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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皇-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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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声惨叫,便是一串杖击之声,靠近殿庭处的一批官员,目睹血肉横飞之状,早一齐乱颤乱抖,竟有数人惊叫着,吓昏过去……

“启奏陛下,罪人二度昏死过去!”

李隆基咬着牙关,拈着项下花白的胡须,声音因气极而颤地宣敕道:“令其复苏!问其知罪否!”

“哗!~~哗!~~哗!~~”

三桶冷水,将昏死过去的周子谅重新泼醒。殿中监脸色惨白,发抖的手扯着周子谅的头发,哆嗦着喝问道:“尔、尔知罪否?快,快讲!”

“‘两……木……相……并’……必……祸……我……大……唐……!”

“打打打!打!”

御座上,一迭声的敕“打”,如九天连炸霹雳,震得兴庆宫内,殿宇摇晃,巨柱颤动!

“叭叭叭叭!叭!~~”

三度施刑,只听到沉重的刑杖之声……

“叭叭叭叭!叭!……”

第六章

“叭!叭叭叭叭!……”

兴庆殿庭的刑杖击之声,愈来愈沉;临近殿庭的言官班中,愈来愈静。

从周子谅停止惨叫以后,高力士不禁为李适之、贺知章、苏晋等人的命运惊恐担忧起来:“子谅得罪,今上会不会查究御史台大夫之责呢?即便因适之系国之懿亲,今上网开一面,不予查究,目睹此状,他几人又会不会出班为子谅论辩呢?……那样一来,这几人的性命,险矣!……”更令他窘困的是,“侧身御座之前,绝不能对彼等稍有暗示。何况林甫、隐甫、吉温、寿王等人定已暗中防范于我!龙目之下,奸党眼里,我万不可造次呀!……坏了!”

就这时,他乍然看见御史大夫李适之,一咬牙关,秀眉倒竖,右手持笏,左手撩袍,从班中走出……

“臣,启奏陛下!……”

但是,传入高力士耳中的,却是中书令李林甫的启奏之声。

“卿,奏来。”

皇帝敕令林甫回奏,阻止了李适之迈开的足步,高力士见李适之向李林甫投去毫不掩饰的仇恨的目光,气呼呼地退回朝班中。高力士的心情并未因之轻松一点,反而更加紧张了:“林甫开口,定然有哪位贤良之士又要遭殃!……”

“臣以国之懿亲,恭忝相位,无才乏术,御史豸冠而弹,正见其忠心为君主社稷,不畏权贵!此,正是朝纲明严、圣君在朝之佐证!……”

一时间,崔、吉等人面呈敬佩之笑容,百官中不少人也暗赞宰辅豁达大度,颇有前朝贤相风范。高力士却屏息专志地听中书令继续奏道:

“故臣请陛下罢刑,赦免周子谅妄引妖谶之罪!”

“堂老真省台大器呀!”吉温听李林甫奏道此处,才恍然大悟地悄声赞道,“这‘妄引妖谶’四字,便够周子谅一生享用了!”

“……哈哈!”王公班里,崔隐甫却暗自发笑,“请皇帝老倌赦免一个垂死之人,真不愧他这片‘菩萨心肠’!”他忘乎所以地向皇子班中的寿王挤眉弄眼。但他发觉寿王却痴痴地立于班内,没有反应,便不无没趣地转过脸去,听李林甫还要奏些甚么好话来。

寿王不仅没有看见崔隐甫的挤眉弄眼,此刻,就连他自己立于何处,也有几分糊涂了。殿庭上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活泼泼一个监察御史,变成了一堆血肉模糊之躯,他为之颤栗、恐怖……年近三十的这位皇帝宠儿,早年也听说父亲庭杖过一人,那便是不尊崇为皇帝解文说字的老儒、并横蛮地厮打御史李杰的皇帝妹夫、尚衣奉御长孙昕,听说,自那以后,皇亲国戚、达官权贵都谨遵宪章国法,再没有发生过贵胄显官败纪坏法之事。寿王还听王府史官说:杖杀长孙昕,作为皇帝拨乱反正、大振朝纲、开创开元盛世之圣政,记入了青史。那么,今日杖杀周子谅,也会记入青史的了?

“妄引妖谶,陷害中书大臣,罪在不赦。”果然,皇帝接过李林甫的话来,给周子谅定了罪。

“可怜因彼愚氓,却被九龄引荐入朝,”李林甫眼含哀怜之泪,捧笏奏道,“故臣冒万死,恳请陛下天恩浩荡,赦却周子谅之罪!”

“九龄,难终老于斯了!”高力士听到这里,已明白林甫要借今日之势,逐除张九龄了,在心中哀叹一声。

“启奏陛下!”同时明白李林甫用心的崔隐甫、吉温二人,也忙闪出班来,捧笏跪于御案前,先后奏道:

“中书令所请之事,请陛下恩准!”

“微臣亦以为周子谅愚氓获罪,罪不当死;然身为阁老,荐人失察,则当严究!”

“臣启陛下!”忍无可忍的李适之,趁此也一撩袍服,跪向御案近前。高力士只觉得象被人猛地将心脏挖去似的,感到一阵巨痛和空虚……

“彼虽系卿属下,”想不到皇帝却错误地理会了李适之出班启奏的用意,朝适之微微摆头道,“然系九龄所荐,且妄引妖谶事,卿亦不知,卿且退。”

“陛下!……”

“大夫且退回班中!”看着李适之尚欲分辩,同时又看到李林甫向李适之投去的那含义不凡的目光,高力士稳住心神,朝李适之一挥麈尾,“陛下已恕你无罪!”

“将周子谅解下殿庭!”李适之还不欲退回班去,皇帝却向殿中宣敕了,李适之只得懊恼无比地退回班中。

刑杖打击之声消失了。兴庆殿中,却回荡起再次令百官悚怵的皇帝下敕之声:“着中书令李林甫,会同三司,速议处置张九龄、周子谅一案,早奏朕知!”

“臣等领敕!”

大唐开元二十四年夏四月,甲子,皇帝朱批敕准:

周子谅,流瀼州。

贬张九龄为荆州长史。

“整整两天,才走到青泥驿,还未走出蓝田县境!这样子,何年甚月,咱们才把他押得到瀼州啊?”

“哎,你这长眼不长珠的!——你以为真能走到瀼州么?”

“怎么?老爷接到皇上的赦旨了?这半死不活的回京去么?”

“他还能回京?只怕是该回地狱了呵,唉!……”

“呵,老爷您是这意思啊!”

离西京八十里远近的青泥驿,距京兆府甚近,虽是一个驿站,却近乎一个县城。一条永远转不出头的磨盘街,街上茶房酒肆般般皆有,在邻近驿馆的一家酒肆中,居然还有两名金发碧眼的波斯胡女充作酒侍,这青袍华发的老押吏,带着他的头脑虽不灵便、但身体却挺壮实的跟班,来这酒肆里打发近晚这段时光。两人吃着还发散着泥土香味儿的醋汁胡豆,饮着滋味虽淡,却仍透着缕缕葡萄清香的水酒。店门前,酒帘儿被风吹得乱摆乱摇,桌上的烛光也忽明忽暗的。二人不时朝店外天空打量着,乌云越来越厚了。

“幸好离驿馆近,”跟班换了话题,“老爷您就是喝成一团泥了,我也有本事把您一口气背回您的榻上去哩!”

“你给驿丞打过招呼了么?”老押吏却仍惦记着那被流往瀼州的犯官,“给御史公预备点汤汁呵!可怜他几天来滴水难进啊……”

“老爷您怎么啦?”跟班睁大了他的双眼,更显得呆头呆脑,“出驿馆时您亲自给驿丞官儿吩咐过了的呀!”

“是呵,我已吩咐过了。”

“吩咐了也是白搭!老爷您说得对呀!这个犯官,压根儿就没有几丝气了,用得着汤汁么?”

“好啦好啦,快往你肚里灌酒吧!……”

“这我可不用老爷您吩咐!”跟班傻笑着,“我琢磨着,您从过了灞河起就不高兴,我去叫那胡妞儿过来,唱几支波斯曲儿解解闷吧?”

“嘿,快喝你的吧!蠢奴才!……”老押吏叹了口气,“不过有你这副心性也真能延年益寿哩!你看周大人的妻子,老父亲,小儿子,小女儿,在灞河上哭送周大人的情景,你就不伤情么?……更可怜的,是这位御史大人,自个儿完全不知道!哎,我怕他醒不来,又怕他醒来。”

“这为嘛呀?”

“哎,醒来知道独自个流往瀼州,老父妻儿都流落在长安,他又怎么活下去哟……”

“倒也是。”跟班搔着头,想了一想,又说,“可他得罪今上!活人蠢一点不要紧,可千万不该去得罪皇帝万岁爷呀!看小人,老爷怎说,咱就怎做!我虽这么蠢,老爷不是把小人还当心肝宝贝么?”

老押吏听了这话,竟象品杯中之酒一般,久久品着这蠢人的蠢话,有顷,又独自点点头,苦笑着,仰起头来,“咕咕咕”地饮尽了一大杯酒。跟班一看,壶里没啦,问道:“还要么?老爷?”

“要吧要吧,趁雷霆暴雨还没有发作。”

“嘿,叫我好找哇!”老押吏正在吩咐胡女添酒,一项络腮胡的驿丞却满头大汗地出现在酒肆门前,边用青袍袍袖拭着汗,边对老押吏说,“我就这么围着街转来转去的寻觅,结果,就在馆舍旁边!”

“那,老爷你可真象推磨的驴了……”

“住嘴,蠢奴才!”老押吏见驿丞急匆匆四处寻找自己,推开杯盘,边站起喝斥自己的傻跟班,边向驿丞揖着手,吃惊地问道,“难道御史大人他?……”

驿丞摇摇头,走进来,附着老吏的耳朵说:“张相爷的车马也到小站了……”

“啊!”老押吏忙叫胡女收去酒资,边对驿丞低声道,“他是被贬荆州了……”

“此刻,他老人家正守在御史公的榻前呢!”

“快!”老押吏朝跟班吩咐道,“快随爷回馆伺候!”

三人刚走出酒肆,向青泥驿馆大门迈进,一阵狂风平地刮来,远远的天边,传来一阵闷雷声。

跟班赶紧搀扶着老押吏,过了驿庭,转入北厢,跨上房阶,老押吏从跟班肩上收回手来,舒开袍袖,轻轻弹去靴上尘埃,又伸出手来,系好乌纱两角,这才止住跟班,与驿丞悄然地向周子谅倒卧的北厢中房走去。

“轰!~~”

从飞卷的乌云隙里,崩出闷沉沉的雷声。两个临近房门的人,似被这雷声镇住了似的,躬着身,在门前阶上。

不,不是因为雷声。

老押吏和驿丞,是被此刻房内的情景感动了。

房内靠南壁窗下的长榻前,斗篷皆未脱去的张九龄,正一手擎着半截蜡烛,在那被风吹得闪忽不定的灯光下,用手中一张绢帕,仔细地为斜卧榻上的周子谅的脸、胸,擦拭着。……

房内房外,其他声音都消失了。唯闻九龄艰难地喘息之声,周子谅微弱的呻吟之声,令人感到沉重、窒息,老押吏和驿丞,不由自主地互相携着对方的手,借以支撑自己的身躯。

又一阵狂风平地而起,接着是一声闷雷传来……

风去、雷逝。但房内却分辨不清人和物:烛光,灭了!

驿丞急忙转身,欲去取灯来。

“叭!”

屋内发出以掌击榻的响声,止住了驿丞欲去的脚步。

老押吏怆然地拉过驿丞,指指房内、榻前,又指指耳朵,两行老泪,夺眶而出。

驿丞听到,室内,只有张相艰难的喘息之声了……

驿丞睁大了双眼,朝房内张望。

张九龄解开了斗篷,颤巍巍地从周子谅的头顶,盖下去……

老押吏看到此处,缓缓地依着门框,跪了下去。驿丞也跟着老押吏跪了下去。

又一阵狂风平地而起,将厚积于苍穹的乌云推开去,推开去,从移动的云隙处,竟射出几缕惨白的月光。

这月光,或有或无,或明或暗地照入房中。长榻上已无声息的周子谅,蒙着斗篷溶入这惨白的月光里。

老态龙钟的张九龄,双眼直直地盯着房内黑暗的角落,象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地……

“他就这样死了?”

“死在蓝田县的青泥驿馆内。”

“连蓝桥都未过呵?”

“是呀!尚有二十来里,方是那‘断魂蓝挢’哩!”

“真便宜了这位御史公啦!”

“哈哈!那这杯酒,堂老就更该趁兴喝尽才是呵!”

“吉七说得对!堂老,这是咸宜公主奉惠妃娘娘之命,专赐堂老饮酒所用的长寿木杯呀!”

“好好,我喝,我喝!哈哈哈哈!”

也是风停雷止月华重照之夕,在平康坊内的中书相府月堂内,李林甫和崔隐甫、吉温正在开怀畅饮。子夜初过,吉温府上的人便来李相府相告:被流往瀼州的原监察御史周子谅,已在蓝田县境内的青泥驿死去,这更助长了三人饮酒豪兴。御史吉温,举起驸马、陇县公崔隐甫奉武惠妃之命送来的、用长寿木雕制而成的酒杯,向李林甫双手献上,李林甫望着杯上那精心雕刻的松、鹤、龟形图,开心地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

“堂老饮了吉七的酒,可得吃我献上的这箸佳肴呀!”崔隐甫忙举箸从长食案的一个玉盘中搛起一箸菜来,半跪着,向林甫献去,“此乃‘金猴脑’,高祖爷爷和长平王爷在世之时,最喜此物。”

长平王李叔良,是唐高祖李渊的从弟,也是李林甫的曾祖。崔隐甫所献这箸菜,又大合林甫之意。隐甫将那猴脑送进林甫嘴里,他细细地品着味,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这三人半醒半醉的模样,月堂上的乐伎歌姬,都哧哧地笑起来。

“哟!爷们倒供你们开心啦?”崔隐甫回过头去,歪眼斜嘴地佯装发怒,“你们也奏起来、舞起来,让爷们笑一笑才是呀!”

“哈哈哈哈!”乐伎、歌姬被他这一吆喝,忍不住大笑出声。歌姬班头和乐伎掌教低声计议了一番,飘曳着裙带,疾移云头花履,走到李林甫座前,跪禀道:“妾等有新制《酒欢曲舞》献上。”

“奏吧!舞吧!哈哈哈哈!”

“是!”歌姬班头跪应了,回转身去,领着众歌姬,列于月堂花庭之中;乐伎掌教见歌姬们排列齐整,便拨动座前瑶琴。琴声如清泉初涌,胡笳传出百鸟之声相应;与此同时,歌姬们早已轻抒长袖,曼舞轻歌道:

主人啊有酒欢今夕呵~~

且奏鸣琴对嘉客。

铜炉华烛烛增辉呵~~

初弹渌水呀后楚妃。

舞袖漫卷物皆静呵~~

四座无言星欲稀。~~

“停!”

“停下来!相爷要你们停下来!”吉温紧跟着李林甫对乐伎和歌姬们挥着袍袖,喝止着。一刹那间,琴音已罢,胡笳仍弹;歌姬们有的尚张着檀口,却不敢再出声了。

“堂老嫌她们歌舞得不妙么?”崔隐甫忙趋过身子,探问李林甫,“何不唤斗鸡小儿来到堂前,斗乐?”

“不不不,”李林甫笑眯了眼,连连摆手,“她们歌舞得妙,弹奏得也美;但老夫却想起一首感遇诗来,要她们当堂度曲舞来。”

“堂老雅兴呀!”

“堂老您老就念给她们听听!”

“尔等好好听着!——堂老,你老请念吧。”

“好好好,月色正好呀!哈哈……”李林甫拈须笑着,略一思索,便用右手食指轻点着几沿,朗朗念道: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呵呀!”崔驸马抚掌惊呼,“堂老此诗,真是字字珠玑,其味无穷,旷世绝唱……”

“这不是堂老之作。”吉温却翻着黑少白多的两眼,打断了驸马的称颂。崔隐甫却对吉温一瞪眼,“吉七,你胡说!”

“吉七绝不敢胡说,”吉温赔着笑,转面对仍拈须笑望着他俩的李林甫说,“这是张九龄呈进今上的感遇四章中的一章啊!”

“是那老、老儿的?”崔隐甫再次愣住了,望着李林甫,李林甫却管自拿过几上的长寿木杯、斟着酒,送到嘴边,抿着,点点头。

“如何?吉七不是胡说了吧?我的驸马公!”

“这种诗,也是诗么?呸!狗屁!……”

“哈哈哈哈!”林甫放开长寿木杯,仰面大笑起来,然后亲昵地拉过崔隐甫的那只正要指天划地、以助他大骂特骂张九龄的“狗屁”诗的手来,语重心长地说,“驸马公,听老夫的逆耳忠告吧!你虽已服紫腰玉,位列王公贵胄之中,可你还是难成大器!”

“侄儿,侄儿该死!”

“隐甫呵,文章有尺牍,世事有规矩。‘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子寿斯句,可谓发乎慧心,令听者振聋发聩,确实是千古绝唱!”

“是,是是。”

“这样的好文章,绝非汝辈可因人而骂绝于人世的啊!”

“是,是是。”

“且曲江主掌朝阁以来,不废姚、宋之法,辅佐今上,造成万邦瞩目之开元盛世,斯人,亦非仅凭汝辈作无赖小儿之诟骂,可绝迹省台者!”

“是……”崔隐甫对此,口虽应“是”,心内却大不以为然,“不是我等和惠妃娘娘日日骂彼于今上之前,他会自己跑到荆州去作一名州之副贰的区区长史么?……”

“哈哈哈哈!”李林甫突然又大笑起来。同时向乐、歌二部班头一颔首:“尔等且先归入本院演练此曲去吧。”

乐、歌二部众人忙跪拜领命,退出月堂,转入后厢去了。

“九龄被贬荆州,”李林甫挽回话头,象看穿崔隐甫心思似的,说道,“固然多亏了那今日死于青泥驿的周子谅,……”

“还有堂老奏请今上严究举荐失察之罪这一妙招……”

“吉七呀,你也胡涂了?你比起驸马公,可聪明得多了呵!”

“不敢!吉七怎敢和驸马公相比?”

“月堂无外客。我们自己应当清楚我们自己。”

“堂老所言极是!”

“曲江被逐,谪贬荆州,若非今上圣裁,你我欲动张九龄,则好有一比。”

“比?”

“是呀。好比蚁臂欲移象腿:万难万难!”

“明白了……”听着李林甫这番话,吉温皱眉揣摸有顷,喃喃吐出这句话来。

“我可还是不明白哟!”

“堂老之意,驸马公,是说逐张之事,乃我辈迎顺了圣君心意,绝非你我说动圣君之心而得成此举!”

“呵!”崔隐甫懂得一些了,“是啊!听咸宜公主说,今上可是早就讨嫌那老儿遇事皆与今上力争,整日不休的聒噪!”

“是啊,是啊!”李林甫放开崔隐甫的手,吐出一口长气说,“谁愿整日听老鸦啼叫呢?”

“况且是两度除奸、开创了大唐中兴盛世的一代圣君呀!”吉温将李林甫未竟之言,轻轻地说出来。同时,他偷偷朝李林甫脸上看去,那健朗的脸庞白里泛红,一对秀眸黑白分明,一点看不出他已年过半百。他的表情和善、温厚,一副长者风度。但是,素以无情无义著称的吉温,不知怎么回事,对着这张面孔,先是发呆,继而浑身一抖,象是看到了恶梦中其貌狰狞的妖魅一般,心里产生了不可遏制的惊恐。他赶紧收回目光,伸手去拿酒杯……

他伸出的手,却被李林甫挡住了:“御史公,月色如许,岂可醉意朦胧而赏之?”

“敬候堂老谕示!”吉温已从中书令的话中嗅出了今夜月堂招饮,酒香之中的血腥气。他忙收回手去,拱手而答。

这一回,驸马却十分敏感了,他一撩袍袖,兴奋地说:“姑丈,惠妃娘娘言道:九龄既除,东宫当易其主了!”

“娘娘懿旨既下,我等当联本上奏,请今上易置东宫!”

李林甫笑着,望着二人。听吉温提到“联本上奏”,仍笑着摇摇头。

“依侄儿之见,”崔隐甫看出李林甫是不主张明奏易置东宫之事,便忙献计道,“还是在潞州用钱再买一个亡命之徒,冒称今上与丽妃所生的‘皇子’吧?”

“万不可再弄此技!”吉温一听,连连摆手,“那李适之佯为承乾论辩,实则旧事重提,致今上重温太宗皇帝‘太子不可经营而得’的遗训,今后,不可再施此计了。”

李林甫拈须笑着,望着吉温。

“不可联本上奏,又不能故技重弄,那该如何才能从速易置东宫?姑丈,惠妃娘娘,可是等不得了!”

“文章有尺牍,世事有规矩。”李林甫笑着,不正面答复崔隐甫,却重复自己刚才这句话。

“‘文章有尺牍,世事有规矩’?……”崔隐甫苦苦地背诵着这两句话,但却无计可想。

“哈哈哈哈!”正当吉温暗自揣摸、崔隐甫喃喃背诵着李林甫那两句话时,李林甫又朗声笑了。两人闻声注目于他,他才徐徐对二人道:“……世事有规矩:大凡皇子,稍知世事,今上便要为其开府置官……”

说到这里,李林甫又戛然而止,兀自立起来,朝刚才歌姬们轻歌曼舞的花庭踱去。崔隐甫见状,也忙起身,相随其后。惟这吉温,却勾着头思索:“‘大凡皇子,稍知世事,今上便要为其开府置官’……”

乌云散尽的天穹上,碧云清辉托浮着一弯冷月。扶着林甫膀臂的崔隐甫,顺着林甫走向荷池,默默望着黑澄澄的池面上倒映着的那一弯月影。隐隐地,从后厢随风飘来歌姬们的度曲轻唱之词:

……岂伊地气暖啊!

自有岁寒心……

“堂老!”

忽然,李林甫听得身后传来吉温轻声呼唤,他和崔隐甫转过身去,吉温却并不说什么,只伸出右手,朝足下指去。

那是用刀尖在地面上划出的两个字:

出阁

“出阁?!”

“唔,吉温!真林甫知己也!”任崔隐甫去辨认、发懵,李林甫拈须笑视吉温,道。

吉温闻言,“咚”地声跪在李林甫足前,恭揖袍袖,激动地说道:“苟遇知己,虽南山白额猛虎,不难缚也!”

“请起,御史公!”

“堂老,”吉温仍旧端跪长揖,回道,“吉温不仅要作大唐朝之御史,还要作堂老手中一张网!我要打尽那帮敢与堂老作对之徒!我要打尽满朝不顺堂老之心之辈!”

“好一张‘吉网’!”李林甫赞着,躬下身子,亲自扶起吉温来,并回头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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