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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后妃传珍珠传奇-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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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通!——,。。(。”内室大门一声巨响,被人由外一脚踹开。
    此时凄风呼啸,室内烛火被愈压愈低,里外一片黝黑,只能瞧见一团黑影伫立门口。忽的火苗乍闪,藉着跳跃的昏黄光芒,正映出李俶的面庞,铁青里带着狰狞,眸中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烈火,嘶烧着要吞噬一切,怒气与威严都已臻极境。
    李婼情知不妙,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皇兄这般模样,在吓呆的同时唤出一声:“皇兄——”眼见李俶身后室门中开,急忙上前掩住室门,回首道:“皇兄有话好好说……”
    话音未落,却见李俶通通上前两步,看不清怎样出手的,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沈珍珠一个踉跄,已被他掴倒在地。
    “李俶,你混蛋!你竟敢动手打她!”默延啜怒喝,搀起沈珍珠,见她嘴角已流出一缕鲜血,这一掌委实掴得不轻。
    “不要紧,”沈珍珠撑住默延啜一臂,慢慢站立起来,抹去嘴角血迹。
    李俶怒极反笑:“她既是我的妻子,我打她何妨,她不守妇道与人私奔,我就算要她死,也不为过!”说话间已提手解下腰间佩剑,“咣”的声掷于沈珍珠面前,冷笑道:“你若要跟他走,我宁可你现在便死在我面前!你自己了断吧。”
    “不是这样的!皇兄你误会了!——”李婼大叫起来,曲身去抢那柄剑。
    银芒乍过,寒光晃动,沈珍珠已将宝剑提起。
第123章:自此孤云不可期(下
    沈珍珠的心轻轻颤动着。
    她一手扶起剑尖,将剑身正正端于面前,仿佛在仔细端详剑刃的锋利程度。
    一切莫非皆是天意。
    在这样的时刻,他恰恰赶来。
    人生一场盛宴,她与他,与这锦锈河山,与这朗朗社稷,曾经适逢其会。
    而上天终于要如此安排,要她以这样的形式,退场。
    她素来不信天命,而这一回,她愿意委就。
    她抬眸。
    时间似乎突然间停滞。
    李婼焦急之情溢于言表,手中仍捏着那封留与李俶的书信。
    李俶怒意汹汹,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天子之怒,也不过如此吧。而在这怒的面具下,有没有掠过一丝痛与悔?
    惟有默延啜最镇定,挥手之间,他可立毙一人于掌下;要阻她就死,同样轻而易举。
    沈珍珠笑了,她双手一松,又是“咣铛”脆响,宝剑已被她掷落于地。
    出乎意料,在场三人同时一愣。
    沈珍珠随意伸手,由李婼手中抽出那封信笺,双手齐上,三下五除二将信笺撕得粉碎。
    李婼回过神:“嫂嫂,信!——”
    适时一阵风过,正将碎片一古脑儿刮走,撒得满室零落。
    沈珍珠已经开口:“殿下,我为镇国夫人,与你同居一品,不能由你发配生死。”
    她不能死。
    千古艰难唯一死,然而历劫了无生死念,此时她只能选择生。
    她宁可让他恨,也不可让他悔。
    李俶深吁一口气,有种痛楚由肺腑肝肠慢慢升腾上来。一点一点加深,愈来愈不可扼制,升腾至脑中,竟转为仿若要沸腾的怒火。他咬牙切齿,却只能从齿间挤出四个字:“很好,很好。”
    “哈哈哈,”默延啜仰天长笑,满面赞许之色:“好,这才是沈珍珠!”一语既毕,左手握住沈珍珠手臂,朗声道:“我们走!”
    “且慢!”李俶面色阴沉,左手解开外袍束带随手往旁一掷:“可汗要带走我的人,总需给本王一个交代,何妨你我战个百来回合,至死方休?”
    默延啜停步,点头道:“殿下所说有理,咱们该以男人们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李俶脚尖一提,那柄被掷落的宝剑回至手中:“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语落,蓦的一弹长剑,有如夜空闪电般直挑默延啜左胸。
    沈珍珠失声“啊”的一叫,再也说不出话,心乱如麻,以默延啜之武功,李俶怎能是对手?
    默延啜一掌将她推开,纵身向后倒退间已拔出腰间弯刀。他双目如炬,一刀向前推实,正与李俶长剑相交,刀剑相交之光急速伸吐,二人人影交错飞掠,眨眼间已过了十余招,刀剑交击之声有时若流珠溅泉,有时如狂风大作。
    沈珍珠疾声短促叫道:“默延啜!”
    此际默延啜正轻描淡写的化去李俶攻来一剑,闻言刀势微窒,头也不回的笑道:“你放心!”
    沈珍珠听得他语中深意,知其不会伤及李俶,稍为放心。
    李俶听见她二人如此一问一答,心下更是大怒,剑招更为凌厉,杀气汹涌。
    内室打斗已然惊动外面的宫人与侍卫。或许早被交待,无人敢擅自冲入室中,外间脚步声杂乱,吵嚷一片,终于听到严明在外大呼:“殿下,出了何事?”
    李俶面上一寒,手中招式不乱,凛声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说话稍有分神,默延啜弯刀刺来,堪堪在手臂上划过一道伤痕。
    李婼急得惊叫起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默延啜哈哈大笑:“确实不需再打下去!”挥刀之下,李俶节节后退;他沉声一咤,臂上暗自加力,意欲下一刀便将李俶长剑震断,迫其服输。
    “皇上驾到!——”
    室门大开,宫灯闪烁犹如白日。
    肃宗与张淑妃简装常服并立于室门处。
    李俶与默延啜几乎同时垂下兵刃。
    肃宗显然有些气力不继,抬手指着李俶:“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俶还剑入鞘,躬身含笑,朗声答道:“儿臣是与葛勒可汗切磋武艺,惊动父皇,罪在不赦。”
    张淑妃咯咯笑了起来:“俶儿真是风趣,这半夜三更竟与可汗在珍珠的内室切磋武艺?”转眸看眼沈珍珠,与肃宗笑道:“臣妾前日说与陛下的外间传言,妾与陛下都是一笑置之,以为讹传,今日一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葛勒可汗,你半夜来至楚王妃居室,难怪楚王要与你‘切磋’武艺!”
    肃宗神色霍的沉下来:“珍珠,朕一直对你寄予厚望,未想你竟做出如此有辱皇家脸面之事!这洛阳宫禁内外上千人,你要我李氏颜面何存,你要再如何立足世上?”
    李俶脸色愈加沉郁,只觉头皮发炸,不自觉朝沈珍珠望去,见她面寒如冰雪,伫立在皇帝面前一动不动,万千念头来回盘旋,一时竟拿捏不住。
    “父皇错怪嫂嫂了!”李婼忽然跪地叩首。
    肃宗皱起眉头:“这有你甚么事,速速回你寝宫睡去。”
    “不,这件事与儿臣大为相关!”李婼再叩首,昂首斩钉截铁般说道。
    肃宗大为惊疑,淑妃笑道:“你一未嫁女儿管这事作甚,听你父皇的话,快快回避罢。”
    李婼道:“儿臣死罪。葛勒可汗夜闯禁宫,确实是与人暗通款曲………而与他私会之人,并非嫂嫂,而是我!”
    沈珍珠如堕冰窟,曲身攥住李婼的手:“婼儿,你不要——”
    李婼用力甩开沈珍珠的手,余下的话说得又急又快:“嫂嫂无谓替我遮掩,自当年可汗由安庆绪手中将我救回,我便对可汗暗自钟情,立意以身相许。今日乃是我夜宿至嫂嫂室中,可汗寻我才来此处,嫂嫂本是清白无瑕。此事但凭父皇发落。”回首对默延啜道:“既有今日,连我也敢承认,你也无须避忌了。”
    默延啜仰天合目,霍然一捋长袍,半跪于肃宗面前:“陛下,默延啜素仰天朝威仪,今日求娶和宁公主为我回纥可贺敦,望陛下成全!”
    肃宗微怔,然只迟疑顷刻,已面露喜色,笑道:“原来如此,却叫朕冤枉楚王妃。好事,好事……”侧首对张淑妃道:“爱妃意下如何?”张淑妃连忙笑答:“宜国宜家,臣妾恭喜陛下。”
    肃宗展袖,内侍在其身侧执笔备记:“拟旨,和宁公主加封宁国公主,赐嫁回纥可汗。”
    李婼伏地谢恩。沈珍珠扶她起身,李婼强笑道:“嫂嫂,未想当日我骗你而许下的誓言,今日竟然成真。可见骗人确非好事,欠了老天的债,终归要还的。”
    肃宗甚是高兴,已高声道:“今晚也算是闹够了,朕也乏了,都散了罢。俶儿,朕今日错怪珍珠,你需得替朕好好宽慰一番她。”李俶面无表情喏喏应是。
    “臣有一事恳请陛下恩准!”沈珍珠忽的上前跪下。
    肃宗停步,笑道:“朕欠你一个人情,说罢,若无关大碍朕一并准了。”
    沈珍珠慢慢的叩一个头,肃宗面上的笑意稍减,这才注意到方才沈珍珠自称“臣”而非“儿臣”,一字之差,千差地别。
    “臣请与楚王殿下合离,求陛下恩准!”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沉寂下来。
    十四个字,一字一音,吐纳清晰,执重而坚决。
    室内外每一个人,能听见的,惟有自己的心跳。
    而李俶,亦然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
    肃宗收敛笑容,他慢慢的转过头,眺望殿外远处。独霸高处,此际的皇帝,他在想什么?是否忆及那一段年少情怀,或者是宫墙外江湖中,远得不知去处的结发妻子?
    “俶儿,”他声音中有软弱,有悲怆,“没想到你我父子,竟是同一命运。”挥袖道:“准!”
    不待沈珍珠再叩首谢恩,肃宗头也不回的令道:“婼儿,可汗,随朕走!”李婼垂首跟随在淑妃身后,默延啜稍有犹疑,却见跪地的沈珍珠抬首朝他微微一笑,心中释然,快步在肃宗身后。
    室中瞬时只剩下李俶与沈珍珠两人。两名随侍宫女入室,见沈珍珠仍跪地不起,忙一左一右扶她,未曾想起改口,低声问询道:“王妃无恙吧?”
    “呯!”李俶手掌猛击几案,怒喝道:“你们还唤甚么王妃,她已不是楚王妃!”
    宫女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应是。
    李俶冷笑,目光如利刃,指向沈珍珠道:“你既已非皇室之人,怎有资格再呆在皇宫中?”高声朝外唤道:“来人!”严明立时带着数名侍卫应命。
    李俶道:“将这妇人逐出宫去!”
    严明大惊,口上是答应着,人却立在原地不动,眼神左瞅右看,既观李俶神色,又看沈珍珠表情。
    沈珍珠笑了一笑,对严明道:“殿下所言有理,我本该自行出宫,不敢有劳殿下与将军。”目光缓缓移在李俶身上。
    她双眸如秋水,无喜无怒,无哀无愁。
    曲身施福:“殿下,保重。”
    室外春雷滚滚。
    沈珍珠一步一步,非常缓慢的,往室外走去。
    她不敢走得太急太快,她怕一不小心稳不住步伐,摔倒在地。
    她更不敢回首。
    她的泪水已充盈眼眶,她不能让他看见。
    他这般的聪颖,只要一滴泪水,足以引起他的疑窦,足以让他识破她。
    然而,她又多么想回首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一切都结束了。
    若她终究不是可以成就他的女人,她何妨让路?
    若她始终是他的牵绊桎梏,她何妨亲手斩断绳索?
    这一生,我从无后悔。
    这一生,你给了我这么多。
    而我所能给你的,只有,从此后的恩断情绝。
    (第三卷完)
第124章:西看明月忆娥眉(上
       本次征伐未设元帅,只令宦官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监军。征讨甚顺,十月十四,郭子仪等大败安庆绪,克复卫州,安庆绪部一路烧杀掳掠逃往老巢邺城,唐军随之追击。
    张涵若身着绛紫色织绵战袍,提剑拭去剑身血迹,“铛”的声将长剑回收至整腰的板带上。本次征讨,她领自家兵丁五千余人归属郭子仪统率,自请为前军中的一队。半个时辰前,她刚刚与小股叛军遭遇交战,攻打卫州时,郭子仪不准她上阵杀敌,这番厮杀下来略略过瘾。天色已暗,她极目远眺,扬缰催马,恨不能一个箭步赶上安庆绪,以报父兄之仇。
    张涵若所率兵马原本在前军列于居中之位,这般催马极步前行,不多时便赶超上前,将其他兵马渐渐甩在后面。三军本无元帅,郭子仪率郭家军主力处于中军位置,其他节度使兵马各自为阵,故张涵若擅自行军在前也无人阻止。
    前行二三个时辰,渐的暮色四合,浓雾迷离,混沌中惟有军中战旗仍然清晰可辩。却见前方依稀有山头松林稠密,便问周旁人道:“这到了哪里?”
    连问三声,无人应答。她所率兵丁多是幽州一带人士,对邺城一带无人熟悉。
    张涵若也非鲁莽之辈,眼见自己与后队军马相距甚远,前方若有伏兵十分危险,便命将来地图,点燃火把与副将林洪同观地形。皱眉道:“原来此处名唤愁思冈。此形甚为复杂,若无人带路怕是容易走失。”
    林洪道:“那不如我等先歇息,等后队兵马到后再作打算。”
    张涵若略作思索,她本属争强好胜之人,这次能僺征安庆绪全赖李豫在肃宗靠前为她说话,若不稍立战功而在此退缩闪避(心中实是不甘,将地图当中一拢,命左右道:“快去周边搜寻一番,或有邻近的百姓知晓地形。”
    果然不到半柱香功夫有两名兵丁带着一名青年男子晥了。那男子只着寻常布衫,头裹青布头巾,远远的朝张涵若打个拱,想是多少有些害怕,声音嘶哑着:“参见将军。”
    张涵若笑了笑,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们乃奉旨征讨安氏逆贼的官兵,你居住在这愁思冈附近,可知这方圆数十里的地形?”
    男子道:“约略知道一些。”
    张涵若大喜:“那你可愿为我们带路,事成之后,我许你五千钱。”这可是极大的犒赏,那男子一听毫不迟疑:“某愿为将军效劳。”
    这男子答允得如此干脆,张涵若喜悦之下反倒增了疑窦,远远望去,见那男子身量瘦小,声音虽嘶哑倒也不难听,只是一直未敢抬起头,便问道:“你声音为何如此嘶哑?”
    男子答道:“这是因为某年少时曾生一场大病,高热数日不退,待得病好,这嗓子便已被烧坏。”
    张涵若又问:“听你说话,似乎是读过圣贤书,家中还有何人?”
    男子道:“将军惠眼,某读过几年私塾,家中现惟有老父老母。”他答话时,带他前来的两名兵丁便暗自向张涵若点头示意,以证其所言属实。张涵若忖度下只怪自己多疑,就算前方有伏兵,也绝无时间安置这样的细作来引自己上当,释然道:“好,那烦请你在前带路吧。”
    男子应“是”,缓步朝最前方的骑兵走去。
    他在应“是”之时,略微抬起头,张涵若亦恰好朝他瞥去,这一瞬间正正看清他的面庞。这一看,张涵若惊得心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浑身血脉四处乱窜。
    “站住!”她失口大叫,跃马、伸臂,声到人到,“呼”扯下那男子的头巾。
    那“男子”惊惶失措,提手去掩发鬓,然而已然来不及,一头如墨青丝披泻直下,竟是一名女子。
    “沈姐姐,你居然在这里!”张涵若颤声,双手紧紧拢住面前人的双臂。面前女子,眸辉星动,肌肤如玉,可不正是失踪半年之久的沈珍珠?
    “你,你做甚么!”这女子却用力挣脱张涵若手臂,往后连退两步,满脸均是错愕。
    “沈珍珠,我是涵若啊,你看——”张涵若扬头,摘下帽盔,露出盘结为髻的满头乌发,满怀期冀,“总该认出我了吧。”
    那女子长吁口气,说道:“原来你也是女子。”神色大为一松,说道:“你想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所称的甚么沈姐姐。”
    张涵若大吃一惊,不由再细细端详面前女子体态形貌,与沈珍珠竟似无丝毫差别,除了口音。沈珍珠说话声音或温婉如玉,或清朗明断,与面前女子声音有天壤之别。张涵若本有武艺,再加留神细听,可知面前女子嘶哑的口音并非装做出来,且其官话中夹杂有本地口音,怅然道:“世上怎么能这有样相似之人。沈姐姐,我知你不愿认我,你从洛阳来到这里,定是吃足苦头——”
    那女子轻轻一笑,道:“将军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世居邺城近郊,一直仰慕西京、东都的繁华,可惜从未能踏足洛阳。”
    张涵若心中暗暗叹息,说道:“原来如此,想来是我认错了。不知你姓甚名谁,你既为女子,此行带路之事十分凶险,我也不能勉强你,你还愿意去么?”
    那女子道:“我姓高,名月明。带路之事我既然已经答允,自然会做到。”
第125章:西看明月忆娥眉(下
    这样耽搁些时间,已有探子来报:后方唐军距此不足五里,行将赶至。
    张涵若底气一足,便与高月明各骑一马,亲自领军带路往愁思冈行去。高月明不会骑马,却是聪颖过人,张涵若稍稍指点一二要点,她就能象模象样的骑在马上,端方正气的策马缓步前行。一路上张涵若暗自观察高月明举止,实是处处都象极沈珍珠。
    她当真不是沈珍珠吗?张涵若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
    “由此山坡先上再下,行过一道狭窄而且极长的官道,便可入愁思冈腹地。”行至一高近三丈的坡坎前,高月明驻马说道。
    张涵若抬首蹙眉望着这坡坎,难以想象以往来返邺城之人是怎样通行的。
    高月明想是明晓张涵若的心事,道:“将军定是奇怪此处车马如何通行吧?以往商旅由此经过,都是自行下马推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邺城外,只也得愁思冈一处可据险而守。将军须得谨慎从事。”
    张涵若猛一扬鞭,策马跃上坡坎,勒马翘首瞻望顷刻,又回马至高月明马前,道:“你所言极是,我不可将我家这些男儿的性命妄自断送。你熟知地形,依你看该当如何是好?”
    高月明略作思索,道:“为防有诈,未若我们每走一段路前,先派一队兵马在前探路。若无不妥,以火把为信号。”
    张涵若细思之下,这一队探路兵马不同于探路的探子,愁思冈内真有安氏伏兵的话,探路兵马人数若太少,伏兵只会按兵不动、请君入瓮,这样的探路毫无作用,看来自己竟要痛下血本!她策马往身后密麻麻的兵丁们望去,均是由幽州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铮铮男儿,为了报父兄之仇,为了这尺寸之功,她真的忍心让他们往前行么?
    “大小姐,末将愿领一千兵丁前往探路。”林洪沉声在旁请命。
    张涵若瞪他一眼,猛咬下唇:“好,你等要千万小心!”
    林洪一笑,抱拳道:“大小姐放心,临危而不退,本就是幽州张氏之风,我等决不会贪生怕死,会辱没幽州张氏威名。”在张涵若点头中,已点兵丁头也不回的往愁思冈行进去了。
    张涵若策马于坎坡上,两眼凝视着那浓雾中的狭窄官道,身子一动不动。她觉得时间这样难捱,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拖了极长功夫。
    “大小姐,有,火!火!有火光了……”近旁的一名兵丁低声喊起来。
    张涵若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果然,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束火光燃起,接着,是两束、三束……她露出一丝笑容,回首下令道:“迅速出发,赶至火光所在地!”
    “不对,不对!先不能动!”不知何时,高月明已策马伫立在她身侧,她急急的指着那堆火光道:“你看,火光不对,有些混乱!”仔细看去,那一束束的火光此时似乎在腾跃着。张涵若不以为然:“兵丁千余人同过那狭窄的官道,火光显得混乱势所难免。后队迅速前进!”
    高月明急拦住刚要起步的张涵若战马:“将军再等等,啊,你看!——”
    张涵若一惊,只这瞬息功夫,再看那火光又有变化,四散腾跳变幻,再凝神细听,远处有杀伐之声隐隐传来。她情知有变,正待召回刚刚下官道的后队兵丁,忽听得战鼓轰鸣,嘶杀之声四起。
    “快退,快退,我们中伏了!”
    “有弓弩手,小心啊!———”
    她的兵丁嘶喊着,如潮水般向后退来。“快护送高小姐走!”她命令身侧两名兵卫,这两名兵卫忙一左一右拉住高月明马缰,带她往后方退去。
    “将军,你也快退啊!”高月明在马上呼喊着。
    张涵若蹙眉,她是不能不退了,她拉起马缰,又一队兵丁朝她所在的方向退回来,她的马仰天嘶鸣往后连退几步,就在那一刹那,马的后蹄蹬塌了坡坎上的松土,她,连同马,一下子便滑了下去。
    “啊——”张涵若惊叫,如此堕马身上总得挂上几处彩,然而惊叫声未息,已稳稳当当落入一人怀中。
    “你好大的胆子,这条小命丢十次也不为过!”来人将她放下地,语气中颇有责怪。他身着皮甲,外罩猩红色披风,英伟威武,眉宇中有隐约的沉郁。
    张涵若看他一眼,立时将目光移开,心头既有几分羞涩,又含着几缕若有若无的喜悦。说道:“太子殿下,你怎么到了这里。”
    来人正是当初的广平王、楚王李俶,现今的太子李豫。
    李豫没有回答张涵若,侧首负手对左右道:“叛军必不敢杀出愁思冈来,许叔冀、董秦、王思礼、薛兼训的兵马到了没有?”
    有人答道:“回太子殿下,除河东节度使薛兼礼大人的兵马明早才能赶到,其他的几支都已到了。”
    李豫道:“那好,我等退后,待营帐搭好、郭子仪将军赶到后议事。”骑上战马,回首见张涵若仍站在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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