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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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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捅他,特务甲乙春风满面地进来,他们对四道风没兴趣,直奔欧阳。
欧阳可比四道风安详多了,他看着走近的特务甲,问:“贵姓?”
特务甲笑逐颜开:“免贵,小姓刘。”
“刘先生。”
“不敢,一回生,二回熟。”
欧阳动动被绑在椅扶上的手:“刘先生这是何苦来哉?”
“想从先生这知道沽宁其他的共党在哪里,也知道先生不会好好地说。小地方比不得我们那专门机构,因陋就简,先生多包涵。”
特务乙指挥着几个兵把东西抬进来,火盆烙铁,搭棍板砖,看得四道风蠢蠢欲动,欧阳深沉地看他一眼,他终于没动。
欧阳叹口气:“得陇望蜀,贪何至此?”
特务甲笑笑:“四年心血,焉能空回?”
“最有价值的消息我已经说了。”
“鬼子要来?我不管那个。”
“请听好,是鬼子的主力会在天明进攻。您当然不管这事,可您也是身在沽宁。”
“这种还没发生的事情先生又何以如此肯定?难道……”
“您把种种蛛丝马迹合在一块儿来看,就很明显了。要等事情发生才明白个端倪,恐怕十年前在下已经让先生的同行给剿了。”
特务甲看看天色:“天已经快亮了。”
“所以我送上门来,因为十万火急。”
“我倒觉得是先生机变百出,总有些别人想不到的花样。”
欧阳苦笑:“可以让我见蒋司令吗?没有阴谋,也没有花样。”
“援军已至,司令在城外迎接。现在就算来个千八百的鬼子也挡得一气,先生不用操心了。”
欧阳皱皱眉:“以蒋司令与总部的关系怎会有军来援?又挑了这种时候,你们不觉得有鬼吗?袭击沽宁的鬼子只有几十个,真正的主力到哪里去了?你们真就不担心吗?”
“你的疑心病倒是真重。”特务甲忽然反应过来,“先生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你的同党逃离沽宁吧?”
欧阳气极反笑:“这样好吗?不管捆着锁着,请让我见蒋司令。结了这事,再拿我去换您的功名。”
特务甲阴鸷地看着他,忽然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赤佬!——你当我跟你谈?我倒是舍不得杀你,我要弄你个半死不活倒求之不得!”
欧阳从那记重击下抬起头来,没有愤怒只有无奈:“请让我见蒋司令!”他看向那几个守备军,“不是说他,我说你们!他们不过在玩领功请赏的游戏!可鬼子真来了的时候,除了这条命你们还有什么没丢掉的?我的苦哈哈的兄弟!”
被他瞪着的几个士兵犹豫不决地动了动脚。
“谁敢去以通共论处!”特务甲威胁着。
“通共不是罪名!谁都有想的权利!你们知道第一次碰见鬼子是什么感觉?你们有没有大半夜一个人碰见狼群?这时候你会不会想你姓国还是姓共?狼要咬断你们的喉咙,就好像蚊子叮人的血,它以为人就是它的食物——这时候它会不会想你姓国还是姓共?”
特务甲抓起一根棍子挥了过去。四道风吼了一声,还没挣开缠在椅扶上的手臂,特务乙就用枪指住了他。
欧阳在众目睽睽下坐直,头上的血淌到了嘴角,他昏昏沉沉舔了舔,苦笑:“它不会想……你也不会……只有死或者活,那天我碰见鬼子……那天我明白一件事……至少在这几年,姓国姓共不那么重要……至少那天我忘了……我是像老鼠一样被你们追杀的共党……共党的身后也有一个家,被你们逼得回不去的家。”
特务甲用一只手扳起他淌血的额头,让他看见第二次高高举起的棍子,欧阳神思恍惚地看着,说着:“一起打鬼子,如果我没死再杀了我……别想你会怎么死,大家一起来想想,我们……我们该怎么活……”
“我让你巧舌如簧!”特务甲第二次把棍子挥了过去,欧阳的腿一记弹踢,不大光明磊落地踢在他的下阴,特务甲发出变了调的惨叫,倒在地上翻滚,欧阳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惨笑:“我让你……让你利令智昏。”
特务乙愣了愣,掉转了枪头。四道风挣出一只没绑结实的胳臂向他打去,特务乙转身要开枪,一个士兵跳到他与四道风之间,一支步枪似乎在向四道风瞄准,可总在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游移。
四道风一点不含糊,一脚照那士兵胯下踢了过去,特务乙被踢得从那士兵背后跳了起来,他痛得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屋里一时显得很静,欧阳在椅子上渐渐歪倒,一多半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四道风看看地上辗转的两个人,轻轻呸了一口。他跨过特务乙的身体,想去扶欧阳,一个反应过慢的士兵用枪托把他拦住,但那支枪立刻被另一个士兵接了过去,照着那还缠着绳子的椅扶狠砸了几枪托,直至断裂。
四道风笑了,他抢过去扶起欧阳,一个士兵拿过他的双枪和刀,四道风用刀割断欧阳手上的绳索,失去支撑的欧阳歪倒下来,四道风一把扶住。
欧阳嘟嘟囔囔:“不能走……带我见司令……”
“作死吗?你老婆在等你呢!”四道风看起来很冲动,他把欧阳扛上肩,转身去接自己的枪,但欧阳死死揪住了椅子。
四道风气极:“再瞎闹不管你了!”他转向一边,“你们搭把手!”
被他吆喝的士兵径直走了上去:“初一都做了,还怕他的十五?”
其他人也拥了上去,欧阳的手终被扳下来,被簇拥着抬了出去。
特务甲挣扎着去捡枪,枪被一个士兵一脚踢开,另一个士兵似不经意地一脚踩在他手上。
四道风扛着欧阳疾行,士兵们把他俩夹在中间挡着。远处一个值夜的兵向这边嚷嚷:“大麻子,你们搞什么呢?”
被叫做大麻子的答:“马老三的哥们儿喝多了,我们送他回去。”
马老三低声地抱怨:“干吗说我的哥们儿?”
“做四哥的哥们儿丢你的人吗?”
四道风无心听他们计较,照着眼前的大门加紧两步,龙文章和一队兵匆匆闯进了门,四道风退一步,几个士兵硬着头皮上前。
龙文章皱眉瞧着这小群人,一晚上的风生水起连连扑空,他现在仍带着火气:“见我跟见了鬼一样,你们在搅什么?”
马老三抢先一步:“长官,大麻子的哥们儿喝多了,我们送他回去。”
“兵不兵、民不民,鬼子还没来你们先打算把自个儿喝死?”龙文章一边责骂,一边随手给敞着怀的士兵掩上扣子,在他头上给了一下:“滚吧!”他突然在几人中发现了四道风,“站住!……我认得你。”
四道风已经尽力遮掩了,可便装混在军装里总是惹眼,他扛着欧阳转过身来,破罐子破摔地笑笑:“认得我的人多了,你们就不用一个个请安了。”
龙文章瞪着四道风:“大麻子,你的狐朋狗友?”
四道风抢着答:“他够跟我称朋唤友?我骗酒喝罢了。”
“大麻子,人分三六九,瘪三就是瘪三,交友也别交破烂。”龙文章转身往屋里去。
四道风扶在欧阳身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看看欧阳,终于忍了这口气步下台阶。背上的欧阳却一伸手揪住了龙文章的步枪背带:“河边那鬼子是我杀的,还有一个你们没找着,扔在老码头了。”
龙文章嫌恶地掰开他的手:“放手,醉鬼,上别处撒酒疯去!”
欧阳死死揪住:“他们为什么在里边套着军装?因为他们今天要占沽宁,穿得跟我们一样怕会误伤!”
龙文章大惊,一把抢过士兵手上的风灯,光线下欧阳那张连泥带血的脸惊得他退了一步,四道风和欧阳立刻被他带的士兵瞄准。
四道风气得把欧阳重重放在地上:“好极了!你活脱就一好惹狗的肉包子!”
欧阳勉力站稳,对着一排枪口,近处的龙文章将一发弹推入枪膛。
欧阳说:“上次来的鬼子是小股,藏在老百姓的衣服下边,你们找不着,可他们也没力量拿下沽宁,要打沽宁就得大队人马,有什么办法能让大队人聚在一起,你们又找不着?”
“你什么意思?”龙文章已经隐约想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老百姓的衣服,你穿的衣服,都可以遮住套在里边的鬼子衣服。”
龙文章把枪口又抬高了一些:“你什么人?”
特务甲正从屋里挣扎出来,可欧阳已经无所谓了:“一个被通缉的共党,请试着信一次共党,共党也不想家园变成战场。”他往前走了一步,“援军什么时候到?”
“援军……应该到了。”龙文章望向城外的方向,那个大有可能的惨痛结果让他晕眩。
沽宁郊外阵地。
一名气喘吁吁的守备军士兵冲进工事里:“报告司令,城东南听到枪声,龙副官发现一具鬼子的尸体……”
蒋武堂转过身来:“他怎么知道那是鬼子?”
“尸体外边是老百姓衣服,里边穿鬼子军装。”
蒋武堂沉默,鲍廷野沉吟着走了两步。
蒋武堂抬头:“鲍参谋官怎么看?”
鲍廷野思考着:“我怕其中有诈,平白地出现一具穿着敌军军装的尸体实在没有来由。再说我团马上就到,等两军会合,这些小伎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蒋武堂对士兵说:“让他小心行事。”
士兵转身而去。
一直端着望远镜的华盛顿吴转过身来:“司令,十一点方向。”
蒋武堂拿起望远镜,黑漆漆的旷野中,华盛顿吴所说的方向闪动着星点火光。
鲍廷野看着远方:“六十七团到了。”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扩大,已经能看出火把下的行军队形。那是个行军速度与防御兼备的楔形阵,如一个箭头直指守备军的阵地。
华盛顿吴单调地在炮队镜边报着观察结果:“五百人,行军队形,有伤员,少量骑兵……有重机枪和迫击炮装备……”
蒋武堂喟叹:“六十七团是要得,走个队都没忘了打仗。”
鲍廷野在一旁道:“团长说战是活人打的,习惯是死人教出来的。”
蒋武堂念叨:“陈二倌子,你在哪儿呢?”阔别多年的老友在最需要的时候到来,实在让他很难自控,而远处的火光下也有几骑从那楔形中冲出,黑暗中传来喊声:“司令!司令你在哪儿?你可想死我啦!”
军官们莞尔。蒋武堂再忍耐不住,飞身上马,驰下高地。他追赶的那几骑似乎没看见他的踪影,已经从楔形阵的东头冲到西头。蒋武堂又气又喜,策马追赶:“陈二倌你个死剁了头的!看不见老子的人还听不见老子的声吗?”
蒋武堂已经追了很远,远离了阵地,来到平时在阵地上极目才能看到的山脚。那几骑终于在微微泛白的天光下勒住,蒋武堂策马赶去。三名骑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都是阴晴不定。中间是三十五六岁的中央军军官陈少堂,一脸精悍的军人风骨。
蒋武堂喝了一声,马鞭子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这一鞭打的是你三五年不通音信!怕老子累了你的大好前程吗?”
陈少堂不挡不让挨了那一鞭子:“前程就是个一屁不值的春秋大梦,陈二倌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武堂大笑,挥手就是亲热的一拳:“管他的!老子兵败人亡之际你伸了只手,我领你的情!”
“司令倥偬一生,陈二倌赶了几百里路,只想司令有个说得去的结果。”
“你以前不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老家伙们呢?叫出来跟我见见!”蒋武堂兴致勃勃打量着那个队形。
陈少堂黯然:“死了,都死了。”
蒋武堂愣了一下:“前沿打得这么苦?”老朋友语境悲凉他听得出来,他奇怪的是陈少堂脸上那种全盘放弃的态度。
“有人苦就有人甜,我是在正面堵漏的,侧翼全放了鸽子,那就全军覆没,活进了地狱。”
蒋武堂看看远处的阵形:“这不半数都在吗?怎么说全军覆没呢?”
陈少堂吐了口长长的大气。饱含的困顿与委屈让蒋武堂听得心悸,蒋武堂黯然道:“我知道你是来陪我死在一起的。”
“不,我是来陪司令活在一起的。”
蒋武堂看着对方脸上有种病态的兴奋,第一次觉得老朋友变得陌生。
守备军不知从哪里卸来一块门板,欧阳趴在门板上,被几个士兵抬着,随着龙文章率领的一队人马一起狂奔。
龙文章暴躁不安地对着已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兵吼着:“快跑快跑!”他一脚踢在士兵屁股上,“这是去玩命,拿出你们逃命的劲头来!”
欧阳有点看不过眼:“长官,我只是推测,并不一定……”
“最好求神拜佛你说对了,否则我回头就把你交给那两条狗!”
欧阳苦笑:“就算是求神拜佛,我也只会盼自己搞错了。”
龙文章愣了一下,一直护在旁边的四道风却看不过眼:“穷横什么?不是这坏鬼烧坏了脑子,一百个包子也轮不到你们来啃!”
龙文章接了四道风的话头道:“我会考虑把你一起交过去的,沽宁的街面上也会干净很多。——你,什么事!”
迎面匆匆跑来的一名守备军,已经跑岔了气:“援……援军……”
龙文章一惊:“援军怎么啦?”
“好多……”士兵大口地喘着气。
龙文章伸手把那士兵揪靠在墙上:“好多什么?”
“……好多伤员,吴长官让准备房间……”
龙文章长长地嘘了口气。他回头看看欧阳,欧阳笑了笑,开心但又苍凉:“你可以把我还给那两位先生了。”
“其实我不想那么干,但是……”
“我知道,守备军已经活得很难。”他看看四道风,“可他跟我搭不上半点关系,他只是个瞎讲义气拉黄包车的。”
四道风无声地骂着什么,将头转开了。
龙文章点了点头,他很歉疚,对欧阳他恨不起来,捎带着对四道风也少了些憎恶。
天还没亮,高三宝已起床,老年人的觉总是不那么稳。他看着家里的那些陈设和收藏,忍不住地就想挪动一下换个位置。
“老爷真早。”全福过来,也明白他的老习惯,帮忙弄着。
高三宝皱着眉:“早什么?我压根儿是睡不着。”
全福道:“昨晚上城南响炮了。”
“炮?那是爆炸,”高三宝叹了口气,“过些天你兴许就听熟了。”
睁了眼就是这种烦心事,高三宝越发烦得无以复加,他放弃摆弄死古董而去窗前侍弄花草,积夜的雨水还在窗上纵横交错,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远处龙文章那队人抬着欧阳跑过去。
高三宝一边开着窗户一边自言自语:“这是搅什么?”
窗下一声轻呼,刮下的雨水全浇在坐在窗户下发愣的身体上,那是何莫修,看不出他坐了多久,尽管裹着风雨衣,全身还是已湿透。两人隔着一扇窗互相打量着,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失魂落魄。
“高伯伯……对不起。”
“想心事?要不要进来?”
“我就是想来说句话,我不走了。”
“进来。”高三宝掉身进屋,何莫修在外边愣了一会儿,走向高家的大门。
何莫修犹犹豫豫进屋时,高三宝已经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道:“坐。屋里烟味大,我刚才在想事,想事就抽烟。”
何莫修坐下,没话找话:“您抽的什么雪茄?”
高三宝拿起一个从农村老汉到小店老板人手一副的水烟袋晃了一晃,何莫修顿时一脸惊喜:“我爸爸也有这个!”
“他还抽这个?”
“不,他抽雪茄。”何莫修想了想,“我想他不愿意提醒别人他是中国人。”
“我跟他都抽着这东西算着一分一厘,算到今天他成了绅士,我还是个满身铜臭的老市侩。”
“一点不臭,那是您的心血,要这么说我就是灌了半肚子酸水。”
“你是最有希望的,说年轻人的事吧,别让老古董浪费时间,说你的事。”
何莫修摊摊手,如释重负一般:“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走了。”
“你这么做我一点不奇怪,可如果是为了小女,我觉得……不好。”
“我在外边坐了半个晚上,刚开始我以为是为了她,后来我听着又是开枪又是开炮,我又觉得不全是为了她。”
高三宝皱了皱眉:“为你的家乡吗?年轻人,你太年轻了,你都分不清炮声和爆炸声,你根本没经历过战争。”
何莫修恍然大悟:“对呀,炮弹是应该有弹道飞行的呼啸声,”他认真地模仿着一个声音,“可昨晚是这样……”他又模仿着另一个声音。
他随时不忘钻研的样子让高三宝气得点燃了烟袋:“对不起,我得抽口。”
“很难闻。”
“沽宁满大街都是,如果你要留下来就得适应这个。”
“我觉得不那么难闻了。”
高三宝看他一眼,何莫修笑笑:“小昕在吗?”
“睡着呢,我可保搅和这一晚上,她半个动静都听不着。”
“别来说服我,我已经确定这个时候她绝不会跟我走的,我也确定这个时候我绝不会扔下她走的,所以我是绝不会走的。就这么简单。”
高三宝摇摇头:“把复杂事说成简单的人都很固执。”
“对,您别说服我了,我就是这种人。”
高三宝想了一会儿,说:“把东西搬过来吧。”
“什么?”
“你打算一直在旅馆里住着吗?我家里有的是空房。我也不想每天早上都被窗户外的什么吓一跳。”
何莫修又开始欢欣了:“高伯伯,您真是……”
“我只知道不可能说服你这么天真的人,而且这时候……”他看着这偌大而空荡荡的房子,“家里实在该多个男人。”
何莫修笑:“您比我爸爸有趣多了!”
“那是你爸爸为你考虑得更多。”
“您不会烦我吧?其实有时候我挺烦人的。”
高三宝不由得莞尔:“快去快回吧,你不烦人。”
何莫修起身,连招呼都没打便匆匆去了。
“小何!”
何莫修站住,看着高三宝有些怔忡的神情,惟恐高三宝改了决定。
高三宝道:“我拦不住你,也不知道你做得对不对。你身份不一样,在外国,你大概像你爸爸一样不想别人当你中国人,可在这里,你想做中国人,别人不一定当你中国人。”
何莫修想了想,掉头走开。高三宝提示的那个未来让他也有些茫然。
六十七团的楔形阵在与守备军阵地接触时突然分开,无声地让出一队人来,那是一队担架兵。被单下覆盖着扭曲的肢体,一路哩哩啦啦地滴着血迹。抬担架的人一言不发,在渐明的晨色下只管低头走着。
没经过大阵仗的守备军目瞪口呆地看着。胆小的直往后闪,胆大的推搡着往前去看,再没一个人记得手上的枪。
华盛顿吴站在路障前,脸色惨白。
几个士兵嘀咕着:“我的妈呀,怎么那么多伤员?”“他们是打过大仗的,要不是这帮……这些弟兄在前边顶着,咱们早跟鬼子干上了。”
华盛顿吴嘘了口气,也不知是侥幸还是痛惜。担架队的队首已经站在路障跟前,阴沉沉地一言不发,担架下边一会儿就淌了一摊血。华盛顿吴猛然省悟过来,强忍着干呕嚷嚷:“快放行!照顾自己弟兄!”
守备军七手八脚把路障移开了,担架队长驱直入,瞬间便穿插了本来就单薄的整个守备军阵地。
鲍廷野面无表情地走下阵地。他不紧不慢挤过守备军的阵列,汇入了迎面而来的援军。
蒋武堂仍和陈少堂并骑观望远方的阵地,但他们并没有看到阵地上起的变化。
陈少堂道:“其实就算鬼子全打进来,也未必亡得了咱们中国。”
“怎么讲?”
“这么个泱泱大国不是说完就完的,当初的清朝还不是早被我族一代代的同化?料想鬼子最后也是同样的结果。”
这个突如其来的感慨让蒋武堂有些疑惑:“你总是比我有见识,不过我的队里有满人可没鬼子兵,再说这辈子的仗这辈子打完,还要我儿子陪着被祸害?姓蒋的不如钻婆娘马桶里溺死。”
“你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蒋武堂大笑:“你可有儿子呀!我为咱侄子打这仗,成不成?”
陈少堂叹了口气。
他那两名手下观察着他的神色,把马头往前提了一提,变成了两人把陈蒋二人夹在中间。
陈少堂转了话锋:“司令,咱们扛肩上这颗脑袋都不由自己做主,一仗打下来还能活就算胜了呀!”
蒋武堂莫名其妙看看老部下惶急的神情:“你今天怎那么多废话?”
“鬼子来了并不是什么绝路,咱们这些年挨的打压还少吗?换个当家正好……”
蒋武堂一记重耳光甩了过去,陈少堂连人带马都惊退了一步。蒋武堂看看陈少堂面无人色,强把一脸恼火换成了笑脸:“这儿人少,人多时你说这话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他转头向陈少堂的部下,“你两个不许说出去……”
话音刚落,那俩骑兵已抡刀向自己砍了过来,蒋武堂猛力策马冲了出去,刀锋在肩膀上划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同时陈少堂拔刀,挡开了另一名骑兵挥向蒋武堂颈根的一刀。蒋武堂勒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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