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唐明皇-第5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掌嘴!”长孙昕听了李杰这句回答,睁开了半眯着的那只眼,咬着牙齿,向紧逼在李杰身边的属从们下令了!
“啪啪!”
“叭!”
“呯呯!”
长孙昕话音刚落,两个肥胖近侍伸出又厚又宽的手掌,你打左、我打右,顿时打得李杰的两颊发红发乌;另外的属从有的用脚尖朝李杰腿部乱踢;有的挥出老拳,朝李杰前胸后背猛捶;瘦弱的李杰,才挨了两掌,便已两眼金星晃动,站立不住,一头扑倒在九仙门旁。凶横惯了的长孙昕,见李杰被打得眼肿鼻歪,嘴角流血,还不解恨,又命属从们:“砸凹他的乌纱幞头,撕去他那绯服,脱了他的靴!让这小儿人不象人,看看到底是谁‘禽兽不如’!”
属从们又照着主人吩咐,砸的砸,撕的撕,脱的脱,扔的扔,直到李杰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长孙昕才伸出靴尖,朝李杰抽搐着的、血迹斑斑的嘴上点了几点,阴阳怪气地说:“我的御史大人,你再起来骂呀!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又引来属从们的狂笑。在那无比得意的狂笑声中,长孙昕等人摇摇摆摆离开了九仙门。
朱衣中使出现在宣政殿的第三层殿阶上,向殿堂左右各衙署宣告散衙时辰已到。御史台的官员们,纷纷收拢卷宗,锁了簿书文柜,相互颔首相别,出衙归家。御史中丞李林甫,笑容可掬地朝同僚们道别后,和颜悦色地命家人备马,但他在步出御史台正厅时,内心深处的嫉火妒油,正猛烧着胸膛。
去春,惠妃娘娘和姜皎多方设法,才从姚崇之子姚奕身上,找到了为他请托姚崇举荐的秘道;即通过赠送蕃刀给喜好胡器、又是姚崇最依重的紫微省主书之一的赵诲,请赵诲能向姚崇拟出吏部长官的人选。赵诲接受了蕃刀,也调看了李林甫三度考诠的簿书,觉得其人三度考诠俱列上之上,久滞御史台,确也不公,于是向姚崇提出了由李林甫出掌吏部的建议。但是,精明深邃的宰相,却从议处张说一事上,发现这位御史中丞虽执掌刑律,但按理时却不循宪章,而意在取巧。吏部,系为国家择委人才的紧要衙署,绝不能任用此人前往执掌!姜皎虽然一再向他转告武惠妃的劝慰,并表明事在人为,定不会让他久层下位,他也仍是满面春风,毫无沮丧之情,但内心深处,已对阻其青云之路的姚崇,恨之入骨。一年来,月堂的亭池边,又已注入了他无数心血,蛰伏太久,世事已明,他要奋争,而不能等待了。
但是,他的经纬尚未织成,却发觉御史台中有一个人,已被皇帝注意,这就是李杰。
这个小小御史,在他故意坠马养病,托他按察张说一案时,想不到这初生之犊,不仅不忌讳此案本已牵泼太深,应当不了了之;反而胆大包天,不仅将张说、刘幽求、钟绍京等所涉各大员结党怨望、交结岐王之事一一按察,并且,还查出京兆尹崔日知,在奉旨率京兆卫土暗围岐王府时,竟与钟绍京暗通讯息一事!此事一经奏报,玄宗极为震怒,将这昔日恩宠异常的京兆尹,杖责四十,贬为歙阳县丞。崔日知在今上任潞州别驾时便深有交往,又和其弟崔日用辅佐皇帝两度灭奸正国、并于洛阳天津桥头止熄重福叛乱。敢于触动这位京兆大员,李杰在朝野间声名大振,自然也引起了皇帝的顾盼。从那以后,皇帝对御史台按察情况的垂询,往往宣召此人。经常得觑天颜,意味着什么,这柳叶秀目、笑颜常驻的御史中丞心里十分明白。今天一早,皇帝又宣召他去集仙殿,而且还是高力士亲来宣召!李林甫看见李杰急步出了御史台,他心中不禁叹道:“李生此去,青云直上了!……”
不能再让他这样一步步攀上去了!
快走到衙署大门时,李林甫已决定挥拭那跃跃欲试的腹剑。这柄剑,经过近数月来在月堂的磨砺,原准备先从姚崇头上初试其锋的;可是,此刻,他已决定:应该先拿李杰来开刀。
“中丞大人!”
就在他刚刚跨出大门时,一个衣冠褴褛、步履踉跄的人,向他走来,惨然地叫着他。他大吃一惊,后退数步才看清:这正是他刚才耿耿于怀的人物:李杰!
“李杰!你这是怎么了?”看清之后,李林甫一边示意衙役们赶紧过来;一面急走几步,上前搀着李杰问道。
“大……人……!”
“慢、慢!尔等速将李大人扶进衙署来!”
李杰正要禀告,衙役们早已跑上来,李林甫忙命众人搀着李杰,进了御史台,扶入正堂,在堂边放好长榻,将李杰扶坐在榻上。
“尔等且去为李大人备办沐汤、衣冠!”李林甫屏去众人,扶着李杰,露出无限忧虑的神情,问,“汝因何如此狼狈呵?”
“大……人!……”李杰忍着脑、胸、腿的针刺刀割般的疼痛,向李林甫讲述起来。
但是,作为听者的李林甫,却迅速地运转着心机。“长孙昕”三字,很快和王皇后之妹王菱联系起来,又很快联到了今上大振纲纪,严束戚属的雄心壮志上。刚才已决定将眼前的李杰作为初试腹剑锋刃的牺牲的他,转眼间,却柳眉倒竖,拍案而起,要为李杰仗义执言了:“长孙昕竟敢如此侮朝官,如此目无宪章国法!李大人,你且回府养病,本宫即拟章本,奏告今上!”
“有劳……大人……了!”
李杰感激地说了一句话,又晕厥过去了。李林甫忙命役仆们备好肩舆,将李杰抬往长寿坊延医治疗。
送走李杰后,李林甫即命仆从展开笔砚,准备草拟奏章,在他那满脸怒气的背后,却是一阵狂喜:“此章上奏,今上定知我执法如山,忠鲠异常:能将皇后妹夫办伏,朝野间自然有威可立!哈哈哈哈……”
仆役刚给他排开笔砚,他便迫不及待地坐入公案后的座位上,伸手提起笔来。
“且慢!”可是,那急转的心机,却又闪出了一个念头,阻拦着他,“今上虽说敕令再三,严束近戚密厉,大振纲纪;但长孙昕乃皇后嫡亲妹夫,虽然姜皎常说皇后因色衰爱弛,恩宠远不如武惠妃;但皇后仍系六宫之主,今上敬重之意尚存。若贸然指告,后属从中周旋,不但不能办伏长孙,反结下一个大不该结的权势赫赫的冤家,那该如何是好呢?……”他将那支羊毫,又插回笔架,紧张地思索起来。
“禀大人,殿中监姜皎姜大人到!”门役这时匆匆进了正堂,向他禀告。
“他来了?……来得好!”李林甫一听,心中一喜,忙说:“有请!”
门役前足出了正堂,李林甫也已离位出迎,几乎一前一后,在大门前把满头大汗的姜皎迎了进来。
“献茶!”李林甫把姜皎让到正堂右厢房,安排坐下,向外招呼了一声。姜皎却立即一摇手:“请免赐茶!”
李林甫会意地点点头,对仆役们一拂袖,“堂外伺候!”
仆役们赶紧退出正堂。
“十郎兄!李杰回了御史台了么?”姜皎低声急问。
“刚送往长寿坊。”李林甫不动声色地、微微带笑地回答。
“好机会呀!”姜皎却毫不掩饰极度的兴奋,“是我在九仙门前碰上,令人扶起送回来的——十郎兄!制伏后党,崭露头角,都在此一遭呀!”
“我也正拟奏呈今上!”李林甫答道,他佯装不解姜皎之意,“李杰为本衙僚属,遭逢此事,不得不上达君知呵!”
“唉!十郎兄,此事绝非常例禀奏之事呀!”姜皎瞪大了眼睛,靠近李林甫,急呈要害,“今上武功失利后,依从姚崇,以严饬纲纪为中兴之要。长孙昕毒打朝官,系朝野愤恨之事!今上定不会宽容!兄当严辞控奏……”
“严辞控奏?!”
“是呀!兄严辞控奏,必得今上另眼相看,也得朝野之望。再则,皇后之属得知,定然出面相救,而彼等出面相救,必惹今上嫌厌,朝野非议!李杰遭这一顿毒打,真是其妙不可言也!哈哈哈哈!……”
“不错,此机不可再失了!”听了姜皎这番计议,印证了自己开初的想法,李林甫下了决心。他朝姜皎说,“我即刻拟本,严辞控奏!”
“要快!”姜皎连连点头,又忙提醒他,“今日下午今上在含元殿大宴新近来我朝朝拜的各国使者。要在那时候,递呈此本!”
李林甫一听这话,心头一亮,“好一个时机呀!”
当日下午,含元殿上的盛大宴会,由左、右教坊掌教李龟年兄弟、公孙大娘亲率两坊弟子,演奏着《明君舞》,助着热烈而隆重的气氛。
望着含元大殿内来自四海五湖的友邦使者,听着他们的异域音调,看着他们那色彩绚丽、式样新奇的冠冕,和那碧眼高鼻、金发卷蓬的回异汉家的风貌,李隆基恍惚中觉得自己真成了一位居于九天之上,透过祥云,能一览凡尘那大千世界的“天可汗”了。
兴高采烈的皇帝,在接受大食、波斯、新罗、高句丽、吐蕃、日本等三十七国使节朝拜、并回答了他们代表本国君主的问候之后,便命姚崇、宋璟等宰相,以及礼部贺知章,鸿胪寺卿等大臣,亲自导着正副使节,在正殿各席就坐;皇帝自己,也破例降下御座,在正殿南向中厅入席。陪皇帝入席的,是皇帝依据礼部、鸿胪寺官员提供的简疏,在各国来本朝太学就学的学生中,选出的五十人。此刻,皇帝正向特意安排在自己席旁就坐的日本学生阿倍仲麻吕垂询着。
皇帝在今天上午于集仙殿上听了贺知章的奏告,对日本学生阿倍已有良好印象,当贺知章把小阿倍带到皇帝面前时,他更喜爱这个异国后生了。正如贺知章所说:十六岁的童子,如不是那束发根部蓬垂其尾于脑后的发式,如不是那似汉非汉的大斜领式的服饰,看他的肤色、神情、听他的语言,真要把他当成一个大唐朝的儿童!在垂询中,皇帝更为惊奇地了解到:十六岁的小阿倍,对大经范围内的礼记、春秋左氏传,中经范围内的毛诗、周礼、仪礼,以及小经范围内的周易、尚书、公羊传等,都已修过了。本朝的太学生,从十四岁学起,也得整整五年,到十九岁才能修毕。
“阿倍仲麻吕!”玄宗爱怜地问,“尔愿学成之后,就在朕大唐为官么?”
其他奉召陪伴皇帝的各国学生,听皇帝这么问阿倍仲麻吕,都停怀放箸,羡慕地望着小阿倍。
肤色较黄但却眉清目秀的阿倍仲麻吕,年纪虽小,却自有种飘逸坦然的风度。面对皇帝这个提问,却有些局促不安!
能在大唐建功立业,先辈亦与天朝有缘的小阿倍是愿意的;可是临行前,父亲曾告诫过他:“汉家各朝,兴盛期短,衰败时长;皆缘言称国依纲纪,实则多依亲疏。故纲纪常名存而实亡,国君多用情而鲜行法。贞观盛世,仗太宗严饬纲纪,然太宗系千古之第一明君也!今虽盛传开元神武皇帝志继太宗,图创大唐中兴,到底如何,尚难预料。尔求学彼邦,当早日学成而归,以避其丧乱骤起,难其自保!”
不错,入唐以来,虽短短数日,已沿途听到关于皇帝谢放谋刺猎户,食蝗督捕蝗虫,严兴俭朴淳风,劝农劝织,亲试县令,广揽英才等中兴壮举,但“到底如何,尚难预料!”……
“启奏陛下!”就在小阿倍踌蹰之时,殿中监姜皎神色肃谨地从侧门进入了含元殿,匆匆来到玄宗面前,跪呈一道疏本,“御史中丞李林甫有急事控奏,请陛下御览!”
无论皇帝在何时何地,谏官、御史、兵部皆可奏谏要事。正在暗自揣度小阿倍迟迟不答所问的了皇帝,听姜皎奏毕,即伸手拿过李林南的疏本,才展本看了数行,便陡地合了疏本,站起身来,命姜皎:“敕力士于此间照应!”敕毕,姜皎早向殿右序廊喝道:“启驾!”然后去宣呼高力士。
御辇驭从赶紧过来,扶着皇帝上辇,皇帝命:“去宣政殿!”
舞止乐息。姚崇、宋璟,贺知章等领着各国使节纷纷立起,揖手送驾。当御辇出了正殿门时,姚崇才重命舞乐演奏,贺知章和鸿胪寺官员,沿席祝酒。
御辇一到宣政殿,刚从辇中下地的皇帝,脸色变得铁青,不待归入御座,便命随辇入殿的姜皎:“宣召御史中丞李林甫!”
刚从正坤宫谒见皇后归府的明义公主,一入东厢,便屏去姜丽月等侍从,一头入了寝房,躺在床榻上掉起泪来。那不可抑止的含着咸味的水滴,不停地浸入口中。蓉蓉已感到嘴里竟咸得发苦了!
赏心事,古难全!
刚才,喜滋滋去往正坤宫拜谒母后的明义公主,谁知一进宫内却见皇后正在伤心不已地流泪;旁边,国舅王守一也是浩叹不已。
原来,王守一骤然进宫,是来求告妹妹,为小妹王菱之夫、尚衣奉御长孙昕纵使从属殴打李杰一事,向皇帝求情。皇后一听长孙昕竟做出这等事来,又惊又急,同时预料到可能出现的后果,为自己爱怜的幺妹将要面临可怕的处境,虑愁悲伤。
得知此情的明义公主,也惊骇异常;深知皇帝举止的她,虽一边陪着皇后掉泪,却在心中暗下决心,要谏阻皇后陛下出面求情。此事绝不可以儿女私情为念!不然,皇后陛下在朝野间的威名,将一败涂地。
“国舅!”想不到,就在李蓉蓉要开口谏阻时,王皇后却强忍悲愁,对王守一谕道,“长孙昕为本后密属,本当谨遵今上严束近戚密属不得触法违章之敕令,敬长友僚;然彼竟多次恃仗贵戚身威,侮谩朝官,罔视纲纪!今更纵其从属,毒打御史,毁坏冠冕,罪不可赦矣!……”
“皇后陛下!”王守一恐怖而绝望的一声呼喊,传进蓉蓉耳里,使蓉蓉心房猛地哆嗦起来;同时,她的耳边,却响起皇后语调严厉但却显得心身交瘁的话语:
“国舅!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于事何补?难道国舅七尺须眉,尚不明今上力革前朝弊政,严饬纲纪之志绝不可撼?……事已至此,当以劝慰菱妹为要,你,不要再在宫中耽延了……”
不等国舅再说什么,皇后掩面退入了屏风之后。
看着王守一面容惨然、愁眉双皱地走出正坤宫,蓉蓉感到自己的心房象有匕首捅刺一般巨痛难当,但是,她却不能移动裙锯,赶上前去,劝慰点什么:有什么语言,能使此时此刻的国舅获得稍许宽慰?眼下,一切语言都是无用的。她哽哽地说了句:“望母后珍重”,便要离开正坤宫,却听屏风之后,传来皇后的呼唤:“蓉儿!”
“母后!”蓉蓉立即在屏风前立定,垂袖回应。
“长孙之罪,已属不赦”,屏风内,皇后凄然地说,“万不可招权请托,致万乘震怒,空污操守!”
“儿臣……”听完皇后口谕,一股饱含着敬佩、感动、同情的激情充塞了蓉蓉的心胸。她怎么努力,也说不出“领谕”二字,便由姜丽月等女官搀出了正坤宫,上辇回到禁苑府中。
“长孙昕自作之孽,自不足训;可怜母后为着爱妹所遇厄难,又将惨然不乐多时……”愈是想到这点,蓉蓉心里就愈是难受。她从床榻上徐徐而起,犯难地连声叹气。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阵呼喊:“蓉儿呀!”“蓉姐!……”她赶紧迈出寝房,步入正堂,却见阶下院中,由姜丽月和本府女官、侍女搀着的长孙夫人王菱,和她的一双儿女,正向堂上跺脚捶胸的哭吼着!
只见王菱那原本妩媚的娃娃脸,全被泪水泡得浮肿不堪,发髻松弛,衣裙歪斜,云头履上全是尘污,李蓉蓉鼻子发酸,不能自持;再见那一双儿女,满眼的恐惧,浑身的娇怯,她更是泪水如流,一头跑下堂来,双手搂住这一双儿女,和他们一齐哭得黑地晕天!
好一会,她觉得有人从她臂弯中拖开那两个孩子,她睁开泪眼一看,却见王菱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咚“地声跪倒在她的跟前!
“菱姨!”李蓉蓉惊慌地叫着,拖着,但那娘儿仨就是不起来。她也只好双膝跪下,连声呼唤着“菱姨!”
随着蓉蓉跪地,姜丽月等本府女官侍从,都纷纷下跪在地;整个东厢大院中,跪满了两府的主仆。
“蓉儿!”王菱抽泣着,哀告说,“长孙昕年轻气盛,触犯国法,听说中丞御史李林甫所拟处以廷杖,今上已敕旨准奏!你,你要救他一命呀!”
“蓉姐姐!救救我爹的命呀!”长孙的儿女,也随着母亲,扑向李蓉蓉,悲号起来。
可是,重新将长孙那双儿女紧紧搂在怀中的李蓉蓉,却只能哭泣,无一句应答。到后来王菱用手去扯她衣袖时,她横着心,向王菱猛摇着头。
绝望的王菱,被她的摇头刺激得有些疯狂了。她一头立起,从蓉蓉手中恶狠狠地拉过自己的儿女来,朝地上啐了一口,便回转了身子。
“菱姨!”李蓉蓉膝行着,一头扑过去,扯着长孙夫人的裙带,声音凄楚而言词刚正地说,“你和皇后对蓉蓉,义重如山,情胜生母!若我能为长孙大人替死,纵万死不辞!”
“哼!”
“菱姨!”蓉蓉紧抓住王菱的手,话音急促地说,“社稷恃纲纪以存。今日之社稷,乃两位陛下之社稷!若毁纲败纪之人不绳之以法,则实如毁社稷、亦毁两位陛下也!若菱姨只知爱其夫而忘社稷,则置两位陛下于何地?前朝韦逆等辈,则从毁纲败纪始,以至社稷不宁,招来平逆诛乱之师,九族之中,呱呱尺婴,亦未逃脱杀戮之苦!菱姨呀,镜鉴宛然,你要节悲止痛,为社稷思之!”
“住口!”王菱猛一跺脚,发狂地喝斥着李蓉蓉,“量尔区区婢子,懂得几多社稷!社稷社稷,事若出在王毛仲身上,我看你就不知何为社稷了!”说到这里,她猛地一挣扎,只听“哗嗞”一声,那裙带的一段,断裂在李蓉蓉的手中,她朝仆从狂叫一声:“回府!”便一窝蜂似地,出了东厢。
“菱——姨!”手中拿着那段裙带的李蓉蓉,勉强挣扎起来,狂喊着要追上去。
可是,王菱早已疾步冲出明义公主府,抽泣着,登车急驰而去……
西京的春日,多为风和日丽。
今天,在西京的上空,虽然依旧天青云碧,但皇城里,各达官显贵的府宅上空,却似乎凝积着重重阴云。
“尔等如果亦敢仗恃权要,触犯国法,长孙昕廷杖毙命,便是下场!”
……
“若有敢仗孤之势,欺官扰民者,乱杖废命的皇亲长孙昕,便是下场!”
……
“今上力革前朝弊政,决意拨乱返正,尔等若再敢视纲纪国法为儿戏,则咎由自取!”
……
宋王府,岐王府,薛王府,……各公主府,各部尚书,侍郎府,各宫院,其长者俱于府中大厅召齐阖府主人,严辞面饬。
敕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训导,使陵犯衣冠,虽置以极刑,未足谢罪。卿宜以刚肠疾恶,勿以凶人介意!
……
“贤明圣主!大唐又有了千古难见的帝王了!”尚寓于鸿胪寺国宾馆中的日本国青年学生阿倍仲麻吕,一遍又一遍地看,读着自己亲自抄回馆来的皇帝亲拟亲书的谢李杰敕书,望着室外盛开的春桃,忍不住满心的激动,赞出声来!
看着这敕书,使他又想起今日早间,获准让他于含元殿龙尾道下看到的惊人的一幕。
仍是这座殿宇,仍是这位君王,但是殿宇里却顿失了昨日的欢歌漫舞,君王的脸上没有了慈仁的微笑。
龙尾道旁的百官,望着盛怒的君王在颤瑟,执着刑杖的殿堂武士,更使阖殿气氛变得凝重而恐怖。
“长孙昕,系朕密戚!彼竟纵其从属,殴打朝官!发肤见毁,虽令李卿身痛,然冠冕被凌,诚为辱国!即于朝堂杖杀,以正国法!”
皇帝的声音,在含元大殿上空震荡,如雷霆九天而下!
长孙昕被拖下龙尾道时,早已吓得昏死过去了。
……
明日,日本国大使,便要扬帆归国。
十六岁的小阿倍,把视线从室外收回,把心思从早间的经历中挽住。他打开笔砚,要求归国大使带回万金家书。
东海彼岸的父母呵,不要挂牵你们远游天朝的小阿倍!
这里,确才经历了两度惊人的丧乱;
但中兴之光,已出现在壮丽巍峨的西京上空。
第十一章
太上皇李旦从四年前宣告禅让帝位以后,他那矮胖的身躯,很快变得佝偻、消瘦,尤其是在开元元年三月皇帝下令捕杀其妹太平公主及其枝党后,他迫不及待地从大明宫寝宫迁出,在西内苑的百福殿中住了下来,申明自己要“无为养志”。从那以后,太上皇真象李唐帝王们自奉的始祖老子那样,沉入了“道之道,非常道”的玄妙境地,除栖止的殿堂和西内苑外,他几乎哪儿也不去。但是,仍在继续消瘦的身躯,表明这位太上皇的心境,远非宁静。他从当今皇帝身上,确实看到一些乃祖太宗的泱泱风范;与此同时,也看到,三儿李隆基具有他祖母武则天那种对宗室乏德少仁的脾性。看来自己授位之时所说“传德避灾”之“德”,并未真正传下去。因此,他对当年自己毅然排除众议、决定禅让帝位一事,不禁暗自后悔;不仅如此,他的担心也在与日俱增。懊悔和担忧使李旦想起了皇帝的生母、自己那去世了的次妃昭成皇后。近来,这位受祀于亲仁坊仪坤庙里的次后的音容相貌,举止言谈,常常浮现在他那日渐迷茫的脑海中:仍是那么风度凝重,仍是那么善目柔肠。多么奇怪的人生啊!我和这样心性的后妃,会生育出有着太宗之志气、母后则天太后之心性的儿子……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