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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侠纳兰故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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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斩道:“你在江湖上外号人称‘黑手’,很多案子,查不出来,上面就派说是‘黑手’干的,好像这样一说,就满有阴谋似的,揪不到人也理所当然,而且,罪大恶极、虐杀处决也名正言顺。其实,那些无头公案,大部分跟‘黑手’都无关系,也跟阁下全无瓜葛。”
梁婆心听着,觉得威风,面上有了光,于是便哈哈大笑道:“要是那些案子都是我梁某人干的,那么,狗官阉党,算来我总共已手办了八百六十五个了!”
唐斩忽道:“不管他们是不是你杀的,不过,这儿却有一个,你不杀他,他就杀你。”
梁婆心一怔道:“什么!?”
唐斩微诧似的扬眉:“你不是说要把杀何家珠的凶手揪出来的吗?他就在你头上。”
“头上?”
“你的头上。”
梁婆心的身边是竹子。
巨大的竹,修叶掩映着月华,微微轻晃。
有一个人,倒挂在竹枝上,像一只蝙蝠,正在俯瞰着他。
那是个瘦小的人。
脸更瘦削。
他有一个特点是:看去全然是静止的,其实全身都在动——全身上下每一个神经每一块肌骨都在轻颤着,好像患上了一种特殊的风寒似的。
梁婆心抬头望见那人,脸色在月华下镀了一层惨青。
不过他的神态仍很悠闲。
——单是这一点,就不愧为成名多年的杀手!
尤可恨看见他一手支在竹干上,一面仰首,悠然的问:“你好。”
那人也小声且亲昵的道:“我好。”
梁婆心暴笑了起来。
满林的乌惊起。
“‘伤追神’何家珠是你杀的?”
“我会在外面传是‘黑手’干的好事。”
“——这样我岂不是与‘下三滥’伺家结了仇?何家高手如云,可不是好玩的!”
“‘太平门’梁家也有的是高手。”
“你是要促使‘下三滥’火拼‘太平门’吧?妙绝!”
“这也不希奇,‘下三滥’和“太平门’之拼,非今日起。‘遇何杀何,见梁斩梁’这句话,可流传了百年了。”
“对了,”梁婆心似忽然想起来了,又暴笑一声,问:“你就是‘不死神君’阴三阳吧?”
他这样说着的时候,在他身旁的尤可恨却看见:就在梁婆心的掌心所倚之处,竹干迅速窜起了一道笔粗的黑线,像一条飞行极速的乌墨蜈蚣,一直往树上升去,到最后成了极细的一线,迅速但了无声息的游近那倒挂的人的枝叶去!
——这就是梁婆心的“黑手”!
他早已动手。
而且一动就是“黑手”。
——毒手!
尤可恨很紧张。
他虽然是个初出道的杀手,平生只有杀过三个人的记录,但他的武功反应见识能耐却决不低。
他眼见那道“黑线”直窜上去,是愈来愈接近不死神君阴三阳了。
——快要到了!
——只要那道由“黑手”传出来的“黑线”,一触及不死神君,这“不死神君”,就不得“不死”了!
——就快到了!
——一沾黑手,就得黑口黑面——比烧焦了还没治活的希望!这一向是江湖上对“黑手烧天”这种绝技的传言。
——快到了
尤可恨觉得今晚自己能有幸目睹杀手名人梁婆心施展“黑手”,对付“不字辈”六大高手之一“不死神君”而振奋。
他心中对粱婆心其实也颇为佩服。
只是梁婆心太也傲慢。
他内里也心高气傲,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觉得天下侠道,全斗不过朝中妖孽,是以正道无甚可为,他宁当传说中的杀手,独来独往,要/爱/该杀便杀,有我无故,多么痛快!
所以,他不愿在请教一个看来瞧不起他的人。
——不过,当他眼见梁婆心暗运“黑手”,对付“不字辈”中的“六不”:“不胜”、“不败”、“不仁”、“不义”、“不诚”、“不死”里的“不死神君”阴三阳,心中大感奋亢:这一战不容错失。
——快、快到了
大概只一指(尾指)之差,那道“黑线”就要触及阴三阳倒挂之踝,就在这时,不死神君遽然落了下来。
依然是脚上头下。
这时候,整棵竹树,也乍然焚烧了起来。
火是黑色的。
黑火。
同一时间,尤可恨只听唐斩叱道:“小心!”
竹林中人影闪动,至少有伏兵三四十人,月色掩映下,从他们衣饰可知,是东厂和西厂的番子!
“九月”六名杀手,一齐拔剑。
他们拔剑的同时,敌人已杀了过来。
这光景尤可恨仍不忘向“黑手”梁婆心和“不死神君”阴三阳对敌的场面瞥了一眼:
难忘的一瞥——
不死神君落下来的时候,梁婆心暴喝了一声,迎了上去,以他的双手。
他双手赤黑。
他的手越黑,他的面色就越白。
白得发寒。
——这次他的掌力非但不是像刚才般无声无息,而是发出历涛一般的尖啸,直劈不死神君!
不死神君却不是找他。
——这瘦小的个子似为“黑手”掌风所激飞。
一“飞”,就“飞”到唐斩身前。
唐斩眼也不眨,纹风不动,突然,他的人就变成一把刀。
他已出刀。
刀一出,只见刀,不见人。
——杀人者唐斩的刀!
刀光忽灭。
不死神君一伸手(他那似孩童一般的小手),已夺下了刀,然后他一拧身(他那像孩童一般的身躯),迎着直向他猱扑过来狂怒进击的梁婆心,挥出了一刀,然后,尤可恨便看见,梁婆心雪白的脖子上,有一道红色的红线陡现,然后暴裂成迸溅的血光,而不死神君正摇了摇头(他那如孩童一般的细小头颅),仿佛还很不满意自己一出手使夺下了杀手唐斩的刀和一出刀便砍下了黑手梁婆心的头颅。
纵然如此震愕,尤可恨还不忘注意:一,四面八方拥过来的敌人己在这瞬间由三十四人递增至六七十人;二,给夺了刀的唐斩已然“不见”了。
第二点比第一点更使尤可恨无助、失措。
——唐斩是怎么“不见了”的!
他怎么不知道!
他怎么没发现!
他怎么办是好?
那六名杀手也非等闲。
——“天机”手下无弱卒。
可是拥入的敌人越来越多、武功也越来越高。
几乎每一棵树后,都冒出了敌人。
何况,对方还有一名最可怕的敌人:
一上来就斫倒了梁婆心的不死神君。
尤可恨知道自己“完了”。
所以他拔刀。
拔出“龙头大刀”。
他要找一个目标。
他找上的是不死神君!
——既然横竖是死,要死,就死在最厉害的人手里!
当他正要鼓足勇气、冲杀过去之际,却又给人拖住了。
他差点没一刀递了过去。
他及时煞住,是因为看见“拖”住他的人双眉间有一颗飞跃的红痣:
——唐斩!
“逃!”唐斩只跟他说了一句话:“你跟着我!”
“什什么!”尤可恨心中惊疑不安,但脚下已不由自主地跟着唐斩逃。
人影闪动。
呼喝。
刀、剑、枪。
不住刺来、闪晃。
暗器、箭矢,还有脚下的陷阱。
唐斩不知何时,手上又多了一柄刀。
这使尤可恨生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刚给夺去的那一把刀,就像故意让人夺取似的。)
包围的人很多。
追击的人更多。
其中还疾闪过不死神君特别瘦小的身躯。
唐斩一面跑,一面出刀。
出刀,不是对敌。
而是砍树。
斩竹。
凡他过处,竹子折、树倒。
他砍得一如他身法般快疾。
折倒的竹树阻挠了敌人的追击。
在竹与树的缝隙中急走,不断倒下的竹子,不住闪耀的火光,使得尤可恨一身绝艺,都不知如何施展,只晓得在树倒的啪啪声中,还有兵器交加的呼喝声中,拼命跟着唐斩跑。
唐斩就在他前面。
一手拖着他。
唐斩身边不住闪起刀光。
刀光一闪,就似电之一殛。
那不知是敌人还是唐斩的刀光。
但竹断树倒和兵刃呼吆之声,也不住绕着唐斩响起,此起彼荡。
——偶然还可以看到白刃飞起血沫之际:唐斩眉心那颗会飞跃的红痣。
直至逃出围杀现场,不知若干里开外,尤可恨才定过神来。
神定,但心仍不宁,气喘。
唐斩停了下来,望了他一眼:“救你,比我一个人逃跑要难十倍。”
尤可恨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既然你可以救得了我,为何不留在那儿杀敌?”
唐斩脸上的红痣,像日落般沉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尤可恨的样子,像快要哭出来了。
“你只是新人,我不忍心眼见你死。”唐斩带点喟息的说,“况且,你有点像以前我亲手杀死的一个朋友,他叫王寇——若假于时日,他也是一个不得了了不得的杀手。”
尤可恨震愕地道:“你你一早就知道‘杀狗林’里会有这场伏杀!!”
“我也早就知道那自大的‘黑手’斗不过‘不死神君’。”
“那你为何还来?”
“我来,是因为我要杀死我要杀的人。没有大伙儿的中伏,敌方怎会因得胜而疏忽——将计就计,一向是上上之计!”
“这一切是一个局。”
“因为我们之中,必有内奸。”
“你是杀手之王,但你——你只会逃!”
“逃?”唐斩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尤可恨睁大了眼睛。
远处有狗吠。
近处有坟墓。
“这是哪里?”
“这是更靠近‘老鹰驿’的所在;”唐斩双眉如黑刃,“我这不是逃,而是攻;在他们以为我正夹着尾巴吓破了胆逃回去的时候,我要直捣黄龙!”
然后他满有兴味的端详兀自在错愕中的尤可恨,饶有趣味的问:
“怎样?你不是要当一个好杀手吗?杀手不是侠士。一个大侠宁可杀身成仁,也决不有负理想。杀手则不然。只要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有所牺牲,理所当然。你当得了杀手吗?”
然后他意兴阑珊的道:“回去吧!杀手不是好当的。”
说着他便要走了。
尤可恨急问:“你要去哪里?”
“我已牺牲了那么多的好同伴,”唐斩以孤漠的背影作答,“要是还杀不到我要杀的人,我还是杀人者唐斩吗?”
第七章 跑腿废腿
条件好的人一直找不到配偶,多是因为:比他差的人他瞧不入眼,比他好的人又瞧不上他。
他们经过了一座庙。
一座古老而残破的古庙。
他们并没有留意那座庙。
当“快手量天”梁善良在“独木桥“遭“不幸书生”孙落魄断手,而“风流剑客”方柔激在“老鹰驿站”为“不诚”、“不防”、“不备”三大高手包围,同时间,唐斩、梁婆心、尤可恨和“九月”六大杀手,与“不字辈”之“不死神君”阴三阳发生遭遇战,这边厢,已到了“阳关道”上的纳兰等人,还不知晓各路已发生了种种状况。
这一组人共有:纳兰、章大寒、墨三传、廖非同、返璞道长、太平门七义一行十二人。
他们选择了“阳关道”,是因为章大寒一向磊落,返璞道长从来光明,廖非同十分自负,他们不愿走小径小道。
这样也好,这使他们大摇大摆的疾行于阳关道。
途中,返璞道长忽问纳兰:“小伙子,你成家没有?”
纳兰摇摇头,“道长何有此问?”
返璞用他一贯衰弱已极、气若柔丝的语音和他一向闲谈自若意、恍似无事人的口吻说:“我看,此行可是凶多吉少哦,如果已经成婚,至少有香灯可继哩。”
纳兰笑说:“幸好我尚未娶妻,否则就像王采花那样,不敢来了。”
返璞“哦”了一声,声音仍是细若蚊蝇,但表情却是夸张。
“这么俊美的游侠,也会没女人么?”
“就是没有。”游侠纳兰自嘲的吟道:”比我差的我看不上眼,比我好的人家看不上我。”
“是吗?”
返璞端详纳兰,身法却没闲着,灵动如常。
“是呀。”
纳兰含笑赶步。
返璞笑道:“条件好的人找不到配偶,多为此之故。”
章大寒喀啦一笑,像是吐了一口浓痰:“道长别听这小子胡说,他可是到处留情,风流得很哩。”
“是吗?”
返璞又打量纳兰。
“当然不是。”
纳兰不愠不火。
返璞斜睨纳兰了好一会,像给他看了个全相似的,这才又说:“你日后可有很多女人哦!”
“哦?”
纳兰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章大寒连忙凑过插满胡须的大头去,兴勃勃的道:“我呢?跟我看看,跟我看看。”
返璞为难的说:“你”
章大寒指着自己的鼻子琦琦笑道:“对,我有几个老婆?”
返璞故意长叹一声道:“待杀了徐大化再说吧。”并且连忙转开了话题,问纳兰:“你好像很恨徐大化?”
纳兰道:“道长也是吧?”
——返璞道人正是听说徐大化也在“老鹰驿栈”后才决定参加行动的。
纳兰的眼光似望向很远的地方。
“我毕生为志的是要杀三个人:他们是徐大化、顾秉谦和魏忠贤,他们残害忠良、弄权误国,所以,我跟他们是国仇家恨;”奇怪的是,纳兰在述说这些血海深仇的时候,他的眼神反而是忧悒得非常漂亮的,而且还带点透澈的蓝色,像有座海洋在遥远的地方反映着他的眼色似的,“最近,我必杀之人,还加上了索元礼。不过,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一定以杀我而后快——”
说到这里,转哼着小调,像是挥忘了刚才杀敌的话题。
“这样说,你也是忠良之后了,”返璞若有所思的说,“祖上想必也曾道那些宦佞之劫吧,难怪他们要斩草除根了——赶尽杀绝,一向是他们行事的作风。徐大化更是寸草不生鸡犬不留的歹毒角色。”
纳兰停住了歌,只说了一句:“徐大化我倒不怕。”
章大寒不耐烦的又“渗”了进来:“纳兰,说话不要有一截没一截的,你到底怕谁?”
“怕?”纳兰笑着反问。
“我看他倒不是怕,而是顾虑;”返璞替他说话,“徐大化听说借了索元礼向魏忠贤荐进的一个高手:‘刀一出手,人鬼不留’舒星一;据说他一个在,就犹胜索元礼手上其他的煞星:麻烦、雷小可、赵荒煤、丁好饭、郑搏一这等人。”
“舒星一?”章大寒咕哝道。
“他是我的大敌。”纳兰笑道。
“他是你之敌人便是我的死敌;”章大寒又豪气斗发:“你把他交给我吧!”
——他仿佛把舒星一当作是一顶草帽、一把伞、一枚柿子什么的了。
纳兰第二次再问:“道长也很恨徐大化吗?”
“他?杀了我不少朝中为官清正的友好;”返璞耸了耸肩,颇不在乎的道:“我是方外之人,早也忘了爱憎喜忧,无所谓恨与不恨;只是看破、看开、看化、看淡!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纳兰肃然道:“道长境界高妙。非我能及。”
忽听墨三传冷哼道:“你不必及。”
“这老道说自己与世无争,其实是力争到底,不过用的是另外一种扭扭捏捏的方法罢了。他们不是兴作说:无用之用,方为大用吗?所谓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他就是要人争不过他,而他们能不必力争就挣得胜利,才用这一套方法和说法。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士大夫退隐终南,只因官场失意,所以以退为进、欲取先予、欲擒故纵、以弱胜强的让到一边去,以图东山复起。”墨三传颇不以为然、语含讥诮的道:“老子有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彻明。柔胜刚,弱胜强。这些都是另一种取得胜利的手段而已。就像儒学所取的是月亮发出光华的一面,而道家所取的是没有光华的另一边——同样是反映出光和暗。说什么光风霁月,和光同尘,以我看来,也只不过是老狐狸和狼之别!”
章大寒插口道:“对对对,凡是我听不懂的道理我都不喜欢。”
“也许你说的对,”返璞道长果有过人的度量,“我们或许真的矫情些,至少,我们之中,欲贬先扬、借力打力、以其无私成其私,有的是这类人。”
墨三传回望了返璞道长好一会。
“你这老道可真有涵养,而且,也颇有自知之明,总算跟一般杂毛不同;”他慷慨的说,“我喜欢你。”
然后他说:“不过,我不喜欢被人跟踪。”
返璞怕他要贸然发动,忙道:“或许,来人不是要跟踪我们,并无恶意,而是正在追上前来呢!”
墨三传道:“你知道,我跟商辛七不同,跟唐斩也不一样。商辛七是为了钱杀人,唐斩是为了干预朝政而杀人,我们不然,我不为钱,我也不一定有远大的目标,但我喜欢时,就杀;不喜欢,也杀。”
然后他说:“我不喜欢的其中一样:是有人偷偷摸摸的跟我后面。”
纳兰忽然皱眉。
墨三传没好声气的道:“怎么了?小伙子,敢情我的话使你不钟意,不中听?”
“不是,”纳兰说:“跟踪我们的人似被人跟踪着,而且——尾随他之后的人似已赶上了他!”
返璞也微微变色道:“来的好快!”
——他说的“快”,是跟踪赶来的人,轻功极快,但自后赶上的人,身法更是惊人的快!
“不好!”
这一叱喝出口,返璞、纳兰、墨三传已同时向后反扑。
掠势之急,在霎间便不见影踪。
只留下章大寒,明明是跟他们四人一道,忽尔之间,只剩下他在五里雾中的一个!
他们三人掠出之际,是因为他们发现第二个跟上来的人,已追上第一个人——而第二个赶上来的人带了第一个追踪者所没有的东西:
——杀气!
这样凌厉的杀气,不但返霸道长从未感受过,连纳兰也从未遭逢过,更可怕的是,连杀霸墨三传都是平生首遇!
他们立即赶了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第一个追来的人恐怕要遭殃了。
他们反应极快,但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给废掉双腿的人。
那人痛得全身打颧,但硬咬着牙不呻吟出声。
纳兰一见,啊了一声,忙上前扶着这人。
墨三传全身发出浓烈的铁锈味:“他是谁?”
纳兰未答,那人已挣扎答道:“我是‘快腿’何家渣,我是替梁量天跑腿,向你们报讯的。”
墨三传皱起两指之粗的浓眉:“梁量天?”
纳兰忧伤的道:“梁善良是我的好友。他一向守在呼家墩。”看来,何家渣的伤,他正为他而痛。
墨三传道:“报什么讯?”
返璞忽道:“他的讯已不必报了。”
这时章大寒、廖非同等才匆匆赶来,章大寒喘气呼呼的道:“什么事、什么事、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轻功一向都不是章大寒所长。
返璞继续说下去:“他们已废了跑腿的一双腿,为的就是引我们过来。”
说着,他把视线望向道旁的古庙。
何家渣就倒在古庙前。
那是一座残破的古庙。
两扇门神已斑剥不堪,门口张结蛛网。
一座破旧的庙。
古老的庙。
纳兰只看了古庙一眼,就蓦然觉得,他和古庙之间,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雪。
墨三传望定古庙。
庙里以匿伏着一头洪荒猛兽,那血腥味把他身上的铁锈气息全都激发了出来。
章大寒见大家都看向古庙,他也看古庙。
古庙是古庙。
什么也没有。
——奇怪,古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一条有一对猪耳朵的虫!
庙门有层层蛛网,按照道理,这久失香火的庙,决然没有人进去过,除了骷髅和蜘蛛,不可能有什么人还活在里边。
可是,这时候,庙里走出了人。
一个人。
这样看去,使章大寒倒是吃了一大惊:
他以为走出来的是一个神。
——还是神像跑下来了?
纳兰一见了这个人,原本忧伤的眼神立即烧成怒愤。
墨三传的铁锈味再也不浓烈。
而是激烈。
就连一向双目澹清的返璞道长,两道银眉,也似钢刀一般,竖眉相向。
他甚至己束起袖子,作了一次深深的呼吸,并暗运力踩足,试探他踏足之地的软硬;而纳兰也开始放松了肩膀,轻弹五指,并且终于把右手搭在剑锷上——这一老一少,这时的神志几乎没有了什么分别,把他们的年岁和容貌全冲刷掉并且统一起来的是:他们不屈不挠、作战到底的意志。
——除了章大寒,人人如临大敌。
纳兰一向多有爱喜,少有仇恨。
他的心胸向来都忍放皆风平浪静、进退亦海阔天空。
——却是谁人,令他视如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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