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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3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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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好心分辨,话也特别响亮,只听得“他只是觉得冤枉,不告状!”
国王制止住侍臣的异动,淡淡开口:“博格阿巴特。”
狄阿鸟知道这声喊是不让自己来管的意思,连忙住口。他心里埋怨杨涟亭的忘事,看过去,见大人和孩子极力抑制着哭起来,周围百姓骤然把他们拱起来,站在圈外听,心里也有些伤失。
饱满的眼泪在颤抖抖晃动,一腔话坨断断续续,两句未说完,就牵扯上秦理,国王身边地人都状怒汗叱。
国王依然制止住他们,但脸色却变得极为阴沉,狄阿鸟见事态有些儿不妙,再听杨姓姐弟把事论述清楚,现在只是反复磕头,说死人已死,委实不该再操家灭门,连忙说:“好啦。你们该说的都说啦。”
杨涟亭很听他的,连忙携挟亲戚退后几步。
狄阿鸟朝国王瞅去,发觉国王开始下了马,在侍者的手忙脚乱中踏上地面,眼中神色幽幽跳动,时而望来瞧自己,不知怎么着感到慌虚。
接着就是朱汶汶,朱汶汶像是很多普通年轻人中的一个,得悉父母的若干内情,却不曾洞悉,她不肯说父亲和当今陛下的关系,只说朝廷上有位不知名的大官人,知道父亲朱武能的冤屈,不知怎么的,国王身边地那一位细眉飘须。责过狄阿鸟的秀士看着、看着,朝了国王看,朝狄阿鸟看,一皱眉头,喊道:“你是汶儿?!”
朱汶汶很克制,轻呼:“姨父。”
狄阿鸟极怀疑是谢小婉地父亲,心里“咯噔”一响,再次看过去,只见此人不论细长的胡须和柔和的眉毛,身材相当修武。虽对自己流露出敌意,却喜怒无形。沉目中地色彩像是被回旋的渊潭,除去沉稳冷迫,好似有种透视人心的魔力。他也留意到此人身后站着两名束发挂剑的白衣。
两名白衣消瘦修长,热天白衣不染,有种超尘脱俗,最值得注意的是。一举一动不是围绕着国王,而是在围绕那位长须飘飘的秀士,狄阿鸟渐渐肯定来人地身份,心说:“怪不得他看到我就想咬我一口,原来是阿婉地阿爸,坏了。坏了……”
他一边听朱汶汶的叙述,一边观察国王,顺便走着神,注意那双冒着丝丝寒光地眼睛。
国王开口说话,变得感慨伤怀。悉心告慰一番,还指出身边的近臣,悉心告慰朱汶汶说:“孤熟悉朱武能,委实当得冤,真没有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他的遗孤——孤当然要给你家昭雪。让这位叔父回头安排,给你归籍……”
朱汶汶没想到国王坦然暗示了他与自己父亲之间的来往,有些儿发愣,国王没问华服秀士和朱汶汶的关系,趁机看了狄阿鸟一眼。他该是看出朱汶汶的女扮男装,不直言挑白。用父辈才有地口气说:“年龄不小了……你父亲生前给你订亲没有?!要是没有。孤改日为你择以良媒,借以告慰你的父亲。”
狄阿鸟大吃一惊。连忙说:“有啦。有啦。”
这会儿场合不同,国王也没有多说。狄阿鸟于怔怔间醒悟,连连叫道:“还有。还有。”喊着话,下去把秦一郎的余党拉扯上来。
站出来的是一双老实巴交的父女,女儿也不漂亮,据说是秦一郎准备给弟弟填房的花旦,当场筛糠一团,再一报家门,在场人群不被压制地开了锅,虽然低沉,却“咕嘟、咕嘟”地冒“泡泡”。
近臣们感觉事情不对,连忙劝国王离开,秦纲心里也有些数,把余事留给指定的人选料理,故作严厉地交代:“孤尚不是很知情,尔等定要详查,公论、公断,给天下一个交待……”
百姓们心里单纯,不禁为此话仰俯,泪都流了,纷纷颂道:“陛下圣明呀。”
他们的声音一浪,一浪,涟漪久久不绝。
国王秦纲纪将要走,若有所思地看向狄阿鸟,要让他配合自己派出来详查的官员,话还没说,狄阿鸟已经放了心,胆大妄为地笑起来,笑了一半,想起自己的疏还没奏,生怕国王被人一簇拥,快快走掉,连忙整拾衣帽,再次隆重拜倒,说:“大皇帝陛下,我还有事 ”
秦纲遇到了棘手地难堪,已经对他的事缺乏兴致,搪塞说:“改天吧。”
接着,他见博格阿巴特三拜九叩,挺身起来,双腿蜷含,上身挺直像一段木桩,低头举手,恭敬奉出一道折书,道:“你这会儿礼节倒也周全!”
话里藏着“忤逆不敬”,“欺君罔上”,扔旁人耳朵上,一扔一个响,说不准就要引发一阵惊骇的申辩,正是天威莫测的体现,狄阿鸟也不是大耳朵的驴儿,当即借了竹竿攀过,信口道:“臣曾在长月居住,知些礼节,尚不知当不当行此大礼?!”
国王把身躯伸上前,不敢相信地问:“你说什么?!在长月居住过,我该不是听错了吧?!”
狄阿鸟快速地重复一遍。不等国王作好准备,已朗朗道:“臣乃征东将军狄南堂之子,奋武侯——夏侯武律之侄——狄——阿——鸟,献表上陈父、叔冤情,请予圣裁……”他也不停,一气往下说:“臣父自国外归来,忠诚如鹰犬,昔奸贼弄权,陛视罔闻,栽以恶罪,而今朝纲得陛下重整,臣思之来,心有所待。”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章 涛声潮汛千浪折,帝都云集众英雄(31)
更新时间:2009…5…2 14:02:30 本章字数:3140
狄阿鸟的话“呼噔”一声掷地,掀起骇然大波,近圈上下好几十号人还须揉揉耳目,一时之间连几位陪侍秦纲的大臣也反应不过来。
负责国王安全的武员一天到晚提着胆,知道场里场外都有博格阿巴特的兵,万一龙颜大怒,博格阿巴特不服,是要刀兵相见的,急中生念,推了身边的武果指手乱划,十几名武果及时醒悟,一跟头扎足国王近处,按着兵器,看似威风凛凛地注视狄阿鸟,其实大气儿不敢出。
秦纲似乎仍然稳如泰山,一言不发地听他到来,缓缓地说:“汝父功罪尚难成定论。夏侯武律呢?!”
狄阿鸟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耳根轰鸣,却强作镇定,铿锵有力地说:“吾叔趁帝室大乱,受诏兵发,初志诚求诛除奸佞,驱车驾北还,建巍巍功德,就藩正名,然叔终不曾受教,肆横塞外,久染狼戾,猝持一戈,进退不得拘团,岂不自成洪滔之祸?!
“虽则是。然刑衍德辅政,罪言无理之状,皆论逆行、畅天道,以齐国之民,加吾叔何哉?!”
秦纲不防狄阿鸟竟振振反问,愣了一愣,脸色转为铁青,确不是有备而来,一时拙于口舌,只是从牙缝里迸出不可遏止的怒气:“大胆!你!给我——”
他及时把“拿下”二字收住,见周围静等着看自己如何发落,连根针也掉不得,持马鞭指使左右,阴沉沉地一哂,道:“谁能告诉他,他叔父夏侯武律犯了什么罪?!”
大伙纷纷交头,小声议论,吕经暗自惊骇,把头一缩。要藏起来,发觉秦纲在看自己,只好跳出来,吁吁大怨:“你可把我瞒得好苦呀。”
狄阿鸟来不及回答,只听到吕经古里怪气地追问:“你可姓狄?!”
他拍着大腿,仍不等狄阿鸟回答,着急大嚷:“你姓狄,你父亲也姓狄,怎么跟夏侯武律扯上关系?!你看看这?!他和你父亲是同母异父吧?!”
夏侯武律的罪难定,难在把他划入哪进哪一行哪一列。
大凡罗织罪名。对内须以法论理,对外藩首领只能从道德和道义上下手。大臣们面对黎民百姓宣讲,大可随意强安,说“无故犯兵”,说“犯上作乱”,说“涂炭生灵”,没人深追罪状怎么成立。但眼下国君显然要他们先在义理上站住脚,好让狄阿鸟心服,自然要在定罪之前三思一番,免得给主子难堪。
他们渐渐想了个周全,恰吕经提出疑问,当即上前一人,流畅而言:“第一罪实为不孝,更名则已,何以改姓辱没先人?!”
他是一知半解,秦纲却比较清楚。替狄阿鸟说:“这一罪不算。人家祖上姓夏侯,从边胡自居别姓,尚不自诟。”
秦纲显得大度,此人却须稍厚一厚脸皮……他稍作停顿,拾正心态。说:“夏侯受吾王官爵,是为吾王之臣,臣受诏当依诏而行,奉天伐罪,然观其所为,骄纵暴虐。言行不臣。目无君上,岂不是罪哉?!”
狄阿鸟收起所举之物。答道:“大皇帝陛下可容臣一问?”
秦纲暗中让人疏散周围的百姓,回过神来,陡然觉得自己说这些有点儿拗理,由臣下提出却合情合理,因而笑道:“你且问吧?!”
狄阿鸟不知对方压根不愿在这上面争执,眼看国王作此高高在上的姿态,至少没权衡出要不要杀自己,放心地说:“臣曾见一虎食人,数十猎户围猎,虎毙,其中一人激愤呼骂,捶尸不止,请问诸大人,是为何故?!”
正和狄阿鸟辩论的那臣觉得跑了题,往四周看了一看,眼看国王示意自己作答,说:“虎食之人必此人至亲——”
狄阿鸟问:“除此之外呢?”
此臣哼了一声,不满地说:“你说呢?!”
狄阿鸟说:“失态。畏惧。后怕。胆怯。”
臣子们眼看周围被御林军堵成一圈,放心地把注意力投入到狄阿鸟身上。当中一人当先,声色俱厉道:“此子是逆贼至亲,血浓于水,休要再让他讥讽下去。”旁边随即附和几声,跟了嚷:“杀了他。杀了他。”
形势急剧紧张,空气开始升温。
秦纲却猛地一摆手,将他们的踊跃赶走,两眼眯缝起来,射出犀利的寒光,迫切地盯住狄阿鸟:“说下去。”
狄阿鸟不保证他没有动杀心,沉声道:“匈奴皆失所御,譬比张舞之兽,陈尸论其功罪,岂非责猛虎食人?对外不能以理慑敌,对内朝廷先露出心怯,久而久之,更增百姓恐敌之心,还能北向用兵吗?!”
“况吾叔乃一部首领,妄加冤仇,怎好收其部众?!”
“陛下放归十万牧人,坐取人心,倘若不能德惠吾叔,终究让那些北人心存疑虑,要是为一个不在人世上地敌人,使他们觉得陛下当初只为权宜之计行事,岂非大大不值?!反过来,选择荣光普照,一举手,荒漠朝宗!”
秦纲大吃一惊,坦然道:“孤没去想这些——”
他眼神闪烁不定,疑惑地问:“狄。不。博格阿巴特。孤依然叫你博格阿巴特吧。你想通过这一番话,证明你是孤的忠臣吗?!”
狄阿鸟迟疑了一下,尚未回答,秦纲已从“哼哼”笑到“哈哈”,他用马鞭点了几点,说:“你真出我的意料,无论哪一个你,都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还认为你是疥癣小患的……想不到呀。”
狄阿鸟被笑得毛骨悚然,心说:“原本认为我只是小患,现在岂不是将我当成心腹大患?!”事到如今改口亦晚,他只好撑起身子,举起双手。交送奏疏。
国王让人收下奏疏,起驾去往行营。
狄阿鸟一人被扔在原地不动。
华服秀士走过丢两眼;吕经走过也狠盯两眼;李成昌叹了一口气,绕着走。其余人在走动中侧目别观,眼神中虽没有亵意,却都带着奇异和不敢相信的色彩,遥远,冷漠,几乎像是在看待一只咬了人的把戏猴。狄阿鸟心怀失落和后怕,抬头望前看去,只见哪儿响起的泛泛乐声一高,国王车骑前行,而百姓跟着动,沿途路边、田埂,上下密密麻麻,不少人还再一次趴到露出一团脊背,织出接连滂沱的泪雨,使得整个队伍像是一根不断翻舞的绸带。
他望了半晌,见马队除掉车驾和十数名奴婢,只有三、四百名骑兵,顿时想到当年在过了承德地官路上所见御驾,车马人喧,却似乎有败落之像,而相比于那时,现在的队伍人数虽少得可怜,却都不再穿灰黑色衣裳,似乎卷着一股葱笼。
朱汶汶忙于归籍。
狄阿鸟带着张蛋几个,松松垮垮地迈步回营。
此时谢先令一觉未醒,他也不好打搅,只能抱着一肚子地话儿,乱糟糟地想一气,后来感觉到一阵困意,就歪倒在房子里睡得一身是汗。
好不容易混完一天,天黑时牛六斤带着几个人来。
狄阿鸟和他坐下来密谈,牛六斤只是怪他莽撞。
话说二、三巡,李思广也来凑热闹,替父亲递话说:“陛下特意招了我父亲,赞赏说,你女婿不比寻常,文武兼备,将来定可独当一面,父亲当时就犯嘀咕,觉得你有那么个家世,即使陛下不追究,文武兼备不是什么好事,要你以后多加注意。”
当时狄阿鸟铤而走险,不露底不能言及要害,实际上是被逼上了山头,也不是能追悔的事,但李成昌竟小心翼翼地咀嚼完国王的话,回头立刻传来,倒是尽到了心。
狄阿鸟觉得他父子对自己好得不得了,自己却因一时贪色气走李思晴,现在搞出些妻妾,委实感到愧疚,而感到愧疚,嘴上却没法儿提,当即呼三喝五,摆出一桌酒席,要在从行动中弥补。
刚刚把酒宴摆起来,国王那儿有人传话,让狄阿鸟过去见驾。
狄阿鸟心里惊,想靠暂不在营里的说法推一推托,作一试探,却又觉得不大合情理,略一权衡,只好丢掉一大桌的弟兄“隍惶到国王的行营候在外面。
现在国家不安定,国王带地兵少,吕经自然不敢让国王野居城外。
他所张罗的简陋行宫就是城里的最大宅邸,劝主人们暂时别居他处,借花献佛。
狄阿鸟来到落脚在这所房子外不远的牌坊,等待期间,四处感觉不对,一扭头,只见经过证实,确实是谢小婉父亲的谢道临像鬼魅般冒出来,身形似乎还有点模糊,差点转身逃走。
他听过谢小婉弹奏的魔曲,还听说千里眼、火药丸,先入己见地认为谢道临是半人半妖的利害人物,情知不能逃脱,连忙敬畏地招呼说:“阿伯?!您见着婉儿了吗?!”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章 涛声潮汛千浪折,帝都云集众英雄(32)
更新时间:2009…5…2 14:02:43 本章字数:4714
谢道临带了捧着沉木托盘的人轻缓穿过灯笼的阴影,听到了狄阿鸟的话,脚步不曾停留,经过狄阿鸟时只侧过身子,压以阴沉的眼神。狄阿鸟眼巴巴地扭过头,见沿途执金吾不断在他们面前收起叉戈,献出一道整齐的道路,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感到侧立在外的大戈执金吾流露出幸灾乐祸,没事找事地询问:“为什么我还要等?!”那执金吾像是知道他的用意,扭过头不吭声,远处一轮清月爬上晴空,把它的戈洗得寒芒四射,仿佛使这个不太漆黑的中变得冰冷。
狄阿鸟突然间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也不执意和他纠缠,静静地等待着,等了一会儿,见出来一人传话,带自己进去,便三下五除二地跟上。
他顾前顾后地往前走,自己也觉得自己太狼狈,以至于在这样庄穆的阵势面前好像一个乡巴佬。
来到当堂并无杂冗,除几个随车的宫娥打扇,只有谢道临在。 谢道临正和秦纲亲近地说着话,见狄阿鸟进来,目有所指,狄阿鸟耳朵很尖,隐隐听到说的是自己,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到底也没有听着他们说什么,只见谢道临看着自己离开,而秦纲还微微笑着,连连点头,像在答应着谢道临,猜想谢道临接受了谢小婉的请求,为自己讲情,身上涌起一股热流。
他不自觉地扭过头来,追随那一袭清影良久,直到被秦纲的咳嗽声拉回注意力。秦纲按剑起身,话意不动生色:“你觉得谢先生能跟孤说些什么?!”狄阿鸟想说“不知道”,但看着有话要说的秦纲,怕他什么都知道,老老实实地说:“为我讲情?!”
秦纲现出几分惊愕。注视住狄阿鸟,因见不到一丝一毫的虚伪,失笑道:“你是这么想的?!”他带着狄阿鸟往外走,慢吞吞地说:“我来之前就已知道你的身世,只是想让你亲口告诉我,至于你的父亲,孤必须先告诉你,孤想给他恢复名誉,压力很大!”
他止步在大宅正堂地宽阔门口,转过来说:“你是不是觉得孤故作宽大?”
狄阿鸟心里有点儿紧张。也有点儿兴庆,想到秦禾。想到田云,脱口道:“秦禾——”
他猛然醒悟并且后悔,改口说:“公主传话给你的——”
秦纲突然打断,轻描淡写地说:“不。”
他显得高深莫测,笑道:“你真不知道?”
狄阿鸟还真不知道,过了门口。只感到浑身经凉风一浇,畅快淋漓,衷心地说:“什么也瞒不过大皇帝。”
院子里也在备酒席,几个官员走在廊外,老远呼道:“陛下。”秦纲向他们略一示意,临风摆袍,淡淡地说:“你这么称呼长乐王么?”
狄阿鸟感到这个话题比较敏感,冷汗直冒,却故意说:“那是小皇帝陛下。”
秦纲“噗嗤”一笑,说:“来之前。孤什么都已经知道啦,是拓跋巍巍告诉孤的,孤站在他的后面,把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他悠悠感慨:“人说你必反复无常……”
话说到这儿。狄阿鸟连忙趴下来,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提心吊胆了,只听得:“孤却不这么看。长乐王年少流离,那些自命忠诚之徒几个认他?!都是谁陪伴他左右?据说一位少年英雄,抽肝沥胆,几经误解。始终不离不弃!”
狄阿鸟突然记了起来当日情景。尘封的灰尘已经很厚,他正神情恍惚着。感到一只温厚的手伸来肩下,惊乱中随着不大的气力站起身,不知不觉地看到一双透着赞赏而温和的眼睛,慌不迭地躲避着,只听到国王那具有奇异穿透力地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自父亲含冤身亡,狄阿鸟就觉得自己当初太傻,倘若从头再来,定不肯走昔日老路……然而一切突然间被新王拾来肯定,汹涌的情感潮水漫了上来。他竟哭了,万千艰难,生死搏斗中从不见顺畅地眼泪在这一刹那间好似河道决堤,怎么塞也塞不住。
他左右上手,连连揩着。
秦纲也想不到他竟然哽咽大哭,宽慰一番,好一会,才信口讲到为什么召他前来:“孤想给你打声招呼,去你营里观兵,你觉得明天好还是后天好?!”
狄阿鸟迟疑片刻,国王接过话来,答疑说:“冯山虢说你善于练兵,孤想见识、见识。你也算接连和官兵交手,应该清楚现在的官兵远不比以前。孤甚为忧虑。”
他看了看狄阿鸟,说:“你人在西陇,应该听过羊杜将军吗?!前一阵子他上了条陈,建议孤减员精兵,多纳良家子弟,孤深以为然。问题是减了老军,纳了新丁,什么时候才能形成战斗力?!”
曾阳之战以前,羊杜就觉得曾阳必破。
狄阿鸟至今怀有一种深深的敬意,突然记得曾阳大战之时李思广曾告诉自己,羊杜因为态度消极而被锁拿进京,使得上下被守城取得战绩迷惑,向曾阳增兵,致使一败涂地,因而借题发挥说:“陛下觉得受了他的蛊惑,抓他进京?!”
秦纲哑然失笑,问:“谁告诉你的?!”
狄阿鸟信口开河,说:“将士们都知道,当时正在打仗,许多兵卒搂着刀剑聚在一起,说朝廷忠奸不辨,仗还怎么打?!”
他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秦纲吃惊道:“孤什么时候锁拿他进京?!”
狄阿鸟好似亲眼所见,闭眼不顾:“明明是用囚车拉走了的!”
经过这一逼迫,秦纲不得不顺口谈及内幕:“前方大战,太尉一职尚缺,孤急调能员,只是借弹劾掩人耳目,怎么会 ?!”
狄阿鸟仍不肯罢休:“我不信。我打着仗都怕朝廷派来辆车,把我塞进去拉走。”
秦纲反而要解释、证明,只好说:“到了京师。我立刻让羊爱卿跟你见一面。
狄阿鸟就是一条烂皮蛇,品头论足地说:“至今还欠着饷,能不减员精兵么?!
“不是不能打仗,而是没法打仗,曾阳轮番大战,头断血流,却欠着饷?!陛下以为将士们鼓噪是我在背后鼓动,以为我拥兵自重,我也是被逼无奈,上不得夏将军信任。下没法和弟兄们交待,当时真他娘地想 ?!”
秦纲见他迸出脏字之后绷住嘴后悔。冷冷地哼一声,口气变得不热不凉:“你说一说症结所在?!”
狄阿鸟借事言它而已,怕龙颜真的大怒,心虚起来:“下臣哪里知道?!”
秦纲压住心火,脸却马上沉了下来,咯咯一笑。厉声道:“你当着孤的面也敢大呼小叫?!”他一步趟出来,觉得狄阿鸟即便不是别人说的那样不臣,起码也是刚而犯上,不能不先震一震,因而咆哮说:“你怎么不知道?!我看你比谁都知道。
你今天一定要给孤说清楚,要是说不明白,孤不能当你被逼无奈,你就是拥兵自重?!”
一喊招来十好几人。他们见狄阿鸟吃了咆哮,站在面前低着头,弯得好似虾米。感到心里很痛快,却还是连忙趴伏到地上喘气,连声叫到:“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晚上晦涩,灯火一照,像是一团、一团的大龟。秦纲比照着他人,越发觉得狄阿鸟狂悖,不舍地讥讽:“你怎么不说?!说呀?!”
狄阿鸟还真知道症结,具他的观察和了解,起码有五点:
第一,户籍制度崩坏。军功制度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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