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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晓明小说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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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笔画了一张人脸,这个人脸上有一张老狼一样的大嘴,嘴里喷着子弹一
样的唾沫;角落上是张小人脸,小人像一个要融化的糖球,泪如雨下。

第二天我们在楼道里又见到这对父女,风平浪静的。男人依旧沉默,
女儿还是酣酣地笑着。我现在想的可不是呵护这个词,而是另一句俗语:咬
人的狗不叫。一直到我们搬走,邻家关着门的武打片仍经常发生。出得门来,
他们依然是人模狗样的。小姑娘在骂声中成长,像个小小的吴清华,我的同
龄人都知道这句名言:打不死的吴清华我还活在人间。

我从北方搬到南方,依然住在校园,这都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比
街弄里巷的文明程度肯定高不少。只有一点没变化,就是我又有一个邻居是
个旱天雷。常能听到他在家里训话,他的训话还带着一种黄陂汉腔的口音,
抑扬顿挫,但词句你听不懂。听他发作的阵势,会以为他们的孩子不是嫖娼
就是吸毒,起码也是个特务,出卖了国家机密,如此败坏门楣。


但我看见他们的孩子不过七八岁,还不到犯国法的年龄。无非是小提
琴拉得荒腔走板,不是那块材料而已。

听得那孩子辩不过他的父母,我总有点抱不平。打算哪天把这个被父
母锁在门外的孩子叫到家里来教他几招,最起码给他讲个莎士比亚《驯悍记》
的故事。问题是邻家把孩子调戏一番,又放进了家门,让我没有因才施教的
机会。再者说了,咱们广州这个地方,特别不兴管别人家闲事。于是当邻家
庭讯之声大作时,我只好把门窗都关得死死的,然后在心里默念一句北方话:
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在乡下如厕

诸位看官,这题目一看就是不雅的,有雅僻的朋友不必看了。而我为
什么要讲这样的故事,那主要是有的人老觉得知青生活很温馨,不太温馨的
故事是不是都给忘了?以前有个笑话,说的是一天里任你干什么,都有最高
指示。别的不说,就说上厕所,方便之前来的是:农业学大寨。我说的正是
年轻时候学大寨的情景。那时下了乡,住的是老乡家的房子,在老乡的几大
进屋子里,辟了两间给我们两个女孩住,我们俩那时一个十五、一个十六岁。

分了房子,也分了厕所给我们。原来我们是有自留地的,自留地要浇
粪,粪从哪里来呢?我们那儿偏僻着呢,自然没有公共厕所,家家都是自产
自销。我们俩的厕所是房东自留地一侧的一块,地上挖个坑,坑里按进一口
大瓦缸,缸上搭两块板子,前面再有点秫秸杆编的半截门似的东西拦着点。
落到缸里的东西也就归我们所有,浇菜全靠这个,不然,也就没得桌上的东
西。

在这里如厕最好的是享有开阔的视野,眼前是满谷的绿色禾苗,丰收
时闻得到稻谷的芳香。问题是下雨雪不免麻烦,黄梅天雨水淋漓,秫秸杆门
摇摇晃晃变成了栅栏,再后来就不想立着的样子了。人蹲在里面真不好意思,
见了路上有行人赶紧往下缩,又缩不到哪里去。

到了某日一个熟悉的老乡居然隔着一大块地跟我们打起了招呼。后来
我们的一个同学说起了类似的遭遇,她说她急中生智,立即用头上的草帽遮
住了脸。下雨之后可是有活干了,那雨水让咱们的粪缸满荡荡的有了半缸子,
赶紧挑了粪桶往菜地里送。开始是戴了个口罩,日长天久让老乡笑话,索性
也不戴了。手里一把粪勺,蹲在缸前把那缸里的东西掏干净了,撅在那口缸
前一把勺兜底舀上来时,那架势就像个吃屎的。心里一个劲地想叫时传祥的
劳动模范,想着就属这掏粪的模范不容易了,要不怎么刘少奇也接见人家呢?
可惜刘少奇又给打倒了。

农民家大口阔,肥料也攒得多,菜就旺。我们的菜黄里吧唧,农民见
了就说要上肥。问题是就我们俩,能有多少肥。后来我们俩老惦记着回家上
厕所,肥水不流外人田。蹲在那口缸上,不禁又好笑,好象在哪个小说里看
到,有种地主还是富农就是这副德行。

我在水库工地还有过一次最难忘的如厕经历,那时早上五点钟起床号
就响了,冬天里起床冻得直哆嗦。然后浩浩荡荡的人排着队去上厕所。当时


是住在公社所在的小街上,临时搭的些棚子,结构则是一样的。可怜那两块
板子不知被多少人踩着摇晃了,我的脚就成了压折骆驼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上厕所总是尽量不望下看,这次就算是该着。那一脚下去,我周围的人一
轰而散。我一口气跑到河边,脱了鞋袜再揉那半截裤子,连冷都不知道了。
然后我到食堂灶火边烤鞋袜,裤子就穿着干了。从此我恨透这些临时厕所,
宁肯在工地上解决。

工地上的厕所是在地上挖些槽,槽浅得很,并非是怕谁掉下去,而是
方便农民拾粪。拾粪的农民挑个担子,手里拿把铲子,那铲子跟锅铲差不多
大。给我们送饭的人也是一样挑个担子,担子里是一盆煮萝卜,手里也是把
铲子,分菜用的。送饭的来了我们就能歇口气,所以老盼着他们的身影。但
有时到了眼前才发现,来的是拾粪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有某搞错。

去年我回老家,过去一起下乡的朋友聚会,在录影机里放着他们回农
村里摄的录象带。

镜头里几家人还带去了孩子,那些孩子乐疯了,又抓麻雀又钓鱼,还
问:乡里这么好玩你们回城干什么?

我也曾有回乡下看看的念头,但在城市里住久了,这念头也越来越淡。
我知道我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只是我不想说而已。有个朋友跟我讲笑话,说
有个老外,老要到中国来,为什么?说进公共厕所,他长这么大没见过别人
的屎。人家稀罕是人家,而我相信,咱们多数人,别说别人的,自己的也没
有愿意看见的。所以我不敢回村里去。有几次我梦见我又在那座老房子外的
树下,我的房东,我们叫婆婆的老农妇在我身边放牛,牛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我惦记着还要去山上弄柴火,但现在有件急事非办不可,但怎么也不
想在那个老地方办。这么想想,也就憋醒了。也就是说,梦里要让我见那些
东西我就是不肯见,到底是逃出来了。

落日时分

◇艾晓明◇

落日时分,在我背后,是世纪落日,英国人的旗帜徐徐落下,满天又
有蒙蒙细雨。雨丝纷纷,那苏格兰民歌的旋律透湿了,英国人满目别情,泪
眼朦胧看那旗帜一秒钟一秒钟降下。

落日时分,维多利亚港停泊告别的舰艇,中国孩子在雨中歌舞,送别
最后一位总督,泪流满面的总督。

在我前面,是关于这个城市的文字,我必须在午夜敲完这个豪雨的六
月最后一篇文字,在午夜凌晨相交那刻。天明后,我去殡仪馆,送一位远行
人。

那日,电话里,你说:妈妈过去了。你告诉我这个久候不至的消息。
你说,你们给妈妈擦洗,你们问,妈妈妈妈您是在等回归的消息吗?

你们加给母亲许多话语,你们自说自话,替她提问又替她回答。母亲
赤裸的身体只剩皮和骨骼,母亲的秃头上有青色的城堡,这个城堡一天天壮


大而坚硬;它是新生而壮大的力量,它好像要让母亲创造一个从头上抚育生
命的奇迹。它不惧怕刀劈火燎,它抗拒了数月的化学药液的围浸,它一天天
壮大,犹如要变成一个晚生的精灵鬼怪的弟兄。

母亲就一天天枯萎了。

春节回来,你在电话里告诉我,母亲住院了,你说:要步你妈的后尘。
我说:掌嘴!步我妈什么后尘。你说:真的。

你说,是星形的脑瘤,它们在大脑中,有一个杯子那么大,然后在四
周散成星形。你说,母亲没有做过恶,一辈子辛劳勤苦,凭什么要得如此凶
险的绝症!

最先丢失的是语言。

我站在老人的病床前,我的手被静静攥住,我无法走脱。你在旁边大
声叫喊,说出我的名字、来意和不能再逗留的原因。

我们走到走廊、电梯门口,你的女儿跑过来,一头湿发。我说:你切
不可让孩子在医院洗澡,这是何等去处。你无奈,你开始在医院度日。

然后是你弟弟,他,一个大男人,远道而来,每天在床边端茶倒水,
一日又一夜。

母亲渐无声息。

我躺在这里,这里是我最后的安息之地?

这是三个人的房间,在我左侧,是一个六岁的女孩,日夜呻吟,但我
听不见,我听见的是她父母的哀告。

他们哭诉无门,他们的钱已用尽。他们哀告让孩子走吧,但医生说,
让她留下,他们用长达数寸的粗针管刺向孩子的患处,他们说,这叫穿刺,
要把压迫脑细胞的液体抽走。

在我右侧,是一场车祸的幸存者,满头包裹了纱布。

病房里无日无夜,这里永远灯火通明。偶有哭声大作,然后是担架车
推过走廊,吱吱嘎嘎,四个轮子上推着一个无声无息的人,一个还有体温的
人。

我躺在这里,现在我是四十五岁、六十五岁、八十五岁?

我总有一天会临到这一刻,我不可能知道,是哪一种疾病,是急性还
是慢性,是一场事故还是自然的衰老作为我的终结,但我已然知道,这一刻
总会来临。在我头痛欲裂,在我疲惫不堪,在我踏上一次又一次伤怀之旅时,
我想我就在那个终结的边缘。

我渴望一个美丽的终结,我已经看好了一个去处,那个南方的临湖的
医院。我的病床面对一扇满墙的窗户,在那面窗上,堆满鲜花。我还可以看
见雪的降临,满天飘扬的雪花,是我最后看到的人间春色。在雪花中,我听
见一个声音,那是一个满怀愁思早晨,我在堆满药瓶桌上复一封远方的信。
我说,在我的窗前,有多么宽阔的湖面,这是我少年时悠游度日的湖,在湖
滨,有多么安静的水杉,这些水杉蜿蜒如带,针形的羽叶在林地落了厚厚的
一层。

我想说,如果你来这里,会看到美丽的风景;但我说的是,如果你现
在来,我就不能陪你。

我渴望一个美丽的终结,我听见一个声音,一个笑容渐次分明。听着,
在那一天,你为我穿上我平时的布衣,梳好头发,盖一床素花的被子。你在
我的床畔,我的忠实友人,你在我无力收拾的时候,给我沐浴,还我洁净。


然后,我们像平时一样道别。然后,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我自己去那
梦幻之地。

在那梦幻之地,在永恒的河岸,我归于我一生里所有的长辈和朋辈,
我挚爱的人们。这时雪花纷纷,雪在一个早晨,安静而温暖地下着,洗尽人
世的哀愁。而活着人啊,无论你是我的孩子,还是我的朋友,插一束鲜花在
水瓶里,就是送别和纪念了,请不要前来,请不要惊忧。

站在车声嘶嚎的街口,我们这样交待后事,等待殡仪馆的车。我们伴
着这座老旧的灵车,彼此交待了自己的后事,然后我们就看见了此后的情境。

我们看见了四个黑衣人,他们好像是活着的幽灵,他们不笑(如果你
看见笑容,你会高兴还是不高兴?),也不哭(如果你看见哭容,你会同意
还是不同意?);他们的表情是标准的不卑不亢。他们拿了一个帆布担架(这
当然不是一个专用的担架),他们上到二楼。他们到了房间,说,衣服还要
脱的,我们要消毒。我的天,你们就剥光了我们刚刚穿好了的衣服消毒吗?
当然,你们明天可以再带衣服去,你们也可以现在把衣服脱下。我的天,你
们怎么好让一个人光秃秃地上路。

黑衣人,和我们,我们抓起床单的四个角,把一个人抬到地上的担架
上。黑衣人,一只手举一个老式的打滴滴涕的家什,往床上地上喷些消毒药
水。另外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弯腰抬起担架两边的杆子,绕过狭窄的门
口时,他们轻巧地将竹竿合拢,就出门了。

在黑忽忽的大车上,车尾的门大开,轰然一响,担架落到车厢内的一
块空地上。并排还有几个担架,担架上凸凹不明,覆盖着同样的白布。黑衣
人说:明天来办手续。他们就开走了车子。

就这样归于另一世,遗留下所有带不走的东西,电脑里杂乱待理的文
件,几部未完成的书稿,我的音乐碟,我看了一半的影碟,信箱里星散的朋
友,已经结束和没有开始的爱情。。

还有一个计划中的安魂礼,朋友说,在一个烛光点亮的房间,你在朋
友中间,朋友在音乐中间,音乐是“绿色花园”,是“销魂”、“初吻”和“雨
之后”,音乐在一条河上,“如果你在倾听,你可以听见水流声。有一条河叫
不归河,它有时平静,有时波涛汹涌。”

我们在这个房间,这是我们预订的房间,黑衣人把担架车推出来,我
们见到了隔世的亲人。

你说,我回去接老人和孩子,这个房间不错,可以行告别礼。

这个房间,墙上钉满了花圈,黑衣人把我们的挽联迅速挂到花圈上的
钩子里,我替你把全家兄妹的名字写在纸上,再把你的父母工作的单位写在
纸上,现在你一世劳苦的母亲,躺在花丛中,在玻璃的陈列橱里,我看见她
的头上满是化冻的水粒,我们把车推出来,用毛巾擦干水迹。再推进去。

我们开始行礼,我们,一共是五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孩子,我们三
个中年妇女。你们哀诉,请母亲安息。孩子笑了,孩子说:你们真的哭啊!

我们请老人和孩子先走,我们把担架车推到后院,后院停了一个大客
车,母亲上了车,车上躺着同行的人。

远方的友人说,正在寻找一片墓地。在北方的郊外。

在北方的郊外,哪一块土地能做你的安息之地?那经年的地下水不会
侵入你雪白的骨殖吗?那长城外吹过的沙暴不会令你觉得干渴吗?潇潇的雨
淋湿你的魂魄,谁为你撑一把伞?漫长的冬天,如果大雪封锁了道路,我们


如何去到你的身边?

我们到哪里去找你,你,我们永世的朋友!

在那里,在那已无奈你何的熊熊烈火里,永生的人啊,再没有尘世的
疾苦可以伤害你,你经过了刀剪和病痛肆虐的肉体化为无形,你升入青烟,
融入云空,一个世纪的落日刻在你的墓碑上。落日时分,我仰望你,满天星
斗悄然隐现。你美丽的墓志铭。

1997·7·11


扬眉女子

──感觉黄碧云

◇艾晓明◇

那次和朋友逛香港上环的老街,在一家不起眼的旧书店,从四壁发黄
的流行小说里,忽然发现黄碧云的散文集《扬眉女子》,如找到了宝贝似的
拣出,花了十四块港币买下。回来后,先寄给北京一位写文章的朋友急用。
那包书到如今有了两年多,尚不知还在何处浪游。

别的书都无所谓,就可惜这本《扬眉女子》。想象中,黄碧云就是一位
散荡的、满世界周游的扬眉女子。从未见过她,但从她的书中知道她的情形。

黄碧云新出的第二本散文集《我们如此很好》(香港,青文 ,1996年5月初版)全是她在世界各地走来走去的笔记。出入于东方和西方,
南韩的金浦机场、巴黎奥里机场、雅典的奥林匹克机场、印度的德里机场、
纽约的拿加地亚机场,北京机场。。

所以无所谓生离死别,如果伤心,可能只因为寂寞。我要飞纽约。我
的长兄要来送我,或许怕不能再见到我了。我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快
要进入入境柜台了,便忽然说,“就像要去死似的。”他已经双眼发红了。我
心一难过,忽然便流下泪来,其实眼泪时常都白流,是因为不够聪慧通透。
有什么好流泪的呢,连最不喜欢的人都会再碰面,更何况是有心相见的人呢。
只怕相见时,人面全非,见总会再见的,除非死了。死了,已成定局,流泪
就更白流了。只是当时不明白。(《我与机场的忘年恋》)

一段话,是独自上路的女子、过来人的体验。到过很多地方,黄碧云
笔下的异地带着她的心性和想象的素质,深刻、琐碎而平常。人物、景物融
在旅行的心境里:“我在想故事大纲,他们的啤酒、足球、大麻,我的写作,
意义似乎都一样,是短暂的快乐。”(《说城.故事数则》)平常我们说:以心
相见,其实写起字来不容易做到,因为太多的写作的程式,厚重地覆盖了文
体。不过这对于黄碧云不是问题,她说的是心的触觉,像散漫地讲故事,又
比写小说时的她温婉。一些联想、某些影象和书本、现世的经历和偶然遇见
的什么叠杂,心里受到触动的片刻。“一个人内心的晦暗是难以言喻的,因
此我与神父接近,但什么也不说,亦不动感情。”她给朋友的信,似真似幻,
因为那收信人,分明是她小说中的人物的名字──又不止一个人物叫细细。


她又翻写《布拉格之恋》。城市就是这样,你到布拉格,怎么能不想萨宾娜、

特利莎。黄碧云的语言在香港作家里是少有的,朴素、简单:

“我在埃及,想起你来。”(《日焚.开罗月亮》)

“这个古老帝国的城市,依旧壮观华美,人在其中的沉闷,中古的乡村
性格,黯晦困乏,并不见得明明可知。因此听得非常静,沉下去,沉下去,
欧洲陆沉了,而我又婉转难言,一如日蚀,一如安东尼奥。”(《开放罗马城》)

耐读的句子,渐渐有哀愁浸出,如水,丰盛。黄碧云出过三个小说集
《其后》(1991)、《温柔与暴烈》(1994)、《七种静默》(199 
7) ,都是香港天地图书公司版。可见她写得不多,在我看来,这是挺专业
的态度。“天地”的编辑部主任颜纯钩是内行,可能第一眼就“惊艳”了。
他的一段文字,犹如傅雷读张爱玲的《传奇》:

《其后》是黄碧云的第一部小说集。如此年轻,如此才情横溢,却又
如此酸楚凄凉,这‘扬眉女子’也算是世纪末香港的独特产物了。在她的小
说中,生命都是漂泊无依的,在外部世界纠缠,在内心世界煎熬,总是互相
纠缠煎熬着,一起沉沦、失落、只有过去,没有将来。小小的欢喜,沉重无
边的痛苦,生命便是以巨大的痛苦换取微不足道的喜悦。到最后连喜悦也不
是所求的了,只剩下对于死亡的期待。在她的世界里,死亡并非人世巨创,
而只是一种淡淡的忧伤,或者一个苍白委婉的手势,好象有个人漫步走进浓
雾,渐渐就不见──他见不到别人,别人也见不到他。人天暌违,也不过像
他在浓雾深处轻叹了一声,如此而已。

友情会过去,亲情也会,爱也是一点一点在消逝的东西,甚至恨也是。
只有死亡,是最终要走上去的生命祭坛。其后,便什么也没有了。(见《其
后》封底)

黄碧云以《温柔与暴烈》获1995年市政局“中文文学双年奖”小
说组奖项。比较起来,《其后》的故事就显得轻和单纯。《温柔与暴烈》的风
格如书名,强烈地对立,血腥和暴力的气息扑过来,生命中的好多悸动、痛
楚堆结着。而这些,就是爱;虚无莫过于此吧。

读《其后》,有时要想到张爱玲,但《温柔与暴烈》就不了。黄碧云故
事中的男女,在东南亚的丛林间挣扎、在加州或者巴黎流浪,她又写罪案和
政治;这异国情调、人物故事的芜杂和她以心理感觉作为叙事线索的方式,
都不似张爱玲。她写那些芜杂世事里人心的简约求索,如“温柔的生”,如
一点点真爱。但在污浊和狂暴的现世,显得好笑。而人依然活下去,如此不
堪,也苟且,也坦荡面对。站在泥泞、黑暗和罪恶的渊薮里,黄碧云善写这
些芜杂的心理,绝望、无忧、温柔,相克相生。这个女子,六十年代初生于
香港、长于太平盛世、留学于巴黎;干过六年新闻工作,其间曾多次踏足越
南、泰北、孟加拉、老挝,在泰缅边境等地区采访和旅游。“长期接触这些
战地边缘,也增加了反思暴力的机会。”她说:“而到了最后,便可以带入,
很宽阔的感觉,就如自己可以有很多不同的灵魂,在许多地方存活着。”(见
黄念欣、董启章:《讲话文章──访问、阅读十位香港作家》,香港,三人出
版,1996年8月,第39页)

《双世女子维洛列嘉》来自这个集子,是九个故事中最短的一篇,好
象也是唯一没有暴力的一篇。一个法国人和一个越南女子的三段相遇,结构
清晰。我欣赏作者那种单纯与辽阔的对照。惊却的维洛列嘉、革命敬礼的维
洛列嘉、潇洒随意的维洛列嘉,三张照片,祭奠了一个革命时代的开始和终


结。男人也活过了自己的三世,身份和政治都是变化的布景。黄碧云看人,
那些背景甚无道理可言,所以她很少道德评判,生命意志,在她的笔下,惊
心动魄,是为“美丽强壮的女子”。《突然,我记起你的脸》,是她新出的小
说集《七种静默》首篇。一句话,像一句谶语,奇异、神秘地重复;一直看
下去,有很多物品形象,令人目眩。这些物品联系人物的故事,集中了强悍
的爱情、死亡、残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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