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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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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开始,薛崇暕还以为母亲是要向他倾述他也曾经有过的那种心情。六月六日之夜,当他奉命前去兴庆坊时,虽然事关重大,不能多看看母亲,但他一出宫城,泪水就和着暴雨一齐倾泻不已。他的心突然充满了对母亲的依恋。他觉得,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无比疼爱他的母亲了!

他怀着悲痛而又凄凉的心情,进了临淄王府,向李隆基密报了宫中变故后很久,都还无法消散。后来,刘幽求、普润和尚相继来到王府,共定里应外合的大事,众人说应该将此事呈报相王,而李隆基却豪气凛然地说:“我等所要进行的,是用性命去殉社稷、安天下的极险之事。事成,可归功于相王;不成,我们自己担着,绝不能牵累他老人家。现在刚举事就去禀奏相王,他同意了,便算参加了预谋;不同意,岂不败了我们的大计?还是不禀奏为是!”

听了李隆基这番话,众人都很赞同,也很敬佩他的扶社稷,救天下而又孝慈亲的胆识、见地。何为丈夫,何为忠良,何为孝子?薛崇暕从李隆基的举止上得出了答案。他心头一亮,“如果事败,我也应尽力保护母亲,碎尸万段,也不牵连母亲!”……

但是,想不到呵!母亲彼时彼地,却别是一番心思!薛崇暕开始惊诧不解,但当他悟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时,浑身不觉颤抖起来。正想进言劝谏,刚喊了一句母亲,话未说出口,一个侍女送来了两盏瓜羹。

“暕儿,吃吧!”太平公主从侍女跪捧的洪州玉瓷描金盘里,拿出一盏瓜羹,递给儿子;薛崇暕赶紧跪着双手接了过来,坐回席上侍母亲。

“今日不用你伺候。”太平公主对侍女说。那侍女赶紧把另一盏瓜羹端了放在太平公主左手下的长几上,勾着头,退出母阙去了。

“吃吧!不必等候为娘。在这母阙内,你不是什么王爷殿下,而是妈的儿子!”看着儿子还在等她举匙,太平公主又眯缝着眼睛,笑着要薛崇暕吃自己的,不要拘束。

薛崇暕心想:“趁这会儿边吃边叙家常,劝说母亲,她或许不会动怒,……”想到这里,他舀起一匙瓜羹,笑着对母亲说,“母亲也吃吧!”

太平公主笑着点点头,却并不去拿匙,她那慈祥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儿子把盛满瓜羹的匙子送进嘴里。看着看着,她摇摇头哑然失笑了。薛崇暕知道母亲为什么失笑,那是他三岁时,第一次吃瓜羹,又不要人喂,结果弄得满脸都是晶莹的红亮的羹汁……

“暕儿!明儿你舅王登极大典,你的贺表草好了么?”想不到母亲却突然将话题转向了一个严肃的内容。

“早已草好了!”薛崇暕放下碗、匙答道。同时有意试探地说:“舅王这一归位,母亲也就夙愿以偿了!”

“唔,”她应着,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唉!还不成哪!”

“母亲何出此言?”薛崇暕心头一沉,明知故问。

“你舅王归位,是很遂为娘心愿的。可太子是谁呢?”

“母亲!”薛崇暕心头焦灼、担忧,但却强自抑制,口吻仍显得平和,“为把社稷和百姓从韦逆枷锁下救出,你已经耗尽心血,尽到皇室宗亲的力了。现在舅王已经归位,立太子之事,自有舅王和满朝文武商议,你我母子……”

“……你我母子,何须、何须……”

“何须什么?”

“何须预其事!”

“‘何须预其事’?哈哈哈哈!”太平公主听见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深感可笑,“儿哪!照你这样说来,翦除韦氏,使你舅王归位,都是为娘多事了?”

“那乃是母亲扶社稷、救黎民的壮举,儿焉敢指为多事!”薛崇暕惶恐地答道。

“那么,为朝廷择一好皇嗣呢?”

“这个……”

“怎么?”

“不知母亲所择的是哪位皇子?”

“这还用说么?暕儿!那宋王成器,既居嫡长,更兼宽厚平和,正是人君之材!”

“母——亲!”一听母亲所择的,竟是宋王成器,薛崇暕预感到,才从一场恶战中喘过气来的母亲,又已投入了另一场更为险恶的搏斗了。他忧心忡忡地呼唤了一声“母亲”之后,便跪于地上,痛切地说,“宋王虽居嫡长,为人宽厚平和,堪为皇嗣;可是而今满朝之中,普天之下,莫不称赞平王李隆基。他天资英纵,谋略过人;冒死斩关入宫,翦除韦逆,为社稷、为百姓除了大害,使天下安定有了希望。而今人心思定,只盼舅王归位后,定平王为太子,期其拨乱反正,重建贞观之世!母亲知人论事,倾朝莫如;儿想这国情民心,母已深知!立孰为嗣,母亲亦应顺乎天意,合于民心……”

“天下苦韦氏凶残荼毒已久,”太平公主打断儿子的话,沉着地想说服儿子,“正需宽厚平和之君,故为娘拟择宋王为嗣。”

“母亲!……”

“明日朝阁之上,儿当上言尔舅皇,立宋王为嗣……”

“儿……”

“嗯?”

“儿有三畏,不敢遵母命!”

“呵?”

“儿畏若立宋王为太子,他无革前朝弊政之策,失朝野之殷望;儿畏若立宋王为太子,他无安邦定国之谋略,难平频繁之边事,至使朝阁震荡,失疆丧民;儿畏若立宋王为太子,其宽厚平和有余,果敢坚定不足,纲纪不兴,礼法不振,重致外戚内宦擅权,使宗庙社稷重陷逆贼危谋之中,百姓永无太平之日……”

“罢啦!”

太平公主听见儿子这三畏,尤其是第三畏,简直好似尖刺深深扎入心头!她怒不可遏,严厉地喝了一声,薛崇暕不敢再吭声了。

其实,此刻母子俩都心照不宣。太平公主也已明白,儿子表面上兜着圈子说得深远,实际上已揣摩出母亲召他回府“叙谈”的用意了,有准备有针对性地向她进言劝谏。儿子有见地,有眼光,这些都象她而又为她喜爱;但儿子缺乏吞云吐雾的魄力,又使她为之隐忧。平韦乱时,儿子派上了大用场,而且做得妥贴,她将希望重新寄托在儿子身上。正因为此,她在精心安排了明日含元殿上的重大行动后,即召回儿子来府密商。不料话未拨明,他居然冠冕堂皇地道出了这篇大道理!社稷、宗庙、百姓,还有什么拨乱反正之策,安邦定国之计,当然可以挂在嘴上,但也就仅仅只能挂在嘴上呀!怎么能象呆子似的放在心里呢?看来儿子还未开窍,好在万事俱已布置好了,不用这娃娃出面也行。她克制住怒火,掩饰着失望,语气里到底还是流露出冷漠来:“暕儿,陪为娘进晚膳吧!”她正要向立候在子阙通道口的府总监示意时,薛崇暕却又拜揖禀告道:“望母亲允儿进一言!”

“进过膳再说吧!”她不愿再和儿子耽延时光了,冷冷地说。

“儿不言出,难以进膳!”

“好呵!”太平公主虽不悦,却又为儿子的执拗暗予称赞,但亦不再说什么。薛崇暕面色苍白地等了片刻,仰起头来望着母亲问道:“请问母亲,益州长史窦怀贞前日奉诏进京,朝野间有人议论……”说到这里,他却欲言又止。

“讲!”

“……有人议到:此人因数日前曾向母亲上言,要母亲效武太后故事,能为社稷除贼者,当掌社稷!故母亲即将其人召进京来,欲使其人入台阁、作宰相?……”

“这有何不虞之处呢?”太平公主听了,神态坦然地斜昂着头,反诘儿子。

“母亲”薛崇暕焦急的泪水夺眶而出,“听其言,观其行,窦怀贞其人与逆贼宗楚客何异!母亲!……”

“啪!”猛地,太平公主勃然大怒,倏地立起来,挥掌就朝薛崇暕颊上打去!事出突然,薛崇暕被打得歪倒在地,目瞪口呆地望着脸色气得发青的母亲。

站在过道上的府总监及贴心侍从,被太平公主的暴怒惊得回不过神来:他们既不敢过去拉开薛崇暕,也不敢向太平公主代立节王爷讨饶,只是愣愣地勾着头,一齐跪在通道上。

“跪着干什么!”看见那三人的失措举止,太平公主气得更加厉害了。她朝她们喝道,“拿绳索棍杖来,给我绑紧,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哪怕绑打的是一位王爷。太平公主从心里毫不疼惜地要打这个素为她喜欢、抚爱的儿子:因为他虽是她的儿子,却不和自己一条心。

“旦兄有那样的儿子,我为什么就没有呢?”当府总监等把打得遍体浸血的薛崇暕扶下东阙,送入寝房后,太平公主的气还没有平息。她独自在阙阁里踱着步,忿忿地想着、抱怨着。恨儿子,更恨平王李隆基。

当然,在哥哥的一群儿子中,也不过就是这个三郎出类拔萃而巳。他的几个弟弟,李范、李业,年纪尚轻,自不必说不如三郎,比他年长的宋王李成器,申王成义,从兄守礼,除斗鸡、击球、猎射、博弈、弄笛抚琴可与其弟分庭抗礼外,就别无所长了。尤其是守礼,简直象个痴儿。虽说这是当年武太后为翦除李皇宗亲,将不足七岁的守礼囚禁起来,天天被宦官杖击所致,可是同受此种折磨的李隆基,却反而更聪慧了。他越知人情诡谲,如履薄冰,其志愈大,心也愈坚。在韦氏行为日趋明朗之时,他假托有病,罢潞州别驾之任,返回了京都。他在羽林万骑中广结将官,在兴庆坊临淄王府里阴蓄府兵,积极从事着推翻韦氏的准备事宜。满朝中几乎只有怀有同样目的、也在进行同样筹划的她嗅出了点味儿来。但她却并不相信他会有什么成功的可能。对中宗这位兄皇有影响力的她,在中书省里也已安插了肖至忠和岑羲两位宰相,她认为自己更有可能在适当时机内挤掉甚至灭去韦皇后安插在中书省的前三名宰相:宗楚客、唐休璟和韦巨源,把中书省的台阁大臣全换上自己得心应手的人,自己和韦氏斗法就可决雌雄了。谁知燕钦融的出现加速了韦氏篡位的脚步,她被诱进宫内,处于危境之中。于是她才当机立断,叫儿子密告平王起事。但她此着并不是觉得李隆基有平定韦乱的可能。这无非是在施用缓兵之计:只要平王一动,无论其时间多么短暂,韦氏篡位就要受到干扰,她便可脱身虎口,招集起自己的羽翼,趁韦氏和平王争斗而大伤元气,便可坐收渔人之利。她,堂堂李氏宗属,比其母武则天、现皇后韦氏更有掌稳玉玺,坐稳御座的基础。

但事出意外,李隆基不仅平定了韦乱,而且是在多么危险的情况下平定了韦乱的啊!现在,此举为这手段不凡的子侄辈,不仅赢得了满朝文武的敬畏,而且还赢得了天下百姓之心!太平公主后悔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从她萌生了后悔的念头起,她就把自己全部精力转到了和这个子侄的较量上了。她本来就有母亲的深思熟虑、善知进退、足智多谋的素质,但是,逝去了太多的年华,经过两番皇权大搏斗的她,却变得有点狂躁起来。当她发觉李隆基外有崔日用及一些府兵将官作助;内有苑总监钟绍京、羽林万骑将士陈元礼、葛福顺等协力外,还又冒出个高力士来的时候,她决定和过去她一直想灭除的上官婕妤结盟。凭她的直感,只要有这精明异常的宫中三品女官作内应,高力士、钟绍京之流不过是一芥草蒿。她示意上官应尽快叛韦,向李隆基表示归顺。聪明的三品女官当即表示感德于肺腑,立即率宫人数百,秉烛亲去玄武门跪迎在那里指挥平定韦乱的李隆基。但是,李隆基对这誉满海内的女诗人奉上的辞藻华丽的颂歌,回答则是:“立斩马下!”

李隆基的判事能力和果断性格再次震动了太平公主。他向人表明他不是中宗,也不是其父睿宗,而是又一个太宗式的李氏皇子皇孙!

正因如此,她才一反初衷,决心把懦弱的皇兄李旦拥戴出来归位。然后,加速对中书省大臣的安插,把懦弱不输其父的大侄儿李成器立为太子,阻挡住李隆基登往皇权顶峰的步伐。

只要李隆基处于一般皇子亲王的地位,那就好办多了。

但中书省安插亲信一事,也并不完全顺利。加上拟议中的才从益州调入朝来的窦怀贞,七个中书大臣中,她才只有五名!其余两名,一个姚元之,一个宋璟,又是李隆基引进的人,而且占据了七名宰相中的前两名位置!

面对这种局面,她决心于明日趁庆贺睿宗归位,便把太子一事订妥。窦怀贞、肖至忠、岑羲等,她都已密令过了。正是担心儿子立节王薛崇暕不知底里,唱错了词儿,才特别召他回府面示。

“谁知,唉!”

她凭栏眺望,宁静的夜空显得深邃而神秘。近来,是不是过于求成,自己显得浅露些了呢?……

“立平王为太子,实是国望人心,望公主殿下三思……”当召来的宰相听了她的意思后,连陆象先——她一手提擢起来的亲信也这样说。和暕儿一样,俗念!可是……自己的耳不聋,眼不瞎,百姓们是怎么一口一口咬死韦氏逆党,对李隆基是怎么恭敬而热切地赞扬,都有所见、所闻。

儿子,并非全是迂腐之见吧?

他看到了因前朝的无能,酿成的频繁边事;

他看到了野心勃勃的谯王重福,已率众直抵东都洛阳;

他看到了朝野臣民,经过近三十多年的动荡不宁,盼望有个定邦安民的朝廷……

立成器为太子,无疑会使这些事态激化,后果难测;而且万一激变了李隆基,那么后果就相当凶险了。

这,是欠周全……

她凝望着深邃而神秘的夜空,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是的,不能走这一步。

她猛地回过头来,举手略一挥袖:“速请窦怀贞、肖至忠、岑羲、陆象先等各位大人来府议事!”

“领命!”府总监连忙应声欲去。

“慢!”

“公主?……”

“命侍女将立节王殿下扶上阙来!”

“……是!”

当薛崇暕再次依于母亲身边,坐于凉席之上,接受着母亲的抚爱和询问时,当他听见母亲说:“暕儿!立平王为太子,极当!”这句话时,薛崇暕睁大了眼睛,望着母亲,以为自己尚在梦中呢!

“傻孩儿!”太平公主被儿子懵懂的模样惹笑了,轻轻拍了下他的额头,为娘把你打糊涂了吧?咹?”

是真的!不是在梦中!这一拍,这一笑,都是母亲的!真的!……

薛崇暕猛地跪伏在地,用高兴得近乎发狂的口吻,对太平公主说:“母亲!你打吧!你把儿打死,儿也不怨!只要母亲真正作一位‘太平公主’!……”

听着儿子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素来刚强得连泪水似乎也不知为何物的她,两眼竟有些潮湿起来。

送走中书省的五位宰相,太平公主第二次登上了东阙母阙。凭栏远望,一抹淡淡的晨曦已出现在天边。

一切已计议停妥,她本人将于明日朝会时,将平王李隆基送入东宫。

“母后能将两个儿子扶上皇帝宝座,又亲手将他们赶出大明宫;本宫就不信,不能把这由本宫亲自送入东宫的太子,撵出东宫!”登高阙,望长空,这绝肖其母的公主,不禁轻拍栏干,眯缝着那双穿透力甚凶的眼睛,自言自语地说出这番话来。

难道仅仅将他撵出东宫?想到这一点,似乎尚不惬意。她上牙紧咬着下唇,皱着蛾眉,紧张地思索起来……

是谁在哭她?哭那被李隆基立斩关前的上官婉儿?啊,是她!是她!

“好啊!”太平公主高兴地舒开双眉,猛拍一下朱栏,呼出声来。

上官!你这女中魁首,巾帼英雄中的英雄!你没有死,没有死呵!

你那不泯的睿智的魂灵,快附于那痛哭于你尸前的人头颅中去吧!我要借她的手,为你报仇!……

她命侍女迅速扶她下了东阙。

她要抢在五鼓天明、大朝会前,招来“上官之魂”,交付给她一项事关重大的秘密使命。

第十章

大唐景云元年六月丁未,第二次复位称帝的李旦,主持了复位不足十天的第三次大朝会。大朝会在半上午便结束了。就在文武百官依班退出含元大殿时,建于太极宫正南面的承天门楼上,由中书舍人、参知机务刘幽求,向天下宣告了今日朝会的重要决定。这项决定破例由李旦本人书写为诏书。应着承天门楼上的洪亮钟声而汇聚在门楼之下的皇城各中央省、部官员、胥吏,屏息仰望着门楼正中端立展诏的刘幽求,他那激动、喜悦的声音,由半空中朗朗传来:

朕闻除天下之祸者,当享天下之福。平王隆基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莫大,语德最贤。太平公主荐为储贰,合朝文武拥主东宫,朕亦然之!今诏告天下,知我兆民幸甚矣!钦此

大唐景云元年六月丁未

一匹匹快马,背驼肩负黄绫诏书的内使,向全国十道飞驰而去。

全国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九处由朝廷开设的驿站,每隔三十里一站。各站站丞紧张地预备着马匹、船只、粮草……在最短的时间里,迎送中使,让这道诏书早日传到吐蕃、突厥、鲜卑、大食、拂菻、女贞以及边远邻邦高句丽、波斯、日本……

一匹浑身毛色漆黑的细蹄骥,如一缕青烟,冲过景凤门,往兴庆坊北的永嘉坊宋王府奔驰而去。

“快给公子牵马呀!”宋王府总管在院阶看见细蹄骥跃进了大门,便朝右廊的人役呼唤起来。右廊的人役赶紧拥上去,等黑骥站稳,便从骑者手中接过马缰、马鞭,把微微喘着气的大公子扶下马来。

“爹爹呢?”大公子足未落地,便问走到身边的总管。

“在和玉匠说话哩。”

“唉呀!”稚气未脱的大公子,顿足抱怨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他还想着他那玉笛!”他穿过东牌坊的侧门,沿着一溜花径,来到蔷薇攀缠的“琢玉房”前,正要扯开嗓门叫喊“爹爹”,却听宋王李成器慢悠悠地对房里玉工说:“今后玉饰花纹图象,一律不得涉及龙、凤,切切留意啊!”

“谨遵王命!”

“这紫玉来得不易,”宋王的语气显得更为和蔼了,“琢时务必仔细,谨慎,笛眼要按我所定尺寸细琢,……”

“爹爹!”大公子实在忍不住了,终于一头闯进门去,呼喊起来。

“啊!盛华儿!”宋王回过头来,应着儿子,只见儿子发髻快要松了,绿花绸衫上汗迹可见,不觉拈须笑问,“儿又到何处弄出满身汗来?”

“爹爹!儿从承天门处急驰而回,因此……”

“啊!”宋王一听这句回答,心里一怔,但却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携起儿子那湿漉漉的手,说,“随爹去雅吹台吧。”

“送过王爷殿下!”

“不消了。起去用心琢磨吧!”

雅吹台,在宋王书斋之旁。有小山坟起,上筑重檐歇山楼台。每当月白风清之际,宋王往往独自步上此台,抚琴弄笛,度曲养性。台下西面为一荷池,此刻,宋王携着儿子李盛华,拾级入台,微温的夏风将那荷蕊清香,向父子鼻中送来。

“你怎么违我之命,出入大内?”在台内凉榻上坐定后,宋王沉下脸来责问儿子。

“儿本去西市遛马,谁知遇上刚下朝会的姑婆,是她叫儿去承天门下听爷爷的新诏命的!”

“姑婆?!”儿子所指,是宋王姑母太平公主。素来对姑母敬而远之的宋王,一听儿子被她领去听父皇诏命,心里便预感到一种不祥的兆头,他的脸色更阴沉了,“你都听见些什么啦?”

“哼!”盛华少年气盛,未曾回答,先就气愤地哼了一声,才说,“爹爹,你是长子呵!可三叔父……”

“奴才!跪下!”

不等儿子说出下文,宋王的脸色已变成了蜡黄,他猛喝一声,打断了儿子的话头,待儿子骇然不解地双膝跪下后,他又慢慢顺着台廊朱栏,朝四周林木花草丛中用眼光仔细地搜索了一遍,然后才拭去额间冷汗,坐回凉榻,压低声音,但仍怒气冲冲地训斥着儿子,“这奴才,小小年纪懂得什么!你在姑婆面前,说过些什么没有?”

“她叫儿进大内后,儿便去了,再也未遇上姑婆,儿子未向她说过什么。”

“再想想!”

“爹!……”

“奴才!”宋王稍稍提高了声音,继续教训儿子,“自古守业者,非有雄才大略者不任,岂在齿长齿短间!尔三叔父才压群雄,德比文、武①,正应执掌东宫,为国储贰!尔小小年纪,便欲置我阖府于刀剑之下,真是该死呵!……”

“爹爹!儿,再也不敢了!”被父亲训斥得不敢仰面的盛华,听父亲停止了喝斥,才畏怯地认错。

“奴才呵……”大约觉得儿子年纪到底还轻,平日也还粗知厉害,宋王叹息着骂了一声,将他扶起,展开自己袍袖,为儿子拂去衣裤上的灰尘。被父亲这一慈爱举动所感,李盛华依偎在父亲怀里,嘤嘤地哭了。

“唉!”宋王也早双眼潮湿,长叹一声,却陡地转了话头,“儿哪,将琵琶的宫、商、角、羽四弦之声,配成七调之术,你练得如何了?”

“儿已可配十四宫调了!”李盛华抹着泪,抽泣着回答父亲。

宋王皱了一下眉头,“儿去专意练谱吧!今晚掌灯时分,我要在这台上考你。”

“儿遵命。”

“转来,”盛华刚走近台阶,宋王又叫住了他。一边给儿子重新用簪扎好发髻,一边慢悠悠地说,“儿这名字,从今日起,改为‘花奴’。”

“‘花奴’?”儿子听了,老大不乐意。

“唔,‘花奴’。”宋王却面露笑容,“能为解语之花为奴,是人生最大快事啊!”他指着池中那少女脸庞般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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