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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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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品,又从后面排泄。食物,乳糜,血液,粪便,土壤,食物。得像往火车头里添煤似的填塞食品。女神们却没有。从来没见过。今天我倒要瞧一瞧。管理员不会理会的。故意失手掉落一样东西,然后弯下身去拾,好瞧瞧她究竟有没有。
  从他的膀恍里点点滴滴地透出无声的信息,去解吗?不去解啦,不,还是去解了吧。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拿定了主意把杯中物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走到后院去。边走边想:她们觉得自己就像是男人,但也曾委身于男人们,并且跟相恋的男人们睡觉。一个小伙子曾享用过她。
  当他的皮靴声消失后,戴维·伯恩边看着帐簿边说:
  “他是哪一行的?不是干保险这个行当的吗?”
  “他早就不干那一行啦,”大鼻子弗林说,“他在给《自由人报》拉广告哪。”
  “我跟他挺熟的,”戴维·伯恩说,“他是不是遭到什么不幸啦?”
  “不幸?”大鼻子弗林说,“可没听说。怎么看出的?”
  “我留意到他穿着丧服。”
  “是吗?”大鼻子弗林说,“确实是这样。我问过他家里的人都好吗?你说得一点儿不错,他确实穿着丧服。”
  “我要是看到一位先生在这方面遭到不幸,”戴维·伯恩用慈祥的口吻说,“我就绝不去碰这个话题。那只会又一次勾起他们的悲伤。”
  “反正他也不是替老婆戴孝,”大鼻子弗林说,“前天我还碰见他正从约翰·怀思·诺兰的妻子在亨利大街上经营的那家爱尔兰牛奶坊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罐子奶油,带回去给心爱的太太。真的,她在吃上讲究极啦。胸脯丰满,可妖艳哩。”
  “他在替《自由人报》做事情吗?”戴维·伯恩说。
  大鼻子弗林噘起嘴来。
  “他可不是靠拉广告的收入来买奶油的,一点儿没错。”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戴维·伯恩放下他的帐簿,走过来说。
  大鼻子弗林用手指变戏法般地望空比划了几下,眨了眨眼。
  “他加入共济会啦。”
  “真的吗?”戴维·伯恩说。
  “千真万确,”大鼻子弗林说,“古老、自由而众所公认的行会。天主赐与光、生命和爱。他们帮了他一把。告诉我这话的是一位……喏,还是姑隐其名吧。”
  “确有此事吗?”
  “嗯,那可是个出色的组织,”大鼻子弗林说,“你有困难的时候,他们就助你一臂之力。我晓得有个人正在千方百计想参加,然而他们那门关得可紧啦。他们绝不让女人参加,这一点着实做得对。”
  戴维·伯恩边微笑边打哈欠边点头。
  “啊——哧!”
  “一回,有个女人躲在一应巨大的时钟里,”大鼻子弗林说,“想看看他们究竟搞些什么名堂。可***,给他们发觉了,就把她拖了出来,让她当场宣誓,当上一名师傅。听说她是唐奈顿尔的圣莱杰家族里的一名成员。”
  戴维·伯恩打完哈欠后又坐了下来,泪汪汪儿地说:
  “这是真的吗?他可是位规规矩矩、不多言不多语的先生呢。他常常光顾这里,可我从来没看见他——喏,酒后失态过。”
  “连全能的天主都不能把他灌醉,”大鼻子弗林斩钉截铁地说,“每逢闹腾得过了火,他就开溜啦。你没见到他在瞧自己的表吗?啊,当时你不在座。要是你邀他喝上一盅,他就会先掏出怀表,看看该喝点儿什么。我敢说他确实是这样。”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戴维·伯恩说,“我看他是个牢靠的人。”
  “他这个人不赖,”大鼻子弗林边吸溜着鼻涕边说,“还听说,他曾伸手去帮过一个伙伴的忙。平心而论,哦,布卢姆有种种长处。然而有一件事,他是绝对不干的。”
  他把手指当作没有蘸墨水的钢笔,在那杯兑了水的烈性酒旁,作潦潦草草地签字的样子。
  “我知道,”戴维·伯恩说。
  “白纸黑字,他可绝对不肯,”大鼻子弗林说。
  帕迪·伦纳德和班塔姆·莱昂斯走了进来。汤姆·罗赤福特皱着眉头跟在后面,闷闷不乐地一只手按在紫红色背心上。
  “你好,伯恩先生。”
  “你们好,各位先生。”
  他们在柜台那儿停下了脚步。
  “谁来做东?”帕迪·伦纳德问道。
  “反正我已经坐下啦,”大鼻子弗林回答说。
  “那么,喝什么好呢?”帕迪·伦纳德问。
  “我要姜麦酒加冰块,”班塔姆·莱昂斯说。
  “来多少?”帕迪·伦纳德大声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的?你要什么,汤姆?”
  “下水道的干管怎么样啦?”大鼻子弗林边呷酒边问。
  汤姆·罗赤福特用手紧紧按住胸骨,打了个嗝作为答复。
  “劳驾给我杯清水好吗,伯恩先生?”他说。
  “好的,先生。”
  帕迪·伦纳德朝着他的酒友们瞟了一眼。
  “哎呀,好没出息!”他说,“我在请什么样的人喝啊,凉水和姜麦酒!分明是两个酒徒,连伤腿上的威士忌都会舔个干净的家伙。他好像掌握着一匹能得金杯的骏马。万无一失啦。”
  “是‘馨芳葡萄酒’吧?”大鼻子弗林问。
  汤姆·罗赤福特从纸卷里往摆到他跟前的杯中撒了点粉末。
  “这消化不良症真讨厌,”他在喝下之前说。
  “小苏打很有效哩,”戴维·伯恩说。
  汤姆·罗赤福特点点头,喝了下去。
  “是‘馨香葡萄酒’吗?”
  “什么也不要说!”班塔姆·莱昂斯使了个眼色,“我准备自己在那马上投五先令。”
  “妈的,你要是个好汉,就告诉我们吧,”帕迪·伦纳德说,“这究竟是谁透露给你的?”
  布卢姆先生一面往外走,一面伸了伸三个指头来致意。
  “再见吧!”大鼻子弗林说。
  其他人都掉过头去。
  “就是那个人透露给我的,”班塔姆·莱昂斯悄悄地说。
  “呸!”帕迪·伦纳德鄙夷地说,“伯恩先生,我们还要两小瓶詹姆森威士忌,还有……”
  “冰块姜麦酒,”戴维·伯恩彬彬有礼地补充说。
  “唉,”帕迪·伦纳德说,“给娃娃个奶瓶嘬嘬。”
  布卢姆先生边朝道森大街走去,边用舌头把牙齿舔净。必须是绿色的东西才行:比方说,菠菜。这样,就能用伦琴射线透视办法来追踪了。
  在公爵巷,一只贪吃的狗正往鹅卵石路面上吐着一摊令人恶心的肘骨肉,然后又重新热切地舔着。饕餮。把吞下的充分消化后,又怀着谢意把它吐了出来。第一次是香甜的,第二次蛮有滋味。布卢姆先生小心翼翼地绕道而行。反刍动物们。这是第二道菜肴。它们用上颚嚼动着,我倒是想知道汤姆·罗赤福特怎样对待他那项发明的。对着弗林那张嘴去解释,是白费蜡。瘦人嘴巴长。应该有个人厅或什么地方,发明家可以聚在那里,自由自在地搞发明。当然缕,那样一来,各种怪人就会都来找麻烦了。
  他哼唱着,用庄严的回声拉长了各小节的尾音:
  唐乔万尼,你邀请我
  今晚赴宴。
  觉得舒坦些了。勃良第。能够提神。最早酿酒的是谁呢?什么地方的一个心情忧郁的汉子。酒后撤疯。现在我得到国立图书馆去查查(基尔肯尼民众报)了。
  威廉·米勒卫生设备商店的橱窗里摆着一具具光秃秃、干干净净的抽水马桶,把他的思绪又拉回来了。能做到的。吞进一根针去,盯着它一直落下去。有时又在几年后从肋骨里冒出来了。在体内周游一道,经过不断起着变化的胆汁导管,把忧郁喷了出去的肝脏,胃液,像管子般弯弯曲曲的肠子。然而那被试验的可怜虫老得站在那儿展示自己的内脏。这就是科学。
  Acenarteco。
  这里的“teco”是什么意思呢?也许是“今晚”吧。
  唐乔万尼,你邀请我,
  今天同你共进晚餐,
  泽,朗姆,泽,朗达姆。
  不对头。
  凯斯。只要南尼蒂那儿顺顺当当,我就能有两个月的进项。这样就有两镑十先令——两镑八先令左右了。海因斯欠了我三先令。两镑十一先令。普雷斯科特染坊的运货马车就在那儿。要是拉到比利·普雷斯科特的广告,那就能挣两镑十五先令。加在一起是五基尼左右。打着如意算盘吧。
  可以给摩莉买条真丝衬裙,颜色正好配她那副新袜带。
  今天。今天。不去想了。
  然后到南方逛逛去。英国的海滨浴场怎么样?布赖顿,马盖特。沐浴在月光下的码头。她的嗓音悠然飘荡。海滨那些俏丽的姑娘。一个睡意的流浪汉倚着约翰·朗酒吧的墙,边啃着结了一层厚痂指关节,边深深地陷入冥。巧手工匠,想找点活儿干。工钱低也行,给啥吃啥。
  布卢姆先生在格雷糖果点心铺那摆着售不出去的果酱馅饼的橱窗跟前拐了弯,从可敬的托马斯·康内兰的书店前走过去。《我为什么脱离了罗马教会》。“鸟窝会”的女人们在支持他。据说,土豆歉收的年头,她们经常施汤给穷孩子们,好叫他们改信新教。以前,爸爸曾到过马路对面那个使穷犹太人皈依基督教的公会。他们用的是同样的诱饵。我们为什么脱离了罗马教会。
  一个年轻的盲人站在那儿用根细杖敲着人行道的边石。没有电车的影子。他想横过马路。
  “你想到对面去吗?”布卢姆先生问。
  年轻的盲人没有回答。他那张墙壁般的脸上稍微皱起眉头,茫然地晃动了一下头。
  “你现在是在道森大街上,”布卢姆先生说,“莫尔斯沃思大街就在对面。你想横穿过去吗?眼下什么过路的也没有。”
  他的手杖颤悠悠地朝左移动。布卢姆先生目送着,就又瞥见普雷斯科特染坊的那辆载货马车还停在德拉格理发馆门前。上午我在同一个地方瞥见他那除了润发油的头,当时我刚好……马耷拉着脑袋。车把式正在约翰·朗酒吧里润着喉咙呢。
  “那儿有一辆载货马车,”布卢姆先生说,“可是它一动也没动。我送你过去吧。你想到莫尔斯沃思大街去吗?”
  “是的,”年轻人回答说,“南弗雷德里克大街。”
  “来吧,”布卢姆先生说。
  他轻轻地碰了一下盲青年那瘦削的肘部,然后拉着那只柔弱敏感的手,替他引路。
  跟他搭讪一下吧。可别采取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们会不相信你的话的。随便拉拉家常吧。
  “雨不下啦。”
  不吭声。
  他的上衣污迹斑斑。他必是一边吃一边洒。对他来说,吃起东西来味道也完全不同。最初得用匙子一口一口地喂。他的手就像是娃娃的手。米莉的手也曾经是这样的。很敏感。他多半能凭着我的手估摸出我个头有多大。他总该有个名字吧?载货马车。可别让他的手杖碰着马腿。马累得正在打着盹儿。好啦,总算安安全全地过了马路。要从公牛后面,马的前面走。
  “谢谢您,先生。”
  凭着嗓音,知道我是个男的了吧。
  “现在行了吧?到了第一个路口就朝左拐。”
  年轻的盲人敲敲边石,继续往前走。他把拐杖抽回来,又探一探。
  布卢姆先生跟在盲人的脚后面走着。他穿着一套剪裁不得体的人字呢衣服。可怜的小伙子!他是怎么知道那辆载货马车就在那儿的呢?准是感觉到的。也许用额头来看东西。有一种体积感。一种比暗色更要黑一些的东西——重量或体积。要是把什么东西移开了,他能感觉得到吗?觉察出一种空隙。关于都柏林城,他想必有一种奇妙的概念,因为他总像那样敲黄石头走路。倘若没有那根手杖,他能够在两点之间笔直地走吗?一张毫无血色的、虔诚的脸,就像是许下愿要当神父似的。
  彭罗斯!那人就叫这个名字。
  瞧,他们可以学会做多少事。用手指读书。为钢琴调音。只要他们稍微有点儿头脑,我们就会感到吃惊。一个残疾人或驼背的要是说出常人也会说的话,我们就会夸他聪明。当然,在其他方面他们的感官比我们灵敏。刺绣。编箩筐。大家应该帮帮他们。等摩莉过生日的时候,给她买一只针线筐吧。她就讨厌做针线活儿。也许会不高兴的。人们管他们叫瞎子。
  他们的嗅觉也一定更敏锐。四面八方的气味都聚拢了来。每一条街各有不同的气味。每一个人也是这样。还有春天,夏天,各有不同的气味。种种味道呢?据说双目紧闭或者感冒头痛的时候,就品尝不出酒的味道。还说摸着黑抽烟,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比方说,对待女人也是如此。看不见就更不会害臊了。那个仰着头从斯图尔特医院跟前走边的姑娘。瞧瞧我,穿戴得多么齐全。要是瞧不见她,该是多么奇怪啊。在他心灵的眼睛里,会映出一种形象。嗓音啦,体温啦。当他用手指摸她的时候,就几乎能瞥见线条,瞥见那些曲线了。比方说,他把手放在她头发上。假定那是黑色的。好的。我们就称它作黑色吧。然后移到她的白皮肤上。兴许感觉就有所不同。白色的感觉。
  邮局。得写封回信。今天可真忙啦。用邮政汇票给她寄两先令去——不,半克朗吧。薄礼,尚乞哂纳。这儿刚巧有家文具店。且慢。考虑考虑再说。
  他用一根手指非常缓慢地把头发朝耳后拢了拢。又摸了一遍。像是极为柔细的稻草。然后又用手指去抚摩一下右脸颊。这里也有茸毛,不够光滑。最光滑要算肚皮了。四下里没有人。那个青年正走进弗雷德里克大街。也许是到利文斯顿舞蹈学校去给钢琴调音哩。我不妨装出一副调整背带的样子。
  他走边多兰酒吧,一边把手偷偷伸进背心和裤腰之间,轻轻拉开衬衫,摸了摸腹部那松弛的皱皮。然而我知道那颜色是黄中透白。还是找个暗处去试试吧。
  他缩回了手。把衣服拽拢。
  可怜的人哪!他还是个孩子呢。可怕啊。确实可怕。什么都看不见,那么他都做些什么梦呢?对他来说,人生就像是一场幻梦。生就那副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公道可言?那些妇孺参加一年一度的游览活动,在纽约被烧死、淹死。一场浩劫。他们说,“业”就是为了赎你在前世所犯下的宿孽,而轮回转生——遇见了他尖头胶皮管子。哎呀,哎呀,哎呀。当然值得同情。然而不知怎地,他们总有点儿难以接近。
  弗雷德里克·福基纳爵士正步入共济会会堂。庄严如特洛伊。他刚在厄尔斯福特高台街美美地吃过一顿午餐。司法界的一群老朽们都聚在一道,起劲地喝着大瓶大瓶的葡萄酒,海阔天空地谈论着法院啦,巡回裁判啦,慈善学校年鉴啦。“我判了他十年徒刑。”他也许对我喝的那种玩艺儿嗤之以鼻。他们喝的是瓶子上沾满尘埃、标着酿造年份的陈年老酒。关于记录官法庭该怎样主持公道,他自有看法。这是位用心良好的老人。警察的刑事诉讼卷宗里塞满了种种案件——他们为了提高破案率而捏造罪名。他要求他们纠正。对那些放债者毫不姑息。曾把吕便·杰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说起来他可不折不扣是个人们所说的可鄙的犹太人。这些法官权力很大。都是些戴假发、脾气暴躁的老酒鬼。就像爪子疼痛发炎的熊一样。愿天主可怜你的灵魂。
  哦,招贴画。麦拉斯义卖会。总督阁下。十六日,那就是今天啊。为默塞尔医院募款。《弥赛亚》的首演也是为了这个。对。亨德尔。到那儿去看看怎样?鲍尔斯桥。顺便到凯斯商店走一遭。像水蛭似的巴在他身上也没用。呆长了会讨嫌。在门口总会碰上熟人的。
  布卢姆先生来到了基尔戴尔大街。首先得去图书馆。
  在阳光底下戴着草帽。棕黄色皮鞋。卷边长裤。对,就是他。
  他的心轻轻地悸跳着,向右拐吧。博物馆。女神们。他向右拐了个弯。
  是他吗?多半是。别看他了。酒上了我的脸。我为什么要……?太叫人发晕。对,就是他。走路的那个姿势。别看他啦。别看他啦。往前走吧。
  他边大步流星地走向博物馆的大门,边抬起眼睛。漂亮的建筑。是托马斯·迪恩爵士设计的。他没跟在我后边吧?
  也许他没瞧见我。阳光正晃着他的眼睛。
  他气喘吁吁,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叹息。快点儿。冰冷的雕像群。那里挺僻静,不出一分钟我就安全了。
  是啊,他没瞧见我。两点多啦。就在大门口那儿。
  我的心脏!
  他的眼睛直跳,直勾勾地望着奶油色石头的曲线。托马斯·迪恩爵士,希腊式建筑。
  我要找样东西。
  他那只焦躁的手急忙伸进一个兜里,掏出来一看,是读后没叠好的移民垦殖公司的广告。可放在哪儿了呢?
  匆匆忙忙地找。
  他赶快又将公司的广告塞了回去。
  她说是下午。
  我找的是那个。对,那个。所有的兜都翻遍了。手绢。《自由人报》。放在哪儿了呢?对啦。裤子。皮夹子。土豆。我放在哪儿了呢?
  快点口。放轻脚步。马上就到啦。我的心脏。
  他一边用手摸索着那不知放到哪儿去了的东西,一边念叨着还得去取化妆水。在裤兜里找到了肥皂,上面粘着温吞吞的纸。啊,肥皂在这儿哪。对,来到大门口了。
  第九章
  为了缓和大家的情绪,公谊会教徒-图书馆长文质彬彬地轻声说道:“球门不是还有《威廉·迈斯特》那珍贵的篇章吗?一位伟大的诗人对另一位弟兄般的大诗人加以论述。一具犹豫不决的灵魂,被相互矛盾的疑惑所撕扯,挺身反抗人世无边的苦难,就像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所看到的那样。”
  他踏着橐橐作响的牛皮鞋,跳着五步舞前进一步,又跳着五步舞,在肃穆的地板上后退一步。
  一名工役悄悄地把门开了个缝儿,默默地朝他做了个手势。
  “马上就来,”他说,踏着橐橐作响的鞋正要走开,却又踟蹰不前。“充满绮丽幻想而又不实际的梦想家,面临严峻的现实,就只有一败涂地。我们读到这里,总觉得歌德的论断真是对极了。他的宏观分析是正确的。”
  像是听了倍加响亮的分析,他踩着“科兰多”舞步走开了。歇顶的他,在门旁耸起那双大耳朵,倾听着工役的每一句话,然后就走了。
  只剩下两个人。
  “德·拉帕利斯先生,”斯蒂芬冷笑着说,“直到死前一刻钟还活着。”
  “你找到那六个勇敢的医科学生了吗?”约翰·埃格林顿以长者的刻薄口气问道,“好叫他们把《失乐园》笔录下来。他管这叫作《魔鬼之烦恼》。”
  微笑吧。露出克兰利微笑吧。
  起初他为她搔痒,
  接着就抚摩她,
  并捅进一根女用导尿管。
  因为他是个医科学生,
  爽朗快活的老医……
  “倘若是写《哈姆莱特》的话,我觉得你还需要再添上一个人物。对神秘主义者来说,七是个可贵的数字。威·巴把它叫作灿烂的七。”
  他目光炯炯,将长着赤褐色头发的脑袋挨近绿灯罩的台灯,在暗绿的阴影下,寻觅着胡子拉碴的脸——长着圣者的眼睛的奥拉夫般的脸。他低声笑了。这是三一学院工读生的笑。没有人理睬他。
  管弦乐队的魔鬼痛哭,
  淌下了天使般的眼泪。
  然而他以自己的屁股代替了号筒。
  他抓住我的愚行当作了把柄。
  克兰利手下那十一名土生土长的威克洛男子有志于解放祖国。豁牙子凯思林,她那四片美丽的绿野,她家里的陌生人。还有一个向他致意的:“你好,拉比。蒂那依利市的十二个人。在狭谷的阴影下,他吹口哨吆唤他们。一个又一个夜晚,我把灵魂的青春献给了他。祝你一路平安。好猎手。
  穆利根收到了我的电报。
  愚行。一不做,二不休。
  “咱们爱尔兰的年轻诗人们,”约翰·埃格林顿告诫说,“还得塑造出一位将被世人誉为能与萨克逊佬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相媲美的人物。尽管我和老本一样佩服他,并且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这些纯粹属于学术问题,”拉塞尔从阴影里发表宏论。“我指的是哈姆莱特究竟是莎士比亚还是詹姆斯一世,抑或是艾塞克斯伯爵这样的问题,就像是由教士们来讨论耶稣在历史上的真实性一样。艺术必须向我们昭示某种观念——无形的精神真髓。关于一部艺术作品首要的问题是:它究竟是从怎样深邃的生命中涌现出来的。古斯塔夫·莫罗的绘画表达了意念。雪莱最精深的诗句,哈姆莱特的话语,都能够使我们的心灵接触到永恒的智慧,接触到柏拉图的观念世界。其他左不过是学生们之间的空想而已。”
  A·E·曾对前来采访的美国记者这么说过。唉,该死的!
  “学者也得先当学生呀,”斯蒂芬极其客气地说,“亚理斯多德就曾经是柏拉图的学生。”
  “而且他始终是那样,像我们所希望的,”约翰·埃格林顿安详地说,“我们仿佛总可以看到他那副腋下夹着文凭的模范生的样子。”
  他又朝着现在正泛着微笑的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笑了笑。
  无形的精神上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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