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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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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范生的样子。”
他又朝着现在正泛着微笑的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笑了笑。
无形的精神上的。父,道,圣息。万灵之父,天人。希稣斯·克利斯托斯,美的魔术师,不断地在我们内心里受苦受难的逻备斯。这确实就是那个。我是祭坛上的火。我是供牺牲的黄油。
邓洛普,贾奇,在他们那样人当中最高贵的罗马人,A·E·阿尔瓦尔,高高在天上的那个应当避讳的名字:库·胡·——那是他们的大师,消息灵通人士都晓得其真实面目。大白屋支部的成员们总是观察着,留意他们能否出一臂之力。基督携带着新娘子修女,润湿的光,受胎于圣灵的处女,忏悔的神之智慧,死后进入佛陀的境界。秘教的生活不适宜一般人。芸芸众生必须先赎清宿孽。库珀·奥克利夫人有一次瞥见了我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姐妹海·佩·勃的原始状态。
哼!哼!呸!呸!可耻,冒失鬼!你不应该看,太太。当一个女人露出原始状态的时候,那是不许看的。
贝斯特先生进来了。个子高高的,年轻,温和,举止安详。他手里文雅地拿着一本又新又大、洁净而颜色鲜艳的笔记本。
“那个模范学生会认为,”斯蒂芬说,“哈姆莱特王子针对自己灵魂的来世所作的冥想,那难以置信、毫不足取、平淡无奇的独白,简直跟柏拉图一样浅薄。”
约翰·埃格林顿皱起眉头,怒气冲冲地说:
“说实在的,一听见有人把亚理斯多德跟柏拉图相比较,我就气炸了肺。”
“想把我赶出理想国的,”斯蒂芬问,“是他们两个当中的哪一个呢?”
亮出你那匕首般的定义吧。马性者,一切马匹之本质也。他们崇敬升降流和伊涌。神:街上的喊叫。逍遥学派味道十足。空间:那是你非看不可的东西。穿过比人血中的红血球还小的空间,追在布莱克的臀部后面,他们慢慢爬行到永恒。这个植物世界仅只是它的影子。紧紧地把握住此时此地,未来的一切都将经由这里涌入过去。
贝斯特先生和蔼可亲地走向他的同僚。
“海恩斯走掉啦,”他说。
“是吗?”
“我给他看朱班维尔的书来着。要知道,他完全热衷于海德的《康诺特情歌》。我没能把他拉到这儿来听听大家的议论,他到吉尔书店买这本书去了。”
我的小册子,快快前去,
向麻木的公众致意,
写作用贫乏寒伦的英语,
决不是我的原意。
“泥炭烟上了他的大脑,”约翰·埃格林顿议论道。
我们英国人觉得……悔悟的窃贼。走掉啦。我吸了他的纸烟。一颗璀璨的绿色宝石。镶嵌在海洋这指环上的绿宝石。
“人们不晓得情歌有多么危险,”金蛋拉塞尔用诡谲的口吻警告说,“在世界上引起的革命运动,原是在山麓间,在一个庄稼汉的梦境和幻象中产生的。对他们来说,大地不是可供开拓的土壤,而是位活生生的母亲。学院和街心广场那稀薄的空气会产生六先令一本的小说和沸艺场的小调。法国通过乌拉梅创造了最精致的颓废之花,然而惟有灵性贫乏者,才能获得理想生活的启迪。比方说荷马笔下的腓依基人的生活。”
听罢这番话,贝斯特先生将那张不冲撞人的脸转向斯蒂芬。
“要知道,乌拉梅写下的那些精彩的散文诗,”他说,“在巴黎的时候,斯蒂芥·麦克纳常朗读给我听。有一首是关于《哈姆莱特》的。他说:他边读一本写他自己的书,边漫步。要知道:边读一本写他自己的书。他描述了一个法国镇子上演《哈姆莱特》的情景。要知道,是内地的一个镇子。他们还登了广告。”
他用那只空着的手优雅地比比画画,在虚空中写下小小的字:
哈姆莱特
或者
心神恍惚的男子
莎士比亚的剧作
他对约翰·埃格林顿那再一次皱起来的眉头重复了一遍:
“要知道,莎士比亚的戏剧哩。法国味十足。法国人的观点。哈姆莱特或者……”
“心神恍惚的乞丐,”斯蒂芥替他把话结束了。
约翰·埃格林顿笑了。
“对,依我看就是这样,”他说,“毫无疑问,那是个优秀的民族,可在某些事物上,目光又短浅得令人厌烦。”
豪华而情节呆板、内容夸张的凶杀剧。
“罗伯特·格林曾称他作‘灵魂的刽子手’,”斯蒂芬说,“他真不愧为屠夫的儿子,在手心上啐口唾沫,就抡起磨得锃亮的杀牛斧。为了他父亲这一条命,葬送掉了九条。我们在炼狱中的父亲。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哈姆莱特们毫不迟疑地开枪。第五幕那浴血的惨剧乃是斯温伯恩先生在诗中歌颂过的集中营的前奏。”
克兰利,我是他的一名沉默寡言的传令兵,离得远远地观望着战斗。
对凶恶敌人之妇孺,
只有我们予以宽恕……
夹在萨克逊人的微笑与美国佬的饶舌之间。魔鬼与深渊之间。
“他想把《哈姆莱特》说成是个鬼怪故事,”约翰·埃格林顿替贝斯特先生解释说,“像《匹克威克》里的胖小子似的,他想把我们吓得毛骨悚然。
听着,听着,啊,听着!
我的肉身倾听着他的话,胆战心惊地听着。
要是你曾经……
“什么是鬼魂?”斯蒂芬精神抖擞地说,“那不外乎就是一个人由于死亡,由于不在,由于形态的变化而消失到虚无飘渺中去。伊丽莎白女王时代的伦敦与斯特拉特福相距之远,一如今天堕落的巴黎之于纯洁的都柏林。谁是那个离开了幽禁祖先的所在而返回到己把他遗忘了的世界上来的鬼魂呢?谁是哈姆莱特王呢?”
约翰·埃格林顿挪动了一下他那瘦小的身躯,向后靠了靠,在做出判断。
情绪激昂了。
“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就在这个时辰,”斯蒂芬迅疾地扫视了大家一眼,好让人们注意倾听他的话,“河滨的剧场升起了旗子。旁边的巴黎园里,萨克逊大熊在栏中吼叫着。跟德雷克一道航过海的老水手们,混在池座的观众当中,嚼着香肠。”
地方色彩。把自己晓得的统统揉进去。让他们做同谋者。
“莎士比亚离开了西尔弗街那所胡格诺派教徒的房子,沿着排列在河岸上的天鹅槛定去。然而他并不停下脚步来喂那赶着成群小天鹅朝灯心草丛中走去的母天鹅。埃文河的天鹅别有心思。”
场子的构图。依纳爵·罗耀拉啊,赶快来帮助我吧!
“戏开台了。一个演员从暗处踱了过来。他身披宫廷里哪位花花公子穿剩的铠甲,体格魁悟,有着一副男低音的嗓子。这就是鬼魂,是国王,又不是国王,演员乃是莎士比亚。他毕生的岁月不曾虚度,都倾注在研究《哈姆莱特》上了,以便扮演幽灵这个角色。他隔着绷了一层蜡布的架子,呼唤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年轻演员伯比奇的名字:
哈姆莱特。啊,我是你父亲的阴魂……
并吩咐他听着。他是对儿子,自己的灵魂之子——王子,年轻的哈姆莱恃——说话;也对内身之子哈姆奈特·莎士比亚说话——他死在斯特拉特福,以便让他的同名者获得永生。“
身为演员的莎士比亚,由于外出而做了鬼魂,身穿死后做了鬼魂的墓中的丹麦先王的服装,他可不可能就是在对亲生儿子的名字(倘若哈姆奈特·莎士比亚不曾夭折,他就成为哈姆莱特王子的双生兄弟了),说着自己的台词呢?我倒是想知道,他可不可能,有没有理由相信:他并不曾从这些前提中得出或并不曾预见到符合逻辑的结论:你是被废黜的儿子,我是被杀害的父亲,你母亲就是那有罪的王后,娘家姓哈撒韦的安·莎士比亚?
“但是像这样来窥探一个伟大人物的家庭生活,那可……”拉塞尔不耐烦地开了腔。
你在那儿吗,老实人?
“只有教区执事才对这有兴趣。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剧本在手。也就是说,当我们读《李尔王》的诗篇时,该诗作者究竟是怎样生活过来的,干我们什么事?维利耶·德利尔曾说,我们的仆人们可以替我们活下去。窥视并刺探演员当天在休息室里的飞短流长:诗人怎么酗酒啦,诗人如何负债啦。我们有《李尔王》,而那是不朽的。”
这话是说给贝斯特先生听的,他露出赞同的神色。
用你的波浪,你的海洋淹没他们吧,
马南南啊,马南南·麦克李尔……
喂,老兄,你饿肚子的时候他借给你的那一镑钱哪儿去啦?
哎唷,我需要那笔钱来着。
把这枚诺布尔拿去吧。
去你的吧!你把大部分钱都花在牧师的女儿乔冶娜·约翰逊的床上啦。内心的呵责。
你打算偿还吗?
嗯,当然。
什么时候?现在吗?
喏……不。
那么,什么时候?
我没欠过债。我没欠过债。
要镇定。他是从博伊恩河彼岸来的。在东北角上。你欠了他钱。
且慢。已经过了五个月。分子统统起了变化。现在的我已换了个人。钱是另外那个我欠下的。
早过时啦!
然而我,生命原理,形态的形态,由于形态是不断变化的,在记忆之中,我恢然是我。
我,曾经犯过罪,祈祷过,也守过斋戒。
康米从体罚中拯救过的一个孩子。
我,我和我,我。
A·E·I·O·U·
“难道你想违反已经延续了三个世纪的传统吗?”约翰·埃格林顿用吹毛求疵的腔调问道,“至少她的亡灵已永远安息了。至少就文学来说,她还没出生之前就已去世。”
“她是在出生六十七年之后去世的,”斯蒂芥反驳说,“她看到他出世,以及离开人间。她接受了他第一次的拥抱。她生下了他的娃娃们。在他弥留之际,她曾把几枚便士放在他眼睑上,好让他瞑目。”
母亲临终卧在床上。蜡烛。用布单罩起来的镜子。把我生到这世上的人躺在那里,眼睑上放着青铜币,在寥寥几朵廉价的花儿下。饰以百合的光明……
我独自哭泣。
约翰·埃格林顿瞧着他那盏火苗纠缠在一起发出萤光的灯。
“世人相信莎士比亚做错了一件事,”他说,“并尽快她用最巧妙的办法脱了身。”
“那是胡扯!”斯蒂芬鲁莽地说,“天才是不会做错事的。他是明知故犯,那是认识之门。”
认识之门打开了,公谊会教徒——图书馆长走了进来,脚下的鞋轻轻地吱吱响着。他已歇顶,竖起耳朵,兢兢业业。
“很难想像,”约翰·埃格林顿卓有见识地说,“泼妇会是个有用的认识之门。苏格拉底从赞蒂贝身上又认识到了什么呢?”
“辩证法嘛,”斯蒂芬说,“还从他母亲那儿学会了怎样把思想带到人间。他从另一个老婆默尔托(名字是无所谓的!)——也就是说,‘好苏格拉底的灵魂的分身’——那儿学到了什么,任何男人或女人都永远不得而知。然而‘助产术’也罢,闺训也罢,都末能从新芬党的执政官与他们那杯毒芹下救他一命。”
“可是安·哈澈韦呢?”贝斯特先生像是心不在焉似地以安详的口吻说,“是啊,我们好像忘记了她,正如莎士比亚本人也把她遗忘了。”
他的视线从冥思着的那个人的胡子扫到吹毛求疵者的脑壳,宛若在提醒他们,和颜悦色地责备他们,然后又转向那尽管无辜却受到迫害的罗拉德派那粉红色的秃脑袋。
“他颇有点儿机智,”斯蒂芬说,“记忆力也不含糊。当他用口哨吹着《我撇下的姑娘》,朝罗马维尔吃力地走着的时候,他的行囊里就装有记忆。即便那场地震不曾记载下来,我们也应知道,该把蹲在窝里的可怜的小兔,猎犬的吠声,镂饰的缰绳,她那蓝色的窗户,放在他一生的哪个时期。《维纳斯与阿都尼》中所描绘的那番记忆,存在于伦敦每个荡妇的寝室里。悍妇凯瑟丽娜长得丑吗?霍坦西奥说她又年轻又漂亮。难道你以为《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的作者,一个热情的香客,两眼竟长在脑后,单挑沃里克郡最丑的淫妇来跟自已睡觉吗?不错,他撇下了她,而获得了男人的世界。然而由男童所扮演的女角儿们是从一个男童眼中看到的女人们。她们的生活、思想、语言,都是男人所赋予的。难道他没选好吗?我觉得毋宁说他是被选的。倘若其他女人能够从心所欲,安自有她的办法。的的确确,她该受责难。是她这个二十六岁的甜姐儿对他进行引诱的。好比是美妙的开场白,灰眼女神伏在少年阿都尼身上,屈就取胜。这就是厚脸皮的斯特拉特福荡妇,她曾把比自己年轻的情人压翻在麦田里。”
轮到我?什么时候?
来吧!
“裸麦地,”贝斯特先生欣喜快活地说,并且欣喜地、快活地高举着他那本新书。
然后,他喃喃地吟诵起来;那头金发使大家赏心悦目。
裸麦地的田垄间,
俊俏乡男村女眠。
帕里斯,陶醉了的诱惑者。
身穿毛茸茸的家织布衣的高个子从阴影里站起来,掀开了他从合作社头来的怀表的盖子。
“看来我得到《家园报》去啦。”
去哪儿?到可开拓的土地上去。
“你要走了吗?”约翰·埃格林顿挑起眉毛问,“今儿晚上咱们在穆尔家见面,好吗?派珀要来哩。”
“派珀!”贝斯特先生尖声说,“派珀回来了吗?”
彼得·派珀噼噼啪啪地一点点挑选着啄食盐汁胡椒。
“这就难说了。这是星期四嘛,我们还有会呢,要是我能及时脱身的话……”
道森套房里那间通神学家们的瑜伽魔室。《揭去面纱的伊希斯》。我们曾试图把他们这本巴利语著作送进当铺。在暗褐色华盖的遮阴下,他盘腿坐在宝座上;在星界发挥机能的阿兹特克族的逻各斯,他们的超灵,大我。已够入门资格的虔诚的秘义信徒们环绕着他,等待着启示。路易斯·H·维克托里。T·考尔菲尔德·艾尔温。莲花净土的少女们不断地注视着他们。他们的松果体熠熠发光。他内心里充满了神,登上宝座。芭蕉树下的佛陀。吞入灵魂者,吞没者。他的幽魂,她的幽魂,成群的幽魂。他们呜呜哀号,被卷入漩涡,边旋转,边痛哭。
万物精髓之琐事,
肉牢经年女魂栖。
“他们说在文艺方面将有一桩惊人之举,”公谊会教徒一图书馆长友好而诚挚地说,“听说拉塞尔先生正在把我们年轻诗人的作品收成集子。大家都在翘首企盼着哪。”
他借那圆锥形的灯光热切地扫视着。在灯光映照下,三张脸发着亮。
看吧,并且记在脑子里。
斯蒂芬俯视着横挂在他膝头的那根梣木手杖柄上的宽檐平顶帽。我的盔和剑。用两根食指轻轻地摸一下。亚理斯多德的试验。一个还是两个?必然性就在于此。人只能是自己,不可能是其他任何东西。所以,一顶帽子就是一顶帽子。
听着。
年轻的科拉姆和斯塔基。乔治·罗伯茨负责商务方面。朗沃思会在《快邮报》上把它大棒一通的。噢,他会吗?我喜欢科拉姆的《牲畜商》。对,我认为他具有那种古怪的东西——天才。你认为他真有天才吗?叶芝曾赞美过他这句诗:宛如一只埋在荒漠中的希腊瓶。是吗?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能够来。玛拉基·穆利根也要来的。穆尔托他把海恩斯带来。你听到过米切尔小姐讲的关于穆尔和马丁的笑话吗?她说,穆尔是马丁的浪荡儿。讲得真是巧妙,令人联想到堂吉诃德和桑丘·潘沙。西格尔逊博士说,我们民族的史诗至今还没写出来。穆尔正是适当的人选。他是都柏林这里的一位愁容骑士。奥尼尔·拉塞尔穿一条桔黄色百褶短裙吗?啊,对,他一定会讲庄重的古语。还有他那位杜尔西尼娅呢?詹姆斯·斯蒂芬斯正在写俏皮的小品文。看来我们变得越来越重要了。
考狄利娅。考德利奥。李尔那最孤独的女儿。
偏僻荒蛮。现在该上你最拿手的法国磨光漆了。
“非常感谢你,拉塞尔先生,”斯蒂芬边站起身来边说,“劳驾请把这封信交给诺曼先生……”
“啊,好的。假若他认为这重要,就会刊用的。我们的读者来稿踊跃极了。”
“我知道,”斯蒂芬说,“谢谢啦。”
天老爷犒劳你。猪猡的报纸。阉牛之友派。
辛格也曾答应我,要为《达娜》杂志写篇稿子。我们的文章会有读者吗?我认为会有的。盖尔语联盟要点用爱尔兰语写的东西。我希望今天晚上你肯来。把斯塔基也带来吧。
斯蒂芬坐了下来。
公谊会教徒-图书馆长向那些告辞的人们打完招呼之后,就走过来了。他泛红着假面具般的脸说:
“迪达勒斯先生,你的观点极有启发性。”
他踮起脚尖,脚步声橐橐地踱来踱去,鞋跟有多么厚,离天就靠近了多少。然后在往外走的一片嘈杂声的掩盖下,他低声说:
“那么,你认为她对诗人不忠贞吗?”
那张神色惊愕的脸问我。他为什么走过来呢?是出于礼貌,还是得到了什么内心之光?
“既然有和解,”斯蒂芬说,“当初想必就有过纷争。”
“可不是嘛。”
穿着鞣皮紧身裤的基督狐。一个亡命徒,藏到枯树杈里,躲避着喧嚣。他没同母狐狸打过交道。孑然一身,被追逐着。他赢得了女人们的心,都是些软心肠的人们:有个巴比伦娼妇,还有法官夫人们,以及胖墩墩的酒馆掌柜的娘儿们。“狐入鹅群”。在“新地”大宅,有个慵懒的浪荡女人。想当初她曾经像肉桂那么鲜艳、娇嫩、可人,而今全部枝叶都已凋落,一丝不挂,对窄小的墓穴心怀畏惧,并且未得到宽恕。
“可不是嘛。那么,你认为……”
门在走出去的人们背后关上了。
一片静寂突然笼罩了这间幽深的拱顶斗室。是温暖和沉滞的空气带来的静寂。
维斯太的一盏灯。
在这里,他冥想着一些莫须有的事,倘若恺撒相信预言家的警告而活下来的话,那么他究竟会做些什么事呢?有可能发生的事。可能发生的、可能的情况的种种可能性。不可知的事情。当阿戏留生活在女辈中间时,他用的是什么名字呢?
我周围是封闭起来的思想,装在木乃伊匣里,填上语言香料保存起来。透特,图书馆的神,头戴月冠的鸟神。我听见那位埃及祭司长的声音:在那一间间堆满泥板书的彩屋里。
这些思维是沉寂的。它们在人的头脑里却曾经十分活跃。沉寂,但是它们内部却怀着对死亡的渴望,在我耳际讲个感伤的故事,敦促我表露他们的愿望。
“毫无疑问,”约翰·埃格林顿沉吟一下说,“在所有的伟人中间,他是最难以理解的。除了他曾生活过并且苦恼过而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不,连这一点也不清楚。旁人经受我们的置疑。其余的都遮在阴影之下。”
“然而《哈姆莱特》这个作品多么富于个人色彩啊,对吗?”贝斯特先生申辩说,“要知道,我是说,这是有关他的私生活的一种个人手记——我是说,他的生平。至于谁被杀或是谁是凶手,我倒丝毫也不在意……”
他把清白无辜的笔记本放在桌边上,面上泛着挑战似的微笑。用盖尔语所撰写的他的个人记录。船在陆上。我是个僧侣。把它译成英文吧,小个子约翰。
小个子约翰·埃格林顿说:
“根据我听玛拉基·穆利根所谈起过的,对于这些奇谈怪论我是有准备的。不过我不妨忠告你,倘若你想动摇我对于莎士比亚就是哈姆莱特这一信念,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
原谅我。
斯蒂芬忍受着在皱起的眉毛下,严厉地闪着邪光的那双眼睛的剧毒。小王。而一经它盯视,人就被蛊惑致死。布鲁涅托先生,我要为这句话而感谢你。
“正像我们,或母亲达娜,一天天地编织再拆散我们的身子,”斯蒂芬说,“肉体的分子来来回回穿梭;一位艺术家也这样把自己的人物形象编织起来再拆散。尽管我的肉身反复用新的物质编织起来,我右胸上那颗胎里带来的痣还在原先的地方。同样地,没有生存在世上的儿子的形象,通过得不到安息的父亲的亡灵,在向前望着。想象力迸发的那一瞬间,用雪莱的话来说,当精神化为燃烧殆尽的煤那一瞬间,过去的我成为现在的我,还可能是未来的我。因此,在未来(它是过去的姐妹)中,我可以看到当前坐在这里的自己,但反映的却是未来的我。”
霍索恩登的德拉蒙德帮助你度过了难关。
“是啊,”贝斯特先生兴致勃勃地说,“我觉得哈姆莱特十分年轻。他对世事那股子激愤可能来自他父亲,可是跟奥菲利娅的那些段落肯定来自他本人。”
这可就大错特错啦。他在我的父亲之中,我在他的儿子之中。
“那颗疮是无从消失的,”斯蒂芬笑着说。
约翰·埃格林顿绷着脸皱起眉头。
“倘若那是天才的胎记,”他说,“天才就成了市场上的滞销货啦。勒南所称赞不已的莎士比亚晚年的戏剧,呈现出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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