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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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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过来的花流霜恨不得起身给他俩嘴巴子,问他是不是鬼迷了心窍,自己不但劝着众人,还摸着董氏父女的底细,而他这一插话,立刻让自己前功尽弃。董云儿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自己指责过分,带着微微歉意说:“那,这可是你儿子自己说的!”
  大水吃了一脸的油,他小时候跟董老汉练过拳,在一边不说帮谁的话,反倾向于保留现状,从风月那儿听过另一种设想,比划说:“大家不挂旗,不打铁,朝廷未必说大伙就是匪!”
  狄阿鸟立刻承认自己的不是:“我玩的,下次不再挂外号?!打铁,偷着打?!”风月先生慌忙去扯拉他,打算去一边好好给他交心相谈,见他不肯,只得长嘘了一口气,问:“要是有人告发呢?”
  “谁告发?我杀他的头!”狄阿鸟冷哼一声说,“怎么能任人诬陷?!我想了,刚才也说了,我要给朝廷上书,让朝廷安排,要是他们不管,我就带所有的人走,回我老家去!”
  花流霜气狠反笑,狠狠地盯住他,想责问朝廷会不会听他的,去特意安顿他们四十多个人,他又有什么途径上书奏事。但她站在劝说众人的角度,只有先考虑这样会不会让众人反感。
  此时,风月却抢到了机会。他从发愣走出来,只是问:“你觉得上书有用吗?你上给谁?!”
  狄阿鸟没去看花流霜,他有些激动地拾起一碗酒,四处伸着让人看,然后一脚踩到案子上,大声说:“那也要上书!”说完,他昂头喝酒,一饮而去。
  上书请愿自然要擂响朝堂天鼓,不管是何结果,都要流配千里。一说,大家伙都激动起来,董老头忍不住一拍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怒声赞道:“好!真少年义士也!我董荆江白活五十多岁,浪得七尺之身,算我一个!”
  在男女都叫嚷间,一个消瘦的男人拿了个碗走出来,跪在水瓮那里舀了水,抬头喝去,说:“我也算一个,我楚汉阳也愿意算一个!”
  花流霜没想到自己儿子有此一闹,也没有想到闹出这样的结果,和风月面面相觑。冷风四鼓,众人烂衣飘飞,豪情万千,踊跃上前参与。连大水都受到感染,跳起来个凑热闹。花流霜再看狄阿鸟,把恢复了的辫子披于头上,拿马靴撑在满是食物的案子上,如同火光下励军的将军,虽然愤恨,却也觉得有点儿巴特尔模样。
  董老自觉鸟字不雅,便用前字称呼,以示敬意:“飞公子要怎么做?”
  “我明日上一书,让张国焘阿叔代我送去朝廷!”狄阿鸟豪气地说,“让他告诉朝廷,我阿爸的官爵是怎么来的,把这里要作封地怎么样?!”
  大伙一下儿惊倒一片,才知道把他想得太伟大。
  不过,狄阿鸟所争多少带有大家的心愿,大伙也个个涌先。风问月:“你有把握让朝廷听呢?”狄阿鸟不满意风月老是搭话钻隙,怒视表示心中很不满,但随即看到了自己阿妈目光犀利,只好怏怏地将放在桌子上的脚拿回来。
  风月却没有驳斥,觉得现在张国焘靠上了岳父,老爷子可以争自己的名份了,只是这块地,八不挨、九不连,他点点头,回首朝花流霜看,试着让狄阿鸟试一试。狄阿鸟看大伙慢慢露处被闪的感觉,只认为被震惊,被感动,叉腰一笑,大声说:“小时候,我阿爸告诉我说,要做豪杰,就要敢担责任。我自然也是英雄好汉,怎么能抛弃别人就跑?”风月看他抬头理发,胸脯抬得高高,知道他又陷到自我陶醉中,便自己走去给花流霜商量怎么好。
  事情也就此告以段落,将好与坏都埋到深夜。
  次日,秋阳高耀眼,天气极好,是打猎的好天气。众人继续在狄阿鸟的安排下出去忙碌,一早就出门。狄阿鸟自己没再去打猎,和几个猎人留在家中,写奏疏,等着一干少年跑来,让自己赔马。
  吃过饭,他早早伏在案子上,铺开白帛,奋笔疾书。
  风月和花流霜通过气,不管怎样都不能武断反对,免得他愣头愣脑,暗中跟着流民们跑,都无奈地坐在他旁边,指点他点事实,期待他一书成功。
  最终,狄阿鸟搁笔,示意大家来看。两人微微探头,见他面前的白帛上全都是涂抹痕迹,大大小小的字横七竖八地躺着,都不看好。
  狄阿雪则迫不及待读出声来:“我阿爸小时侯就勤练弓马,剑法好,刀法好……,后来他去打仗,指挥得方,加上我的帮忙,打败了猛人好多年,什么?是五万人。用很多年时间,共计打败猛人五万。他运谋筹划,轻松到像在家里和龙青云阿舅喝杯茶,都是罅隙间完成一战,常有一箭鼎定天白山的神话流传。此功勋虽弹指得来,却也让勇士的身血染红,将军的脑汁横溢。我家就有许多人倒下,我的爱犬和牲口在一战中牺牲,我余阿叔缠得满身都是绷带,就像我的爱犬,我镇有很多人,都提着人头看望长生天。
  “我阿爸灭完猛人的志气,功成名就,仍然不骄傲。他接着去平叛,怎么平的我不知道,反正平了,再后来,他来到长月,准备建立更大的功勋,为天下谋粮食。可是朝廷不赏,反读错文书,将我阿爸贬低到没品没爵,我心永愤。呜呼,其义士报国,国家不恤,岂不寒了芸芸众士之心?灰去志智之志?……”
  狄阿鸟对他这半白半文的书还是很满意,问:“怎么样?是不是字字珠玑?”
  风月看着自己教出来,写文写成这样的,心里都想哭。花流霜却也没觉得不妥,说:“让你老师给你润润笔!”
  “还要润笔?”狄阿鸟呵呵一乐,问,“书言意,诗咏志。这还不行?”
  “行!所以才要润笔!”花流霜说。
  狄阿鸟把笔交给风月,自己当参谋,让他修改。正说间,外面有人来。狄阿鸟已经知道昨日的事,猜想是别人来要马,慌忙走出去。
  出去他才知道不是,黄家兄妹带了几个少年男女打猎经过。
  黄天霸今日穿了一身皮革束腰,胯下乌龙驹趾高气扬,一双满目意气分发,显得格外地飒爽。
  他醉翁之意不再酒,也不为狄阿鸟介绍这些少年,一来就询问其它人,特别是再问董云儿。为了留下几匹马赔偿别人,董云儿也没出猎,这会正和其他猎手在殿后的院子里打野乔籽子,因为阿鸟母亲在,也没出来趴在狄阿鸟身边揶揄。
  狄阿鸟以为大伙来叫自己打猎,格外地高兴,上前悉心询问黄皎皎现在好不好。黄皎皎正在和两个少女唧唧喳喳说话,没时间理狄阿鸟的,爱理不理地说话。
  而一个少年人却对狄阿鸟的头发感兴趣,嘿了一声问:“喂!小子,你怎么扎了一头辫子!”狄阿鸟顺声音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个很清秀的少年,额边两处头发如狭长的柳叶一样垂下,顿时好感大生,告诉他自己的头发是家里很常见的。少年动手松了松自己胳膊上臂带,问他是哪里人。狄阿鸟坦然回答,并反复给周围的人解释地方在哪,结果却惹来一阵大笑。有的少年就说:“说了半天,原来是个番子!”
  狄阿鸟无话,愣愣地站着,看着笑他笑得花姿乱颤的几位少女。
  一种油然的血性升起,他也不申辩,怒气冲冲地说:“番子就番子,未必不如你们!”黄皎皎看住狄阿鸟,笑咪咪地说:“小鸟儿!你别生气呀!你的头发真的很好笑,衣服更好笑,现在的样子更好笑!”
  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用手掠上发丝,兴奋地说:“是呀,是呀。我把你画下来。“
  她从自己的小马上爬下来,差点没摔跟头,狄阿鸟哼了一下,终究还窝有气,扭头不理他们,心想:我阿妹下马怎也不会这么狼狈。
  他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在被袋里摸出笔墨,然后解下一把一张大纸披在一块木板上,斜着搭伸马背。这些人打猎也未必能打到,就是找些乐子,也不怕误时,跳下来伴着那少女,有人叫着让狄阿鸟摆姿势。
  狄阿鸟也好涂画东西,见少女看住他,手中笔管大勾大折,被勾起很多好奇,便挺起胸脯,叫嚷:“要画好一点!”
  几个正玩的孩子跑过去,引得几个少男少女的嫌恶,画画的少女惊呼一声,怕脏脏的孩子碰触到自己,慌忙挪动,说:“该死!快滚开!”几个少年用撑着脚,远远地蹬,个个叫着“滚蛋”。
  狄阿鸟喊三个孩子到自己身边,口里贬低说:“不就是画画吗?有什么了不起?!”
  三个衣服是污垢,还编着麻片叶子的孩子就来到他旁边拱住,用满是好奇的眼神瞄住面前这些男女,笑呵呵地左右抱拥狄阿鸟的腰腿呓语。狄阿鸟哄他们去找朱温玉,摆出抱月入怀,满弓射雕状,斜马轻压,斜身半仰。
  众人见他摆得夸张,纷纷督促那少女,哄然道:“费青妲,再画不完,他就倒地了!”
  狄阿鸟见众人鼓励,干脆抬起前脚,一脚驻地,身子俯仰,以模拟马上换位。
  黄天霸早下了马,直走进大殿说要讨些茶。花流霜忙见是他,连忙让他坐,问他怎么得了闲。她也以为黄天霸来找狄阿鸟打猎,把狄阿鸟赔人家马的事说一说,要他等上一会,等来讨马的少年来过,再一起去打猎。
  黄天霸本不是要喝茶,不得不当真,只好难熬地坐,直到外面听到乱烘烘的,才跟在花流霜后面,出去看一看。
  费青妲的画勾勒好,线条不多,却神韵非常,少年们聚头去看,狄阿鸟也赶上去看,只见得画中先有一牛,腿高如人,奶袋低垂,自己脚踩牛粪,仰身吃奶,而斜起的身子下,是两只小兔,在吃自己垂下的小辫子。
  他看着、看着,顺势贴近黄皎皎,见一少年在黄皎皎身边,神态亲密,心中大醋,连忙把那少年推到一边。回头敬佩地说:“画儿画得好!”
  费青妲不吃他赞,取笑那少年:“他抢你女郎!”
  狄阿鸟慌忙申辩,拉住那少年给旁人说:“我见他没洗澡!“四周人起哄,少年脸红,羞恼不已。一个高壮少年横里出来,推上狄阿鸟一把,说:“不要欺负我弟弟!“
  花流霜他们走到门边,一眼看到一大群少年摁住狄阿鸟闹,四处躲藏的狄阿鸟鼻子都流血了,却只推搡,而不抡拳,再一看,一旁黄皎皎揽着费青妲,叫得起劲,喊着要那些少年好好教训狄阿鸟。
  花流霜冷冷地扫上一眼,拉着大声喊叫的阿雪,淡淡地给黄天霸说:“他们在闹着玩吧!”黄天霸“恩“一声,不但不作劝阻,还左挪右晃看着笑,说:“小鸟儿弟弟还真厉害,这么多人摁不住他?!”
  狄阿雪推搡阿妈,叫她管一管。
  花流霜也不去管,问风月:“看我儿子多厉害,带着鼻血四下躲!”
  风月冷笑着扫了一眼,回身搬了两个墩子,一个给花流霜,一个自己坐,远远看戏。狄阿鸟在土堆中乱翻,一脚蹬掉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折身再躲到另一堆土那里,冲两边上来的少年说:“说好,不打鼻子不打脸!“
  正说着,一个少年从背后的土坡上扑下来,抱住狄阿鸟滚。
  狄阿鸟翻身把他压住,呵呵冲着少年笑,回身大叫:“说好的,不再打脸!“
  刚说完,腿风扫来,一只马靴的影子已经到了脸前。狄阿鸟惨叫一声,滚出好远,捂住面孔爬起来,手上都是血。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四卷 十五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1:20 本章字数:3682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十五节
  狄阿雪要去却被花流霜按住,后院里的人以为昨天要马的少年闹事,纷纷赶来上前面要讲理,只见花流霜坐在门口看着,不时赞道:“打得好!“风月不忍心看,闭上一下眼扭到一边,黄天霸看打得狠了,也笑着去说情。众少年回头,看有大人坐在门口,心中胆怯,却见花流霜摆摆手,笑着给他们说:“继续!”
  他们再下不去手,怯笑着回身。
  狄阿鸟吐了腮帮子咬破的血,说没事,捂住鼻子向花流霜走去。花流霜也就淡淡地说:“去洗洗!“
  狄阿鸟平日是作威作福,大伙看到这一幕,都说不出地别扭,不自觉地让开一条道路。狄阿鸟也就说着“大伙闹着玩,都是不小心“,趟过去要布巾。朱温玉连忙拿条汗巾,轻轻抵过去要擦,说:“少爷,公子,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真的。欺负公子就是欺负我!”
  董云儿看不起狄阿鸟的胆怯,冷冷地哼,她哼,黄天霸方感到不安,走到花流霜面前,说:“真是——”
  “滚!”花流霜说,“我们两家恩怨到此为止,要是想道歉,让你父亲爬到我家来!”
  黄天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有些怀疑,想了想才发怒:“你别以为我父亲对你们客气就了不起,什么东西?!我又没有打他?!”
  有人骑马从远处来,正是昨天的十余少年。
  为首的正是昨日伤着的少年,姓范。
  他戴着青色头盔,掖不住披风的飘在后面,威武倜傥,来到先驻马看一看,弄清怎么回事,见到费青妲,却认得,叫了一声,说:“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妲妹妹!”
  虎脑护肩少年衣装未换,搅着檛鞭在那范少身边和身后人讲话,一见黄天霸,紫红的脸庞堆满笑意,立刻粗声大喝:“黄羊蹄子,快过来!碰巧你在,给范少看匹马!”
  黄天霸连忙上去,黄皎皎也跑到那范少马前。范少伸手把她扯了上去,微笑着揽住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话。
  这时,狄阿鸟还在屋里洗鼻血,董云儿大老远呻笑:“怎么不厉害啦?鼻血横流,也不敢还手。”
  狄阿鸟轻拭鼻血,拿把镜子看脸上的破痕,硬撑说:“老子怕把他们打坏,老子是……”董云儿一点也不信,知道他要说“枪林箭雨”,吆喝说:“枪林箭雨里出来的软蛋!”狄阿鸟只好扭头追着她看,以表示内心的不满,花流霜吩咐人牵马,也让人和他说一声。
  圈中有三匹良骑,两匹乘骑。几人解下牵上出去,随着狄阿鸟往外走。
  花流霜冷冷站过身,让马过厅。几只高骏就这样依次来到几个少年的面前。第一匹是匹怒色五明骏,五种班驳之色交杂;最末一匹是青花骢,青白相夹。这几匹马,匹匹雄骏不羁,煞是引人。众人虽然个个外行,也觉得马匹无以挑剔。
  黄天霸自觉家门受了侮辱,恃机报复,看别人让自己分辨,连忙扳股挑刺。
  自他父亲这一辈起,嫡亲就已经离开圈槽,不再下去养马,识马确非所长,他也是半懂不懂,看了半天,轻轻摇头说:“这些马都是徒有外表而已!”
  一大片少年信他,觉得能赖一匹就赖一匹,都说:“那也要挑一匹。”
  范姓少年正想决定,突然听到怀中的玉人说:“那个小番子又看我!”他抬头搜寻,在阿雪那里略以停留,接着看向狄阿鸟——果然看这里,鼻子塞着小块的白布,头发结着小辫,衣裳穿得不伦不类,“扑哧”一声笑,说:“那俩人儿模样确实怪!“
  狄阿鸟淡淡地看着,他看到黄皎皎如同只小猫眯一样蜷在人家的怀里,还得意地给他眨眨眼睛,刹那间只觉得心中供血不畅,多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碎,只是感到心中被什么充塞着,鼻中一阵、一阵发涩。
  “难道她觉得我是一个胆小鬼?”狄阿鸟轻轻地问。
  他不敢再看,移视线到一边,却见到自己阿妈也在看自己,嘴角绷住,面颊微动,他相信阿妈一切都明白,正用一种难以抑制的鼓励来告诉自己她知道。
  他看到自己的阿妹,她正在自己阿妈的身边,因为自己流一流鼻血就挂眼泪,不由微微一笑,让泛滥的心潮慢慢平静。
  大海起波,需要时间平复,他一点也没在意黄天霸。
  黄天霸说:“他家只有一匹还算不错的马!”
  虎头少年觉得这些马已经很好了,连忙问:“哪一匹?“
  黄天霸立刻朝狄阿鸟他们看去,带着一丝报复的淡笑,说:“不在这里!“
  花流霜一下收回眼神,神色冷峻,她知道黄天霸说的是哪一匹,风月也知道,狄阿雪知道,大伙都知道,扭过头,一致看住狄阿鸟。
  黄天霸心里很满足,肯定地说:“是还有一匹不错的马没牵出来,那匹马也就是像回事,比我家的马差得远。“
  花流霜笑,冷峻地笑。
  她对两家来往的债务有数,觉着黄文骢定然不知道他儿子的所作所为,而且将知道什么叫后悔,后悔他儿子做出的一切,立刻说:“牵那一匹,让几位少爷、公子瞧瞧,给不给,那也让他们见见!“
  狄阿鸟终于醒悟,大叫:“不!“
  “牵!“
  “不!“
  花流霜肃然说:“记住,你是个男人,和你阿爸,阿叔一样。男人失去的,就用血汗把它拿回来!”
  狄阿鸟愣愣地站着,瞬间回到冰天雪地的漠北,彤云重雪,艰难跋涉中,“笨笨”冲着一只刀子嘶叫;呜咽的坡洞下,夜中雪光,四野空寂,人马搂在一起;他仿佛回到小时候,站在段晚容面前,喂小马吃的,听着阿姐,一人一兽长得真像啊。
  等他醒悟的时候,“笨笨”已经被牵了出来。
  狄阿鸟死死抱住马首,泪如滂沱。熟知的人儿无不伤感、垂泪,“笨笨”犹不自知,欢快地用脖子刨他的脸。众少年看狄阿鸟抱住的那匹马,举步安态,嘶叫如怒,浑身白中间灰,亮如丝缎,虽肩胛未满,却已经显得高骏非凡,都确信这是从没有遇到过的好马。
  “小鸟!你把你的马给镇东哥呗!”黄皎皎见狄阿鸟号啕,劝慰说,“你骑它丑的,让镇东哥哥骑去吧!”
  众少年少女对比看二人,也大多觉得狄阿鸟一身葛衣,显得狡谲土气,与马不称;他们再看那范少,举止高雅,华贵威武,若得此马,确是少杰显骥。
  乡下农民用千里马拉车,拉犁,岂非是在糟蹋马?
  他们内心中生出强烈的要求。
  范镇东也看中了此马,很是客气地狄阿鸟说:“我可以补你一些钱!”
  “笨笨”似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仰天悲嘶,众马喑然不安,骚动连连。狄阿鸟冷静下来,放开马首,侧站到马的右边,平伸出胳膊,说道:“我爱此马就像爱我自己。我阿妈昨日许诺让你挑一马,就是我许诺。大丈夫诺如千金,今日让它随你去,切要好好待它,它喜欢吃肉,吃谷饼,豆饼,不喜吃草,你照料好它,更不要鞭打它!”
  花流霜流下眼泪,再看风月也是被泪糊住眼睛,周围人等背过身子,更将黄家多恨三分。
  狄阿鸟觉着“笨笨”要舔自己的脸,扭头看去,马的一双眸子也似有湿润的眼泪,抽搐一下说:“我不得不失去你!你以后听新主人的话吧?!”
  说完,他在“笨笨“下颌上推拍一把,哽咽悲唱:“
  在那堇色的世界上
  你荡起的一溜烟尘
  就像浩淼的天空下
  升起了长长的彩虹
  ……“
  这声音哽咽断续,他唱到一半,终于抑制不住,在重目睽睽之下咧嘴大哭,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他呜咽继续,声音含糊不清,却晃手上摇,继续哼唱:
  “你跑到哪里
  那里就留下芳名
  你让谁骑乘
  他就能百战百胜
  你像是主人家里万世不朽的金果,你像是英雄身边永远牢固的银橙,你的骑士长生不老
  你的蓄群繁衍无尽
  跨上你背上的主人呦,永远幸福安康!“
  “笨笨“回到他身边嘶磨,不愿离去。少年们受到感染,心怀同情,那范少只感到惊喜,跳下马来,举止都有点儿失常。
  虎头少年大声说,“黑小子!哭什么?不就一匹马?!我家中有良马百匹,明天送你一匹!你别再像个娘们!”
  范镇东“咻咻“着接近,摸住“笨笨”的脊背。
  费青妲突然冒出疑问:“他怎么许诺你一匹马?看不出?你们好在哪?!”
  大部分少年都心知肚明,觉得己方是在以怨报德。虎头少年的脸也黑了去,突然扭头,说:“范少,你那匹马我来赔!我昨日已经替你出气,此事就算啦!”
  范姓少年心中却因为大伙的情绪而生出落差,深深吸上一口气:“好马,真是好马,能助我建功立业的好马呀,哪能埋没于槽枥之下?!我愿意补你一千金!”
  “君子一诺!”狄阿鸟回身不看“笨笨”,大声说,“牵去便是,何用一钱?”
  朱温玉站在远处,不合时宜地大喊:“巧取豪夺?!你建功立业,就不许别人建功立业?!马在我们公子手里,怎么就埋没啦?!”
  他是在一片消谙中喊起来,音色像洒落的珠豆装击在玉盘上,不是飘过来,而是撞过来。这一说倒让少年们理屈三分。范镇东被勾起欲望确实勃勃,心里志在必得,森然说:“那好!我们用它做赌注,比一比,看一看谁能建功立业?!”
  “我薛良弼见证!”紫脸少年振臂响应,“黑小子,骑上你的马,我们走!”
  花流霜用力一拉狄阿鸟,简短地督促:“去。”
    刀花马浪(修改版) 第四卷 十六节
     更新时间:2009…5…2 0:41:20 本章字数:3560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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