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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之水(完结) txt-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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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六年前你不来,跟你一年的研究生都有评副主任医师的了,副研究员了,你连主治都没有,你心里很舒服?研究院好比一锅菜,高级职称是主菜,连我都快混到手了。〃
我一定要试一试,程铁军就带我到人事科找郑科长。郑科长示意我们坐下,就去打电话,好不容易打完一个,又打第二个。程铁军坐在那里反复扭着身子,终于坐不住,找个借口先走了。半天郑科长打完电话说:〃小池,你知道我们院里,也算副厅级单位,想来的人多,造成了紧张。评职称紧张,住房也紧张,跟厅里就不好比了。你业务上怎么样?〃我马上把论文的复印件呈上去。他手不停地翻着,眼睛却望着墙上的表格,说:〃从厅里往下面调,这是第一次,你是不是得罪谁了,把底给我们交一交,不要让我们把关系搞坏了还蒙在鼓里。〃我说:〃我谁也没得罪,就是想搞搞业务,毕竟学了八年。〃他又翻一翻那些文章说:〃不错,不错,要是你一毕业就来,也是我们的骨干了,我这个人是很看重人才的。〃他说到所里一个姓舒的年轻人,刚评了中级职称,因为在《中医研究》上发了篇论文,又在省里评了二等奖,第二年就评上副研究员。他说:〃这是我一手一脉操办的,是人才,我们就破格开绿灯了。〃他这么说,我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堆豆腐渣,是个乞丐,上门讨钱来了。他还在说自己爱惜人才的历史,我趁他话一顿,马上就告辞了。
后来程铁军告诉我说:〃你知道评上奖的是谁,舒所长的儿子!不然他的文章能发在一级刊物上又评奖再破格提拔?他那论文怎么出笼的我都知道,谁去戳穿?偏有人巴结他,没人巴结你我。这些人从写到发表又到评奖再到评职称,是一条龙服务。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活人做不到的事,原则只罩住我们这些人。如今有本事就抓住印把子,抓不住那也别叫屈,叫屈还让人家看笑话,谁叫你抓不住?这样的地方,你还要调来,气不死你就来吧。〃
没想到在研究院碰扁了鼻子,我的自信心又受到一次打击,我,池大为,竟落到这个地步了,不可思议。我对这个世界感到陌生,好像有一种无法理解的神秘力量虚无地存在着,在阻挡着我。善有善报?屁话!我觉得自己有了不做一个好人的勇气,也有了这种权利,说到底世界是以力量而不是以善恶来评价一个人的。我觉得自己有骨气,也有坚守一点做人的原则的韧性,可这在别人眼中简直是笑话,是无能的表白。我幻想着有一个抽象的自我从躯体中抽绎出来,以怀疑的眼光对自己进行客观的审视,这样我觉得别人那种讥诮的眼光也并非没有道理,你不是个人物,怎么能要求别人把你看成一个人物?世界变了,一切都颠倒了,我感到了陌生,也感到了幻灭。权和钱,这是世界的主宰,是怎么也饶不过去的硬道理。可在这种硬道理面前低下了头,那还是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好人吗?做一个好人,既不可能期待别人的理解,也不可能指望时间的追认,更不可能对世界有什么触动,剩下的唯一理由,就是心灵的理由,我愿意这样做,向丁小槐学习我不能感到幸福。可在今天,一种心灵的理由,还是不是一种充分的理由?并没有一种先在的力量规定了我,我为什么要自己规定了自己呢?我不能回答自己。
这天我在剃胡子的时候,对着电动剃须刀上的小镜看着自己的脸,先是额头,眉毛,眼睛,移下来,鼻子,嘴巴,看久了有一种似真似假的感觉。这就是我,在这个瞬间,我存在着,就这么回事。我突然惊异地发现,自己的下巴上有一根棕色的胡子,像烧焦了似的。这是真的么,我都有黄胡子了,什么叫时间不饶人?这就是啊。就像窗前那棵银杏,我观察有很多年了,那树叶每年真正饱满而嫩绿的时间只有几天,似乎还没充分展开呢,就转向深绿去了。我心中一阵绞痛,就这么完了吗,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得给自己找一条出路。想了许久,只有两个方向,要么跟在丁小槐后面走,要么写几篇像样的文章出来,也发表到《中医研究》上去。世界很大,展现在我眼前却只有这么一点点,把宇宙都想遍想穿了还是要回到这一点点上来,这是唯一的真实。脸盆里的风暴也是风暴,总比两手空空要好吧。何况那点东西,一粒芝麻,对自己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啊。想起自己犹犹豫豫迟迟疑疑竟过去了六年,真的是太可惜了。跟着丁小槐走,那是一条效益最高的道路。市场的原则就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大家都把这一点悟透了。可是我的情感本能却不由自主地有着强烈的反抗,没有别的,就是心灵的理由,一种流淌在血液中的力量阻挡着我。我有没有权利以利润最大化的方式操作人生?我无法回答自己。我相信在人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东西规定了他,他只有服从这种神秘力量的引导才会感到幸福。我幻想着自己皮肤下的血管中跳跃着无数的蓝精灵,他们在呼唤着我,我不能太扭曲了自己。我把自己的想法跟董柳说了,董柳说:〃由你吧。〃我心里感谢着她的宽容,她已经忍受了这么些年,还准备忍受下去。我从图书室借了许多书来看,上班的时候也看,晚上也很少去下棋了。这样我很快就恢复了感觉,不时地有创意的火花自动地闪出来。不久,我写好了一篇自己满意的论文,寄出去了。
36、太奢侈了
任志强打电话来说要我帮他一个忙,我不加思索就答应了。他说的话我能不听?我问他是什么事,他说:〃星期天早上你来省展览馆,我八点钟在门口等你。〃放下电话就心里很不舒服,他居然大咧咧指派起我来了,连是什么事情都不解释,我是你养的一条狗吗?可是我知道自己还是得去,能不去吗?回家我对董柳讲了,董柳说:〃总算有一次机会能帮他
一次忙了,我们欠别人的欠得太多了。〃我说:〃去干什么他也不讲,我想着就没什么好事,我又不是他养的一条狗。〃她吃惊说:〃那你的意思还准备不去?只要你好意思,你就别去。〃到星期天一早董柳推醒了我,也不说什么。我马上跳下床,抓几片饼干就去了。
任志强果然在门口等我。他说:〃今天是高科技产品展销会,我们公司要推出一种新产品,请你来促销,现在国外的生意做不动,先在国内烧它几把火。〃我知道了今天的任务是在他们的展台前推销气功魔掌。他说:〃气功魔掌是按中医的经络原理设计出来的,可以治全身的病。你把其中的原理讲给顾客听。〃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给我看,并把它的功能讲了一番。连任志强也来跟我讲经络理论,这个世界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意味。我接过魔掌一看,是一个手掌形的东西,桐柄铝质,全封闭,中间是太极图,八卦环绕着太极图,旁边两行字是〃依图找方位,时空信息来〃。翻过来是手掌上与全身相对应的部分,头背腰尾肛,脑鼻喉胸腹等等,旁边两行字是〃六格是九宫,太极是全息〃。我看上面煞有介事,心中实在好笑。里面也许有几块磁铁几根铜丝,说到治病,那只能哄愚夫愚妇。我说:〃这个高科技产品真的能治那么多病?〃他说:〃人体的所有部位上面都有,不能治病那我们还搞展销?〃又要我仔细看说明书,〃按照上面讲也就差不多了。〃说明书非常精美,可都是一些鬼话。为了别人赚钱,要我来讲这些鬼话,做人真是太没尊严了。可是我能不讲吗?我问他魔掌多少钱一个,他说〃才两百九十九,十个以上批发七折。一个月的工资就可以买这么一个高级保健品,真便宜啊。〃我想着这玩意的成本决不会超过十块钱,我没说出来。到了展台前几个小姐披了绶带站在那里,是请的中医学院的学生。任志强说:〃大家按说明书的介绍统一口径。〃又示意一个小姐把一块标牌挂在我的胸前,上面写了我的名字,标明是了北京中医学院的硕士。我站在那里很不舒服,今天逃不脱要当一回骗子了。快九点任志强说:〃马上就进场了,说明书看熟了吧?〃我说:〃看当然看熟了,只是。。。。。。〃他打断我说:〃姐夫你等会千万别这样说话,只是一条,能治病,特别是脑血栓、肾病、肝病、胃病!〃说着抱拳拱一拱,〃拜托。〃又说:〃我们随便动一动都要钱,钱从哪里来?还是要从生意上来。〃他没说装电话要钱,就是给我面子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想,好在这玩艺儿也不会伤着人,骗只骗别人的钱,又不骗他的命,何况也不会有穷人来买。有人过来了,我站在一边,任志强对小姐说:〃靠边点站。〃我下意识地移动脚步,站到了最显眼的地方,用唾液润了润桑子,马上有小姐把垂在我胸前的标牌放在正中间的位置。有人走过来,站住了,小姐马上说:〃先生,愿意试一试我们公司新开发的产品吗?您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任志强说:〃这是高科技的结晶。〃有个人拿起一个回来翻看,仔细研究上面的图形。任志强望我一眼,我说:〃产品的基本原理,是根据《黄帝内经》的经络学说,结合现代中医最新的研究成果生产的。〃那人注意到了我胸前的标牌,我打着手势说:〃中医把人看作一个整体,身体各个部位的信息在手掌上都有反映,经络是相通的。手掌的信息通过一个逆向的过程,可以传到全身。〃那人说:〃不知道是不是适合我?〃我叫他坐下,仔细地给他把了脉说:〃先生脉跳弱,是肾虚之象。〃他马上信服了说:〃是的是的。〃我说:〃强肾固本,一通百通。〃又对着图形详细地给他说了一番道理,他说:〃先生都说得对,我病了这么久,也是半个医生了。〃任志强说:〃池主任是北京中医学院毕业的硕士,他说不到点子上,那还有谁?〃那人毫不豫,买了一个,一边说:〃不到三百块钱的东西能治好病,我要舍不得,那我是对不起我自己。人为钱活还是钱为人活?〃他去了马上有第二个人坐下来请我把脉。我把手指搭上去,微闭着眼,心想,一个骗局要形成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关键是形成一种氛围,那些披绶带的小姐也不是白站在那里的。记起有一次在大街上有两个人向我兜售手表,一唱一和,活灵活现,不由得我不信,竟失去了判断,买了一块。回来就知道上当了,那表果然只走了一个月就坏了。我一边讲解着一边不动声色四处看看,怕有熟人看见,如果有校友看见就更不得了,他不会骂我把母校给卖了?然后有一个汕头人被我说得口服心服,如果我说这气功魔掌能使人长生不老他也会相信的。他买了四个,解释说要送给这个那个朋友:〃送什么别的东西都不稀罕,谁少了什么?〃我说:〃送礼送健康,心无忧虑就是消遥佛祖,身无病痛就是快活神仙。〃他走了不久又返回来,要批几十个带回去做生意。任志强跟他讨价还价说:〃真的打七折我们就没有一点利润了,别小看这么手掌大一块,你知道内部结构多复杂?七五折,再少我们就不谈了。〃几乎不能成交。那汕头人的韧性也极强,不依不饶反复说:〃我总要有一点利润吧,又不是一个两个。〃小姐在一旁说:〃别说你三十四个,昨天省医药公司一进就是二百五,也才是七折。〃我听了在心里笑,真是个二百五啊。最后还是七折成了交,任志强说:〃你肯定是个会做生意的人,还价还得我们要吐血。只有展销才有这个价,市场上是不可能的。〃汕头人去了,我说:〃广东人真的不把钱当钱啊。〃任志强说:〃反正他的钱也是骗来的。〃我说:〃肯定也是骗来的。〃我把〃也〃字咬重了一点,〃所以我们也不必客气了。〃忙了一天,我心里计算着卖出一百九十七个。收展的时候任志强说:〃成绩还不错,卖出了一百四十一个。〃说着拍一拍鼓囊囊的皮包。我说:〃讲了这么一天,连我自己都相信真是那么回事了。〃他说:〃本来就真是那么回事嘛。〃我笑了说:〃是那么回事,就是那么回事,的确是那么回事。一百四十一。〃他开车送我回去,我说:〃我没想到做生意的利有这么大。〃他说:〃主要是为了宣传,这点钱还不值得大张旗鼓。〃我说:〃你们赚大钱赚惯了。〃快到卫生厅他说:〃我就不上去了。〃递给我一个信封,〃八十八,发发发。〃我犹豫了一下就接了。他说:〃那些学生每人十五,嘴都笑歪了。〃又说:〃姐夫在搞宣传方面是有天才的,几下就把人说动了,学问摆在那里!下次还要请你,能者多劳,是吧?〃我说:〃还有人奉承我是天才?其实有时候我连数字都数不清。〃他一愣,哈哈笑了。
我把信封交给董柳说:〃八十八,发发发。〃董柳看了说:〃任志强还不算抠嘛。〃我说:〃这点钱,你知道他那里有多少?〃她说:〃你管他?什么时候你一天赚过八十八?头一次!有这笔钱,这个月就可以松口气了。下个星期还会喊你?〃我说:〃你看我像个骗子还是像个天才?〃她说:〃都不像。〃我说:〃仔细看看。〃她望也不望说:〃看你我看几年了还看够?伸手不见五指,你的身子在黑暗里晃一晃,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动作。〃我说:〃没想到你把我了解到骨头里去了。其实你不了解我,我是个天才的骗子。〃她不屑地一笑说:〃别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是半个骗子或半个天才,我和我一波也不至于住在这黑古隆咚的旧社会里。〃我说:〃我大声吆喝着骗人,这还是头一次,我把自己的自尊心挖出来,往牛屎里面踩。〃她说:〃没权没钱万事求人,还把自己的自尊心吊得那么高就没必要了吧,要说我不了解你,就是这点不了解。人家的尊严都建立在有权有钱上,你在空空洞洞上面建立什么?〃我说:〃那是虚幻的,别人尊他的权他的钱,又不尊他的道德文章,尊道德文章才是真的。〃她说:〃照你说那些大人物其实没有尊严?〃我说:〃他们退了位真相就显出来了。施厅长你也看见了。〃她说:〃满世界都是假的,那假也假得真,管他心里怎么想呢。〃
这件事给了我一点启发,一个人吧,只要他不把自尊看得那么重,放得下脸来,机会还是很多的。我一个小人物,把人格自尊吊那么高,那合适吗?太奢侈了,实在是太奢侈了。看着任志强那鼓囊囊的皮包,自己的心不也跳了几跳吗?我也不是个吃素的人,只是战胜不了自己。报纸上天天在说战胜自我,战胜自我,今天才明白了一点奥窍。一个人最大的敌人是他自己,这话可不是随便能够说出来的啊。这是一切成功人士的心得,其中的精义,他们是秘不示人的,要靠自己去体悟。其它人吧,把这句话放在口里念一念,其实并不真正懂得。
37、你胜利了
大学同学匡开平出差经过这里,一见面就说:〃算一算毕业都八九年了,这八九年的!〃又说:〃我专门来看你,明天就走。飞机票都订了。〃见了老同学我很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来。我不想带他到家里去,就说住得很远。他说:〃也不让我瞻仰一下嫂夫人吗?〃我说:〃还不是那个样子,一张脸,两个鼻孔两只眼。〃我和许小曼的事他是
知道的,我怕他看了董柳会暗中笑我。他看了我满桌子书说:〃在机关还看业务书,少见。还要多看些政治方面的书。〃我一问知道他当处长了,许小曼在部里也当处长了。我计算着带他到外面去吃饭,就说出去有点事,回到家问董柳要钱。董柳说:〃充胖子吧,到家里吃吃算了。〃我说:〃这个胖子是打肿脸也要充的。〃她把钱给我,我说:〃晚上没回来就住招待所了。〃她不高兴说:〃家里又不远。〃我说:〃知道你只想跟老子睡了。〃她说:〃那是你身上某些地方绣了花。〃回到办公室见尹玉娥正跟匡开平说什么,我一进去她的声音像被刀砍断了似的,掩饰地望了我笑说:〃来了吗,来了。〃我想这条长舌头又在说什么了。我带匡开平去吃饭,说到许多同学的境况。吃完饭他抢着把钱付了,我说:〃就这样扫东道主的面子?〃他说:〃你也别替我着急,反正是工作餐。〃要小姐开了票。到招待所他又抢着把房钱交了,我说:〃什么意思嘛。〃他说:〃先公后私,公家的钱先用。〃他要的是最好的房间,当年的同学,在这些细小之处,就看出差别来了。人在那么个份上,钱也跟着在那么个份上,这也是游戏规则。他这么几次抢着付帐,我觉得他把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没份量啊。我想好了明天一定请大徐开车送他去机场,多少也挽回一点面子。他靠在那里丢过来一根烟。我吸着烟说:〃有时候抽一根,觉得烟也是个朋友。〃他说:〃我就少不了这根烟,寂寞了点根烟,就有了气氛。〃他告诉我明年是大学毕业十年,留在北京的同学准备聚会,问我去不去。我说:〃我不去我不是人民公敌?我以后还打算在同学面前做人吗?〃他说:〃那你一定去,我通知你。〃他又问我最近干些什么,我怕他心里嘲笑我,就把自己的研究计划和思路说了一下。他似乎有点兴趣,跟我讨论起来。说到按现代分析方法进行中药分类,他还问了几个细节问题。他说:〃其实我在机关多少年都没想过这些事了,天天想的就是谁和谁是怎样一个关系,你不把关系吃透,随口讲一句话就坏事了,搞得不好就玩完了。将来我们同学中最有成就的肯定是你,我们都是混混。〃他只字不提我现在的处境,这使我感到更加惭愧,自己竟成了一个忌讳的话题。这种惭愧使我意识到,自己其实也还是在用流行的眼光看世事,看自己,不在份上就无法理直气壮。一个人他在精神上再坚挺,也不能创造一套价值来对抗潮流,而只能像浮萍一样被裹挟着,随波逐流。我自认为傲视世俗,人格根砥却不深,在不觉之中总是用了流行的标准与别人交流。我们说话说到很晚,他当了官也并不像我们厅里的官,有一套彻底的官僚气质和思维方式。我把自己的感想对他说了,他说:〃谁在本单位,潜意识中都有一种表演的本能。〃第二天我请大徐送他去机场,分手时我说:〃明年聚会一定通知我。〃他说:〃其实聚会吧,也就是聚聚会而已,就那回事。〃
后来聚会的消息不是匡开平通知我的,是许小曼,她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了。这么多年没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跳得厉害。她告诉我聚会提前了,因为有两个同学从日本回来。她要我星期五赶到,又问我坐哪趟车,我还没想好她说:〃就坐四十八次。〃放下电话我想,到底是当领导的,作起决定来就是干脆。这么多年不通音讯了,她竟没有问一问我现在可好,这叫我有点不舒服。可马上又想到她可能知道我大概怎么回事,不问实在是体谅我。我算一算去一趟北京,总得带几百块钱,问董柳要吧,她又像割肉似地舍不得。我到监察室向小莫借五百块钱,她马上答应了。晚上我对董柳说要到北京出差一趟,董柳说:〃别人跑腻了,就轮到你身上来了,你说我讲得对吧?〃我说:〃那肯定是对,因为是你讲的,你是常对将军。〃她说:〃轮到你不会是什么好事,绝不会是去见部里的领导,你说我讲得对吧?〃我说:〃讲得对,太对了,怎么会这样对呢,不是董柳谁能对得这么厉害?〃
下了火车我往出站口走,听见有人在叫我:〃大为,大为!〃一看竟是许小曼。我没想到她会来接我,心中一阵温暖一阵感动,我没想到自己竟还是一个值得别人来接的人。她从人丛中挤过来说:〃我找到那一头去了。〃那一头是卧铺车厢。这样我感到非常惭愧,到北京竟是坐硬座来的。这时忽然来了灵感,我说:〃就是你催得太急了,害得我卧铺票都没有买着。脚都坐肿了。〃许小曼说:〃大为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时间怎么把你给遗忘了。〃我说:〃我脑膜炎后遗症不想事,不会着急。〃我看她确实变了,不再是当年充满青春活力的她,竟有了一点中年妇女的迹象。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你也一点没变〃,可说不出口,那太虚伪了,就说:〃你也没怎么变,许小曼还是许小曼。〃她果然很高兴说:〃是吗?发胖了,孩子也有六七岁了。〃出了站有车在等她,我说:〃领导到底是领导。〃上了车我等着她问我这些年的情况,反正是要问的,可她就是不问。当着司机的面我也不好问她。我们谈到这个那个同学,就是不说自己。我们住在部里的招待所,进了大门我说:〃在卫生系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到部里来,好像是个神圣的地方,你们天天在部里泡着,我看来就像泡在蜜糖罐里一样。〃她说:〃你们厅里经常有人来办事。〃这么一说我知道她对我的情况非常了解,就说:〃是那些当官的。〃说了这句话我发现自己无意中卸下了一个包袱,把谈话的障碍扫除了。她果然抓住这个话头说:〃还在中医学会?〃我说:〃都四五年了。〃这时下了车,她把我安顿到房间说:〃我特地叫你早一天来。〃又说:〃有时候也要动一动脑筋,什么东西都是想要才会有,而且想要就会有,你试一试。〃我说:〃没那份天才,我还是写几篇文章算了。〃她说:〃文章要写,别的东西也不能没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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