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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是害虫-唐颂-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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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或者,在黑暗中发出狐狸一样凄厉的尖叫。

  中学毕业之后,我们中间又少了一些人,就像一盒子的火柴,一根一根地被点燃,然后熄灭。李想考上了陕西的一个中专院校,暑假里见了他几面,那会儿他一直在家收拾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似乎随时要走的样子。李慧我一直没有叫过她,即使是在家里。至于李慧的表弟孙洋,前面我就说过,他在小学临近毕业的时候就转走了。从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后来听说他断断续续来过李慧家几次,慢慢地总有些生疏的感觉了。他变得似乎越来越腼腆了,很少说话。现在只有李小书、宋棵、秦欲晓和我,我们仍旧呆在江河中学接着读高中。

  我始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李小书她们给莫名其妙的捉弄一番。那天正好是周末,我去教室的时候自然比平常晚了一些。同学们都在安静的看书,看上去多少有些随心所欲。我走到宋棵身边时,他连眼皮都没翻一下。那双如饥似渴的目光一直盯着报纸看。

  我真没想到现在我居然还有机会和宋棵坐在同一个班级上课。如果不是这样,我想我肯定是没有机会再去拜访他的母亲,也就是我小学时的胡老师。那个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老师。宋棵比起以前,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整天嘻嘻哈哈出洋相,幽默得让人忍俊不禁。同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在别人嘴里味同嚼蜡,一旦经过他的嘴巴,不把你笑破肚皮才怪。可有趣的是,别人笑得越厉害他越是不动声色。在受了别人不轻不重的委屈时嚷着要人陪他精神损失费,谁要是愁眉苦脸他就挖苦谁月经不调。此外,这小子故意见字读半边,比如把“造诣”念成“造旨”,把“娱乐”念成“吴乐”。这使不少人深受其害,包括我在内。他整天狂叫“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煦暖的阳光似乎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尤其在温情脉脉的下午。我在课桌前坐下,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这时,余霞回过头来跟我打招呼,她说你在干什么呀?我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没什么,有什么事么?她微笑着说,卢老师刚来找过你,说要你在八点钟之前到他办公室去一趟。不过,看他那严肃的样子,怕不是什么好事。我对此半信半疑。卢老师向来不苟言笑,整日板着副脸,戴着副变色镜,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锋利得像把刀子,能把人削矮半截。虽说因粘了文学的边且在一些报刊上经常露面而使得他对我宠爱有加,但平时在学习上他对我的管教决不含糊。所以他每次找我的时候我都顾虑重重,在他面前更是谨小慎微。我说余霞这是不是真的,你没骗我吧?她说是真的,骗你是小狗。我注意到她好像在说“骗”的时候故意把它跟后面分开似的。余霞的同桌李小书也接着随声附和,就连宋棵也加入进来。他惟恐我不信,继续添油加醋将当时的情形描述一番,似乎煞有其事。至此,我深信不疑,心里却诚惶诚恐。

  我摇摇晃晃地向外面走去,跨过教室门槛时身后传来一片哄笑。我顿觉莫名其妙,转过身来连问怎么啦,你们笑什么?回答我的是一阵哄堂大笑。这回,女生笑得花枝招展,男生则笑得肆无忌惮。我被他们搞得啼笑皆非,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怔怔地看着余霞,欲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结果我一无所获。李小书和宋棵在座位上偷偷地笑。倒是坐在第一排,现在距我最近的女孩范萍萍提醒了我今天是愚人节,无疑给了我一个脱离尴尬境遇的台阶。我感激地望了她一眼,脸开始发烧,继而陪着大伙一起傻笑。

  当一个陌生人走进教室时,我们都有些始料不及。那人清了清嗓子后问道,你们班有没有叫李渔的?我还没来得及应声,那人紧接着又问一遍,这不是高三文科一班吗?你们班有没有谁的笔名叫李渔的?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迟疑地站了起来。那人笑盈盈地向我走来,手里拿着份报纸。同学们全都诧异的看着我。那人欣喜地笑道,你就是李渔啊,发表在这上面的诗是你写的,挺不错啊。我搔了搔头皮,自豪地笑笑,心像是服了兴奋剂怦怦直跳。接下来那人面向大家说道,我姓杨,现在是《语文报》的特约通讯员,以后你们谁要是想在这上面发表文章,可以到语文办公室找我,我帮你们推荐发表。说完他笑笑就走了。后来去办公室时经常见他,就坐在卢老师对面。他人心眼很好,待人随和周到,现在是语文教研组组长。接下来我正准备好好再欣赏一下自己新发表的这首诗作,报纸却被余霞一把抢去。李小书忙凑上去看。

  时间就这样水一样不动声色地流淌着,只是我看不见。我呆呆地看着余霞那浓密的黑发,白皙的脖颈。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薄荷的味道,掺杂些香水味,我一时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会喜欢上她,要知道我向来排斥蓄一头短发的女孩,说不出来为什么。平心而论,我不喜欢余霞,我不喜欢她满脸的高傲,后来有人曾说她这人比较有心计,注定跟你合不来。后来的事实一再证明我们爱得过于突然,也过于茫然,甚至有些勉为其难一蹴而就。

应该说,现在距离高考不远了,多数人已经紧张起来,甚至连平时极为浮躁疏懒的同学也大都改邪归正。惟独我还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整天不是写写诗就是看看小说,在课堂上也是如此。我想我对诗歌的迷恋已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按卢老师的话说,我大概已走火入魔,我成了诗歌的影子。我完全是在潜意识里跟着感觉走,但有的时候走着走着连感觉也找不到了。这样一来,我写出的诗数量惊人,但含糊得让人实在不敢恭维:语言晦涩难懂,主题模棱两可,修饰夸大其辞,底气明显不足。加上《阳光的高度(组诗)》和《青春鸟》等一系列诗作在《语文报》上陆续发表,我在校园里的声望简直如日中天。要知道,《语文报》在我们学校几乎人手一份。走在校园里,常见有人指着我叽叽喳喳:看,那就是李渔!有些女孩干脆在我背后喊一声:李渔!我回过头能发现有一个排的目光都在看我。这时,全国各地笔友的来信雪片一样纷纷扬扬。随着鲜花和掌声的汹涌如潮,我的虚荣心急剧膨胀,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连以前信手涂鸦不知所云的片言只语也从废纸堆里翻出来,故意炫耀一番。

  就在这时,卢老师对我断然采取行动,一面扣留我所有的外来信件(提起外来信件,我有必要做一些解释。这些外来信件可谓五花八门,其中笔友的信件基本上大同小异,本意如出一辙,无非是钦佩我的才气想跟我交个朋友;其他还有什么诸如文化传播中心以及某某大奖赛的复评通知,表面上冠冕堂皇说是为奖励和扶持新人,实际上是以一种道貌岸然的形式骗取你的信任,比如说你的某篇作品已入某某作品集,即将出版,也就是说,先让你吃颗定心丸,然后再要你准备几十块钱寄去,否则,取消参赛资格。此外还有一类恶语中伤招摇撞骗的敲诈信,信上说这是一个循环游戏,你要是加入进来会赚大钱。现在,要求你在一月之内按所留地址分别寄十块钱给上述三人,然后把你列为第四位,往后再加入的依次类推。如果你不按上述的话去做,你必将在三个月之内惨遭报应,重则灭顶之灾。请三思。为此,他们还列举了形形色色的案例。耐人寻味的是,其中有一个人居然是辽宁某林业局的文人,说是出版了一本什么书,想借此机会向我推销。)一面对我进行说服教育。他说李渔你现在还不够成熟,千万不要心生邪念,免得毁了自己的前途啊什么的。反正我表面上洗耳恭听惟命是从,背地里却依然我行我素。

  可是,就在卢老师对我进行批评教育后的第二天历史课上我就闯了祸。王老师开门见山地说还是老规矩,上课之前我要提个问题:请你们给我回答一下辛亥革命的作用和意义。按理说像这样的问题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站起来七八个人个个呆若木鸡一声不吭。轮到我时自然也不例外。震惊之下他显然怒不可遏:回答不出来是吧?全都给我站到后面去!其他人都乖乖地站到教室后面去了,独我行动迟缓满脸的不情愿,走到后面见人已站满,我要是站到别人前面会感到极不舒服。于是又一声不吭地折了回来,重新站到座位上。王老师问道,李渔你干嘛不站到后面去,是不是对我的惩罚感到不满?我说后面人已经站满了,没空。他说怎么别人都能站下,就你不能?你一个人能占多大空间,又不是什么高级领导。你这样站在座位上不觉得有点鸡立鹤群吗?他话音刚落,同学们一阵哄笑。我觉得他的话很刺耳,听起来极不舒服,心里不免愤愤不平。可我能拿他怎么着?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见他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指间的粉笔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待会儿他说,李渔你站到后面去。可我偏偏就置若罔闻。紧接着他又重复道,李渔你站到后面去。我还是装聋作哑无动于衷。这时,班里面静得要命,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教室里的空气仿佛被谁用针管给抽干了。我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僵持着。这下他可火了,脸涨得通红。他厉声喝道,李渔,我再说一遍:你给我站到后面去!我心想你真是个蠢蛋,你说过两遍了我都不听,还罗里罗嗦的干嘛?真是大老娘们,婆婆妈妈叽叽歪歪。他说李渔你给我乖乖地站到外面去,不然我可要走人了。谁都知道这就是他最厉害的一招,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这是他最软弱得没有男人气概的一招。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若是想惩罚你而你偏又不听,他索性卷起课本走人。这一招说起来还真奏效,平时再桀骜不驯的学生也都在这一招下俯首称臣。可万万想不到这一招如今竟用到我头上来了。我空着手不紧不慢地出了教室。估计他已没多大心劲上课,原本该一节课讲完的内容结果浓缩得不到半节课就讲完了。余下的时间理所当然都花在了我身上,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说怎么?你是不是对我很有意见?我冷冷地瞟他一眼,然后故作洒脱地斜视前方,恰巧能看到正在对面办公楼二楼办公的卢老师。他说你瞟什么瞟,不服气吗?说完一把抓住我的领口,把我拉过去又推过来。我敢怒不敢言,任由他摧枯拉朽似的一推一拉。结果,他在我面前呆了足足有一刻钟,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他说我教过这么多学生,还从来没有像你这样敢公开跟我顶撞的,你这不是当众给我难堪吗?相信你对我不满肯定有您不满的理由,你可以在课后到我办公室去跟我说说,也可以把所有的理由写在一张纸片上,今晚交到我办公室去。

明摆着的事儿,要写就必须找理由,当然也就顾不得是否有些鸡毛蒜皮了。比如说体罚学生让我感到不满啦,你嘲笑我鸡立鹤群伤我自尊啦,还有其实我并不想跟你顶撞啦,以及你这样做未免小题大做啦等等。反正该写不该写的我全都扯上去了。他接过我的辩护词看也没看就先让我回去了。没多会他又找上门来。他说李渔你认为我假正经是不是?一个人要是被别人认为很假,那你说这人活着多没意思。我承认说你鸡立鹤群不对,但你说我体罚学生岂不是在冤枉我吗?你说,你凭着良心说,我什么时候体罚过你们?他越说越黯然神伤,我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他终于跟我摊牌。他说算了吧李渔,看来我是没办法让你满意了,以后你也别再上我的课,我不欢迎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扔下我一个人在楼梯口发呆。心想他该不会是在找借口存心报复我吧?以此来维护他薄弱的虚荣和尊严。

  果然,自那以后他皆把我排斥在课堂之外。这事到底还是惊动了卢老师,卢老师找我时是周末,他站在我跟前我都没注意,只顾忘情地读梁晓声的长篇小说《年轮》。直到小说给他抽走我才注意到他。霎时,我浑身稀薄的血液一下子全凉了。我跟着他走出教室,然后被他冷峻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他说,李渔,我看你是没得救了,开学没几天就搬到校外去住,跟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意混在一起,怎么说你都不听。现在倒好,跟人家王老师对着干显得你很有本事是不是?还能有几天就要高考了,你居然还有心思拿课外书当饭吃。你小子还想不想考大学,你看你那吊儿郎当的熊样!

  我怀疑自己真他妈不争气,就在卢老师训我时,我居然还挖空了心思在算计着王小嵩、吴振庆、韩德宝、徐克他们四个人今后的情况怎么样了,尤其是王小嵩跟郝红梅的恋情有没有可能从一而终。我越是胡思乱想,阅读《年轮》的欲望就越强烈,这似乎合乎一个人刨根究底的猎奇心理。卢老师换了换口气又说,其实你也不小了,要知道在学习上必须清心寡欲,要不得半点骄傲和浮躁。当然,这用不着我瞎费口舌,你若是左耳朵听右耳朵扔,我就是把嘴皮子磨破都没用。相信重要的方式是自省。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看着办吧。卢老师好像还没回过神,我接着他的话茬说,卢老师,你把那本书还给我行不行?卢老师盯着我看了半天,先是愕然,继而是咬牙切齿的愤怒。想不到他滔滔不绝了半天的措辞在我这儿竟成了一堆垃圾,这些话到头来还不及《年轮》这本书重要。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他的目光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看拿我实在没辙,索性把那本书甩给我。那本书落在我的怀里,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把我浮在水面的身体迅速拉到水底。

  跟王老师一样,自从跟卢老师翻脸以后,我完全成了自由人,卢老师对我撒手不管。加上我对学习毫无兴趣,上课时总心不在焉,不是打瞌睡就是思想开炉灶,反正是提不起精神来,跟那些书本形同陌路。

  如今,要说回家我们还真有点归心似箭,这次回家我总觉得不大对劲:院子里的又脏又乱好像很久没人打扫了,一家人坐在一起时寡言少语,屋子里的气氛死气沉沉,我几次想开口问问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啦,可话到喉咙就又和唾液一起吞下去了。

  随着气温骤然攀升,蚊蝇逐渐多了起来。马厩里,伴我父亲走南闯北日夜奔波的老马不停地甩着尾巴弹着蹄子,以驱赶那些吸血的蚊蝇。其实所谓的马厩,无非是一间能暂时为它遮风避雨的破茅草屋。突然,我发觉老马真的很老了,被时间的风给吹得眼窝深陷瘦骨嶙峋。它好像永远都在不停地咀嚼些什么,即使槽里没有一丝草料。想必是在咀嚼那一寸寸的光阴,偶尔打声响鼻。饱嗝怕是打不起来了,自从去年以来父亲停止奔波,家中日益窘迫,老马一直闲着。父亲给它的草料自然也就不多了。

  后来,从妹妹口中得知,家里面这时已囊空如洗,以后我所携带的生活费全是父亲预先从别人那里求姐姐拜哥哥才借来的,听说父亲曾几次要卖马都被爷爷阻止了(可这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想想也不为什么,就是舍不得。这些年来,在家喂马的活几乎全包在爷爷一个人身上。白天要喂夜里面也要喂。年年春夏两季爷爷忙着割草,有时还要拉着车子去装。老马每次都吃得肚鼓腰圆骠肥体壮,它的每个饱嗝都散发着青草的清香。然后,爷爷还得把剩下来的青草晒干储藏起来,作为老马秋冬两季的口粮。无疑,老马跟爷爷父亲他们形成了某种感情上的默契。

  我想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应该是在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大抵一时心血来潮,我翻箱倒柜把来自全国各地的一大堆信件全搜罗出来,其中有封信引起我的注意,信的内容如下:

  李渔:你好!

    一直都关注着你那些读后便让人热血沸腾的诗歌,从《骑马的少年》到《阳光的高度》,从《守住梦想》到《青春鸟》,篇篇都那么优秀,真的很佩服你。 读你的诗好像真的看到有个骑马的少年在大平原上奔跑,看到阳光下一个守株待兔的娃娃逗得我捧腹大笑,看到那从心的河流里脱颖而出的梦想,还有那穿越苍凉并让展翅的风情掠过岁月的青春鸟。

    相信你的语言是火,将我孤独的心儿慢慢暖化;相信你的语言是风,将我淡淡的忧郁一扫而空。你那气势磅礴的诗篇总能给我带来好好生活的信念和指望。我想你应该是“大鹏展翅,志在远方;清风明月,铭刻丹心。” 好了,骑马的少年,或者再喊你一声李渔,愿意跟我交个朋友吗?

  一个南方女孩:米雪

  1999/4/20/

  回想起昨天回家时我一不留神说漏了嘴,把跟王老师卢老师顶撞的事给捅了出来,也可能是当时心不在焉,父亲劈头盖脸把我训了一顿,然后像赶鸭子似的把我轰出家门的情景,我的口里突然溢满胆汁的苦涩。

  当卢老师面无表情地把清江市一检的考试成绩公布出来时,我更是禁不住浑身冷汗淋漓,心想怎么会这样呢?我的成绩怎么可能从班里面第七名下滑到第五十名?我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紧接着怀疑卢老师念错了,最后又怀疑阅卷老师给改错了,好像错的总不该是我,但事实不容置疑。在不争的事实面前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可怜兮兮的五十名直把我窝囊得要命。模仿某人的一句话,我想说:原先我以为自己是个胜利者,如今发现却不是。我想我是应该好好反省反省了。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琢磨卢老师那句意味深长的措辞:在学习上必须清心寡欲,要不得半点骄傲和浮躁。可事实上,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一直割舍不下,但为了挽回这一败涂地的尊严和自信,我决定向王老师和卢老师他们道歉。

  一开始站在王老师面前我就已愧疚得哑口无言。预先准备好的言辞全被这份愧疚折磨得一干二净,只好咽下满口唾液,呆呆地盯着正在灯光下备课的王老师,他头上败顶的那部分被灯光照得雪亮。到头来还是王老师先开口,他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说我是来给你道歉的。他说这没什么,我不会在意,只是我想问你是不是出于自愿?我说是的。他说李渔我相信你是个诚实的学生,尽管你很倔强,但这毕竟是你不容抹煞的个性。坦白地说,作为一名老师,我喜欢诚实的学生,也打心眼里佩服他们,因为诚实也是需要勇气的。放心吧,我不会怪你什么的,回去好好干吧,争取把成绩再提上去。他说这话时红光满面,显然很激动。那一刻,我的心里蓄满泪水和感动。怀着这份感动,我去了卢老师那里。卢老师同样没有责怪我什么,只是在我临走时不忘再三告诫我:尽量把感情放在一边以学业为重。

  在匆匆给那个叫米雪的南方女孩回过信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复习迎考中。跟余霞的说话量骤然减少。让人难受的是余霞整日忧心忡忡心不在焉,要么凝神望着窗外,要么双手托着腮帮发呆,摊在面前的课本一节课也翻不了三五页,鬼才知道她都在冥思苦想些什么,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我试图安慰她,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以致心里疙疙瘩瘩总不踏实。我不知道这种欲语不能的情绪是否跟余霞的那番谈话有关。我跟她开玩笑说,余霞,高考后我可不可以去找你啊?她说如果我没考上就不可以。我笑着说那我可以安慰安慰你啊。她突然正儿八经说道我认为在我失意的时候谁来安慰我谁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假慈悲。我本来想说余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别人安慰你都带有恶意似的。不过我没说出口。

  不知怎么回事,秦欲晓这段时间以来老是要求卢老师给他换位。到头来跟谁都好景不长,直把人家搞得糊里糊涂,老以为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毕竟,在一起坐得好好的,干嘛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呢?当然,如果我们说他小心眼没度量,未免有失偏颇。众所周知,秦欲晓这人向来寡言少语默默无闻,从不跟别人打交道。要知道,像他这样见了女孩子就会脸红的男生似乎没有可能跟谁有过深的交情,正因为这样,他可能有着我们所无法理解的孤独感。

  算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我和秦欲晓已是十一年的同学了。小学五年同班同学,那是因为当时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这说不上是什么巧合。初中三年同班同学,就差没同桌,因为我们班主任从初一开始就以男生在一起容易扰乱纪律为由,安排男女同桌。高中三年再同学就让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尽管如此,我们之间仍缺乏必要的沟通,但如若不是有了这十一年的浅层接触,我对他的了解更无从谈起。比如说,最初他跟我同桌时(当然,我指的是前些日子)在许多方面他都显得举止怪异,令人捉摸不透。你像有时他会问我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他说李渔,你说为什么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会有孩子?我被他的问话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在闹着玩,或者想捉弄我,但他始终一本正经并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我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想来蒙混过关怕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好在我临阵不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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