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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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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幅壁画,画的就是老君骑着朱鬣白马,在彩云悬托中,出现在羊角山的情景。
太平凝眸看着那神采奕奕、栩栩如生的老君,慢慢儿收敛了满脸的笑纹。她恭恭敬敬地摘去帷幔,窦怀贞赶紧接了过去,然后又忙命人铺设蒲团,太平公主两手合十,跪倒在蒲团上。窦怀贞和其他仆役侍女,也忙着跪在砖地上,随着太平朝老君礼拜起来。
“臣玄孙女太平,谨祷我祖!”太平虔诚地伏地暗祷,“三年前所发大愿宏誓,将快还足。望我祖助我神力,早登宝座,南面称君,则当再增观庙千座,玉塑圣身万尊!……”
“禀公主!”张宫人走出殿门,跪在她身边,悄悄奏报,“元蓉蓉已经在密室候驾多时了。”
“窦卿!”太平闻报,赶紧从蒲团上立起身来,回头叮嘱窦怀贞,“本宫要在观中巡视,不得放任何官民入殿!”
“臣领命!”窦怀贞赶紧应声,并把手中帷帽恭敬地递到张氏手中。
太平只由张氏搀扶,进入了已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老君殿,从神龛旁的过道转入后殿门,穿过右侧竹林小径,在一小门前停下,张宫人一手擎帽,一手用钥匙打开小门,让太平闪身入内,进入一所幽雅清静的别院。两人刚踏上一座离地不足三尺的阁楼台阶,便见元蓉蓉早在阁楼雕花门前跪了下来,迎接太平公主。
“快起来!本宫的有功之臣!”太平一见元蓉蓉,连忙急步走上前去,把元蓉蓉扶了起来,并关注地望着她吃惊地说,“这才几月不见?蓉蓉瘦成一把骨头了!”
“唉!在李三郎那虎狼身边,她能胖么?”张氏微挑蛾眉,感叹地说。
“真是难为你了!蓉蓉!”太平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不知为什么,元蓉蓉虽然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对对方故作怜悯状产生的恶心感,却实在不容易掩饰;但她深知太平那具有贯穿力的双眼,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因此不得不一边告诫自己,不可漏出半点痕迹,一边趁势又跪倒在太平的裙边,埋着头说:“奴婢能为公主效力,平生足矣!”
“好婢子!起来吧!”太平公主仍以微含呜咽的腔调对蓉蓉说,并把蓉蓉再次扶起来,“随本宫进去吧!”
楼阁的光洁油亮的地板上,早已铺着座席,太平叫蓉蓉依着自己坐下,然后对张氏说:“将那本草诰呈来!”
张氏赶紧从影壁后拿出一本草诰本送到太平手中。太平笑眯眯地把那诰本塞到蓉蓉手中:“打开,看。”
蓉蓉忙展开那草诰本。原来是一本以太上名义拟下的对她的封赐诰命。那诰命上写着,因两朝为国除奸的大功,特赐姓李,为太平义女,赐食邑三千户,封“明义公主”!
“两朝为国除奸!”
元蓉蓉一看这句褒语,不禁愣住了。
“哈哈!蓉蓉!只待太上诰命下达后,你便是本宫的女儿啦!哈哈……!”
“奴婢向公主贺喜!”张氏也连忙满脸堆笑,走到元蓉蓉面前,叩起头来。
“唉!唉!”元蓉蓉慌得连忙跪在席上,搀扶张氏,拖她起来。
“你就受她一拜吧!”太平笑嘻嘻地用手制止元蓉蓉,让蓉蓉在座席受了张氏三拜。“等到诰命正本宣告天下,公主再重赏于你!”张氏起身侍立后,太平又对张氏许愿说。
“奴婢谢恩了!”张氏又朝太平跪谢。
“奴婢实不敢受此天恩!”元蓉蓉预感到这本草诰隐藏着无限祸胎,也趁势诚惶诚恐地跪在太平公主面前谢绝说。
“儿有大功于朝,当受天恩褒奖啊!”太平再次把她拉回席中坐定,对她说,“在翦灭韦氏之夜,全仗你多方出力,才将崇暕送出宫门,使韦逆鸩弑先帝之罪,得以露泄于世!本次……”
“本次?!”
“本次儿又将再度除奸,为社稷立万世不朽之功!”
“‘再度除奸’?……”
“是呀!篡逆昏君,是宗庙社稷、万民的大奸啊!”太平公主义形于色地把话锋指向了李隆基,“他纵恶奴李守德,残杀神官,幸赖我儿查出罪证,立毙杖下!本次竟向太上举荐罪臣宋璟,出任幽州都督,纵敌残杀百姓,大掠而去,他却怯懦如鼠,不敢出击!自他登极以来,民怨沸腾,天下不宁,朝野失望,无不望太上重登大位,逐灭昏君!……儿此番正是大展抱负之机!”
“逐灭昏君,中兴大唐,是奴婢无可旁贷之责!”元蓉蓉的脸色惨白如纸。她端坐席上,神情凛然地对太平公主说,“只求公主明谕除奸之策!”
“好个女荆轲!”太平却两颊潮红,容光焕然地对元蓉蓉说,“这个办法,现在已被你用了一大半啦!”
“啊?”
“哈哈哈哈!好女儿!那赤箭粉——”
“赤箭粉!”元蓉蓉听太平提到这药名,猛记起这是太平呈献之物,“难道她在那赤箭苗里,已经施放了什么毒药了?”想到这里,元蓉蓉骇得浑身发冷,眼珠都难以转动了。
“是呀!我早已知道,太上将赤箭转赏赐昏君后,便是由你捣制,每晨呈进。”太平流露出掌握李隆基一举一动而得意的抻情,对蓉蓉说,“这真是苍天假你之手,去除此暴君啊!”
“公主!”元蓉蓉实在忍不住了,气喘吁吁地探问,“难道那赤箭粉中……”
“好聪明的女儿!”
“呵?……”
“乳母!快将那包‘赤箭’粉呈来!”太平不忙回答元蓉蓉,却转面叫张宫人从案上拿过一个精致的、只有两寸见方的玉匣来,递给元蓉蓉。惊骇得几欲发狂的元蓉蓉,见了这个玉匣,顿时明白过来,心神才逐渐归复宁静。她正要去打开匣盖,太平公主却惊慌地“呵!”了一声,忙拉住她,“蓉儿哪!匣中尚有三层薄绢缠裹状如赤箭粉的药末,非到施用之时,儿万勿启视,稍稍吸进鼻中,便会致人于死命!”
“啊!这是毒药!”
“极毒之药!”太平加重语气对蓉蓉说,“儿在施放时,应用玉簪挑开匣盖,以象牙箸挟着玉匣,将毒药抖放在赤箭粉的盏中;端盘时切记要远离鼻唇啊!”
“奴婢记下了!”元蓉蓉抑制住自己万分焦灼的心情,应酬着太平公主,同时小心翼翼地探询,“不知何时才能施放此物,除却昏君?”
“我儿不必性急,”太平见蓉蓉急促的神情,反倒安慰起她来,“天灭此曹,他这次是难逃一死了!”
“明晨!”
“不!”
“呵?”
“蓉蓉呀!昏君虽已罪极,但他在朝野间的浮名尚在,羽翼也还不少!因此,儿可先将玉匣带回宫中,到时儿见我密谕,便可动手!”
“奴婢遵命!”
“儿哪!”太平见元蓉蓉放好玉匣后,先自站起身来,笑着对她说,“本应和儿畅叙一番,但你出宫已久,还是立即回宫去吧!”
“奴婢遵命!”
“蓉儿!”就在元蓉蓉刚要拜辞时,太平却又唤住了她。
“公主!”元蓉蓉忙垂手立应。
“听说皇后待人慈爱宽厚,不知确否?”太平的口气相当平常,但目光却如两道电光,直射元蓉蓉的心底。
“奴婢回禀公主,”元蓉蓉心里“扑通”一声,分明跳得剧烈起来,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答说:“皇后为人贤淑,确受奴仆敬爱。”
“哼!”张宫人在旁不满地哼了一声。太平斜了张宫人一眼,不阴不阳地干笑了几声:
“哈哈哈,这王氏因其懦弱,故待尔等不太使气行威……唉,”她忽然叹了口气,话题一转,“可叹你哥哥不过以弄臣本色作戏,却招来杀身之祸!如果活到今日,看到你被封为公主,他该会多么高兴呵!”
元蓉蓉听太平提到死去的哥哥,本想说一句什么话表白一二,但一转念,却两眼一红,低下去,不作一声。
太平公主看到元蓉蓉这副神情,心中又泛起喜悦的浪花,但她却仍不露声色地把话勾回来:“儿也不必伤心了!我看小鸭儿颇有父风,今后当比其父更为显赫是无疑的,本应叫来与你相见,但今日太晚,待你大功告成之日,你们姑侄再尽兴团聚吧!”
元蓉蓉听太平在这时提到小鸭儿,心里不免颤栗起来,她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跪地拜辞:“奴婢遵命!”
“慢!乳母呀!今日是为元元皇帝收验观墙之期,就请令郎让蓉蓉也为元元皇帝尽心祷福一次吧!”
“遵命!”张氏应过太平公主后,便扶着元蓉蓉说,“请公主随奴婢来!”
没有打听出对李隆基下毒手的确切日期来的元蓉蓉,心神不定地随着张氏出了小门。
“请拿着这面‘道’字小旗!”杨琛华撩开袍袖,递给元蓉蓉一面绣着玄色“道”字的狗牙边三角形黄绫小旗,“为老君爷验收观墙一尺,至少获福十载!”
元蓉蓉站在观西侧靠着永安渠这方的一段土夯围墙前,接过杨琛华递来的小旗,呆呆地望了望站在只夯到三尺左右的这段墙内、外的两个人。站在墙内的,是夯工伙长,一个浑身油黑得象一堆墨炭似的小头目;站在墙外的,是被称为“代验”的仆役,长得也相当健壮。他的手中拿着一根一尺五寸长的尖头铁棍,有大拇指粗细。元蓉蓉奇怪这两人为啥脸都惨白得吓人?
“开始验收祷福吧?”杨琛华媚笑着问元蓉蓉。
“请吧!”
“请后退几步——开始!”杨琛华朝执着铁棍的“代验”一挥袖,命令道。
“喳!”
那“代验”双手执着尖头铁棍,应声领命后,猛地一跳,离地三尺,然后拉开弓箭步,立到泥墙前,大吼了声“啊……”只见那人的两臂象充了气似的,顿时变得肌楞筋胀,象两只粗大的钢臂。
“啊……”那人又是一声大叫,把铁棍朝泥中插去!这一下,便有足足五寸铁棍,钻入了泥墙之中!
“嗯……”与此同时,元蓉蓉看见墙内的伙长,脸色变得死人般蜡黄,那么大个汉子,竟虚弱无力地呻吟起来……
“使劲!哼!快呀!”杨琛华却为“代验”鼓劲助威。
元蓉蓉明白了。
所谓收验祷福,就是站在一旁,让“代验”用铁棍试探墙的夯土牢固程度。这也表明自己曾为元元皇帝——老君——尽过心力,以期讨得神的一番嘉奖……可是怀揣玉匣心乱如麻的元蓉蓉,何曾要祷什么福呵!
“呵!”
突然,墙内的那伙长,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元蓉蓉赶紧收回心思,她立即看到,那铁棍似乎有很长一节,插进了那一层土、一层油、层层紧夯的泥墙中了。大约是因为伙长倒地了吧?“代验”吁出一口粗气,松了劲。可是,当他低头一看那铁棍时,也惨叫一声,倒在了墙外的地上!
“他们怎么啦?”元蓉蓉忙向杨琛华打听。杨琛华冷笑一声,只朝铁棍瞄了一眼,便拔出佩剑来,走到“代验”面前,朝那晕死过去的汉子的心口,狠狠刺去!一股殷红的鲜血如喷泉般射出,洒在泥墙和地上。
“死了。”跟在杨琛华身后的工部人役,上去把那“代验”翻看了一遍,对杨琛华禀告。
“这……!”元蓉蓉惊得后退数步,半天说不出话来。
“给你道喜啦!”杨琛华没事人似的用靴底擦去佩剑上的血污,喜洋洋地向元蓉蓉道贺,“你收验的这段,铁棍只进了八寸!……可把那个东西吓死了哩!”杨琛华朝仍在墙内发晕的伙长嘲笑着,对元蓉蓉说,“这兔崽子以为进了一尺!”
“进了一尺?”
“进了一尺,就该他吃我这剑啦!”
“呵!”元蓉蓉明白了,“进与不进,都要杀一个人……”
“这下老君爷会降福给你了!”
“降福给我?”
“是呀!代验死了,说明你收验的这段墙,合格了呵!”杨琛华把剑收回鞘中,恭敬地问,“还有兴致收验一段么?”
还收验一段!
每打一段夯,高一尺,长四尺,便要这样收验一次!……
这长达百丈的墙……
还有对面的玉贞观……
还有在太平请奏后,正在修建的上千座寺、观……
上万丈的墙啊,都要这样来“收验祷福”!
这哪里是土筑之墙啊?分明是一具又一具人尸垒成的血肉之“墙”呵……
以人筑墙、置百姓于水火的太平公主,却要借她之手除灭想救民于水火的当今皇上……
“不!不!”元蓉蓉失态地叫出声来,捂着眼,跌跌撞撞地走了。
“什么‘女荆轲’呵……”杨琛华怔了片刻,嘲笑着腹诽起来,“不过是个见血就晕的胆小鬼婆娘……”
“幽州仍在敌寇虎视之下,现在一道诰命,就把今上数月来辛辛苦苦筹划的巡边一事给取消了!”户部尚书刘幽求,在散朝后,气呼呼地来到北衙,挽着羽林将军张暐的手腕,痛心疾首地说。
“怎么?巡边振威、选将练兵一事被太上取消了?”张暐一听,也深感诧异地追问刘幽求。
“哼!宋璟、薛讷和募来的兵卒,一齐遣归原州、遣散回家了!”刘幽求仰天长叹,“现在还谈什么振威、练兵!只怕幽州很快便要成为第二座营州了!”
“今上这样当皇帝,他就不觉得窝囊么!”张暐一听,矮小的身子气得往长榻上一坐,压得榻柱吱吱作响,“这明明又是太平在从中作梗!”
“我看今上听了诰命,神色都变了!”
“刘大人!我们还是下个狠心,扶助今上当个真正的天子吧!”
“‘下个狠心’?”
“对太平,干脆——”他陡地跳起来,朝刘幽求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刘幽求一把抓住他的手:“张将军此意,是天下万民之意呵!我们即刻进宫面见今上!”
注释
①女将军:武则天曾封上官婉儿为官中女将军。
第二十一章
从登极以来一直不大戎装弁巾打扮的李隆基,在户部尚书刘幽求和羽林将军张暐密谒出宫后,突然命人给他取来武弁和狸毛箭衣。他换着衣服,大朝会的情景又在脑际闪过。自从太上下诰停止巡边、选将练兵起便燃起的怒火,此时,再也抑制不住了。
耻辱,奇耻大辱!
直至昨夜去太上皇寝宫请安,父亲还在询问着巡边的路线,已募兵卒的训练程序,对幽州的防务空虚,应当如何一举肃整……而今日五鼓早朝,在天子毫无所闻的情况下,太上却下诰停止巡边、遣散兵卒!理由不过是说皇帝受禅登极后,还未举行祭祀天地、万民相贺的“大酺仪典”,要从正月起做大酺仪典的准备,于二月在全国追作大酺!
从三足铜鼎香炉的十二个烟孔中袅袅飘出的缕缕麝兰香烟,把关闭严实的亲政堂搞得烟雾弥漫。李隆基在这气闷的房子里步子越踱越急、越迈越宽。散朝后父皇特将他留下,要他朝惨紫帐内端然而坐的姑母致谢:“不是你姑母提醒,朕差点让你这个未经大酺祝福的天子出去巡边——好险呀!那将使天地震怒,不知会把儿怎样呢……三郎呀!快好好谢谢姑母哟!……”
“好险!”父皇!难道你一直象我此时这样,在茫茫烟雾中窥视人世么?难道你真的看不清惨紫帐后的姑母无时无刻不在思谋着要把你的三郎置于死地,而不是什么经大酺受福么?
好险!
政教败弛,水旱为灾,朝廷无丝毫救赈之举,反而大兴寺观,百姓怨声载道啊!父皇!这才是“好险”呵!
自复斜封官后,僚吏大增,府库耗损一空,朝阁长廊似乎无法再容纳这些无德缺才的绯服“官”了!父皇!这才是“好险!”
收复营州不果,幽州又告吃紧。比邻各邦,早存轻慢之心,朝贡乃虚应故事。更有甚者如奚、契丹等邦,蚕食鲸吞,侵扰不休。而今一停巡边振威,只怕……
险、险、险!
可造成这一切险情的祸根,父皇!你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要我去向她致谢!
可气呵——“谢姑母!”
可悲呵——“谢姑母!”
可羞呵——“谢姑母!”
到底还得去:“谢姑母!”……
“啪!”李隆基一掌拍在蒸炉盖上,似乎要止住那弥漫世界的烟雾,可是,那缕缕烟云,依然从手指缝隙中钻了出来!李隆基愤然了:“难道连你这无知无觉的东西,也视我这大唐天子为可任意戏弄之物么!哼!”他猛地走到奏章山积的御案旁,端起茶盏,朝薰炉泼去!“滋、滋——”薰炉朝他发出埋怨般地呻吟,十二个孔道,喷出几缕白色的蒸气,便烟消香绝了。
“陛下!公主步步紧逼,若不早图,一旦事起,太上皇与宗庙社稷,何以得安?请速诛之。臣等已计议妥当:由张将军与王毛仲将军今夜严控北衙的左、右羽林军,请陛下敕令窦怀贞、肖至忠、岑羲及薛崇训等奸贼进宫,在北衙斩之!然后矫诰太上之命,宣太平入太极殿除之!臣等惟俟陛下之命而行。……”
望着烟消香绝的薰炉,刘幽求和张暐的密奏,又清晰地在李隆基的耳畔响起。他放回茶盏,手按佩剑剑柄,打开了亲政堂的中门。两廊的近侍、宫娥,见堂门大敞,都忙敛息凝神,恭敬地迎着浓眉紧锁的皇帝。堂外,天气阴冷,夹着小雪的细雨不停地洒落下来。但李隆基那扼着剑柄的手心内,却沁出了热汗。“今夜,又将在这大明宫中,响起景龙夏六月的雷霆!……”
这时,内给事高力士急匆匆地来到亲政堂。见李隆基正在堂门之前按剑沉吟,他一头跪在阶前禀奏:“奴婢见驾!”
“呵!高卿!”玄宗看见高力士眼中露出不寻常的神色,暗暗大吃一惊!忙一颔首,“进堂来吧!”
高力士入堂后,匆匆转到堂右侧的大屏风后,跪在地上等候李隆基。李隆基见状,已预感到他的到来和刘、张密计有关。连忙转入屏风,扶起高力士:“难道刘、张二人……?”
“陛下!事情十分危急了!”
“呵?”李隆基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张将军回到北衙时,竟将除奸之计,向御史郑光宾泄露了!”
“哎!这张暐……这不坏了大事么!”李隆基急得跺起足来,“郑光宾虽也暗恨奸逆,只是他为人懦怯,万一……”
“正如陛下所料!郑光宾听了张暐之计,果然惶恐不已,竟欲上奏太上皇……”
“呵!”
“幸好为奴才所知,当即劝回。可是此事非同小可!万望陛下速裁之!”
“速裁……”
“是啊!眼下省中大臣,多属公主;肖至忠查办幽州返朝后,虽稍明事理,但因太平对他知遇之恩甚重。此人仍难为陛下用;兵部郭元振虽是陛下腹心之臣,但因奉诰出京遣散巡边兵卒,难预今日之谋,可谓外无援兵!禁中唯张暐能尽忠于陛下,余则或系太平所荐之将,或系彷徨观望之徒,可谓内应乏人!陛下啊!太平羽翼丰满,更兼上皇恋手足之情,时时相护,若仓促举事……”奏到此处,这精明的年轻宦官停住了。
高力士所谈情况,李隆基何曾没有思虑过,他想得比这更深更远;那又为何会贸然应允刘幽求、张暐之请,要仓促举事呢?……事逼人为,不得不为呵!太平玩弄伎俩。怂恿父皇下诰停止巡边练武,大振军国之举难行,委实使年轻君主太失望、太愤懑了!这才激起了他“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念头。
但,不可,不可!李隆基!
祖宗开创的大唐盛世,经贞观之治,国富民强,成为举世瞩目的泱泱大国!可叹太宗爷归天后,社稷屡遭磨难,国势日衰。我得以非嫡长而掌大宝,实因以再造贞观之世、中兴大唐之志昭露天下,得天、地、神、人拥戴之故也!若一味意气用事,急于功利,必然适得其反。须知“欲速则不达”!隆基啊阿瞒!多少忠良,见你尚在大明宫中,便将一腔怒火强压心底,含垢忍辱,不惜左迁烟瘴之地。只等着、盼着,你高瞻远瞩,运筹帏幄,荡涤妖氛,他们能大展鲲鹏之志,将一腔热血尽洒于中兴大唐的伟业中!隆基啊阿瞒!千万百姓,见你尚在御座之上,那已经绝望的心中,又升起一线希望。他们情切切,意殷殷地指望着你,能扫尽狼烟,重振朝纲,使海内升平,亿兆获福!……庙廊之内,四海之中,不允许你怒驰照夜白,落入陷阱;不允许你只图一时之痛快,辜负了辅佐你中兴大唐的文臣武将、渴望一享中兴盛世之福的子民!……
李三郎呵!……
这里,是大明宫,并非区区临淄亲王的兴庆王府;你,已是九五之尊的君主,不再是位尊权微的亲王!除奸,不应再度重演景龙四年六月夜的故技,而应有牵一毫而动四海的宏博气度!
不能再受制于她,而应制于她!
进退裕如。要让她在你的“退”中忘乎所以,留下致命的口实!有了口实,太上自难与她同气;有了口实,朝野自当将她唾弃;……我要再次退让!让幽求出面,告发张、郑二人离间予与宋王,趁机将郑光宾流放出京,免得走漏风声,……张暐受小惩后,太平定将奏太上,另派人统辖羽林军,但我却要将王毛仲调入禁苑,以养马为名,广蓄勇士,以应奇变!……姑母呵姑母!隆基要你在又一次大胜中,走向地狱!想到这里,他唤住高力士:
“高卿!速急密告幽求,令他即去太上处告发张暐、郑光宾……”
“这……?”
“高卿!”李隆基微微一笑,阻止了惊疑万分的高力士的询问,继续说,“就说此二人密议皇帝与宋王之小隙,欲离间皇室骨肉!奏请太上严惩!”
“‘离间……皇室……骨肉’,……呵!奴才领敕!”品出味来的高力士,一边应声,一边不得不佩服皇帝的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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