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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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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就意味着新生,原野无际,长草随风,在石砾上摇晃,则意味着心头的平静。
他把一杆斑竹笔拿起来,不急于在摊开的宣纸上写字,只是放在视线下凝视。
据说此笔经过十八道工序,翻转过来,尾尾端的形状显得秃凹怪异,而笔毫色彩斑斓,已经吸过墨水,齐崭而富有弹性,锋上出来一只毛,他揪掉这根乱毛仍兴趣十足地看这毛笔,想到刚到中原,见到毛笔的时候。
他刚来中原。见到这些毛笔,觉得所携带的钱财不多,能省则省,自己用一包羊毛做一个得了,不料几个弟子笨手笨脚忙了几天,扎出来一个毛刷子,不要说去写去画,连墨都沾不住。终于有个弟子忍不住,拣了一杆回来,放在他面前。他比较那只秃了毛的,再看大伙做的。感到两者之间简直是天壤之别,当时就一个劲儿叹气。
朝廷对外的政策很是宽仁,太学对他们也非常地优厚,他已经不必考虑这些,只是这几年来,经过对外界的接触。自己地思想受到巨大的冲击,这时,每当看到贵重的法衣,就觉得上头都是一条、一条布条,丑陋得不堪入目。
他不是冥顽不化的顽固,否则也不会把牛羊交给儿子,带弟子来中原求学,见识中原的风情人文,但他也不可能完全改头换脑,接受中原人的思想来自我菲薄。菲薄长生天。他年龄已经大了,并没有学会写多少字,但总是在比较两种文化,求同存异。
可惜的是,他无法让两者紧密无缝地融合。而这期间,别的萨满已开始入乡随俗,抛弃自己的衣袍,换上中原人的服饰,背四书五经,抓着头皮吟诗作对。甚至放弃一些萨满教地禁忌。不再修炼自己的内心,不再拿手鼓做法式……
他在感情上失落呀。佩服中原地能工巧匠,喜欢兼杂各种毛色的软毫,感激中原的皇帝,却格外地失落。
笔终于落了下来,沿曲线弯了几弯,勾了一个两条腿的怪物,写道:“有贵人来 ”
他翻来覆去地看看,对这半画几字的纸张很满意,喊了一声,坐地下回忆书文的一名弟子几乎是跳着起来,爬起来,窗格子上地阳光便照到他脸上,他的头发结成五六个辫子,拉回去收在头顶,用一块四方的硬木卡叠着,有点像古代的雍人。
浑河大萨满往窗外看了一看,悠悠地说:“喜鸠在枝头上叫,你出去看一看吧。”
弟子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地出来,闭着眼睛去找,远远能看到几栋房子一侧伸过了一个大树枝,蹑手蹑脚地绕过去,站到下面,透过枝枝丫丫的往上看一番,突然听到一只鸟在那儿“嘎嘎”,连忙回过头,目测一下这棵树到“萨满”院落的距离,眉头一下拧了起来,骇然道:“这儿一只鸟叫,怎么让师傅听到的?!”
狄阿鸟恰好经过。
路勃勃看此人抬着头,在树下漫无目的地打转,走过去看他看什么。两人打了一会儿转,在这一块小地方未免要碰头,待脚跟攒到一起,面对面地相互看。
那弟子心里怪怪地瞄了一眼,转过头,往回走。
狄阿鸟已经漫不经心地走到他前头,就听到路勃勃喊:“萨满。阿哥,萨满,就是他。”
那弟子大大吃惊,他前几天跟几个太学学生打过一场架,一听“就是他”,心里猛惊,连忙转个弯跑,卷了一阵风到一堵院子,也不走正门,一跺脚,不知怎的腾空上了墙,消失在墙头。褚怡揉了揉眼,目瞪口呆地说:“你们快看,这人会飞。”
狄阿鸟和狄阿孝互相看一眼,连忙给路勃勃摆手,手指绕了个弯那么一勾,路勃勃就转过头,一颠一瘸地绕院走,脚步很重。
狄阿鸟看一眼,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抄,狄阿孝跑了几步,一纵身,两只胳膊像大鹏那样一摆,两腿缩到胸前,也踩上四尺高的墙头,褚怡浑身一震,更吓一大跳,连忙朝走正门地狄阿鸟走去。
几个学子正在院里晒太阳。
他们先看萨满弟子突然蹿上墙,“嘭”地跳了下来,毛乍乍的,一动不敢动一动,旋即见这人往六尺宽的屋山后墙跑,连忙掉转头,不自觉地挪动脚步,用目光追他身影,看这眼熟的“强盗”邻居,去自家小解的茅房干什么,刚刚追看到,就见那人呼呼咚咚回来,双手一摆,把两个手无缚鸡地书生推坐地上,往门口跑。
两个书生“哎吆”,在同伴的搀扶下,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咚”地一声,又跳下了一个人来,而正往大门口跑的那蛮族学生两臂左右顾臀,一步一步退回来。
其中一个想也没想就知道这儿要当战场。一蹦回屋,而其它几个则胆战心惊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小少年自后面爬上墙上,沿着墙一晃一晃地走,回答他们说:“抓萨满。”
此时,那弟子被狄阿鸟、狄阿孝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回头看一看,再往前面看一看,决定选身上有伤背后有门的狄阿鸟做突破口,再不后退,猛往门口冲过去。口中叫道:“闪开。”
狄阿鸟似乎怕被他撞翻,果然闪了身。
那萨满弟子往前一推。推了个空,和狄阿鸟擦身而过。
他扭头朝狄阿鸟看,心里不免得意,见狄阿鸟转背在后,脸上好像挂着笑容,一下觉得哪儿不对。尚未来得及细品,腿上被什么绊到,身子腾空而起,穿过门槛翻一个跟头,刚要爬起来再跑,只听得哈哈一声笑,一个身子从后面扑过来,摞在自己身上。
霎那间一阵慌乱,一只胳膊从肋下一穿,别了自己的胳膊。又一只胳膊揽了自己脖子,把自己的头勾了起来,而一张屁股却坐在自己侧腰上,自己是一动也不能动。
他此刻也只能朝前看去,前面是一个极为俊秀地小少年。弯着腰,左右看。
狄阿鸟问:“还跑不跑?!快带我们去你住地地方吧?!”
那弟子犹豫了半天,只好答应。
他爬起来,觉得几人似乎不是找自己的,来者不善,一进院儿避开自家住地屋子。往别的萨满住的屋子领。心说:“领去找他们看这几个人的来意,要是歹意。让他们顶着。”
狄阿鸟几个先踏进的一屋,是四个年轻萨满住的,他们已跟中原人的读书人没太大区别,法器呀,家乡杂物呀,要么抛了,要么深藏起来,墙上挂着山水画儿,旁边贴着求来的几个字:“学无止境。”
这几个萨满其实不算萨满,是一些草原上地贵族子弟,带着金银挥霍,认识一些斯文败类,什么恶习都要沾一沾,还因为是从一个没有拘束的地方到一个有拘束地地方,脸皮都格外地很厚,要是花得没钱了,张口就给一些认识的中原子弟借,借不来就要,要不来,就伙同恶棍下手抢,大部分的是非都是他们给惹来,祸及别的萨满的。
狄阿鸟进来,鼻孔里钻着香气,看着一起玩骨牌,围成一堆哈哈大笑,头也不回的斯文败类,怎也不相信他们是萨满,摇了摇头,拉着那弟子出来了,再去另外一个房间,第二个房间是几个苦读地萨满,狄阿鸟跟他们说了几句话,见他们都忙着温书,一笔一划地练习写字,虽确信他们是萨满不假,却不是自己要找的那种,也连忙出来,微微摇一摇头。
他走一圈,把几十个萨满看遍,问:“有没有法力高深的萨满?!”
那弟子看他不像是来斗架的,带着往自家屋子走,到了里面,皮索,手鼓,金银铜铃,鹿骨马尾,各陈一处,才有些萨满的感觉。那弟子往里面喊了一声:“师傅。”浑河大萨满就说:“你带着贵客进来吧。”
狄阿鸟进去,就见一个铁骨铜皮,皱纹似刀刻的老萨满,连连点头,高兴地说:“终于找到地方啦,终于看到师公啦。”
那弟子往外看一看,说:“刚才带你去看的,都是。”
狄阿鸟摇一摇头,微笑看向面前的老萨满,和他拥抱,相互拍一拍,说:“那些人或许是萨满吗?!我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怕和他们说话,长生天离我越来越远。”
浑河大萨满微微颌手,两目似电扫过几遭,似乎漠不在意地问:“亲翁是不是要做些法式?!”
狄阿鸟摇了摇头,说:“法式虽可通天,我暂时还不需要。”
浑河萨满试探着问:“家里有病人。”
狄阿鸟还是摇了摇头,说:“有病的是我呀。”
一旁的弟子笑了起来,说:“你有病才怪,抓我时,劲儿有一匹儿马子那门大?!”
浑河大萨满说:“问吉凶?!”
狄阿鸟依然摇头,说:“祸福自有长生天意志,谁可扭转?!”
浑河大萨满眼皮跳动,怪罪说:“那我就不有帮忙了?!那阿及乃,去准备酒肉,招待好他们,让他们走吧。”
狄阿鸟笑道:“不忙。
师公举办法式,可征牛羊几何?!”
浑河萨满说:“这可不好说,法式大了,能得到几十头牛,几十头羊。”
狄阿孝从外间进来,看了一看,说:“直说吧,我阿哥来拜师地?!”
浑河萨满摇头,说:“恐怕不是来修行的吧?!”
狄阿鸟一挥手,让多嘴的狄阿孝出去。说:“师公看病,一年能得几何?!”
浑河萨满说:“若是有大勿鲁斯首领贵戚。一次,大概可以得到百十头牲畜吧?!不过,这样的事,一年也遇不到一次。”
狄阿鸟说:“问吉凶呢?!”
浑河萨满说:“小运小灾,无人肯问,若问关系到邦国、族运的大事。自然没人吝啬上千头地牲畜……只
狄阿鸟说:“我想问一问师公,要是有人带着酬箭过万地牲口,师公肯不肯出些力气?!”
浑河萨满有点儿惊慌,眼神闪烁不定。
那阿及乃不敢相信地问:“哪儿有这么慷慨的人?!要是真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替师傅答应。”
浑河萨满严厉地看了他一眼,怒道:“住口。不许多嘴。”
那阿及乃撇撇嘴,反驳道:“我没听说什么人有这么慷慨过,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要是有,师傅不肯,我肯。”
浑河萨满说:“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他微微摇一摇头。苦笑说:“馈箭太厚,容我多想一想。”
狄阿鸟问:“师公还要考虑什么?!”
他举了袖子,往自己两肋看来看去,笑道:“我只是来拜师地,没带一分一文。刚刚是在试师公,看一看师公能传授我些什么,师公要是愿意倾囊传授,将来,我一定能让长生天地厚恩泽备上万人。”
浑河萨满慢慢点一点头,说:“好说。”
狄阿鸟很高兴。下炕拜一拜。抱上了名,说:“倒是不能一天到晚都侍奉在师傅身边。”
一直钉在炕上的老萨满一下流露出惊慌。也连忙起身,说:“怪不得。怪不得气宇不几,满面红光。”
狄阿鸟把他扶坐回去,央求传授,老萨满让弟子去准备食物,想了一想,从“天似穹庐”讲起,说:“长生天将世界一分为三:滕格里住在一座神山之上,主宰万物地荣衰,有人说神山是我们的天白山,怕是未必,教中流派有两种说话,一说此山在大漠地西边,高千仞,名字就叫滕格里,一说,上古时期有一座山,为世界之脊,名为昆仑,之后众神之间爆发一场大战,它就消失不见了,只有那些不知所踪的匈人称之为昆仑;地上,自然住着人类和万物;而地下住地是一些妖魔鬼怪,万物除了长生天之外,都不能长生,众神也不例外……”
狄阿鸟想了一下,说:“师公知道不知道,草原上有多少族人?!”
浑河萨满说:“数不清,长生天能随时让游牧的少年、少女繁衍一族,能随让一个小的族群强大,也能让一个强大的民族,转眼间灭亡,唯有,唯有——”
他犹豫片刻,说:“唯有雍人例外,他们从来也没有灭亡过,我想来想去,觉得是因为这个缘故。”
他把自己的一杆毛笔拿出来,让狄阿鸟看一看,指着说:“因为它。它把什么都记了下来,即使国破了,后辈们也能读懂。草原上的百姓却是不行,他们一旦与部族失散,断绝了音信,长大了儿子都认不出自己地母亲,而那些留下的洞窟图案,只要长生天挥一挥衣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狄阿鸟暂时不感兴趣,胡扯了一会儿,说:“师公教我一只歌吧。”
老萨满想了一想,“哼哼”吟唱道:“杭盖罕山只有土丘大的时候,汪洋大海只有水洼大的时候,参天榆树只有嫩苗大的时候,空中雄鹰只有雏儿大的时候,大公羊只有羊羔大的时候,可汗用火石击燃,皇后用嘴吹旺;以火石为母,以火镰为父;以石头为母,以青铁为父。青烟冲入云端,热力可达九天;脸像绸缎般闪光。面似油脂般发亮。那发明火的火神啊,我们向您敬献奶油和肥肉,我们向您敬洒醇香的奶酪!祈求您赐予最大的福分,让我们在幸福中永生!”
狄阿鸟知道这首歌儿地,问:“师公为什么要教我这一首?!人人都会唱地?!”
浑河萨满把笔推到前面,说:“发明火的神灵永远长在,而点燃火石,让百姓富足的巴特尔才能称汗。”
狄阿鸟不由点了点头,想了一下,说:“一个有心点燃火石的巴特尔。怎么能让那些百姓们知道他将来会福泽百姓呢?!他们要害怕火烧了他们地家,怎么办?!”
浑河萨满说:“让长生天告诉他们吧。”
狄阿鸟笑了笑。说:“那就让长生天告诉他们吧?!”
浑河萨满凝视狄阿鸟半晌,良久道:“我不行,我和我的族人都有自己要侍奉的可汗,不过,我和别乞萨满有一些交情,他应该要来京城了。不如我把长生天的旨意告诉他,“”
狄阿鸟知道他说的别乞萨满是逼死余山汉的那一位,后来还把萨拉师公迫害致死,没有想到他和面前地师公有交情,有点儿担忧,害怕这一位师公会出卖自己,慢吞吞地说:“有地地方没有嘛,永远信奉我们萨满教地人岂不是越多越好,难道长生天也要拒绝吗?!再说了,我只是说一说而已,师公不可太敏感。我哪有什么所指,我只是赖于长生天之力,养好了伤,希望能离长生天更近一些。
浑河萨满逼视片刻,说:“宝特大人不肯说实话。”
狄阿鸟犹豫片刻。觉得自己对着浑河萨满吐露出野心,再返回也晚了,就咬一咬牙,说:“别乞萨满是个小人,你要是我地话告诉他,我肯定死无葬身之地?!”
浑河萨满说:“你若想回去。只能私下对别乞萨满示好。别乞虽然贪财、好色。却也是被迫投靠中原皇帝的,中原皇帝给他的东西远远比不过武律汗给他的一切。还使得他被各部各族诟病,我听说中原皇帝答应给他的百姓,都叛逃了,他自己没有能力要回来,央求中原皇帝出兵,中原皇帝顾忌很多,一直没有出兵。他应该正是极为失望地时候,若宝特大人诚心向他示好,给他好处,他何必在乎草原上是不是多出一条狼?!”
狄阿鸟听着有道理,说:“如果他给朝廷说我的坏话呢?!”
浑河萨满说:“你不向他示好,他怕你忌恨,自然要说你坏话,如果你向他示好,他相信你没有怨恨他,肯定要替你说话,他为中原人办了那么多的事,表面上又和夏侯家有隙,若是他也觉得该把你放回去,朝廷放你回去的可能就更大。”
他寻思片刻,说:“东夏现在说不定乱得很,要是真的很乱,中原皇帝要是不想被敌国所乘,应该愿意扶立一个小汗,若是这话让别乞说出去的,很合情理。”
狄阿鸟点了点头,低声问:“你说别乞要来长月,他什么时候来?!”
浑河萨满说:“应该就在这几天,因为中原皇帝的英雄大会也有许多的巴特尔,别人肯定不敢来,但他一定会来,而且是来诉苦的,而中原皇帝让那些个巴特尔相信自己,也一定会厚赏他。但是一旦厚赏他,其它的巴特尔相信了中原皇帝,却更加嫉妒他,他回去,日子更不好过。”
狄阿鸟笑道:“师公真是国师之才,我幸庆自己有眼力,那么多萨满都不搭理,就找了您。”
浑河萨满也笑了,说:“这么说来,我也奇怪你见过别地萨满,为什么却只找我?!”
狄阿鸟并不隐瞒,说:“别的萨满来到中原,被中原的事物弄得眼花缭乱,急于移风易俗,菲薄自己,您却一如既往,倘若没有真才实学,没有大智慧,怎么能有如此的自信?!他们学一肚子四书五经,却一时吃不透,把自己变得不伦不类,而师公却只是在吸纳,这才能担当我的老师呀。”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34)
更新时间:2009…5…2 14:13:00 本章字数:3310
浑河大撒满的其它几个弟子先后回来,他们见过狄阿鸟,不大一会儿功夫,便张罗出一桌丰盛的食物。
几道肉食是些牛羊身上的杂碎,煮后捞出来,老里老气,挂着一层不雅的油霜,狄阿鸟本以为褚怡会挑剔,时不时注意她。
只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动不动伸出粉红色的薄舌,卷覆住亮晶晶的小虎牙扫,极是诱人遐想。她时常问来问去,兴致勃勃的,还历数家珍说,祖上曾有一人名为褚腾,母亲是羌人,逢家中剧变,随舅家杂胡而居,娶了羌族女子,再后来为朝廷立下大功,才回到原来生活的地方,而传至今日,慢慢不再与那些外族来往。她的话有雍族至上,居高临下来套近乎之嫌,却道明一件实情:褚氏的祖上有好几代都是半胡半雍,只不过后人追溯先祖,追溯的都是父辈,他们因为积极调和民族矛盾,最终成为陈州地方上的有名望的官宦士绅。
大伙时不时用点头捧她的场,吃好这顿饭。
下午三人与浑河大萨满告别,随她一起回她家牵马。褚怡的母亲在外面抱着袖子等着,见了面,冲女儿瞪了好几瞪,因为狄阿鸟在不好发作,只是笑着问:“中午做了你们的饭,怎么不见回来?!”
褚怡哄母亲拿手,跳过去,故作神秘地说:“娘。你不知道吧?!太学里住的有萨满,今天碰到了,咿咿呀呀,唱了跳,跳了唱……还向我求画呢。”
女人是一种比较奇怪的动物,她们只要没预感到大的危险,心里没有怒气,管教子女就不会像男人一样有目的。总是甘心被哄骗。褚氏婆媳平日不出门,被褚怡这么一讲,忘了她跟着狄阿鸟到处乱逛不合适,就撒满问了这问那。
褚怡顺手发了两串石镯,很可能是从哪地摊上淘来的便宜货,却说自己想到母亲和嫂嫂,跟萨满要的,然后目比狄阿鸟,硬说狄阿鸟告诉自己,这种手镯上有咒语。保平安,添富贵。不生病。
两个女人被她哄得心花怒放,还让她跟狄阿鸟一起去行馆陪陪“闷闷不乐”的李思晴。
狄阿鸟不愿跟她一起撒谎,不好就见萨满、要手镯地辩解,连忙否认李思晴“闷闷不乐”,说李思晴好好地在行馆呆着。他越这样,两个,好心的女人越觉得他和李思晴之间出了长辈们没法儿了解的问题。赶着、撵着,定要褚怡跟上一起去,去调和两人之间的矛盾。褚怡“极不情愿”,好说歹说,勉勉强强。
狄阿鸟生出一种助纣为虐的感觉,怀疑哪一天,褚怡用一个跟自家有关的借口出门,把自己跑丢掉,自己吃不了兜着头,出来有点儿没好气。见她事后偷笑,不由盯了气恼。褚怡等他扯过自己上马,也一个劲儿地瞅,感觉到一点儿什么,停住自己的脚步。笑吟吟地说:“是不是不想让我上你们家吧?!要是,你就直说。”
狄阿鸟见她在笑着,毫不留情,说:“一点没错,你去我家就跟思晴吵嘴,我劝谁。谁不高兴。你在自己母亲面前倒好。好像是没了你,思晴和我就是天天她挠我。我打她一样。再说,我事多得不得了,不能一刻不停地看着你俩,万一你们两个哪一阵子吵嘴吵出火,打起架来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吧。”
褚怡怔了一怔,气冲冲地往前走,走到一个路口,突然转身到岔路,甩着胳膊,两只小腿扎得飞快,赌气走了。
路勃勃和狄阿孝两个一起朝狄阿鸟看去,狄阿鸟有点儿发愣;紧接着,狄阿孝和狄阿鸟一起朝路勃勃看去,路勃勃有点儿发愣。
路勃勃心里有数,他们以大欺小,让自己去追,只好低下头往前走,喊道:“小阿姐。”褚怡本来听到动静停住,一听喊声,再一次往前走。路勃勃下马,一口气跑到她前头,让她回去。褚怡却予以无视,把鼻子一挑,眼睛红红的,问:“你来干什么呀?!”
路勃勃朝在路口处打转的两个骑士看过去,连忙笑着说:“他们派我来的,快回去,一起走吧。”
褚怡嘟着嘴巴,瞪他两眼,扭过脸去,生气地说:“不关你地事。”
她打路勃勃身旁走过,路勃勃一边喊着“小阿姐”,一边走并齐,因为顾着自己丢去后面的马儿,转过身,看了几看,再回过头,听到褚怡说:“他干嘛让你一个小孩子跟着我?!滚蛋,滚回去告诉他,这回我真生气了,我们姐妹俩地事,和他有关系么?!”路勃勃觉得应该是真生气了,怔怔地停了下来,翘着马靴,再一次回头。
狄阿鸟看到他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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