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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勾践-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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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繁华世界,锦绣乾坤,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兄长去了,胜过在这岩间穴居干倍万倍……
  听勾践这样一说,欧剑子气得三尸神魂爆炸,五灵豪气出窍,大喝一声说道:
  “想不到你如此寡廉鲜耻,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我堂堂丈夫,岂能食嗟来之食!为越族莫说终老深山,拼却一死又何足悔也!岂能弯腰折节,被人豢养!吴乃越之世仇,欺我百姓、掠我财物,你身为一国之主,理当励精图治,奋发图强,不忘亡国之耻,不料你如此不成器,令我痛心疾首,此生休想见我也!”说罢径自搬开巨石返身入内。“砰”地关上洞穴,再也不肯出来。
  这一顿骂骂得勾践无地自容,恨不得钻入地下,不复见人。幸好,左右早就避得远远的,剑子的骂声无人听见。勾践呆立洞外许久,眼看天色不早,只好招呼众人,悻悻然离山而去。
  勾践回转越王殿,已是子夜,刚想解衣入睡,不料宫人匆匆进来:“大王,吴国公使王孙雄请大王立即去驿馆,公使说有要事相商。”
  一听吴国公使相召,勾践明知有些不对劲,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一趟。
  及一进门,瞥见王孙雄正襟危坐,观其模样阴森凶残。
  “勾践,听说你已进天姥山了?那雪人必定逮来了。”
  “他……”
  “不是野人亦非雪人,是勾践你的兄弟,是不是?”
  “是、是、是兄弟。”
  王孙雄站起来绕着勾践转个圈,阴险地笑着说:
  “看来,你是注定又要再次进吴国石室执马鞭,尝粪便的了。”
  勾践大窘,汗涔涔而下,颤声道:“不……不……”
  王孙雄凶相毕露,狰狞地说:
  “不是它去,就是你去,我是公使,”你若拒不交出珍稀的白毛野人,便是心存贰心意图起兵攻吴,我便可将你押解入吴,再次将你关进石室为奴!“
  勾践一想起那沦为奴隶的可怕的三年,早已是诚惶诚恐,心惊胆颤,连声说:
  “大将军,千、千万别这样,小王明日一早再进天姥山,亲自去将白毛野人逮来!”
  王孙雄问道:
  “亲自去?”
  勾践低声说:“亲自去。”
  王孙雄这才嘿嘿干笑两声说:
  “这还像话。好吧,你早些歇息去吧!”
  勾践唯唯诺诺,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恭敬退出。
  是夜。他当即部署百名手下,命连夜进山,至于范蠡、陈铎,他想到了却未叫随同,而是带着亲随扶同及一队虎贲向天姥山进发。
  天刚破晓,欧剑子被洞外一阵阵吆喝声惊醒。他一跃而起,发现封洞的巨石已被撬开,一缕光线射了进来,“有人入侵!”,他心中一个激灵,迅速缠上宝剑,背上硬弓,纵身跃出洞外。
  扶同率虎贲早将洞穴团团围住,忽然,一条白色的影子从洞中飘出,众人本能地疾退数步,这一退就给剑子一个向上蹿的机会,只见他连跃数跃,纵身飘到峻岩之上,目光向下巡梭,瞥见左侧荆棘丛的背后躲着一个披黑氅的身影,那人正鹰目咄咄瞧着自己,仔细一看,不是勾践又是谁?不由心中大怒,冷笑一声吼道:
  “你这不仁不义之徒,一箭射死你算了?”说着将背上的硬弓取下,挽弓搭箭,开弓欲射。
  勾践大急,直身大叫道:
  “别,别,剑子,你占了高处这样不公平!……
  剑子收箭回弓,怒冲冲道:
  “好啊,你命他们退下,免得我滥杀无辜。我下来,咱俩比试比试?”
  勾践从荆棘丛背后转出来,摘下风氅摔于地上说:
  “好啊,我这就过来。”说着踏着荆棘小道径向洞穴走来。“你们都退过两旁”勾践撇撇嘴。
  同时,剑子飞身而下。立定后对勾践说:
  “如此看来,你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了?”欧剑子叉手而立,冷眼以对。
  “事出无奈。倘若不将你送去吴国,孤便得重新沦为吴王阶下之囚?连偏安一隅也不再可能。你应知道为奴为仆的滋味,寡人是尝了吴王之粪便方逃脱此厄,难道你忍心你的同门师弟比狗彘还不如吗?”
  “你既已吃尽了亡国奴之苦,理当重新振作,雪耻救国,竟然不顾师门之谊,卖友求荣,倘若我父地下有知,他是死不瞑目的了!”
  “师父能为弟子生存活命,不惜投炉自焚而死,而你不过是作为野人受吴国豢养而已,连这一些都做不到,还有甚可说?不要多说了,出剑吧!”
  说话间,勾践早已拔出了越王剑直向剑子胸口刺去。
  剑子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剑。说声“来得好”,快似闪电地一转身便解下了腰中宝剑。待勾践第二剑刺来时,剑子运力于剑,迎了上去,剑与剑一震,霎时震出万点金星,旁观的众人不由自主地齐声叫好。
  两名剑术绝顶的人在这方岩石上厮杀开来,同时攻到,同时回剑,同出师门剑术竞相与颉颃,看他们从岩石下来又打到岩峻之上,又从荆棘小道上一路杀向林间树上,这一阵杀得罡风四旋、木叶萧萧。两剑均出自欧冶子之手,勾践使的是越王剑,剑子使的是“步光”剑,两柄宝剑如两条蛟龙绞斗缠绕,日光剑影幻化出万千剑锋,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暗暗叹惜这对业已反目的弟兄的绝顶之功。
  两人从洞外又斗到了洞内,勾践因不熟悉洞穴中的环境,此时渐落下风,心中一焦躁,忽然一股罡风,直向胸前逼来。“这下死定了”,勾践双目一闭,跌坐于地,准备毙命!电光火石问欧剑子将剑锋一转,宝剑已从右手转于左手,“噗‘’地一声,勾践睁眼一看,那剑已插入剑子右胁之下。”剑子——“勾践陡惊,连滚带爬死死抱住了剑子的左腿,大哭道:
  “兄弟,我错了,你别死,不要——”
  望着跪地抱着自己的勾践,此时的剑子目光内敛,眼眶中流下了殷红的血泪,他忍住剧痛,泣血告道:
  “践子,想到你的昏庸糊涂,我真恨不得一剑将你杀死,可是……我……临死要你毋忘泡在苦水里的越国父老,他……他们对你寄……予厚望,你……你不要忘记你自己沦落为奴之苦,做人要有胆量,有胆气、有胆识,你我自小至今都……吃了不少苦,我今以死警告,望你与越族百姓肝胆相照,能这样,我便含笑九泉了。”
  说罢,欧剑子朝胁下狠命用剑一剖,然后探手入内,回手时,一颗血淋淋的大如鸡卵的苦胆已在手中。他摇晃了一下后勉强裂嘴,
  忽地古怪地一笑说:“接着——”随着喊声手中的苦胆朝勾践掷来。
  勾践下意识地接过。那胆热气腾腾,还在一张一缩着,勾践惊得三魂出窍,捧着胆欲将它放回剑子的腹中。
  “用不着了,你就收下它吧,人,总……总是要死的,好兄弟……可……要有胆……”未待把最后的话说完,剑子便倒在勾践手臂,死时那双泣血的眼睁得如铜铃一般,悲痛欲绝中勾践欲将尸体移于石床上,一看,床上铺满荆棘,勾践更加悲伤,抱着剑子哭道:
  “寡人自幼被父抛入山中,冬日抱冰而卧,夏时握火而眠,出山后历尽磨难,只道自己是世上最苦之人,常切切于心。不料兄长比孤更苦,终年穴居洞中,卧于荆棘之上,父母亲人俱遭非难,兄长无出过怨言,孤苦一人,孑然一身,而今为我这不争气的师弟自戮身亡,你生为豪杰,死为鬼雄。倘若勾践再执迷不悟,定遭天下万民唾弃!”
  掷于地上的“步光”剑血污犹存,勾践拾起宝剑说道:
  “日后此剑将饱尝仇人之血?”说罢轻轻将血污拭去后缠于腰间,又将铺在石床上的荆棘捆成一扎,负于背上,然后捧起剑子那颗鼓张的苦胆,运着尸体一行人默默在哀切中离开了天姥山。
  是夜,勾践移居下人住的箭楼中,亲自刻了“卧薪楼”三个篆形大字于楼屋。室内砌一石床,床上铺下从剑子洞中负来的荆棘,以作垫身之用,屋梁正中,悬挂剑子所赠的苦胆,诸事完毕,他对着苦胆拜了三拜吟唱道:
  卧薪兮尝胆,
  一唱兮三叹。
  慷慨兮罹难,
  血泪兮潸潸。
  拔剑兮奋志,
  一日兮三啖。
  唱毕,勾践仰起头来,将苦胆舔了几舔,便倒身卧于薪上。这一夜他梦见剑子含笑立于床前;对他说:“你我兄弟一场,最终你还是能听我告诫,从昏昏然中自拔出来,可喜可贺。”
  勾践坠泪哭泣,说,“寡人心伤累累,卧于荆棘便不觉疼了。”
  ……说着,欲拉剑子,忽然被门口一声怒喝声惊醒:“勾践,你忘了会稽之耻了吗?”勾践翻身坐起,应道:“勾践不敢!”此时已近五更上朝时间。越王仰头舔胆,穿戴好朝服冠冕,微伛腰背,迈着谨慎小步往太极殿而去。
  早朝的太极殿与往昔不同。御榻已换成石床,坐前的楠木御几换成了苦楝树做成的普通几桌。大臣们席地而坐的彩色毡席全部撤去,五更未到,勾践已端坐在宫中静候大臣们的召见。
  报时鼓敲了五下,文种、范蠡、扶同等诸位大臣鱼贯而入,大臣登阶叩拜毕,扫视宫中的变化,一个个面露讶然之色。
  越王用颇为沉重的语调说道:
  “尔等不必奇怪,将宫物更换成这个模样,都是寡人之意,旨在勉励大家,毋忘亡国之耻,苦心励志,振兴邦国。”
  众臣伏地垂泪说:
  “大王应天顺人,体察越族黎民之苦,废去糜靡,实乃万民之福。臣等自当克勤劳励,不忘国耻。”
  越王点点头道:
  “这就好。”接着便问文种说:“昨晚吴国公使见过了剑子尸体,他有何话说。”
  原来,因剑子之死,勾践心情剧变,已剔除了已往那种战栗之心,称道身体不适,再也不肯私下向王孙雄乞求什么,只是按公依律,由文种出面料理此事。
  文种出班奏道:
  “大王,王孙雄见了剑子的尸体,说是‘雪人’既然已死,得由大王入吴代替,是臣陈说厉害后,他才改口,但他非得兴夷太子入吴,作为人质押在吴国,此事因关系重大,臣不敢私自作主,望大王定夺。”
  勾践直勾勾地看了文种半晌,说道:
  “太子兴夷,七岁幼儿,倘若能因此子入吴而使越国暂得安宁,有何不可。”说罢命宫人到后宫越夫人处领兴夷来见,另则命文种赴驿馆去请王孙雄。
  众臣见勾践如此沉静地作出兴夷作为人质入吴之举,大为愕然。扶同是个急性子人,出班奏道:
  “大王,此事断断不可。越夫人爱子胜过爱己,母才团聚不久,又要分离,这这这……”
  越王凄苦一笑说:
  “夫人是明理之人,她能体察到国与家是谁重要,卿毋须过虑。”
  正说间,一个穿着绣有兰花剑袍,头上挽着小髻的小小孩童——太子兴夷随乳母来到。“儿臣叩见父王。”兴夷乖乖地伏在地上,旁边是他的乳母王氏。
  “起来吧。”
  “谢父王。”
  众大臣这才看清,这越国之王储兴夷小太子模样长得很像乃父,他也是细长的瘦瘦的。尤其是一双灵气十足的鹰目更是酷似,只是他很文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小娃子,人们猜测这大概是他母亲那里秉承来的吧。
  勾践招招手,兴夷便走到了父亲的面前。勾践说:“今天叫你去吴国,兴夷说去不去呢?”兴夷歪着头想了想:“远吗?乳母和母后都去吗?”勾践说:“远。她们不去,是父王叫你去的。”兴夷对勾践很陌生,似乎天性有些怕父亲。此时他一双怯怯的小眼睛看着勾践,嘟着小嘴巴,低声说:“父王说去,孩儿……”“怎样?”“去——”讲完这个字,兴夷胆怯地跑到乳母旁边,再也不肯去看他的父亲。
  乳母搂着兴夷,此时的她毫无办法,她的身份是乳母而已。
  “吴国公使到——”随着一声高叫,王孙雄在吴国兵士的簇拥下昂然入内。文种紧随其后,一眼瞥见了殿前的太子,便对王孙雄说:
  “大将军,这是寡君之子兴夷太子,依照大将军的命令,由他代替‘雪人’,作为人质随大将军入吴。”
  王孙雄扫视越国君臣,见一个个神色严峻,怒目以视,怕众怒难犯,顺水推舟地说:
  “既然如此,‘雪人’之死也就不加追究了,领这小儿回吴,吾等也好在大王面前交差,告辞。”说罢手一挥,两名士兵上来架起兴夷。兴夷乱蹦乱跳,哭着大叫:
  “母后,我要母后,乳娘……”
  乳母追上去抱住兴夷大哭道:
  “求求你们,他还小,不能去,不能去啊……”
  “滚开!”王孙雄一脚踢开乳母。喝声“走!”一群人大摇大摆出宫而去。
  兴夷的哭声渐渐远去,唯有乳母独自依着殿门嘤嘤的哭泣。
  勾践仍正襟跪坐着,脸上毫无表情。稍顷说道:
  “送乳母回后宫!”乳母抽泣着退了出去。
  王孙雄胁逼越王、掳走太子激起了群臣的愤懑,但越国是吴国的附庸,又有何理由去加以拒绝,要宰要割,唯有忍气吞声。要么就是使自己强大起来,除此别无良策。群臣恨恨地想。
  越王察颜观色,见群臣默默无语,然愤怒之色,已形于色,即沉声道:
  “寡人受尽了欺凌侮辱,今日殿堂之事,诸大夫也都亲眼目睹。有道是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孤是个有过失又不能自己约束自己的人,需要臣子们指教开导,出谋划策,请问擘划雪耻兴国,扭转残局,哪位贤臣有此胆识,寡人一定虚心听之。”
  文种道:
  “臣当献九术,助王雪耻!”
  勾践道:“何谓九术?”
  文种道:
  “‘九术’即九种计策,这九种计策,商汤、周文得到它而成王业,齐桓、秦穆得到它而成为霸主,臣愿大王采纳。”接着文种说:“一术叫尊敬天地,事奉鬼神,求得保佑;其二是用厚重的礼品赠送给吴国国君,用珍贵的财物贿赂夫差的近臣,以博得他们的欢心;其三是赠送绝色美人,以迷惑他的心志,扰乱他的计划;第四是勾践听完”九术‘之说,又倾听范蠡的意见。
  范蠡说道:
  “大王要想建立霸业,不居平坦开阔的处所,不占据四通八达的地方,是很难的”。
  “依大夫之见?”
  “吴王见大王将太子作为人质抵押在吴国;心中必定放心,趁此机会可以委派文种大夫入吴,将要求移都之事奏请吴王,吴王便不至于反对。”
  勾践沉思片刻,表示赞许,忽地又说:
  “文种大夫的‘九术’和范蠡大夫的一计孤当逐步实施。然别的好说,只是献美女一事孤颇为踌躇,这美女非得绝色不可,到何处去寻找呢?”说罢,一双鹰目看定范蠡。
  范蠡当然知道勾践的心思,三年前勾践见西施那种失魂丢魂的模样至今宛然在目,范蠡明白,为越国之存亡,欧剑子献出赤胆,勾践献出了儿子,现在轮到自己献出未婚妻的时候了。范蠡默然良久,奏道:
  “大王毋须焦虑,越乃盛产美女之邦。前送往吴国的均系越宫中佳丽。现倘若去民间广选美女,何患无绝色者乎?”
  勾践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范蠡大夫能如此周全,寡人还忧虑什么。此事就拜托先生您去办,越快越好!”
  范蠡叩首领命,说:
  “臣即刻去办!”
  三天后,越国的每个角落都传遍了越王选美之事,越王城前,人头攒动,宫墙上,张贴了一张羊皮书,百姓们在争相观看。书用鸟篆文体写就,大意是:
  凡满十七女子,均要到里正处报名,以便入选之用。
  五户为邻,五邻为里,五里而井,“里”是西周至春秋最基层的地方组织,“里正”是最小的行政长官。苎萝村的里正是西施之父施全,这是位卖薪为生的忠厚长者,这一天他刚巧卖完薪出城,见城门口人们争相看什么,于是也挤进去瞧了瞧,一看方知是越王下旨选美,进贡吴王,不由摇着头挤出身来,心里唠叨着:
  “唉,不知谁家女儿晦气,又要去活受罪。幸而我家的西施已经有了人家,不然可难煞做爹的了……”想到自己是里正,从早上出门到下午还未回过家,恐怕有几名邻人的女儿要上门报名,于是施翁加快脚步,心急火燎地朝謦萝村而去。
  施翁来到自家门口,瞥见柳树下拴着匹白马,心知范蠡看西施来了,笑一笑,干咳两声,推开了柴扉。
  西施的家前面是个大园子,牵牛花爬满了篱笆。施翁刚一进园,便瞥见王家邻居的六七个女孩等在园中的石条上,她们齐唰唰坐着,见施翁进来都站起来。
  “好好好”,施翁放下扁担,忙招呼大家坐下一一记名。“你是移光,你是旋波,你是修明,你是香兰,你……”施翁忽又瞥见一个将头低得低低的姑娘从身影看来很熟悉,看来是个怕难为情的,于是说:
  “你是谁家姑娘,也报个名吧!”
  那姑娘抬起来头来,泪眼盈盈地喊了声:
  “爹——!”
  施翁这才看清,原来是自家女儿西施,不由沉下脸说:
  “西施,你做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有人家的,不在内!”
  “爹,女儿知道,但女儿要去参加选美。”
  “好了,好了。人家躲不过,你……”施翁朝屋内瞥了瞥。“他在家?”西施点了点头。“唉,你这孩子,要对得起人家。”
  “爹,我是顶真的。他也同意我这样做。”
  “什么,范大夫同意这样做?”施翁以为耳朵出了毛病。
  “施伯父,是范某叫西施姑娘报名的。”背后传来了范蠡的说话声。“拍”地一记,施翁在范蠡脸上掮了一个耳光,
  “爹,你不能这样……”西施奔向范蠡,抚着范蠡的脸失声痛哭。
  邻家的几位姑娘见一家人竟打起来,吓得连连后退。施翁火气上来,不顾一切地吼叫说:
  “去去去,你们都可回家去了!”
  撵走了姑娘们,施翁转声对西施、范蠡吼叫道:
  “你俩发昏了是不是,谁同意你报名。你娘死得早,我拉扯你大,想不到你这么没有志气,要去侍候吴王?”转头来又骂范蠡。“你是越国的上大夫,是一国之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哩。竟然会将自己的老婆送给别人,是人乎!你在吴国吃了三年苦不够,还要送西施去吃苦。你养不活她,我会替你养的。”施翁怒气冲天,气得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连连咳嗽。
  范蠡跪倒在施翁脚下,西施替老人捶背,待到施翁气稍平,范蠡逐将近日宫中发生之事一一向施翁细述一遍,最后范蠡垂泪道:
  “伯父,范某与西施情定三生,纵然为越国的生死存亡,暂时将我俩分开,但终有一天,范某一定会亲自去姑苏将她接回来。越国胜利之日,便是我与她团聚之时。”
  西施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儿,此时也跪在父前说道:
  “爹,我与范郎本来早已结婚,是女儿自己推迟了婚事,不是范郎寡恩薄情,也非女儿见异思迁,实在是国难当头,女儿倘若能以一家之不幸换来越国万民之幸,莫说将我献进吴国,就是投身虎口,女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施翁闻言,拥着这一对未婚夫妇老泪纵横地说道:
  “苦命儿啊,真是一对苦命人,这么一对恩爱人儿,却生生被拆开,你们像欧剑子一样,他献出了赤胆,你们献出了忠心,大王是献出了自己的心肝啊……做爹的又有什么说的呢。好吧,爹也将女儿西施的名字报上去,成了么……”
  “荟——”
  初春,越王宫前广场上美女云集。尽管春意料峭,各地所选的美女却春衫乍薄,她们或妩媚,或纤巧,或窈窕或丰腴,或桃面含嗔,或娇羞忸怩,或楚楚动人,或热情如火。在众目睽睽中,她们像出卖的牲畜一样被展览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越国君臣立在新建的“渐台”上,百姓四面八方围观台下,把一个越王宫围得水泄不通。首轮美女由父老评定后编号入场,依次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每人献上一首自编的歌曲,以此来展现自己的身段歌喉,进入“目测”第一轮。一旦首轮入选,依编号的名次进行第二轮:即入宫进行胴体检查。检查按宫闱惯例非常严格,除检查胸、腰、臀三处,这三处不能减一分,也不能增一分,还得检查肤色是否细腻白嫩,有无瑕疵,斑记,连最隐密处也绝不含糊,以保证将完美无缺的处子献给吴王。越国选美吴宫十分重视,吴国宫廷专门派来了二位老到的嬷嬷在王孙雄的护送下来到越国,负责对美女第二轮的检查。
  东施,一个野味十足的姑娘,她体态婀娜丰腴,鹅蛋脸上嵌一对乌精钻似的大眼睛,似这位体魄矫健的姑娘在性格强悍的越民中最惹人喜爱,因此,各地经一番评品,毫不犹豫地将她作为最美的姑娘。
  有人高叫:
  “一号上台。献歌舞——”
  踩着激越的鼓点,身穿红色猎装,发髻束一方红帕,足蹬红色麂皮靴的东施跃上台去。她抱拳四下一揖,边舞边唱道:
  啸行山涧,
  伏虎斗兽振神威。
  东施虽是行猎女,
  为国献身沥肝胆!
  “二号上台。献歌舞——”
  鼓声大噪,一身素装的西施翩翩舞上,只听得她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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