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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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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儿……!今上口敕,命你即去梨园伴驾呀!……”

听到这时近时远,时左时右的传呼声,高力士连忙松开手,可是双眉却皱得更紧了。小人丁也着了忙,一边振着衣冠,一边小跑着离开大院。高力士将他送到院门前,到底还是忍不住,又一把抓牢他,直盯着他的眼说:“妹子年幼,子尚小,不能意气行事!”

被传呼声催逼得心房乱跳的弄臣,感激地点点头,挣脱高力士的手,顺着兴安门、玄武门、芳林门一溜烟跑过去。

高力士仍站在院门前,直到解鸭儿的小小身影消失在前面的嶙峋怪石夹道中。他埋着头又忖度了少顷,这才走出院门。他打定了主意,去宫市上找薛崇训。快到建福门时,他不禁心中一阵苦笑,“今儿我和薛家昆仲有缘,为郎岌,寻崇暕;为了解鸭儿,得去寻崇训……”

解鸭儿一穿过芳林门,便赶紧放慢脚步,在门洞外的清明渠畔停了一会,他就着渠水,把自己乌纱幞头的双角松开,重新在脑后正中拴好,又把绿色夹袍抖得平平展展的,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脸上可有不洁净处。平缓清亮的渠水,只映出他那眼眶下部残留的泪痕,他赶紧扯起袍袖轻轻拭去,又重新周身检视了一遍,这才提起绿袍下摆,望光化门疾走。进了光化门,走了不上十步,便听见门内北面的梨园里,传出悠扬典雅的宫乐声。几个在园门口当值的太监,一见到他,便一迭声地向园内传递着讯息:“解供奉应敕进园咧……”

他笑着,匆匆地朝那些太监作揖致意。正要奔进园去,不想那些太监却朝他往园西努努嘴,眉宇间露出为他担忧的神情。他从太监们的示意中,明白御驾在梨园西边的永安阁,虽说心中发慌,但仍旧在进入西园后放缓了脚步,把气喘得匀一些,再去见驾。

永安阁是座布局凝重的重檐式建筑。用磨光的乌鸡血石为基、阶,朱柱盘龙,金脊飞凤。色调上给人一种春意融融的感觉。每逢隆冬初春,皇帝或皇后则喜在此游乐。尤其是满园梨花吐蕊怒放时,凭窗外眺,只见万树缀银,蝶舞蜂旋,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而引入西园的永安渠水,在阁下迂回流淌,其间浮有片片绿叶,点点落英,它们将观者的心思引向西园深处,直至很远的禁苑之外……

大约在宫市上贪看交易盛况而多走了几步路的缘故,中宗在御座上无力端坐,只好斜靠在座上。韦皇后和太平公主分坐在皇帝左右的软垫绣墩上,精神倒显得饱满。而且因为没有朝官伴驾,她们都卸去了帷帽,由自己的近侍宫女细心地整理着首饰。立、坐于阁厅左方的乐班,奏着使人心旷神怡的《梨园春晓》曲,韦皇后听着这春情荡漾的乐曲,眼前忽明忽暗地现出光禄少卿杨均、散骑常侍马秦客这两个青年侍从官员面如傅粉、朱唇皓齿的脸庞儿来。这两张脸上那流盼如星光的眼,似在向她媚笑。她感到一种不可抑止的情感在浑身窜动。她有些不安于座地扭动了一下身子,眼角处闪进中宗那须发皤然,目光呆滞的脸廓。她气恼地回过头来,突然感到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直射自己的双眼,她猛然怔住了,却不敢去回敬那左座上向她投来的太平公主的穿透力甚强的目光。她并不相信小姑子是神人,可以看破自己此时心中出现的邪念;可她又隐约地觉得自己刚才那失于检点的目光,似乎暴露了自己心底的秘密,让对方捕捉到了什么。她那惶愧中渗杂着极度的恼怒。这恼怒的焦点,又集中于那敢于向她逼视过来的毫无掩饰的目光。正是这时常向她投来的挑衅的目光,使她深感自己正宫地位并非至高无上。是的,那五年前死于上阳宫的太后武则天,到是创造过真正的至高无上的“天下第一人”的奇迹。每被这火辣辣的目光刺激一次,她就加倍憧憬着这奇迹能再由她创造一次!

“解供奉领敕伴驾咧……”

一迭声的禀报声,把韦皇后从困窘和思索中解脱出来,她定定心神,凝聚起那寒光逼人的目光,从左座上扫过去,再射到跪伏于中宗御座下的解鸭儿身上,并运足气力猛喝道:“大胆的奴才!久宣不至,你在寻死吗!”

“奴才”、“寻死”等字眼,分明把解鸭儿强压在心底的愤懑重新挑上心头,他进阁时看见左座上的太平公主,又更似火上浇油般壮了他的胆。就在乐班戛然止乐、包括中宗在内都有点胆怯地望着大发雷霆的韦皇后时,他本应伏得更低的头,却忽地昂了起来,朝右座上望去。这一无声的表示,使韦皇后的嘴角也微微抽搐起来,她眯缝着眼,朝阁门处的太监一挥手,“这奴才是有些癫魔了吧!抛下永安渠去,让他清醒过来!”

韦后一语未毕,太监们早跪地“喳”了一声,然后一齐拥上,把正欲向中宗大声争辩的解鸭儿,用两条丝绦拦腰捆住,又仰面抬起,朝阁阶下五十步远的渠畔抬去。

韦后却不管众人如何收拾解鸭儿,只用眼瞟了一眼左座上的小姑子,忍不住心底的得意:“你的脸也会气得发青么?”她对自己“打狗欺主”式的一招,畅快极了。

“这,”倒是中宗看出了妹子的不悦,着了忙,他向皇后侧去身子,半吞半吐地说,“适才是朕准这奴才去宫市中交易的。久宣不至,亦应严治;只是卿平日最喜他的谐趣,若少时冻伤了,岂不大违卿意……”

“陛下!一个小小弄臣,竟敢久宣不至,宫中制度何存?臣妾也是儆戒效尤之意……”

就在这时,从渠畔处传来将解鸭儿重重抛入水中发出的“呼咚”声!韦皇后又朝左座上看了一眼,指着望阁门边听敕太监说:“拖上来!”

听敕太监连忙朗声传命,渠畔的太监们疾忙拉起丝绦,把浑身湿淋淋的解鸭儿拖上渠畔,推向阁厅御座前跪下。

虽说一沾水就拖了上来,内里并未打湿,但终因气候甚寒,解鸭儿伏在御座下,煞象个落汤鸡,浑身抖个不停。中宗见妹妹脸色更难看了,而韦皇后却故意不发一辞,也不让解鸭儿去另换袍服,把他这副狼狈模样放在厅堂中,显然,会加重妹妹的恼怒。他便硬着头皮拈着胡须,向解鸭儿发出一句问话,“你这奴才,刚才在水下见着什么神道了么?”他想用嘲讽来缓和姑嫂间那越来越浓的不睦气氛。

环立厅内、门前的宫人、太监听着皇帝这声发问,都掩着口吃吃地笑起来。只有太平公主绷着脸,不露半点笑容。

“奴才启奏大家①!”想不到,惯会贫嘴的解鸭儿,在被弄成这副模样后,还能一下子抬起头来,脸浮俏皮地回答皇帝,“奴才被皇后陛下恩赐下水后,虽未遇见神道,却遇见了一位先贤!”

“你遇见谁啦?咹?”太平公主预感到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个小人儿,会说出点讥刺嫂嫂的话来,但又怕他畏怯不敢尽言,所以也陡地在脸上堆满笑容问。

果然,受到原主人鼓励的解鸭儿,把短小的上身挺得更直地回答说:“奴才遇见了屈原!”

“啊?”中宗尚未反应过来,太平公主却已忍不住在嘴角泛出会心的笑意,韦皇后这时却紧闭着猩红的嘴唇,几乎屏着气在注视着那人丁儿。

“奴才见着屈原,”解鸭儿提高了一下声音,神情逼真地说,“这位先贤见着奴才,先是吃惊,然后就忍不住直叹气!”

“他叹气?”太平逗着他,“他叹什么气呀?”

“他说:‘难道虎狼之邦的秦国,还没吃掉咱们楚国么?难道南后娘娘又把你给撵到这水里来啦?’”

解鸭儿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地重新埋下头去,紧伏在阁厅的团花大毯上。算是对韦皇后先前那得意劲头的回报吧?太平公主“哟”了一声,便声震屋瓦地大笑起来,中宗也被解鸭儿的机智、对答的风趣引得顿忘疲乏,不禁抚掌而笑。在解鸭儿说完后的那一瞬间,韦皇后恨不得命宫廷卫士将这放肆的奴才万段其尸方才解恨,可是当她默然地看着外貌煞象武太后的太平公主时,却又咬着牙关,只在肚里痛骂了一句“找死的奴才!”

“先去换了衣衫,朕还要你作一好笑之戏,向皇后陛下赔罪!”畅笑之余,中宗才发现皇后闷闷地坐在墩上,赶紧忍住笑,喝令解鸭儿。

“且慢!”解鸭儿正要谢恩起身,太平公主却又笑着制止他,“你这奴才的‘回波词’唱得还差强人意,此刻你当湿衣起舞,作一应景‘回波词’,供两位陛下一笑!”

“奴才领公主口谕!”解鸭儿忙跪着移动身子,朝太平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朝乐班望了望,随即去乐班里取过一副檀扳来,思忖着,回到御座前,左手拚命挥动那湿渌渌的袍袖,右手不快不慢地翻击着檀板,迈开那粗短的双腿,作旋步漫舞。随着节奏分明的、清脆的板声,哼着淳朴清越的秦腔,乐班中的歌伎们,也用鼻音和着解鸭儿。最喜听回波词曲的中宗,被这中意的旋律迷得双目微阖,并以掌轻拍着御座那白玉雕饰的抚柄。韦皇后明知太平点这所谓“应景之戏”是弦外有音,她也只好闭着眼暂忍着,而心神却集中在听觉上,听那该死的奴才敢唱些什么。很快,就听解鸭儿唱道:

哟……,回波尔时吔咾咾呵!

怕妇嘛也是大好呵……呵!

外面只有裴谈,

内里无过呵……李老……呵……!

……哟!

“哼!”韦皇后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哼出声来!

乐班歌伎们这时才知解鸭儿又闯了大祸,都吓得一齐止住帮腔,纷纷跪到地上。

中宗也被韦皇后的哼声和突然变得寂然了的气氛惊得睁开了双眼,同时也才体味到解鸭儿也委实太放肆了;而另一方面,在内心深处,他又似乎愿意看见自己这位皇后在妹妹面前现出的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他处于那种既想阻止解鸭儿又不想立即阻止的矛盾心情中,这犹豫之情,被韦皇后看在眼里,更增加了十倍的气恼。

“罢啦!更衣去吧!”太平公主没事人似的,对解鸭儿笑喝道,“可别凉着了,要不,就缺你这活宝贝儿给两位陛下逗乐儿啦!”

解鸭儿有了这永安阁内的两次得意之“戏”,自我感觉不再仅仅是个只能供君王一笑的弄臣,也真有点象名垂史册的寓谏言于诙谐中的优孟、东方朔了。兴奋使他心中象有盆火似地热得很呢,身上的寒颤半点也没有了。他深深地感谢原主人给他造就了这种机会。因此在拜谢三位主子时,他的目光中所能包含的崇敬之情,完全倾泻在太平公主的裙裾下。

当天,深夜,大明宫内外彩灯齐明。兴致很浓的中宗皇帝,正在宫嫔们的簇拥下,猜着灯谜。

但韦皇后却没有与皇帝一道参加这第二夜的灯节宴游,独自在大明宫自己的寝宫内,踱步思索着白天在永安阁中发生的事情。一缕缕御制蓝麝香烟,从月形窗下鎏金支炉架上的洪州三彩焚炉中袅袅飘出,使华丽堂皇的皇后寝宫中,弥漫着沁人肺腑的芳香。正是这醒脑提神的芳香,使她那多窍的心把永安阁中发生的事情和多年来的经历和欲望都联在一起,细细地度量起来……

她不象先太后那样善于修饰。先太后在年逾古稀后,连近侍们也还不易察觉出衰老的迹象,自己年纪虽逾四十,风采也不输伊人,但总觉缺点什么。今夜,她卸去大妆,随意挽着一个蓬松的云髻,穿着袒胸桃色窄袖襦衫,趿着青绫云头鞋,让人看去,反而比白日里那满头珠翠的打扮更加显得妩媚动人。

正是因她这独具的风韵,二十六年前,她,一个小小普州参军的女儿,竟被选入东宫,册立为太子妃。次年,光宅元年正月,她又被立为正宫皇后!也是在这寝宫中,在这月形窗前,她头戴凤冠,身着袆衣、紫裙,踌躇满志地眺望着大明园。窗外,碎玉般的雪花,从晨曦初露的云空中向茫茫大地纷洒,千万枝迎春梅花借着晨风,向她的鼻中送去淡淡的幽香……

可是,一声霹雳,却在当年二月劈下!乾元殿,那座曾经令她每一忆及便颤栗不已的巍峨殿堂,时时闪现在脑际之中。则天太后怒冲冲坐在御座,在百官瑟瑟地恐怖气氛中,废中宗为庐陵王!她的正宫威仪在太后的震怒之中,便雪化冰消了……

直至软禁房州,她才知道中宗的被废,竟是因她的缘故!

原来中宗刚一即位,便因爱屋及乌之故,要把她的父亲从小小参军升为宰相之一的侍中。当时的中书令裴炎怕国丈入阁,有碍自己的权柄,便以种种理由谏止这项提升。这一来,年轻气盛的中宗大动肝火,他训斥裴炎道,“朕就是以天下付韦玄贞(后父名),又有何不可?岂在乎这区区侍中之职!”

裴炎被他的盛怒吓破了胆,但深知太后心机的中书令,却趁机将中宗的气话密报给武则天。正在搜寻借口革唐鼎、建武氏一统天下的武则天,便以此为废弃中宗的理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行了这次宫闱之变。真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韦玄贞不仅未得提升,反而被判流刑,发配到远离西京五千二百五十一里的烟瘴之地——钦州——服苦役!

年轻的废后,在极度惊恐之余,却也省悟到应有怎样的手腕,才堪称皇后。她一方面把将她打入地狱的武则天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但另一方面,她又真诚地把一啐则乾坤逆转的太后奉为老师,潜心探索着她有这种威势的渊源。与此同时,她对因爱她而丧失帝位的丈夫却生出了一种鄙视、厌恶之情。但是,她也悟出一番奥秘:武则天没有懦弱的高宗,也不会扶摇直上。深懂这点好处的韦皇后,又强压住自己对丈夫的厌恶,竭尽心力保护着他,以待时机。被母亲沉重的一击,精神完全崩溃了的李显,后来又被母亲对其他皇室子女无情的杀戮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每当中使到房州,他都以为是母亲派来宣布“赐死”诏书的催命魔王,往往一闻奏报,就恐怖得要去自杀。每当这时候,韦氏总是竭力安慰他、看护他,不让他有轻生的举动。并对他开导说,“人世沧桑,祸福无常,我们应听凭天命安排,才是聪明的人啊!虽说你突然失去了帝位,但谁又能料到,有朝一日你还可能再登大宝,接受百官的朝拜呢?”一次次的中使往来,也确未带来赐死诏书。他不禁紧携着她的手说:“若我真有重登帝位的一天,大唐江山,将与卿共之!”

象应证她的预言似的,在十四年后——圣历元年——秋九月壬申,他们又被武则天召回东宫,重立为太子、太子妃。七年之后的神龙元年,李显真的又重登帝位,她也重新住进了这大明宫。

弹指间,又快五年了……

重登帝位的李显倒并非轻诺寡信的君主。复位伊始,他便追赠死于钦州的国丈为上洛王,而且从重登帝位起,每逢上朝,他便让韦皇后如当年武则天在高宗御座旁设惨紫帐、共参朝政那样,也为韦皇后在自己的御座旁张设了惨紫帐,让韦皇后和自己并肩殿上,共理朝政。但朝野的人心,却盼望重登帝位的李显能效法其祖太宗皇帝,引用贤才,从谏如流,再创贞观之治,中兴大唐;而不愿再见他如其父高宗那样昏庸,御座上大张惨紫帐。而这种愿望象秋风中的黄叶,很快便飘落尘埃了。惨紫帐后的新人,日复一日的在朝野间暴露出她效法先太后的野心。在她的参予下,大批奸佞小人如宗楚客等充斥中书要地,贿赂之风越演越烈,直到卖官售爵、妄事开边……弄得灾祸迭起,逃户大增,民怨不休。这就使得朝中的不少正直之士如左拾遗京兆辛替否等,屡屡直言极谏,痛陈皇后及其所荐官员失政之处。中宗皇帝先尚不以为然,但后来智慧不亚其母的妹妹太平公主,这位在使他二度登基上颇树功勋的女中雄才,也暗暗向兄皇指出皇后用心叵测,须当留意。一味效仿先太后专权独断的皇后本人,也给太平的提示作了注脚。可是,中宗却仍麻木不仁。而这些却使韦后烦恼和忿恨,特别是近年来中宗分明不是那么服帖顺从了。他不象其父,因病缠身,上殿也得全凭肩舆,只好为武太后当作掌中偶人,随意拨弄。复位后的他,因心情的好转和喜好击球,身体更加硬朗起来!苦心地经营这么多年,岂能甘心坐于惨紫帐后!每每觉得自己不仅不能象先太后那样一啐则乾坤易置,而且还时时受掣肘时,她就恨自己的手为什么没有先太后那么狠,丈夫、儿子……都能象对待路人那样,谁胆敢挡住她的路,就干掉谁?

不过最近,她已感到自己的心变得与先太后不相上下了;手,也能下得去了。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羽翼未丰啊!这就是为什么今日午间那小人丁儿竟能苟延残喘,而她却不能当场毙他的原因。按韦后当时之气,她连明显偏向太平的中宗皇帝也是不肯放过的。当年的则天圣后就是这样,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可是她虽自信自己已拥有先太后颐指气使的威势,但中宗却并非孤立无援,完全受制于人的高宗!首先,就是他身边这位雄才大略不输其母的太平公主!朝中不少大臣,是出自她的举荐。她和诸如台阁大臣肖至忠等一道,成了中宗的有力支柱,使韦后不敢任意狠下心来;不仅如此,当今皇帝之弟,也曾在武太后废掉中宗后被推上宝座当过几天皇帝的相王李旦,在臣民中以宽和仁爱著称,也使韦后在施展手段之时,不得不反复思考这位相王殿下。

除了有这一弟一妹掣肘以外,据宗楚客和自己的弟弟、国舅韦元密告:相王李旦的第三子临淄王李隆基,半年前突然从潞州别驾任上回到兴庆坊临淄王府,诡称养病,实则广结文武官员,似乎和羽林卫队、宦官们也在暗中交往!这就更使韦后多了一层戒心。在相王五子中,这三郎是个朝野知名的年轻亲王。他之所以知名,是武太后在他不足七岁之时便夸他聪慧过人,为他开府置官,并预言此子今后将对社稷有显赫建树!

要翦除中宗的这些支撑者,才能置中宗于自己一人的掌中。否则,就会招致相反的结果。对太平、相王、临淄王的翦灭计划,宗楚客、韦元等虽已密议数次,皆不合她心意:她一方面告诫自己“胆欲大而心欲小”,必须谨慎行事;而另一方面她却又十分急躁,恨不能一夜之间就实现韦氏的一统天下,自己成为江山社稷的唯一主宰者。这种急迫的欲望,使她极难容忍解鸭儿今儿午间的行为,更难容忍中宗仗恃其妹在身边所流露出来的不服帖的神情。若不是事后宗楚客、韦元应诏来到她的寝宫,再三求她不要先和俳优计较而有害大计的话,她真不知道今晚会出什么样的事情!……

“元弟的谏议真是周全之议!”从月形窗前慢慢踱回妆台边的韦皇后,心中称赞着弟弟韦元的两项谏议:一是要在近期内逼使皇帝把相王父子远置京都,伺机在边远州府翦除。二是奏请中宗下敕,令全国各道、州、县的斜封官,于“老母节”前夕进京,于曲江赐宴,共度佳节。这样一来,可广集羽翼,作它日的大用。当她想到这两事一旦实施,将使她早登帝座时,她不觉又眼热心跳起来。她在这种心情驱使下,对早已派贴心宫侍去宣召的杨均迟迟不到一事,大为不悦。……

“哼!来人!”突然,她朝屏息立于寝宫门帘旁的宫侍呼唤起来。立即便有两名太监,应声而入,跪地候旨。

“宣散骑常侍马秦客进宫!”

两名太监连忙应声退出,前去宣旨;其中一个阅历较多而胆子又稍大的,竟在暗中悄悄扮了一个鬼脸,口对心说:“皇后陛下等不及啦……”

不,这太监这次却错猜了皇后的心思。她并非因杨均迟迟未到,才命人宣召马秦客。绝非如此。其实皇后是想在恣意行乐之前,把自己心中的刺梗拔去。马秦客虽和杨均以相同的原因受她宠幸,可是这面目姣好、医术高明的幸臣,却能以药袋中的异草奇花,致人于死命。

她宣召他,是要他尽其所能,让解鸭儿从今以后,再不能贫嘴饶舌。

注释

①大家:唐时对皇帝的一种称呼。

第四章

“燕、燕大人!”

“王检校!”

“现在是第几层啦?”

“快到三层啦!”

“我的妈呀!”早已在那坡度陡斜的旋梯上爬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的王检校,一听那被他呼作“燕大人”的人回答他还未爬到三层,一下子便泄了气,“再爬一层,咱王旭非死在这旋梯上不可罗!”

“哈哈哈哈!”燕姓的中年游侣一听王旭呼天叫地、说死道活的,禁不住摇头大笑,“一进这慈恩寺,我就劝你不要上这大雁塔,你偏不依从,这下如何?”中年游侣边说,边退回几步,扶着哭丧着脸、满头大汗的王旭继续往上爬,“既已上来,好歹也得在三层的塔窗上,向外一览西京风光呵!”

在惠月道场被公孙大娘的双股剑追得屁滚尿流的王旭,比去年又多长了二、三十斤横肉,整个体形愈见浑圆臃肿了。自受公孙大娘那次惊骇后,他患了“忡忡”之症,好几个月都不敢去城中作恶。直到今年正月底中宗皇帝传敕全国,要他们这种官儿于六月聚于京师,在曲江、骊山共度“老母节”,他才兴奋过望地急忙打点行装,带着仆从,经五台山进河东道,在北都太原府问柳寻花;再经太行山入河南道,在汴京、东都斗鸡走马。就这样停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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