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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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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夫人亲子亲女俱都死了,女儿还是叫人退了婚死的,换作原来,若是女儿未死,她必把这些钱交给兄弟,由着兄弟来照顾她们母女,可女儿病时,那些个嘴脸她看得够了,到女儿发了丧,就搬了出去,就在留下的那间小院里度日。
青梅就是这个时候找回去的,徐夫人身边只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娘家骂她是白眼狼,得着好了却不分钱出来,却不曾想过这余下的就是她的棺材本了。
青梅自称姓徐,那婆子还不敢认,这些个都是后头雇佣的,知道主家遭过难,也确还有流落在外的,把她引进去,青梅看着堂前头发花白的徐夫人,哽咽出声,跪过去叫了一声“太太”。
徐夫人原来待她产算不得好,可到如今这小院子里头,也只余下两个跟徐家相关的人,徐夫人看了她一会儿,辩出了面目:“这是……这是小七罢。”
青梅一怔,看着徐夫人眯了眼儿,又去看那婆子,婆子就站在徐夫人不远处,伸手点点眼睛,冲她摇了摇头,青梅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徐夫人的眼睛,她对庶出子女一向严厉,若不然她的女课也不会做的这样好,谁知道出来了,还能用女红挣裹腹食,若是嬉笑的,徐夫人必然要拿眼看过来,叫她眼儿一瞪,姐妹们都大气儿都不敢出,如今这双眼睛,竟就这么坏了。
“我是蕴宜。”到这时候才说出这话来,大丫还懵懂,原来青梅姐不叫青梅,她看着青梅跪了,自个儿也跟着跪下去,徐夫人再仔细看了她,冲她点一点头:“你回来了,给你父亲兄弟上香去。”
青梅久等不到纪舜华,天天差了大丫到街上打听消息,大丫能探听出什么来,还是托给了陈娘子家的小儿子,知道徐家平反,家产悉数送还,在小院里等了又等,想着总要跟纪舜华说上一声,可等到徐家人把家业收回去了,纪舜华还没半点消息。
青梅打听知道徐家如今只余下徐夫人一个了,这才回来寻她,听见徐夫人说得这一句,泪出雨下,院里头摆的有一半是旧东西,墙上挂的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瓷画,一块破损了,里头梅的那一块,还佚失了,只余下三块,并排挂着。
桌上供着先人牌位,除了徐老爷跟兄长弟弟们,还有一排刻了小字的,上面连名字都不曾刻,只有一个排位,青梅挨着个儿的念过来,这才瞧见自个儿的那一块,也拜在上头。
婆子执了香点上交到青梅手里:“姑娘,这些个太太不肯收起来,就摆在厅堂里,姑娘劝一劝罢。”哪有人家进门就祠堂的,家里遭了难,总还有些旧友,同徐夫人相好的,原来不敢帮手,这会儿到打听了地方,送了些奠仪来。
徐家死的时候是罪人,自然是没有发丧的,这会儿找起尸首来也是不易,乱葬岗里一卷一扔,哪儿还寻得着,只好造了个衣冠冢,徐夫人既不想见娘家人,也不想见夫家人,干脆守着这些个牌位过日子。
青梅回来了,徐夫人却不问她原来呆在什么地方,过的什么日子,只理出厢房来,家具物件早就不成对了,花案一个是海棠式的,一个是就是素面圆式的,连花瓶也凑不齐了,屋子里头就没整套的东西。
徐夫人却只不觉得,还是一样过她的日子,她不问,青梅也不好说,她总不能告诉徐夫人,她当了外室,无媒苟合。
青梅走的干干净净,她知道纪舜华要说亲了,也知道那不过一句戏言,两个要说情份,也没情深意厚到这个地步,到不如彼此断个干净,她的身契就算还在纪舜华的手里也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去官府里消了籍,从此她又是良家女。
徐夫人原来万事不管,有了个姑娘回来,那一房老夫妇跟两个丫头算是有了主心骨了,每日里吃什么喝什么都有人管,青梅原在徐家时哪里碰过这些,可在外头这一年,她却是事事经手的。
家里又没存下金山银山来,一家子人指着这点银子吃喝,干脆就说守孝,全裁了素衣孝裙来,一家子食素,她还替徐家二十多口人,绣起了地藏经。
纪舜英叫纪怀信请回家的时候,纪舜华已经不吃不喝两天整了,黄氏那里不敢说,怕她知道了又是一场闹,要是再气急了晕过去,只怕不能好了。
纪舜英原不想管,可纪怀信却推了他过去:“总你弟弟,你劝一劝,那个狐狸就这么好?好的他父母全不要了不成?”
纪舜英走到纪舜华屋前,门早已经开了锁,还是黄氏怕他关在里头闷坏了,只把院门锁上,好叫他在屋子里头走动。
纪舜英进去时,他正闭着眼睛坐在桌前,两天不吃,身上无力,见着纪舜英点一点头,叫了一声大哥,纪舜英与他对坐,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厨房里送了一屉儿羊肉水晶饺来,才刚出蒸笼,冒着热腾腾的白气,纪舜华却连看都不看。
就是纪舜英也知道这是他爱吃的东西,小时候若是蒸了这个上来,一屉儿他一个人就全吃了,往他跟前一推,还只不开口。
先说话的竟是纪舜华,他看一眼纪舜英,又叫一声:“大哥,你是不是也跟他们似的,觉着我是猪油蒙了心?还是像娘似的以为我中了邪,要给我喝符灰水?”
纪舜英不置一词,他只觉得这一桩同他并不相干的事,整个纪家,若不是有礼法压着,同他都不相干。
纪舜华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大哥想的也很对,换作是我,也不能够,我只问大哥一句,你是为着甚喜欢六丫头的?”
纪舜英实不想管,这家子里头,老太太死了,纯馨嫁了,没哪个再叫他挂心,若不是为着明沅进门必得先进纪家大门,还得庙见成妇,这一应的礼纪舜英不在乎,却得把这体面全给了明沅才算不负她,若不然这一回纪怀信三催四请,他也依旧不会回来。
纪舜华不等哥哥说话,又道:“大哥是为着喜欢了六丫头,我就是为着甚喜欢蕴宜的。”先时还是因为相貌,他那点小心思只怕瞒不过纪舜英,老太太没了办丧事那会儿,就叫哥哥看出来了。
纪舜英神气一冷,皱了眉头看着弟弟,纪舜华却直直与他对视,见他看过来还笑了一笑,年纪越大,他的性子倒越发模糊起来了,小时候那番盛气,也不知道何时就磨没了。
“我说的,不是相貌。”当弟弟的喜欢定下亲事的嫂嫂,确是难以启齿,他那会儿对蕴宜另眼相看,肯伸手搭救,也不过是为着她的长相,长得像明沅,那一个于他好似隔着云端,这一个却是伸伸手就能把她从泥地里拉出来。
纪舜华自个儿也想过,到底是为着甚待六丫头不同,想了许多回,后来才明白过来,小时候是因为旁人都待他热心热肠,只她待兄弟两个并无不同,他心底觉得不服气,再后来就是她长大了,生的这么好,可待他还是那一付面孔。
他还不知道自个儿原是喜欢六丫头的,她就已经成了名份上的嫂嫂,他也不是不怅然,可也很短,短的叫他记不住,就扔到脑后去了,待她真个上了心,是看她对纪舜英这么好。
纪舜华在街上见过沣哥儿跟官哥儿,两个人穿着一样的大袄一样的鞋子,头上戴了一样的毛皮帽子,大冬天下了学,沣哥儿牵着官哥儿走,后头跟着书僮小厮。
两个人冻得鼻子发红,脸上却笑呵呵的,到炒双肝的摊子上头,官哥儿想吃,沣哥儿摸了钱出来,要了一碗,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了,担子上的紫米粥汤,也就着碗分了。
官哥儿一口一个哥哥,沣哥儿就笑眯眯听着,逛了半边孔庙,吃了羊肉馒头,手上拎了许许多多东西,见着他还打了招呼,拎了满手的东西都是带回去给姐妹们的,见着党梅说是五姐姐爱吃,不知蜀地有没有,见着奶窝子,就想着四姐姐,看着担子上扎的红绿纱花,左挑右捡,官哥儿专挑了两朵大花牡丹要送去给明潼。
沣哥儿连纪舜英都想着了,说要送一屉羊肉包子到十方街去,差了小厮去办,满口姐夫长姐夫短,纪舜华站着听了,自己家里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光。
“哥哥觉得这个家没什么好呆的,我也这么想,没什么好呆的。”纪舜华说得这话,想到那个小院轻轻笑了一声:“我想求哥哥一件事,若是方便,替我看看她去,她没了我也活得好,可我不能没了她。”
纪舜英隐约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黄氏待这个儿子恨不得挖心掏肺,叫她割了肉喂给纪舜华,她怕也是愿意的,她待儿子这么好,可纪舜华竟然不想要。
☆、第317章 糖白藕
纪舜英一走,纪舜华就把一屉儿羊肉水晶饺子吃了一半,就着米粥汤下肚,身上总算有了点热气,纪怀信知道了,便觉得是自个儿的法子奏效了,早就该把纪舜英叫了来,下人报到黄氏那里去的时候,她正在用饭。
纪舜华不吃东西,嬷嬷下人俱都一气儿瞒着黄氏,就怕她知道了病越发重了,这会儿丫头过来报说三少爷吃了半一屉羊肉饺子,黄氏不明就里,还扯了嘴角笑一笑,磕磕巴巴的道:“他打小,就爱这个。”
说这两句话,就用了老大的力气,她半边脸动不得,拿肉骨熬了粥给她吃,搅的稀烂,肉汤全渗进米粒里,不必动嘴,勺子送到唇边,就咽下去了。
饶是这样,这一碗粥还是从温到凉,再舀了新的出来,这一碗粥吃上大半个时辰,衣裳上还要围上大毛巾,就怕流出来把衣裳弄脏了。
嬷嬷听见纪舜华用饭了,心里念了一声佛,又去宽慰黄氏:“三少爷能吃能睡,相必也不怎么把那姑娘放在心上,咱们也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黄氏都想着要上门去了,可如今那里能上门,最好是把这事儿抹过去,嬷嬷不敢告诉她纪怀信请了纪舜英来当说客,喂完最后一口粥,给她绞了巾子擦脸,叫厨房夜里还炖黑鱼汤,把鱼肉片下来搅在粥里,给黄氏换换口味。
“太太,依着我看,这事儿咱们可不能挑头,少爷不去,看那姑娘来不来,若是不来,咱们只当没这事儿。”嬷嬷说了这句,拿了个粽子糖叫黄氏含着:“那家子难道不要脸面了?若敢闹上门来,咱们可没什么不敢说的,是她自甘下贱作了外宅,就算吵着要进门,也还是个妾。”
黄氏一动不动的靠着大枕头,眼睛转了转,她也知道嬷嬷说的在理,可这么一闹,孙家若是知道了,这亲事必是不能成,最好是先一步找着徐家,把事儿给摆平了。
要是那姑娘非得给舜华作妾,那就等着孙家这个抬进来,都进了门了,生米作成熟饭,孙家就是不应也得应了,徐家那一个身份也不算低,还能压着孙家这个,她就跟纪老太太似的,抬一个打一个,摆出一付向着媳妇的样子来,孙家这姑娘还不掏心掏肺?
她满肚子的话只说不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话还没说完,先出了一身汗,想同纪怀信说,可他哪有这个耐性,只得先跟嬷嬷说了,嬷嬷再把这话告诉纪怀信去。
徐家这个姑娘回了家的事,略一打听就知道了,纪舜英按着纪舜华说的地方,找着门拍了半天不见开,还是隔壁的陈娘子开了门儿,看见是个书生,拿眼儿一看问他是不是姓纪的,纪舜英一点头,陈娘子便叫他等着,往屋里拿了信出来:“这原是要给纪家少爷的,这十天半月的不来,门口的雪都该积三尺厚了。”
青梅久等纪舜华不来,知道事情必是不成的,她原也不曾指望过,只把信留给陈娘子,自个儿回了徐家。
陈娘子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她心里是很喜欢青梅的,知道她家里遭了难,原来是个千金小姐,却能忍得下做针线洗衣裳,一条街谁不知道她手艺最好,守着门户轻易不出来,街上也不是没有闲汉招惹,全叫大丫拿了扫把打了出去。
等她说要走时,也给陈娘子露了几句话出来,不提家世姓名,只说父亲平反了,陈娘子这才知道她真个是官家出身的姑娘。
纪舜华久不来,陈娘子还存了气,看着就是个弱气的,半点也撑不起来,怪道姑娘家不敢托负了他,把信一甩,门就又关上了。
纪舜英拿了信,却没立时回去纪家,受了纪舜华的托负,总得有话回他,打听知道徐家如今在哪儿落脚,还没上门就见着宅子门口拿白纸糊了门楹,显着这家正在守孝。
徐家的来历根本瞒不过人去,街上哪有不传的,既是办丧事,街坊四邻也要添上些奠仪,徐老爷生前是从四品,遭了这个难,同僚中也来走动的,都送了彩扎的亭台来,院子里摆的满当当,点了羊油蜡烛,孝棚却只起一庭一卷的。
这些事俱是青梅一个人在打理,徐夫人每日里除了念经,就是挨着火盆坐着,阖了眼儿不知在想什么,家里有人主事,下人们也不再去烦她,这个姑娘又识字会算,走上一回礼,倒有人惦记上了。
似她这样,要嫁官家是再不能够了,金陵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事儿捂不住,可若是升斗小民,还真不计较这个。
里头就有个少东家看上了她,确是这条街上开了米铺布铺的,家里算有些资产,因着是街坊,有人办丧事了,自然要送上一份礼,好在家里就开的布铺,拿上两匹当作礼送过去。
二进的院子能有多深,进了门往灵堂去,就看见徐家的姑娘穿了一身孝,正跪在盆前化纸,这事儿轮不着她一个姑娘家做,灵堂里该跪的是子是孙,如今子孙都没了,这才落到她身上。
看她料理事体吩咐下人,收了礼再还礼,眼睛垂着,再没抬起来看过别个一眼,到了时辰还吩咐了饭食,觉得她能干,通身的气派就跟小家子出身的姑娘不一样,倒起了要结亲的心思,只碍着重孝,没这时候上门说亲去。
青松绿竹打听一回,回来就告诉了纪舜英,纪舜英皱皱眉头,想起纪舜华说的那句话,果然是个立得起来的,只把信带回去给他,别的事一字未吐。
纪舜华拆了信,坐在床前一夜没阖上眼,第二日叫人打了水来,洗漱得干干净净的,去书房找了纪怀信,告诉纪怀信,他想去书院读书,就跟纪舜英那会儿一样,读上三年,若还不中,就老老实实听家里的安排。
纪怀信把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一回,算着年纪再过三年,也还不晚,点头应下了,纪舜华得了首肯,这才往黄氏院子里去,跪在黄氏床前求她,黄氏嘴里说不出来,眼泪流个不住,扭开脸不愿意再看他,没了孙家,再往哪儿去找这样好的亲事。
纪怀信已经烦了,当着纪舜华的面就跟黄氏说:“叫他往外头去好,受些苦楚,免得成日在家想着翻天。”
心里也盼着儿子能中个功名,真中了,哪里还稀罕孙家的婚事,保不齐能说上个更好的,替儿子写了信,地方都是现成的,就去锡州,纪舜英住过的那个小院儿还在。
纪舜华理了两口箱子,除了衣裳书册,旁的一样没带,跟着他的书僮也只挑了个老木讷不多口的,黄氏还想叫人跟着打理他的一日三餐,嬷嬷还道:“便是大少爷,也还带了一房人家们,三少爷身边哪里能只带个书僮。”
纪舜华到底只带了一个书僮过去,坐了船直往锡州去了,消息传到颜家的时候,他人已到了锡州,纪氏连礼都来不及备。
“这是怎么说的,去的这样急?”纪氏没见过青梅,可在她看来,能挑唆着爷们想娶的女人,怎么也不是个规矩的,谁知道竟还跟纪舜华断了,走了个干干净净,徐家无人来闹,纪家就装着不知这事儿,两边捂着。
连年都不过了,可见是伤了心,他巴巴的想娶,别个竟不肯嫁,纪氏一哂,原来也是个志气的,既是往外头读书去了,那原来纪舜英的礼怎么备的,给纪舜华的也是一样。
这事儿自然是明沅打理,她是做惯了的,年节礼盒多备上一份,差了人往锡州送去,因着是年里,东西便备的齐全些,梨干梨条李子樱桃的干果,龙眼荔枝金橘白藕这些连糖汁的浸果子,风鸡风鸭也不能少,装了三大盒子,纪氏看一回点了头,倒为着黄氏叹:“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明沅一听就知道是在说黄氏的,黄氏因着长子连年都不在家过了,越发伤心起来,连饭也不肯用,纯馨回去看望一回,还叫她使脾气摔了药碗。
出了嫁的姑娘,还受这个气实是少见,纯馨也一样咽了,还往颜家来走年礼,给纪氏拜年,纪氏见她身上衣服是新的,人比在家时圆润得多,看着脸上透光,就知道过得不错,拉了她的手:“原来你不方便,如今方便了可得常来,我这儿人一少,显得空落落的。”
纯馨掩了口笑:“姑姑便不说,我也要常来的,我心里一向记挂着姑姑呢。”说着去看明沅,叫纪氏笑着指了指:“你记挂着你嫂子罢。”留她吃了饭,再叫她跟明沅一处说话。
纯馨很是叹一回:“太太如今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知道她,最快的就是一张口,如今话不能说,人越憋闷越是脾气坏,如今身边除了一个婆子,丫头都不敢进房门了,三弟,也实在是太狠心了些。”
明沅捻了块梨条咬着,笑一笑并不说话,纪舜英对她也叹过一回,这两个眼里的蜜糖,到纪舜华嘴里焉知就不是黄连根了。
这一句叹完,纯馨又笑:“这一回太太也是转了性子了,倒拿出钱来叫大哥哥修院子,我去看过了,那院子说不出的安逸,往后你进了门,也能享福了。”
黄氏连话都说不了了,还怎么折腾儿媳妇,纯馨回去时,姨娘还跟她叹,说六姑娘可真是个有福气的,别个不知道,她经年呆在后院里,青梅怎么来的又怎么走的,心里门清,连纯馨也知道,只不好说出来罢了。
明沅抿嘴笑了:“若真能住在外头,你可要常来,十方街离着你家里也不远。”纯馨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到时只怕你嫌我烦人,赶都赶不走了。”
☆、第318章 灶糖
黄氏肯摸了银子出来叫纪舜英修房子,可到了年底也请不到工匠了,索性等开年再办,纪舜英把屋子各处的图纸都再细画过一回,他年少时候一味读书,除了该会的,再没深下功夫,画出来的图纸也不过一个大概,拿这个大概去给明沅看。
年前十方街上全是买卖年货的,纪舜英拿着图纸打街上过,见着有卖风鸡咸鸭子的,有卖香糖果饵的,还有卖茶酒油酱的,肉市上还有整猪整羊卖,买了片成条切成块,包在油纸里头拎回家,冬天天寒,肉冻得硬邦邦的,上头结着霜花,那一块块白的,分不清是油花还是霜冻,剁肉刀一下去,骨头咔咔的响。
纪舜英的小院子里头也办了些年货,算是头一回过年,虽还要回纪家去,却也把院子打扮出个过年的模样来,长福婶还道:“可得开始接玉皇赶乱岁了,既是住进了人,就得祭灶王爷。”
买了许多灶糖回来,捏成各色模样,供在灶王像前,还教纪舜英,纪家那头拜完了,小院里头的也得拜,说不得灶王看着他勤勉,就在玉皇跟前多说两句好话,他这个从七品,好赶紧升到七品上去。
纪舜英不信这些,可是年俗还是要过的,见着灶糖捏的花花绿绿,想着给明沅带些,大宅子里头的灶糖都是自个儿拿麦芽熬的,味儿更甜,却不如外头捏的样子好玩,不给她吃,就给她看着玩也好。
他有了这个打算,溜一圈下来就零零碎碎买了许多东西,先还只买灶糖,后头见着珠环画扇扎花花领子,眼睛都看花了,样样挑上几个,都包起来带到颜家去。
青松绿竹两只手拿满了东西,实拎不住了,便往街上雇个跑腿的,先把这些送到颜家去,纪舜英想着往后要带明沅来逛,连冷清时候的孔庙她都觉得有意思,外头的年市可不叫她看花了眼。
纪氏看着东西就知道是给明沅的,一股脑儿全送到小香洲去了,明漪年里头不上学,正窝在罗汉床上,见着这许多东西,先笑着拍起巴掌来,明沅看见那一匣子的糖瓜糖羊糖葫芦就笑,明漪捏个糖元宝,伸了舌头就要舔,叫明沅止住了。
“这可不能吃的,要吃就吃家里做的,这糖看着香,没家里熬的干净。”九红拿了灶糖来,明漪捏着个糖瓜子吃了,甜了一嘴儿,凑上去就挨着明沅:“姐姐,我再吃一个。”
明沅这儿不许她多吃糖,苏姨娘止不住她,明漪又爱吃甜的,年纪不大,烂牙倒有几个,明沅看见了,便叫丫头盯住她漱口,拿马毛细刷子刷牙,还不许她多吃甜的。
明沅不开口,苏姨娘就由着小女儿,吃些糖果点心,又不是值钱的物事,苏姨娘如今身份不同,年前纪氏还赏了她一匣子燕窝子,她拿这个炖了粥,明漪还跟她一道吃起了燕窝粥来了,更不必说这些巧果点心了。
可明沅一张口,苏姨娘就立时听了她的,看见女儿年纪还小,确是生了几个坏牙,疼起来捂着腮帮子在床上哼哼,这才不许她多吃,一天一块糖,吃完了还得拿茶漱口,多了再没有。
明漪闹过一回,可她也知道牙痛起来受不住,明沅还告诉她:“你要是不怕烂牙,那就吃,等掉干净了,正好去装一副假的,你要金的还是要银的?”说着捏住她的鼻子:“姐姐出银子,别个拿铜线扎,你用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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