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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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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找不着了,改日吧!”狄南堂推辞说。
王显耷拉着头,挂不住地说:“我没有抓他!”
“我知道!”狄南堂说。
见他说完就赶兄弟们回去,一点也不催问,王显反有点不自在,问:“你就不让我说个明白?”
“说什么明白?!我家的房子都没烧着,还不够明白?!我也就是心里着急,问问你们昨晚去,见我家孩子回来没有!想想,他跑了上百里回家,一看,人没人,院子里堆了片火把。再去二叔家,还在烧着,还不吓坏了,不知道躲哪去了!”狄南堂说。
“那他也不想到我们家看看?”挨门的兄弟带着埋怨和不可置信说,“他才五岁,真从七尺沼泽地里一个摸回么?!”
“屋里有他掉的东西!”狄南堂摸出来,自己看了眼,猜测说,“可能半路上碰到人了,让人送他回来的!这孩子太野了,几里外都有认识的玩伴!”
“走!走!”王显越想越不是滋味,总觉得人家这么信任自个,自己却差点闹出事,挥了挥手,带人就跟上去,看有反应不过来的人问干什么,横眼冷喝,“你说干什么呀—?找孩子去呀。放出话,就说南堂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谁敢动他根毛,那就是跟我王显过不去!财货没有了还可以再挣,人没了可不成!”
※※※
任他们再怎么找,也不能找出狄阿鸟来。
狄阿鸟和那个羊倌少年正在离镇二十多里外的棚头里窝着歇息。往来这里的有马客,有赶着去镇里的,有接或拐来或抢来的奴隶的,是典型的龙蛇混杂之地。羊倌少年镇定自若,把刀子放在桌子上,也不要碗水喝,只是用眼盯着刚从内地带来的几个蓬头农家女身上。一个干这行的老伢子见他一个劲地看,就斜坐过来,问:“小子!有钱不?没钱的话,拿马来换!”羊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朝马看看,不舍得,毕竟他是要去做马贼的。接着,他又朝狄阿鸟看看,碰巧狄阿鸟端了一碗水,走泼了半碗,边走边卖力地嚷:“阿哥,你喝甜水不?我给阿爷要的。”心中又不忍,干脆就说:“这丫的都不好看!”
狄阿鸟听人论价,再浑也知道在人贩子窝里,端是大气不敢出,辛苦巴结羊倌少年,刚给推着水车的老汉要了碗甜水,立刻跑去给羊倌喝。
“好看的,有哇。你要得起不?”人贩鼻子一掀,接着瞄上眯眼看羊倌喝甜水,用舌头舔手指的狄阿鸟,问,“他可不是你亲阿弟吧?!我也没儿,不如吃点亏,寻个貌美的和你换?怎么样?”
“不行!”狄阿鸟立刻直身怒对,接着转身看向羊倌。
羊倌少年不知道人贩子是从这碗甜水中看出来的,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我亲阿弟?”
“我也就是猜猜。像他这样的小子,现在还好,过上两三年,能吃得狠。我看你带上他,讨不上什么好日子。”人贩子挑了挑眼,为人着想地评价。
这倒说到羊倌少年心坎上了——这家伙的确能吃,昨天拖着他是为他好,日后拖着他,谁知道“一卷风”会不会要他,万一不要他呢。狄阿鸟发觉他在犹豫,连忙张大嘴巴来回看,试图挽回:“巴特尔是要说话算话的。你说你要带我去找‘一卷风’的,不去,不去你就不是巴特尔!”
说到“一卷风”时,两个马客转脸看过来,一个面颊满是胡子的彪汉眼睛里满是诧异,接着又多了点笑意,最终干脆换了方向坐,静静地看笑话。
“你吵什么吵?”少年羊倌扭头看住狄阿鸟,气不忿地说,“他要是嫌你年纪小呢?非要我扔下你呢?你哪点都好,就是不知道好歹,昨天你家房子起火,我拉你,你还不走。你家仇人追上你怎么办?他没有儿子呀——”
“那你不能拿我换女的。他说他没有儿子就没有儿子了?我说我没有阿爸就没有阿爸了?人贩子都是这么说的。你也是什么都好,就是笨!”狄阿鸟还口说,“说不定就在这坐上一会,就碰到认识我的阿叔,你要走就走吧!别拿我来卖!”
“那我走了,人家还——还能捆着你走呢!”少年羊倌说。
“我怕还能打狼。”狄阿鸟一扯脖子,解下狼尾巴,揉了揉按着凳子伸出的狗头,“我还有‘哈达达’!捆我——?好像我怕一样!”
少年羊倌听过他吹牛,给他一个“吹吧”的表情,人贩子却摸了摸那尾巴,另一个人贩子嬉地一笑,走过来摸摸,惊讶地说:“还真是狼尾巴!”
“这样吧。就让你看看我的诚意。”人贩子咬了一咬牙,从怀里的袋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说,“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我真没儿子,有了儿子,我再不干这买卖。”接着,他转过头,用手去摸狄阿鸟的头,又说:“孩子,你看这好不好?我先带着你去找你阿爸,找不到就养着你,将来你给我养老,给我媳妇你娘养老!你们都说说看,除了自己养,谁舍得花这么大的本钱拐个孩子?”
周围的人贩子纷纷说是,一个劲说狄阿鸟担心过头。狄阿鸟嘴里说着大道理,但心里也不坚定,听他要先带自己去找阿爸,一下犹豫不决起来,眼睛眨了又眨,最后反看向少年羊倌。少年羊倌心里酸不溜丘的,但想想自己要做响马的打算,还是问:“你愿意跟他不?”
“我——”狄阿鸟没了主意。
“小子,不要信他!”旁边满颊胡子的马客站起来,冷笑着往这走,“我敢说,这块银子是假的,他们都是这样骗人的!”说完,他已到跟前,拧了人贩子让他去一边的手,直到那人贩子咧嘴叫疼,才去捏那块银子。
但他反复一看,在嘴巴一嗑,却异常惊讶。
“是真的是假的?”被他掰了手腕子的人贩子神气地说。
“你快放开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羊倌少年摸了自己的刀子,皱着面孔说,“他养了我阿弟,就是我鹿巴的——什么呢?阿叔!”
“你这小子真傻!”大汉洪钟般大笑,放开人贩子,指着少年羊倌说,“他是看你阿弟能卖个好价钱!你阿弟又懂事又可爱,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放到草原上,收养这样的孩子是能得长生天福佑的!他只要换上两匹马,到中原就能翻倍。倒是这几个中原人的丫头,奶不会挤,羊肉吃不惯,没五谷就会生病,又不会说能让人听懂的话,没胸没屁股,除了光棍,有谁愿意出好价钱?他趟几趟,又能碰到几家光棍?还不得和匀了卖。刚才你没听他和靠柱子那个说吗?咱换两个,匀和匀和!”
“不是猛龙不过江呀!”那人贩子冷笑,他正要黑下了脸,发觉大汉的马刀带着跨鞘,马靴雕花,似乎惹不起,改为和气一团,说,“不过。爷,您还是看走了眼。不瞒您,有人在这里放了话,要找个像他这么大的孩子。我出了钱,带给人家看看,即使不是要找的,人家也会补偿我的!”
“可你不知道这孩子是找‘一卷风’的吗?”大汉冷冷地问。
“‘一卷风’总不能专门养这么大的孩子吧?”人贩子反问,“我知道。您是跟他有点关系,可这吓不住我。有龙老爷在,镇上啥时候怕过这号人?”
“丫的!”羊倌看清了人贩子的面目,实在忍不下怒火,绕了桌子就去扯那人贩子,却被大汉拦住。大汉冲人贩子喝了句“滚”,回头给少年羊倌说:“既然你要找‘一卷风’,我就得给你立个规矩,不能在这里寻事。怎么样?小子,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办完了事,就带你去找‘一卷风’。”
“行。可我阿弟怎么办?”少年羊倌问,“他家被人烧了,阿爸也不见了,‘一卷风’会给他报仇吗?”
“找到我阿爸就行了。他长着胡子,有两个眼睛!”狄阿鸟飞快地补充。
汉子大笑,抱了狄阿鸟起来,问了他一遭事,见他也说不清楚家为什么被人家点了,便逗他说:“你看我有没有胡子,长了几个眼睛!”
“你还真像我阿爸!就是胡子长得不对。”狄阿鸟说,“我阿爸还有名字呀。”他在大汉耳朵边说了阿爸的名字,见大汉的面孔不太对,在心底猜想:坏了,他一松手就会把我摔到地上。想到这,他便往地下看,觉得地面颇高,只好一个劲地傻笑。
“你二叔呢?”大汉问。
“他家也被烧了!”狄阿鸟安心了一些,却又难过地说,“可我不知道我三叔家的房子在哪,也许也被烧了吧。”
“是谁干的?”大汉问过之后才想到自己问过类似的话了,就说,“不要怕。你阿爸不会有事的!是他让你找我的吗?”
“找你?”狄阿鸟疑惑。
大汉抱着他就走,另一个马客连忙跟上他,并喊上那个少年羊倌。四人一出门,大汉才说:“我就是‘一卷风’,不是你阿爸让你找我的吗?”
“不是,也是。是鹿巴。他说你能给我家报仇!?奇怪吧,不奇怪,你喜欢替人报仇,他听说的。”狄阿鸟老老实实地说,很怕“一卷风”突然生气,决定杀个小孩,“我反正也想找你,做个小响马!”
大汉气结,不觉得狄阿鸟是慌里慌张,想到五岁的孩子说明白不容易,就不再追问,把他放在鞍前,向镇上驰去。
※※※
狄南堂又一次得蒙龙老爷子邀见。不过,龙百川这次客气得多,他和龙青云反复交换意见,笑了又笑,让人摸不到头脑。狄南堂却心不在焉,又疲倦又无耐心。看他老是这样,龙百川虽然不太高兴,还是做出谦和的样子,问:“你能识得讨厌的猛文,是吧?我这里得了副羊皮卷,你读来听听罢!”龙百川拿了张暗色的羊皮,交由下人递了上来。
狄南堂愣了,读出来?他粗略地看了一下,说:“这是介绍咱们这的,用大量的篇幅介绍帝神高阳,还有一些是讲这里的各族!”
“那!这个——”田晏风说自己不懂他族语言,要推辞主持阿玛森,临时起了点变卦,龙百川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的好,尤其是想问及自己现在也不精通的土语时。他看向龙青云,示意自觉和狄南堂有共同语言的龙青云来说。
“我父亲要开个不小的盛会,邀请各族各部的首领都来参加,想让你来安排——安排。仪式什么的都有人来管。就是我家的一个族枝,他们的土语连我都说不流畅,总不能让老爷子亲自接待。我听人说你和他们有过来往,就帮我龙家一个小忙!”龙青云说。
“龟山婆婆不是——”狄南堂想了起来,顺便提到。
“她人老了,不行。今找她糊涂了的哥哥说了会话,又来找我要儿子。”龙百川反对说,“放到她手里不行。我这里有了起色,很想把破乱的族枝拾起来。她不行。青云说你行,我也觉得你行,你就大着心按你的想法办。”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一卷 二十一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0:27 本章字数:3839
第一卷点石成金寻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二十一节
龙百川离开后,随着和龙青云交谈的深入,狄南堂这才明白整个事情的棘手。那枝雪山族受猛人的压榨和仇敌的侵凌,水源被夺,食物匮乏,连首领都在和其他山族的械斗中毙命,情形岌岌可危,甚至可以推测,为了打破族内生存可危的局面他们并不在乎族长是什么人,岂是接待一番了了?
龙百川出于自己的目的,不愿扶助他们在他处落户。在他理想化的构划中,只要阿玛森大会开得成功,那枝雪山族又接受任命给他们的首领……龙青云,甘愿驱使,就可以双管齐下,将他们小天白山脉东北的居住地及狩猎范围与镇界相望,构造一大片的领地。
想找一个经营几千族人能力的人不容易,想能扭转那枝族人的劣势就更难。龙青云自知自己不会土语不说,离开镇子就被弟弟们排挤出镇子,想趟这个浑水又要不湿鞋,自然是需要一个与远家关系良好的代理人。
“这样的想法可行吗?确切地说,父亲放心把事情交给我,放心用我举荐的人,也有心让我抓住更大的权力!”龙青云移坐过来,抓住狄南堂的手臂问。
狄南堂心想:这是中原人才有的想法,有意靠画地为牢来逐步蚕食,可想在山族人那里实现并不容易。但他并没有回绝,而是说:“依我看,阿玛森大会不必忙于表面得失,要缓中求信,不然,徒徒赢得一个名号!”
龙青云并未有较为实际的远略,把预想的狂热放到一边,转而赞同。
晚色袭来时,狄南堂在龙青云那里用了些酒菜,昏昏沉沉地出来,却更加烦躁,不住地问自己:这孩子会跑到哪了呢?到底他回来过没有?他牵出自己的马,迎风一走,便感到阵阵上涌的酒劲,但还是爬上去。
马踏踏跑了条石路,又转土路,来回不知经过多远的概念,已停扎在自家的院子边嘶叫。虽极不敢面对事实,他还是下了马。一条被别家狗赶回来的大狗从他身侧经过,畏惧地绕在一边,继而从门廊边往里跳。
他也不太留意这条陌生的大狗,垂头丧气地进门,用招呼应付蹲着院里说话的几个老人,转而见段大路举了条毛茸茸的尾巴,笑着嚷:“阿鸟回来了!掂着这条尾巴耍了一大圈子,非让我们看看!还真是条狼尾巴。”先是没敢相信,接着便喜出望外,晃晃荡荡往屋子里跑。
赵婶从屋子里出来,见他步履不稳,想扶住又怕扶不住,反累自己摔倒,只用手扯着衣服叫嚷:“你慌个啥!人家娘俩并头睡觉呢。你看,咱家从来也没这么光亮过,倩儿就是不肯歇!我说,你几天没合眼了,睡一会吧。她说睡不着,这不,孩子一回来安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屋里,倒下就叫不醒了!”
随后,她又叮嘱说:“可别打孩子。你没看他回来那可怜相,滚了一身土不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跟人家带只狗逛在野外的孩子没有两样。”
“丢了更好!”饱受煎熬的狄南堂虽然用到恨狠了的话,但笑还是挂上,“怎么还摸回来?!”“不说我都忘了!送他回来的人留了话,让你去西边的酒肆!”赵婶说,“看着眼熟,问他是谁,他就是不说!你可得好好谢人家。咱家的牲畜都养在老段的院里,你牵去几匹马给人家!”“他喝晕乎了。我去牵。”段大路敲了敲靴帮子,起身就走,“一说有了事,我就怕这些牲畜饿死!门里不亲什么亲,就是养个十几年都没什么说的。”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话走味,有顺手牵羊的嫌疑,回头又笑了一个。
狄南堂还是想去瞅瞅儿子,却又被赵婶拉住。
赵婶郑重地说:“人家姑娘搂着孩子睡的,不一定脱了没脱!你回头娶了人家再说!”说完,她推着手舞足蹈的狄南堂,也不知道是招呼还是炫耀,冲一旁的老太婆说:“你家三儿子怎么娶?看俺家!这好媳妇说续来就续来,真是美得挑不住一个疵。一身的好武艺,能打跑一群膘肥体壮的爷们。”
那老太婆又羡慕又自惭,笑出两片牙齿说:“我那儿子怎能比?!现在还跟个掉蛋狗一样,到处惹事生非。我说,你不是和你南良阿哥好吗?跟着人家做点事去。结果给我说啥,你看这一片的赌坊,窑子哪个敢不给我交月钱!”
赵婶推走狄南堂,回头给她嗑道:“别让他要,竟喝酒玩乐了!”
※※※
直到夜晚,狄南堂才回来,一点精力不继的痕迹也没有,反而酒醒了不少。家中的晚饭也推迟到这时开桌。赵婶去叫睡着的一大一小,却只有花倩儿出来,一问,才知道飞鸟听到阿爸的声音,赖着不醒。狄南堂反正用过饭了的,便进去揪飞鸟出来吃饭。
等花倩儿洗把脸回来,就听飞鸟唧唧喳喳地说些什么,想必他没有挨训,正赖在父亲的怀里自夸自擂。她又呼了几下,才把这对父子喊到外面。
飞鸟在阿爸腿上荡来荡去,一望食物全是肉,高高兴兴地扑在旁边。屁股还没来得及翻转坐定,就听花倩儿问:“洗手了不?”这正是飞鸟不敢流露出不听话的时候,他只好飞快地往外跑。可刚洗完手回来,扑上去次摸了下肉,狄南堂却又问他:“这么快就忘了伙伴?!”赵婶还没想到这“伙伴”是谁,就见飞鸟端着一个木碗,不声不响地拾了几块肉,一路小跑到门边,张着脖子就呼唤“哈达达”,这才明白,又气又笑地回头冲飞鸟嚷:“你阿爸是逗你的。它生来是畜生,一会给几根骨头就行了!”再一看,飞鸟竟长伸着自己的碗,便几步跺过去,想把他铲在怀里往后拖。飞鸟却一挣身,跳到外面,带着扬尾巴的哈达达走远。
狄南堂:“阿婶,让他喂吧!回头再给他一个碗。”
花倩儿微嗔,忍不住和赵婶一起责怪狄南堂说:“你看看你。孩子胡闹,你也任他?”
“这也不全是胡闹。他今天记得一只狗对他好,明天就不忘自己的恩人。”狄南堂说,“说起这道理,人人知道,可做起来却是另一码事。比如欠钱的人,到还人家钱的时候了,也知道要还人家,可一想那么多钱,不还多好,就一拖再拖。他不明白‘好借好还’的道理吗?不是,而是下不了那个心!”
赵婶还是觉得气不过,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先喂狗?狗就是那物家。”
外面有人和飞鸟说话,花倩儿也没在意,只是想到另一件事,吸了口气说狄南堂:“光记得人家对你好有什么用,几人记得你对人家好?你知道不,你在牢里,你那个兄弟也在牢里。他媳妇去求你,他就在装睡,我都看到他睁眼了。当时——”她激动起来,又说:“当时我心里跟针扎的一样,心想,人家顾得你的命吗?!回来,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给你说好。说吧,好像挑拨你们的关系一样,可不说,却怕你身边的人害你!”
“瞎想了不是?”狄南堂连忙说,“我们自幼相交,彼此熟络。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有些事,你不明白……”
这一说,赵婶深有同感,大摇其头地补充:“你进去那些日子,人人都不给好脸色,我住在人家家,拿捏得要死。那些娘们还死劲地找我闹,要打人,那会还是倩儿撂翻那几个媳子?”气氛渐渐沉默。狄南堂沉吟了一下,解释说:“被那情景吓的,谁知道那试金石就是一块平常无奇的石头,不过是鉴定金子成色的平常物?都以为我交了试金石就没了事。回头可别给南良说,以他那脾气,非回头找人家不可!”
正说着,飞鸟奇怪万分地踮脚进来,问:“阿爸。班阿伯怎么不进门就走了?喊他都不理!”
不知道班烈是不是听到了?!狄南堂猛地站起来,连忙追出去喊。
飞鸟尚不知道阿爸去干什么,绕远路回案子,边笑边翻来翻去地让赵婶看碗底,得意地说:“它真饿坏了,一气吃完,噗嗤、噗嗤,还在舔嘴巴!”继而,他发觉赵婶和花倩儿的脸色有异,注意力不在他那,只好专心看肉。
狄南堂追下去,发觉班烈在前面等着自己,背朝一片黑糊糊的宅地,几乎和黑暗连成一体。狄南堂不由一震,因他心中黯无光阴而叹了一口气,说:“他女人家絮叨两句,你进屋一说不都清楚了?生哪门子气呢?”
“我没有生气,而是没脸见你!”班烈回过头,眼睛中似乎有泪光闪动,“我没有开矿的心,也顾念家里的妻子儿女,的确想靠她胡闹让你去了开矿的心,可真没往会要你命的方向想。”“我相信!”狄南堂毫不犹豫地说,“你也绝不会害我。”
“事业越大,风险也越大。我就想:咱们兄弟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什么要冒这风险去开矿?!多要几个老婆,买上奴隶,搬出去放牧垦田,逍遥快活多好?!”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想的。狄南堂用手臂圈着他的肩膀,心中涌出内疚,便毫不犹豫地说:“照你想的做吧!”
“你和我一起飞马出猎,儿孙满载,何必要问他们盐铁贵贱?”班烈说,“我知道劝服不了你。干脆实话实说,其实那些弟兄也都没什么本事开矿,不过是混个人场,知道跟着你有收获。不少人确是那姑娘说的那样,遇到事了让你扛,有钱赚了他们分。你问问善大虎,问他知道一只羊四条腿,九十九只羊几条腿不?你真对他们好,就该让他们做自己能做的事,不能白养着。我就想,我退了份,说赔不起,他们也就吓退了。放心,我们还是你的人,押押货什么的!”
狄南堂摇摇头,说:“他们打过不少仗,个个孔武,的确不是能经商的人。可生意里也有人家的心血,要分也要分够他们的血汗!”
班烈带着埋怨叹息,而后紧紧地和狄南堂拥在一起。两人和好如初,似乎什么也不用再说,如童年的夏天上下无衣无隔地滚闹,用肩膀相撞。很快,他嗅出狄南堂身上的酒气,便笑道:“你喝酒了。不如趁着你的酒性,咱们再结拜一次。这次咱们不按年纪,摔交三次,赢则为大。”
“一言为定!”狄南堂先下手为强,将他擒起。两人抵在一起,摔了四次,却是狄南堂全盛。他大笑着说:“自小你就摔不过我!今天我喝了酒,也没睡好觉,可还是赢了!”班烈不服,又自一侧拥去揽抱,将狄南堂扭了半歪后使劲往上跳。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一卷 二十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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