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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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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办个汤圆席的,只没那许多品种,换汤不换药,总归是水里淖了盛上来。”九红这话一说,明沅倒馋了起来。
“也不必非得是汤里煮的,煮了再拿油炸一炸,甜咸可不又是两种滋味儿了,再有捞出来沾酱沾糖粉,又是一样吃口,咱们秋日里存的那些个蟹肉蟹粉都冻成黄冻了,拿出来裹了圆子,比猪肉的可不鲜些。”明沅一气儿说了许多,说的九红不住点头。
“到底是姑娘呢,我再没想着这些个,这一算可不得裹上二三百个。”九红请的人多,想借着年里的喜气,上头也能睁只眼闭只眼,连纪氏都给了添妆,厨房再忙也是收了银子的,倒替她把粉馅都调好了送来。
明沅觉得有意思,自个儿也想上手裹几个,九红知道她是要给纪舜英送去,笑道:“姑娘非得自家动手作甚,这几个捎手就给做了。”
明沅裹了几个,手上功夫确不比她们,不是馅多了就是馅少了,干脆看着她们包,还特意叫九红先裹几个蟹粉的来煮着吃。
干脆一气儿用了一罐子的蟹粉蟹肉,给各房都送了些去,还单给张姨娘做了份不放猪油的甜圆子。
纪氏吃着这裹的圆子好,还特意又送了一罐头蟹粉来,好让明沅平日里吃,烧豆腐下细面都用得着。
九红这宴办的热热闹闹的,沣哥儿跟明漪也一道凑趣儿,苏姨娘为着明沅担了许久的心,这会儿也跟了来,一屋子人往主楼去吃席,苏姨娘却往明沅屋里坐了:“作甚逆了太太的意思,这事儿你也管不了,下回可再不能说了。”
明沅笑意敛了去,看一眼苏姨娘,见着屋里头无人,这才问道:“姨娘是怎么知道的?”头一句还有说头,第二句一出口,明沅就知苏姨娘是知道究竟的。
苏姨娘面上一僵,她自然是听纪氏说的,她替纪氏做下许多事儿,为着女儿求情的时候,纪氏便露出两句出来,却不防明沅一听就听出来了。
“我去求了太太,按道理该狠罚你一回的,得亏着二姑娘义气,竟生生忍住了,真是可惜了。”一家子没一个相信明芃能撑得住,明沅听了笑一笑,也不再追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心里猜着怕是苏姨娘对纪氏投诚了,纪氏这才拿她当自己人看待。
颜连章装病这一回,纪氏全程知晓,却确装到颜连章自个儿说出来,装了一年的病,躲不躲了祸且不说,江州带来的那些个银子可又归到了纪氏手里。
明沅直觉没这么简单,苏姨娘如今可比旁个要体面的多,她回来半年,纪氏还把管家的事儿分了给她管,如今苏姨娘经手的,可是江州送来的丝锦缎子。
明沅还当这是苏姨娘这三年安安分分,不因着隔得远就起歪心思,看好了一院子的通房,又给纪氏通风报信的功劳,这么看着远远不够。
她才要开口问,九红端了炸元宵进来,甜的咸的一碟子摆了四只,明沅一笑:“你是东道怎么好出来,赶紧进去,我这儿不少人侍候。”
拿了银签子插了个甜的,苏姨娘见她吃了一个又去吃咸的,伸手把自个那碟子推到她跟前,嘴上却道:“这东西油大,仔细吃了上火,隔几日还要往太太娘家去给你舅舅拜年的。”
苏姨娘说着又去看明漪,明沅配着茶把一碟子炸元宵全吃了,等九红又送了凉的来给她沾着糖粉吃,见碟子都空了,赶紧收起来:“可不能再吃了,这东西吃多了积食。”
一屋子丫头说说笑笑,明漪还自个儿上了手,学着搓了一匣子雨花石的元宵来,苏姨娘笑的合不拢口,搂了她替她擦脸上沾的糯米粉:“真是的,这衣裳还是新的,也不知道仔细着穿。”嘴上责备她,面上却笑,捏了她的手指头搓一搓,明漪端了匣子给明沅看。
她织金的红袄裙上面沾了一片片的白,还没靠到明沅身边,就叫忍冬拦着掸过身上的糯米粉,小猫崽子正在罗汉床上爬,明漪跳坐上来,伸手就是一搂,把猫儿搂在怀里,猫儿喵呜一声,缩着不动了:“姐姐看,我搓的圆子。”
倒算应了景,做的红白褐三种揉在一处,明沅伸手看她顶着张花脸就笑:“明儿要去大姐姐家吃元宵宴的,你这匣子倒好送了去。”
明沅说着玩笑,明漪却当了真,还挠了脸儿:“大姐姐也吃元宵?”她出生那一天正逢着明蓁出嫁,长到大听着的都是家里的大姐姐如何贞静娴淑,只夸得天人一般,等她大些知道礼数能去成王府了,又跟着颜连章外放出去,算起来还真是头一回去见明蓁。
明沅“扑哧”一声笑了:“大姐姐又不是供在庙里的菩萨,自然是吃的,她爱吃甜的,跟你一样。”
明蓁一向锦衣玉食,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东西,两日一回平安脉,又因一直无孕,身子调理得极好,这胎一怀上了,肚里的孩子也乖巧的很,能吃能睡,又有丈夫陪在身边,可她偏偏一天比一天瘦起来。
瘦的成王心惊,就怕她这一胎养不好,生的时候还遭那份罪,明蓁自家也知道要吃,可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嘴里却一天天没味起来。
腌菜小粥还吃得些,旁的一沾着就吐,厨子变着法儿给她做吃食端上来,她也只能用得一小碗,强塞进去,碗里最末一口还没入喉咙,吃进去的东西就全吐了出来,竟是越有了身子,看着越虚弱了。
一家子女眷过府,梅氏一看女儿穿着大衣裳,显得脸颊都凹进去了,心里一惊,等相互问过一回,阿霁待客的时候,梅氏赶紧跟着女儿进了内室。
明蓁说是更衣,实则是又吐了一回,肚里没东西好吐了,只得吐酸水,食管都灼痛了,吃一口蜜水压一压,见着梅氏还笑:“原来怀阿霁的时候,只当很辛苦了,想不到这一胎还更辛苦些。”
那时候上头还有皇后太后元贵妃的,她日日在宫里小心仔细,不敢多行一步不能多说一句,如今想想竟也不觉得苦了,肚里这个,来的不是时候。
梅氏看着女儿吃那金橙梅片,就着酸意把那恶心劲压下去,外头吃着热闹,她在席上却什么也没吃,桌桌都有的荤腥,到她跟前却是白萝卜红萝卜。
坐上生养过的都给她出主意,真有法子太医怎么会不说,桌上不见鱼,也少见肉,倒有一盘五辛盘跟包春饼,阿霁同明漪年纪相仿,玩在一道,说定了夜里要放烟花挂灯笼,叫下边去预备双响的震天雷,竹节花千丈菊金盆捞月和叠落金钱。
明蓁先还坐着陪,到后来就往室内去了,院子里挂满了花灯,摆着吃食抛色子猜灯迷,明沅坐着,看着阿霁跟明漪两个在灯火间钻来钻去,倒有些感慨,少了三个人,厅里的交椅都坐不满了。
纪氏端了茶吃一口,看了看明沅:“舜英旧年就说要带了你出去走百病,那时候宵禁又是满城风雨的,我便不曾应,前儿他又来说,你预备起白裳子来,到了正日子敲了更鼓他来接你。”
明沅再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十四年里除了坐船上香,她一步也没迈出过颜家大门,就是出去也是坐车坐轿,忽的能下地自个儿走一圈,喜的不知说甚好了,纪氏看她一回:“不光你们俩,外头人叠着人的,总要叫几个人跟前,可不能走散了。”
怪道他今儿没来,明沅原来还惦记着,心里一喜,眉头松了,露出笑意来,想着花市灯如昼,还不知道怎么个热闹法。
里间明蓁歪在床上,身上披了乌云豹子毛做的毡毯子,眼睛望着星星点点的花灯,满目都是花红叶绿金线菊,彩绸彩帛随风舞动,丈高的树上还挂了月亮灯,映着一天星辉,明蓁眉目不动,忽的轻声问梅氏:“娘,我这一胎,要再是女儿怎么办?”
☆、第330章 糖浸栗子
梅氏面上变色,一把立握了女儿的手,声音都抖起来:“这是怎的?可是王爷说了不是男儿就要进新人?”
明蓁见母亲这付模样,赶紧摇头,脸上露出笑容来:“我不过白担一回心罢了,王爷并没有这个意思。”
梅氏立时松一口气,抚了她的手背宽慰她:“王爷这么喜欢阿霁,就是再生个女儿,还怕他不爱不成?只你们俩个好,总能生出男孩来,养好了身子才要紧。”
明蓁面上难掩倦色,听见亲娘说得这几句,也是她这一向在脑子里转的,扯扯嘴角笑一回,又去看那花灯,阿霁一身珠玉在花灯下打转儿,一时想着玩一时又要顾着宾客,在座全是她的长辈,她倒撑起来要当个主家模样的待客,玩得会子,就正了脸色指派丫头添茶添水。
明漪算起来是阿霁的七姨,可两个人就差着一岁,自然玩得到一处,阿霁听明漪说家里吃了炸元宵,还有蟹粉蟹肉的,倒馋起来了,一叠声的吩咐着也要吃,檀心赶紧吩咐下去,过不了一会儿厨下就整治了来。
成王原在前边宴客,他如今在朝上只挂个闲职,摆着好看的大将军,可到得年节里,门前宾客不断,早早吃了宴,借着要陪女儿看花灯的由头散了人,叫他们及早进城去,元宵三日金吾不禁,城门却是要关三门的,只留着北门开着,若不及早,堵在门边进不去。
阿霁欢叫一声扑过去,成王一把抱了阿霁,阿霁的年纪说小不小,半大的小姑娘,赖在她爹身上,叽叽咕咕说个不住,又告诉成王今儿不吃汤元宵,吃炸元宵。
他一进院来,纪氏就带了女儿们往内室里避去,只明漪挨得近,年岁又跟阿霁相仿,倒没特意叫了她,明漪抬头看着成王生得这样壮,抬了头都见不着脸,她哪里见地这样的人,吓得一噎,更不敢说话了,还是紫萼过来:“七姑娘,挑花灯啦。”
明漪感激的看她一眼,给成王请了安,只觉得脚下发虚,随意点了一盏九曲黄花灯,叫丫头拎着,进内室找明沅来了,顾着礼仪只得慢行,到了明沅身边这才一挨,嘴巴凑到明沅耳边:“大姐夫真吓人。”
明沅“扑哧”一声笑了,伸手揉揉她的鼻头,她还是孩子心性,转头就忘了,手上拿了金乳酥又想吃蜜浸栗子,明沅点点她:“吃这许多甜的,牙不疼了?”
明漪抬手捂了腮帮子,纪氏笑起来:“她还换牙呢,是丫头该罚,夜里怎么好含着糖睡!”明漪自个儿喜欢吃糖,白日里吃的多不算,到了夜里睡时,丫头守着她,她人小精灵,把糖块藏在袖子里,闷在被子里头含吃了,哪个也不知道,这才蛀了牙。
因是节里也不十分说她,叫她吃了要拿茶漱口,明漪咬了半口糖煮栗子,又甜又糯,连声赞了,紫萼便笑:“把新下的栗子拿糖水儿煮了,收了汁不能立时吃,浸上三个月,这栗子就跟糯米团子似的软了。”
明沅听着就笑:“这法子倒好,必得是小栗子,原来就粉多软糯的。”见明漪眼巴巴看着她,手上还端着碟子,尝了一个道:“回去就浸起来,到二月里就能用了。”明漪眯着眼睛笑起来,又拿了小金勺子去舀栗子吃。
成王抱了阿霁进来,各各问一声,还特意问了颜连章的病情,纪氏笑着回道:“倒劳王爷记挂着,如今只慢慢将养着,已经能坐起来自个儿吃粥了。”
能坐起来,就是还不能下地,既不能下地,自然不能去跑官,纪氏是防着成王再提起来,特意说了这一句,如今谁身上都不干净,开了年还不知道太子又要作什么,她同颜连章商量定了,官能慢慢当,这事儿可不能沾。
成王知道颜连章自来是个滑头,上一回他就掐着点儿送了银子,也算是见机早的,这回也还有此意,冲纪氏点头笑笑,余光瞥了明沅一眼又提起纪舜英来,问了两句便往屋里头去。
纪氏倒有些吃惊,她再没想到成王还能记得纪舜英,倒是见过几回,可也没听说舜英说些甚,若是客气,却又客气的过头了,他带了陆允武年后要升,只提了这两个,程家一字未提不说,连郑衍都一个字儿没有。
这回的元宵宴,说是请了明蓁的娘家姐妹们过府来叙,郑衍却没来,连着明潼也不曾来,倒是送了个八层的礼盒过来,满当当装着节礼,派了贴身的媳妇子,给明蓁磕头问了安,说是家里也正摆宴,她如今当家了自然脱不得身。
可纪氏依旧皱了眉头,这个女婿心也太大了,已经是一品的爵位了,还想往上升什么?看明潼的模样都替她揪着心,连颜连章都说了一回,郑衍却只不肯听,一脑门子的加官进爵,想要封妻荫子,却不想想他这个位子了,还能怎么加封?
她敛一敛神,又端上笑,夸明漪挑的九曲黄花灯好,等外头放起烟花鞭炮还把明漪拉过来,叫她避着些,不让她跟沣哥儿官哥儿两个往前钻,官哥儿一手捏着小黄烟,一手拿了水老鼠,火一点就往水上扔,因着窜得快,竟不熄灭,就在水面上绕圈儿,明漪拍巴掌叫好:“四哥四哥,再放一个!”
成王一进屋子,梅氏就退了出来,叫她们一家三口坐着看灯看烟花,成王搂了明蓁,把阿霁摆在腿上,一手抚住明蓁的肚子,笑道:“等明岁就是咱们一家四口看烟花了。”说着低头捏捏阿霁的脸蛋:“阿爹抱了你,你抱着你弟弟。”
明蓁先还笑,听见丈夫这一句,嘴角微抿,还靠在丈夫肩上,手却抚住了肚皮,自怀上这一胎,他就笃定是个男孩儿,房里预备着小弓小箭,连衣裳也吩咐着做了男式的,打心眼里就没想过会是个女孩,眼看着就要临盆了,明蓁一天比一天挂心起来,这要真是个女孩,他又怎么想?
明蓁自打有了身孕,成王便不把前头的事再来烦她,偶尔说一回,又立时叫她宽了心,可成王理事自来不避了她去,书信往来,她也有看见的,初嫁时就知道他存那份心思,如今眼看着太子要上位了,怎么不替担心,就怕他露了形迹,叫太子捏住把柄。
成王紧一紧搂着明蓁的那只手,叫她紧挨着自个儿,手指头还揉着她的肩,腰上给她垫了软枕头,挨到她耳边说:“待得明岁,抱着儿子,在城楼上看烟火。”
明蓁声色未动,等丈夫转过去逗弄女儿,她把一口气分三回吐出来,想着床下格扇里的东西,咬了咬唇儿,右手扒上他的肩,指尖抠住他肩上的龙纹饰,贴了他的耳朵:“我等着那一日呢。”
成王低头含笑看她,紫葡萄十段锦当空炸开,映得明蓁满面灿然,她把头靠在丈夫肩上,手指一紧,是该把那东西拿出来了。
夜里散宴,个个都拎了一盏花灯回家,沣哥儿官哥儿一个拿了猴子偷桃一个拿了跑竹马,两个还想把院子里冰水浇的灯带回去,无人抬得动,搁在车里也就化了。
明沅挑了一个百花盆景的,扎得堆纱华儿里头点着蜡烛,薄纱透着亮光,红的黄的紫的粉的,满目是春色,明漪看看自个儿手里的,又眼馋明沅手里的,她索性全给了明漪,走百病纪氏许了沣哥儿官哥儿,只怕她年小叫拍花子的拍了去,不放她出去,她眼圈发红一付可怜相,拿了花灯倒抿了点笑意出来。
官哥儿之后就没有孩子出生了,明漪虽出去了三年,回来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官哥儿跟沣哥儿好,纪氏又是一般相待,这会儿伸手揉了她的脑袋:“八妹妹别恼,我带好东西回来给你。”
明漪还不高兴,可话是纪氏说的,她再没胆子闹,巴巴的点了头,伸了手指头:“四哥,给我带糖葫芦吃。”
官哥儿点头应一声:“我把那一草垛都买来给你,我喜欢吃果馅的,酸里带甜,三哥爱吃核桃的,咬着坏的就是一阵吐,还有海棠果的冻葡萄的麻仁山药的,全给你带回来。”
明漪听的眼睛发亮,抱了灯笑起来,官哥儿还要往下说,沣哥儿使了眼色止住了,再说到灯舞鱼龙,她可又得掉眼泪了。
纪氏梅氏两个各有心思,想的都是女儿,一个想着女婿非得跳到泥潭子里头去,要怎么劝住才好,那个劲头,还真能打断他的腿不成?一个想着女儿这一胎果真还是姑娘,可又要怎么交待,她自个儿生了两个女儿,明陶没生之前,颜顺章也听了许多闲言闲语,如今这一个可是王爷,往后去了封地,难道还能少了献美的?
两个一样操心,到了家各自散开,明沅送明漪回了苏姨娘院子里,告诉她十六要去走百病,苏姨娘一听立时笑起来:“一年只这一回能上城楼的,你可看仔细了,走了桥记着往正阳门前摸门钉去,成了亲好生个大胖小子。”
苏姨娘市井出身,也走过百病,虽年纪尚小,想起来还是满面喜意,告诉明沅要穿白衣走三桥,摸门钉:“你自个儿提灯笼,跟紧了人,拍花子的不说,偷儿也有许多呢。”
明沅一一应下,回了屋就找起白绫袄儿来,家里自来没人出去走百病的,只一件旧年的小袄,还是张皇后故去时,急赶着裁出来的,统共就穿了那几日,窄是窄了些,倒还能穿。
采菽觉着太素,寻了花片出来在襟口袖口衣摆裙摆上绕了一圈儿,再钉上红玛瑙的扣子,这便能看了,一屋子丫头能去的只有几个,采菽算一个,柳芽儿算一个。
又有托了她们买东西进来的,又有吵嚷着也要去的,一个押一边儿挠痒痒,必叫她们把热闹说明白了才放开。
倒她们闹完了去睡,采菽才想着把纪舜英送来的灯拿出来:“吵得人头疼,倒把这个忘了。”是只巴掌大的兔子灯,里头点的蜡烛也是小枝的,拿到手里赏玩,底下还像模像样的加了轮子,猫儿见着这灯就想去扑,一扑就滚了出去,倒把小猫吓着了,一团雪懒洋洋抬头看看它,又把头埋进毛里睡了。
阿霁睡去了,明蓁叫丫头把她抱出去,成王挨过来抚着她的肚皮,见床边还摆着绣箩皱了眉头:“叫你别做针线了,坏了眼睛怎办?”
明蓁笑一笑:“不过摆着看看的,一天也扎不上三针,哪里就坏了眼睛了。”她看看丈夫,伸手拉开出床下的扇格,拿出一封信来,递到成王手里:“你看看这个。”
成王低头,火漆还在,竟是没拆过的,伸手从绣箩里取出剪刀,裁开了信口,里头倒出一封信来,摊开一看,骤然抬头,竟是太子笔迹,明蓁反手捶一捶腰:“这是我写的,如今十成十分辨不出了。”
☆、第331章 海棠果
成王自然知道明蓁会仿写字体,只她用心想学,就没有练不会的,两人称帝封后,住进交泰殿里,那时候他的胃疼已是陈年旧疾,略吃硬些难克化些的东西,就要犯胃疼,偏他还是个爱食酒肉的,哪里耐烦吃那软面烂粥。
又强撑得几年,先时还犯的少些,年纪越大越是耐不住那疼,一犯胃疼就是铁打的人都撑不住。御膳房里送上来的东西全是好咬好咽的,他一见就要发脾气,明蓁干脆自家拿小铫子煮了粥给他,说是皇后亲手熬的,他才能吃上些。
御桌上还有这许多折子要批,接过来的江山折腾的半死不活,不是这里旱就是那里涝,他火性又大,忍得这许多年,再不必忍那些个不顺心的事儿了,又看起老天的脸色来,一生气就胃疼,只好由着明蓁念上疏折子给他听,再由着明蓁写批阅。
她那一笔朱批,便是成王自个儿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只明蓁说过,单看不同,若是摆在一起细看,却还是能看出来的,她还笑过,说自己是拿绣针的手,跟他拿刀剑的手,出手的力道就不相同:“外行自然不懂,内行仔细着挑错,总能找得出来。”
她看却不是看字面,而是反过来看背面,数着墨点儿,成王下笔力气大,字字力透纸背,她便不一样,形似了神也不似。
可她的左手字,仿太子的笔迹,却连打小把着笔教太子写字的师傅都不曾辩认出来,太子弑君的事闹出来,那老先生见着罪证,当堂撞死在大殿上,说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再无面目见天下人。
她会写双手字的事,是嫁给他许多年,到了阿霁长大要学写字的时候,他才看见的,左手是一本字帖,右手又是一本字帖,许是为着逗女儿开心,她两只手轮换着写,诗句是一样的,字迹却浑然不同。
还写了梅季明创的梅花体,字如梅花,有大有小有仰有俯有开有合,错落纸间参差不齐无行无列,倒似梅花图,这才被称作是梅花体。
明蓁写出来指了告诉阿霁,阿霁却皱了眉头,,她当时学的是正统书法,横平竖直,指着这个就摇头,说喜欢看阿爹的字,这个一团团的她再不爱。
成王自来不是爱舞文弄墨的性子,他练的多的是兵法武艺,书房里摆着的也多是兵书,还是娶了明蓁进来,偶尔听她说上两句,才品出味来,圣人书有圣人的道理。
见着妻子能作双手书着实吃惊一番,便是外头人捧到云头上的梅季明,只怕也没这个能耐,若不是女人,倒也算得一家。
明蓁能仿着太子的字,他是知道的,可那却是上辈子的事,他走的无比艰难才走到那个位子上,这辈子重来,尽他所能护着明蓁,不叫她再受一点苦楚,上辈子那些她迫不得已费心费力去做的事,这辈子再不叫她沾手。安安心心的当王妃,再安安心心的当皇后。
明蓁盛年早逝,一半儿是因着于氏这个贱人,在她怀着身子的时候折腾她,一半儿是为着呕心沥血把太子的字迹学了个十成,这些信送到圣人跟前就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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