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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江湖-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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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话都被你说完了好吗?
见她没精打采地重新窝回去,越少主好笑地摇了摇头,重新伏案而坐。
“你在写什么?”奚玉棠看了一会,好奇地问。
“……”
再次被迫无奈放下笔,青年盯着自己写了一半的东西长长出了口气,吹干墨,拿给她,“自己看。”
奚玉棠扫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礼单啊……给离雪宫的?千彤用剑,不会弹琴,你送琴干什么?天啊还给百年老参……冰魄琉璃是什么?听着就很贵,哎,这个老气横秋的玉器换掉,千彤喜欢漂亮的首饰和新奇玩意,加上点饰品怎么样?”
没好气地将礼单收回去,越清风凉凉道,“给离雪宫的礼还用我亲自写?这是给师父的年礼。”
“……”
“再说……就算是继位礼,也不是给她一人的,咳……让我送离雪宫掌门首饰?你确定?”
奚玉棠大囧,顺着他的话一想,顿时有些不爽,“那别送了。”
根本不会有那种东西出现在礼单里好吗?!
越少主气得肝疼,凉飕飕地拿眼斜她。
被这一眼撩得头皮发麻,奚玉棠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不着调,干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越清风心知肚明她想干什么,慢悠悠言道,“听说杭州城刚开了一家酒楼,招牌菜大受欢迎……”
话音未落,奚玉棠二话不说翻身下床,亮如繁星的眼眨巴眨巴望过来,“肃兮,我们中午出去吃?”
……总算是起床了。
明明就闲不住,偏要自己困着自己,还不让他做事,讲不讲理了……越清风扫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起身收拾东西。
临近中午,一身大红色男装、唇红齿白容光焕发的奚小教主拖着大病初愈清癯瘦弱的越家少主出门了。韶光和秋远随行,满眼都写满了对越少主的担忧,总觉得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奚教主不小心拉他一把都能把人拉得摔进她怀里……
新开的酒楼叫迎客居,生意极好,奚越两人找了个二楼临街的地方坐下,没进包厢也没坐大堂,能听得见动静的同时也不失清净。两人都是外表极其优异之人,气质出众,一个潇洒落拓,一个从容优雅,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悄悄打量。
没过多久,楼下一桌江湖人说起了近日的流言,听到熟悉的字眼,奚玉棠竖起了耳朵。
“……要说这离雪宫也是古怪,柳宫主好好的突然退位让贤,在京城时某远远观她还是好的,怎么突然就走火入魔了?”
“习武之道曲折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不过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第一美人江千彤继位,原还以为是首徒陆靖柔女侠……”
“这你们就不知了吧,在下听说,之所以是江美人继位,是因为江美人和咱们越少主交情极好。柳宫主积威多年,突然出事,这江湖上不知多少人盯着离雪宫这块肥肉,如今有越少主的面子在,那些想分一杯羹的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越少主?!”
“原来江女侠和越少主……”
“……不对,你这小子胡诌的吧,老子怎么听说这江美人跟玄天教主不清不楚呢?”
“等等,玄天教主?!真的假的,嗬,这江宫主还真是有背景有手段啊。”
“怎的又冒出奚教主了?这离雪宫都跟玄天教闹翻了你们不知?前日,陆靖柔带人在岭南跟玄天一个堂口开战,死伤无数呢。”
“这位兄台此话当真?可有确切消息来源?”
“那是当然,老子的兄弟就是玄天教江南堂的,千真万确。不过谁知是不是江美人对奚教主因爱生恨?”
“老弟这话可莫乱说,在咱们江南地界,谁不知玄天教如今势大?若非越少主坐镇,这江南帮都要落入玄天手里了,兄台小心祸从口出。”
“啧,那便不说吧,反正正月十五离雪宫继位大典,我等去瞧瞧便是,到时便知分晓。”
“……要我说,这柳宫主也没必要如此仓促地退位让贤,练功出岔身体有恙是习武之人常有之事,实在不行也能去请沈神医啊,瞧着各位说的,若江美人真与奚教主或越少主有交情,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沈神医是玄天之人不假,但也给越少主治病多年,自家教主的宿敌都敢治,更何况柳宫主了?”
“唔,这位兄台说的倒是中肯,看来其中必有隐情了。”
“唉……还是那句话,正月十五即位大典,诸位一同前往看看便是。”
“……”
信息量略大啊。
奚玉棠木然地抬头看越清风,后者一脸无辜,表示自己并非想隐瞒,只是你没问。前者抽了抽嘴角,目光瞥向一旁的韶光,韶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离雪宫和玄天开战?”奚玉棠凉凉扫向越清风。
“且死伤惨重。”后者慢悠悠地把话帮她补完。
“怎么不说?”
“你不是打定主意今儿不谈正事?”
“……那也得告诉我啊。”
“有何用?事已发生,薛阳都平息完了。”
“……”
你们真够胆。
奚小教主啪地一下捏碎了茶盏,松开手,一缕细沫随之落下,被风一吹全数洒向窗外。
越清风见怪不怪,淡定自若地看她一眼,“陆靖柔带人行动没通知江千彤,离雪宫现在分成了两派,柳曼云闭关不见任何人,江千彤拿不住她师姐。你这次一点不遮掩,这个结果也该想到。”
是想的到,但以为是江千彤出的手。
奚玉棠压下心中的烦躁,撇嘴,“别说一半留一半。”
对面人笑了一声,转而又咳,好一会才平下气来,奚玉棠看他一眼,抬手将窗户掩上,只留下一个小出风口。越清风眼底染上笑意,顿了顿,将自己所知的消息说了出来,“离雪宫镇派之宝被盗,柳曼云闭关不见任何人,江千彤虽接了掌门令,但威信不足以服众。陆靖柔将此事算在了玄天头上,于江千彤意见相左,前日带人与玄天起了冲突,由于措不及防,玄天未占上风。事后陆靖柔回去求见柳曼云,后者避而不见,还训斥一番,被关了禁闭。”
他咳了一声,缓口气继续道,“至于武山那边,消息传得慢,如今恰逢岭南雪灾,等接到消息,大约也得年后三五日。”说着,抬眼看向奚玉棠,“离雪宫长老置疑柳曼云的决定,江千彤处境堪危,要不要推一把,看你。”
奚玉棠沉默不语。
饭菜很快上齐,几人安静用膳。只是奚小教主心里装着事,可口的饭菜吃到嘴里也味同嚼蜡。良久,她突然头也不抬道,“你什么意见?”
越清风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答得轻曼优雅,“等。”
“嗯。”奚玉棠淡淡应声,“那便等吧。”
她放下筷子,擦擦嘴,转而看向韶光,“去告诉薛阳,陆靖柔杀我玄天弟子,本座要她一只手,是废是砍,让他自己看着办。”
第87章 姑苏越家
在杭州城休整一天后,奚玉岚终于在除夕之前赶了回来,带着整整一马车的年礼,说是兄妹俩去姑苏越家做客怎么也得聊表心意。奚玉棠听在耳里,险些出一身冷汗……她完全忘了!
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有个哥哥,哥哥还有钱的好处了。
奚玉棠几乎是一路羞愧到越家的。具体表现便是从杭州城到姑苏整整一天一夜,她都没跟越清风说过一句话,对视过一眼,从头到尾独自躲在另一辆马车里拉着玄天众人说是商议正事,死活不进那师兄弟俩的马车。
……那么正事是什么?
大约就是集体反省他们丢下了迎秋和邹青待在冰天雪地的雪山,自己跑来江南逍遥吧。
……
姑苏越家作为大晋第一世家,在奚玉棠的印象里一直是有钱任性皇帝老子都不放在心上的形象,和越清风打交道也多年,心中早就有了对越家本家的脑补。原以为姑苏越家会是个金碧辉煌极尽奢华如皇宫般的地方,可等真到了门口,才发现,不过是个占地面积极大的庄园而已。
姑苏城原本不大,越家搬入之后才开始被不着痕迹地推动变化,从一个小城逐渐发展到如今的江南重镇,比起杭州城来也不逞多让,且这里贸易来往极为频繁,可以说是整个大晋真正能称得上全民小康的富庶之地。
越家自然功劳极大。
这个传承了近千年的大家族,到越清风上一代,旁支极多,根根系系几乎遍布整个大晋尤其是东部,就连朝堂上如今的文臣之首也姓越。然嫡系随着时代变迁,如今却只剩一支。自古嫡庶旁支矛盾多,越家自然也逃不了这一现象,值得称道的是,越家如今的家主,越清风的父亲越瑄年轻时候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物,又恰好赶上朝代更迭,便趁着乱世以及随后司氏地位不稳之时,大刀阔斧地对越家进行了一番铁血改变。
那年头,生逢乱世,越家不知死了多少旁系庶支,就连嫡系里也有人被越瑄褫夺全部一捋到底,终究是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下,将所有能危害到这个古老世家的内部因素尽数铲除,只留了点渣滓给自己儿子练手,壮士断腕之举的背后是滔天的魄力,不知令多少人心惊胆寒又钦佩不已。
那时候的越家可不像现在这么不可撼动,然而经越瑄大手笔洗牌后,虽实力大减,却极为团结,真真应了那句‘一家人写不出两个越字’。大家世族能像越家这般齐心协力的简直凤毛麟角,就算是如今式微的京城谢家也做不到。而这也给越清风发发展壮大越家留下了丰厚的底子。好在越少主虽有个不争气的身子,却有个争气的脑子,从越家断肢自救到如今庞然无惧,也不过才十几年。
虽然对于世家来说,就算你没钱,只要有那个底蕴和名声在,也无人敢低看半分。
可越清风是能委屈自己的人么?
如今的越瑄几乎不管事,若非担忧越清风的病,想着若是自己不管他,凭着任性去地下寻媳妇,到时候可能会被媳妇打,恐怕早就将家主之职移交,逍遥自在地追随媳妇脚步了——所有越家人都毫不怀疑,这事他绝对能做得出来。
作为这一代的独子,越家嫡系一根独苗,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越家少主,远比奚玉棠想象的尊贵。
这样的尊贵体现在当他们来到姑苏城越家老宅后,越清风整个人周身的气势都有了些微改变,变得更加出尘、冷漠,也更威严。
奚玉棠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越清风了……尤其是在他每日每时撒娇卖蠢(?)装可怜地往自己身边凑了这么久以后。
……有点怀念呢。
以前大打出手的日子。
年节不比其他节日,越家家主对自家儿子居然会带好友回家过年这件事报以了极大的热情和好奇心,还没等他们安顿下来就已经屁颠颠地跑到了主院正厅,一边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一边翘首期盼,心中不断地猜着来客的身份。
他还是了解儿子的。
作为一个某种程度上极其冷漠之人,这个天下能被称之为‘越少主的至交好友’的,越瑄这么多年也不过只知道一个林渊。
他是有些看不上林渊的,但也明白肃兮为何会选这样一个好友。撇开小时候的交情,林渊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真正能被称为【侠】的江湖人,虽然他师父蠢,但架不住他出淤泥而不染啊!
多难得啊……有一个欧阳玄那种智商永远不上线的拖后腿师父,居然还能长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至于还有没有别人……
唔,玄天教教主算不算一个?
哎呀,小辈的事真是麻烦。越瑄已经多年不涉江湖,对自家看似弱不禁风的儿子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也懒得管,谁知道现在的小辈们都在想什么?以前宿敌是个多正常的词儿啊,如今硬是被许多奇奇怪怪的话本歪到了相爱相杀上……
嗯,越家主绝不承认自己看过【奚玉棠X越清风】、【少主X教主】这等悄然流传在坊间的小册子!
越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苗了……真断了袖,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得在祠堂跪一辈子?
终于,在越瑄老爷左等右等下,越少主终于带着安顿好的奚家兄妹踏进了偌大的主院。一路来到正厅,奚玉棠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主位上那个姿容清癯,闲适淡然的老者。说是老者,其实有没有过知天命之年还说不准,放在上辈子,也就是个中年人,还是保养的极好的中年人。
身量高瘦,仙风道骨,风姿俊逸,那张脸和越清风有七分像,明明是冬日也不改广袖长袍的魏晋之风,一头灰白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只简单地用木簪固定,举手投足间,都仿佛从骨子里透着世家风骨,从容优雅,端方轻曼,尊贵却也落拓,睿智却也不羁。
越瑄的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皱纹,只是那双眼,当它们看过来时,从内透出来的那种好似能包容一切的广褒和深邃,以及阅尽千帆后沉淀如斯的岁月厚重,瞬间就滞住了兄妹两人。
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轻时会对自家人大开杀戒之人。
从他身上,甚至很难想象能有杀气的存在。
奚玉棠是玄天教主,从小杀人无数,奚玉岚是杀手组织一把手,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这两人同越清风最根本的不同就在于,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么潇洒或温和,身上始终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哪怕伪装得再好,敏锐之人照样可以闻到那从骨子里渗出来的血腥味。
比如此时此刻的越家家主越瑄。
这种血腥,不同于战场上横刀立马的将军,也不同于朝堂上暗箭难防的没有硝烟,而是一种,从死亡深渊里爬出来、又摸爬滚打于江湖,无数次行走在危险和死亡边缘的血腥。
尤其是那个玄衣黑发的小子,甚至比银发红衣的小子还要危险几分。
……真是了不得啊,肃兮这两个‘朋友’。
“父亲。”
越清风一改烟雨台里的懒散,端端正正地行礼,举止分毫不差,多年的礼仪教养单凭这一礼便可窥出全貌。
“嗯。”越瑄端着架子淡淡应了一声,“这两位便是你信中提到的朋友了?”
“是。”越清风居然罕见地没有咳,直起腰看向斜后方的两人。
奚玉岚接到了自家师弟的眼色,面带微笑地恭敬拱手,“冒昧来访多有失礼,见过前辈,在下奚玉岚。”
听到名字,越瑄的眼睫微微颤了一下。
“在下奚玉棠。”奚小教主紧随兄长之后,“见过越前辈。”
……越瑄的手也抖了。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面不改色的自家儿子,目光对上那兄妹俩,着重打量了一番奚玉棠,好一番沉默。被打量的两人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避不闪,只是没多久奚玉岚额上便见了薄汗,毕竟是多年大病初愈,实力比不得巅峰时期,越瑄的压迫性太强,他撑得有点累。
就在他脸色开始发白时,奚玉棠忽然出手悄悄扣住了他的手腕,接着一缕温和的真气度了进去,堪堪撑住了他。
奚玉棠也不好受。面对越瑄,她甚至有一种面对卓正阳时才会有的压力,全身内力都在疯狂运转,悄然抵抗,能做到面不改色已是她的极限了。
良久,压力忽然如潮水般退去,越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赞赏地望着两人,温和地开口,“不错,不愧是奚之邈的一双儿女,龙章凤姿,好!只是女孩子家还是要穿得鲜亮些嘛,总是这样沉闷,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瞧你兄长就做的不错,有年轻人的活力。”
这后半句,倒是直接对奚玉棠说的。
兄妹俩:“……”
等会,啥?
越清风你这个叛徒!你爹认识我们父亲的事你怎么不说!
奚玉棠忽然觉得,一身男装没戴面具这么站在越瑄面前的自己,好蠢……
“哈哈哈哈……你们也别瞪清风啦,这蠢小子什么都没说过,我也是初次见你们嘛。”越瑄被这两人的模样逗笑,招呼他们看座上茶,同时无比揶揄地扫了一眼自家的蠢儿子。后者低头咳了一声,一脸无辜地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理他。
啧,无趣。
不过自家儿子不是断袖,他真是大松了一口气啊……
面对一脸懵逼的奚家兄妹俩,越瑄唇边的笑容深了几分,主动为两人解起了惑,“也不用如此惊讶,你们父亲那等人物,名声如雷贯耳,不知才是奇怪。我与苍玄有几分交情,来往通信时他提到过你们兄妹,字里行间都是炫耀,讨厌得紧。”
想到了往事,越家家主笑容微敛,口吻中也透出了几分歉意,“只不过……当年事发突然,而我越家也恰处于水深火热,无法出手相助,实在遗憾。”
那时,越清风的病正处于极度危险时期,他全副的心神都用在了如何让儿子活下来上,那段日子,着实令人想起就胆寒。
兄妹俩怔了怔,奚玉岚释然笑道,“前辈无需介怀,世事皆有缘法,我与妹妹能活着已是万幸。”
越瑄摇摇头,“我事后曾打探过,只是你们二人也确实非池中物,竟连我也瞒了过去。若非今日你们一起出现,恐怕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原来玄天教主竟是苍玄的亲女。看到你们如此,苍玄和芷嫣当泉下有慰。”
正厅里,因为这不可避免的话题而一时安静了下来。
“……前辈,晚辈有一事想证。”奚玉棠突然开口,引来了越清风和奚玉岚同时侧目,“当年玄天重建,少林出面压下反对之声,这当中,是否有您一份功劳?”
越瑄略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起来,“功劳不敢当,既是苍玄的基业,帮一把也无妨。”
……果然如此。
奚玉棠垂眸沉思。她就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压下来的,当年那种群狼环饲的处境,少林面子再大,玄天重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从未有人提过此事,她也只当自己否极泰来有了点运气,加上交出去的那份被动手脚的太初心经上部……没想到……
“你这丫头瞒得太好,那件事后整个雪山的话事人谁都不信,我也只当是苍玄义子出面,还曾疑过真假……”越瑄无奈地拿手虚空点了点奚玉棠,“不过你做的很好。”
奚玉棠毫不谦虚地受了。
她的确做的很好,就算重来一次……也会那样做。
从没后悔过。
如愿以偿地见了自家儿子的朋友,又措不及防地见到了故人之子,越瑄的心情可谓复杂之极。几人聊了几句后,他便放人去休息,自己回了梅花园,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的雪,难得回忆起了往事。
越清风将两人分别安置在自己所住的紫竹园附近,之后换了件衣服,去梅园找父亲。
见他来,越瑄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越清风扫了一眼明显是为他准备的酒杯,拿过梅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也跟着父亲看雪。
“清风,你喜欢奚玉棠?”越瑄突兀地开口。
越清风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是。”
“……知道了。”越瑄沉默了片刻,“需要为父帮什么?”
“父亲既然猜到了,便无需多此一问。”越清风淡淡道。
越瑄回头扫了他一眼,想到初见时那小丫头跟自己硬碰硬的那番功力,嘴角扯了扯,“你小子,带她回来就是这个打算吧?惦记老子的好东西不说,还惦记老子的功力。”
“父亲,注意用词。您是个有风骨的世家子。”
“……”
第88章 守岁
除夕夜,和越家叔叔(越瑄强烈要求好友儿女这样称呼他)吃了饭后,几人本打算陪着他一个长辈守岁的——事实上往年没有奚家兄妹在,也是越瑄和越清风两人对坐守岁,甚是苦闷——结果越瑄早早便放了他们回去,自己由老管家陪着回了梅园。越清风一时不习惯,回到紫竹园时还在走神,思索着父亲是不是早就嫌弃自己守岁时沉默看书不理他,如今总算有个借口把他弄走了……
对着越瑄这位父亲,越清风还真是没太大的把握能看穿他的心思。
刚归家那日,和父亲来了一场言简意赅的恳切交心后,越家少主就知道越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至于怎么去执行,不是他该操心之事,反正也能想象得到——他给父亲挖了个坑,父亲跳得心甘情愿,但肯定也要收点利息。
这无伤大雅。
只要是能解决他担忧的问题,收点利息也没什么,他有心理准备。
越清风多少有些察觉那兄妹俩的筹划和心思,为什么不回雪山,为什么要来江南,以及过年都愿意留在越家老宅……如果真如他所猜的那样,不得不说,这真是件容易让人既哭笑不得又感动莫名的事。
也许还夹杂着些许喜悦?
……不,应该说,是很多很多的喜悦,欢喜得忍不住一遍遍确认,然后再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
高兴之余,也有那么一点点嫌弃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点关心就高兴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
啧,也太容易满足了点吧?
坐在紫竹园的主室门口,越清风抱着手炉,感受着屋子里烧得暖洋洋的地龙,一边望着庭院里轻飘飘落下的雪,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些有的没的,大脑难得放空,懒意席卷全身,什么都不想做。
……结果没多久,紫竹园就涌进来一大群人,打破了他这里多年的清净。
打头的是奚玉岚和奚玉棠,后面跟着沈七、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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