堪,昔日你宁死于我剑下,今天你视我如无物?”
沈珍珠咳嗽两声,道:“你既已知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你若不肯放我,不如给我个干净痛快。这般的折腾我,又有何益!”
安庆绪面色乍变,扬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掌微微一捏,听到“哧”的脆响,酒杯粉碎,安庆绪扬手随意往后一掷,正正击中身后一名侍婢的面部,碎片划过处,那侍婢鲜血流淌,却不敢去拭,跪地“呀呀”的叫唤着,不住的磕头。
安庆绪只作无事发生,抚案而起,对沈珍珠道:“你休想再逃离我的掌控。我的忍耐有限,就算要不了你的心,也要定了你的人!你莫要逼我用强,莫要逼我毁了你!”说话中,似是无意朝那侍婢望一眼,拂袖而去。
沈珍珠呆立当场,半晌无法动弹。
他是安庆绪,再不是当年的安二哥。早在归还那枚珍珠当日,他心中仅存的那抹暖色已全部褪去。是她逼他的,为着自己的名节清白,逼着他一剑斩下,从此心如钢铁,视万物为草芥,摒弃所有情义。
她无法预料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虽摒弃所有情义,惟有对她,因着亲下杀手,因着乍然失去,方知决不可舍,竟立意不惜一切夺回。大婚那日,他与她近在咫尺,终失之交臂,却更激起他之欲望。婚礼未成,或者在他心中,却早已将她当作天定的妻子。
他一步步退让,甚至顺着她的心意,有意放走默延啜等人,竟是下定决心要留住她的心。
他日日来视,当她卧床不起时,甚至亲侍汤药,让她身体日渐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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