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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满园春-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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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如卿却坚定地朝着前方跨了两步,然后缓缓跪了下去。
厅内有着上百权贵女眷,方才还一派和乐融融,瞬间鸦雀无声。
宁博容脸上的笑容敛去,淡淡看向下方跪着的张如卿,她却并没有立刻叫她起来,当然,也没有半分慌乱,只是柔声道:“不知卿娘这是何意?”
虽是古代,但这又不是清朝,压根儿不是随便就磕头的年代好吗?尤其她们这等出身高贵的女子,更是极少下跪。
张如卿却跪得笔直,那张美得几乎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的眼睛里落下泪来,“还请太子妃慈悲。”
宁博容轻轻道:“卿娘这没头没尾的,今日是圣上大寿的喜庆日子,却是这样一哭一跪,逼得我真不知怎生是好了。”
这个“逼”字用得却是精妙,一哭一跪,也是说得极重,今日圣上大寿本是喜事,这哭哭啼啼的算是什么事儿,偏生还这样跪着逼迫太子妃,这话,说得太有技巧。
张如卿面白如雪,却仍然道:“如卿自知大错,但现在不说,往后偏居永州,怕是再不能进宫来,我蒙贵太妃看重,自小随她长大,如今她却因如卿之故晚年凄凉,我之心痛,实难以言表。”她一说,重重磕下头去,听得宁博容心头都是一跳。
但这样一说,宁博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受到张家牵连,之前在宫中以太妃之名几乎享受着太后待遇的贵太妃被迁往西宫,地位一落千丈不说,她虽有独女福慧长公主,但长公主并无甚权力,再加上福慧的丈夫博望侯乃是历祯帝的心腹,知道了内情之后自然不敢去帮她说话,福慧性情天真,博望侯又有意隐瞒,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母亲地位的变化,而刘婉贞昔日与这位贵太妃感情也是极好的,宁博闻只是三言两语,她便不再开口。
在她的心中,与这位贵太妃感情再好,哪怕贵太妃予她有恩,这些年她与阿兄待她恭恭敬敬亲热有加,待福慧也是不薄,偏她要做出这等事来,刘婉贞哪怕再糊涂,也知道这时候要站在兄长与丈夫这边。
听张如卿这般说,也在现场的福慧长公主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愕然道:“我阿母怎么了?”
她这样一问,张如卿反倒噎住了,她该怎么说?要是说得太清楚,就变作埋怨下令贵太妃迁到西宫的圣上了。
宁博容微微笑了起来,握住坐在她右手边的福慧长公主的手道:“姑姑不用担心,贵太妃好好的呢,所以我也不明白,这卿娘何以这般——”
座次的安排上,宁博容身为太子妃身份最高,左手边坐了刘婉贞,这右手边就是福慧长公主。
“是啊,我前几天还去看过母亲呢,那西宫虽然没有之前的端宁宫华丽,地方却大多啦,阿母还在前院弄了块地,说要种些蔬菜玩……”福慧说道。
宁博容翘了翘唇角,这福慧长公主养成的性格,简直是比刘婉贞还夸张,明明儿子都那么大了,偏生性格还如少女一般天真无暇,也难怪那博望侯要瞒她,只骗说了两句,她便信了。
这样的女子,只需时时刻刻营造出一种将之捧在手心的氛围,这位就相当好哄。
见宁博容亲自握着她的手与她说话,福慧长公主笑得就很开心。
大抵这大梁的长公主们,智商上实则都没什么问题,偏生一个个……情商都很有问题,刘婉贞那是爱哭圣母,福慧就是天真无知。
连宁博容都觉得,若不是刻意为之,这压根儿就不可能一个个公主都被养废了好么!
连人家的亲女都这般说了,跪在下方的张如卿仿若被捅了一刀,娇弱的身躯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
只哭道:“千错万错皆是我的错,还请太子妃慈悲,劝太子饶恕贵太妃的过错……”说罢,又将头埋了下去。
宁博容眯起眼睛,她也不知道这张如卿是真蠢还是假蠢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并非这么愚蠢,但她现在做的事,分明就是愚不可及。
然后,她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宁博容脸上彻底连一丝笑容也没有了,眼神近乎冰冷地看向下方的女子。
今日里来,张如卿自然是刻意打扮过的,一条樱桃粉的八幅长裙层层叠叠,端的是如烟如雾,衬得她那窈窕的身姿愈加美丽诱人,外套一件青色长衣,却是别无缀饰,薄绡所制,青光宛然,而那头乌压压的秀发几乎带着墨青色的光泽,梳着少女常梳的惊鸿髻,连那发上的青玉钗,都只是润泽通透,不见任何繁复花样。
她原就长得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如今这样跪在她座前,面上两行清泪,眸光盈盈,娇躯微颤,一派摇摇欲坠的模样——
若是让那些个多情的男人看见,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宁博容竟是慢慢勾起了唇角,虽眼中并无笑意,她就这般高高在上地站着,哪怕显得任由她跪着的自己刻薄了,那又何妨?
这般心机的女子,当真是要将自己这副天生的容貌利用到极致呵。
“贵太妃迁至西宫乃是阿父亲自下的命令,西宫地方大又修缮一新,对于贵太妃来说也更清静一些,正好安享晚年,何来错不错之说?”
刘湛清朗的声音响起。
宁博容朝着正从厅外走来的刘湛看去,身为太子,他出现在这里原不奇怪,历祯帝那里的是贵客,这里也有贵客的,例如刘婉贞与福慧,便是刘湛的姑姑,长公主们地位特殊,且宁博容,也是要谁刘湛到外面去一下的。
刘湛此时来,怕就是来接宁博容与长公主们一块儿出去,旁的女眷没有这样的资格,她们却有。
他会来,并不奇怪,但这张如卿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宁博容倒还真是有点儿佩服她,因为宁博容可以肯定,这厅里的宫婢,可是没有一个敢给她传递消息的。
全靠自己的猜测计算,掌握好了时机来这么一出戏,这种聪明劲儿,宁博容只能赞叹。
刘湛一身黑色衮衣,头戴冠冕,他年已十六,虽还是少年,但因气质沉稳,身材亦是高大,这般走来的时候,还是十分有压迫感的。
不说其他,单是他那等俊美冷冽的外貌,就让厅内一些闺秀忍不住红了脸,别说刘湛还有那凌然于众人的雍容气质。
上辈子他毕竟是当过帝王的,此等王气不曾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刘湛此时虽是太子,却是货真价实拥有王气之人,这通身的气质,非常人可比。
也就宁博容这等……看惯了他的,没有太当回事,刘湛这般的男子,走出去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他重生的早年便习惯了内敛,一派返璞归真的自然质朴,如今这气质凝练下来,自不是沈七那等形于外的姿态能及得上。
张如卿一双妙目投向刘湛的时候,眼中也有复杂之色一闪而逝。
偏只能看着这太子殿下漠然地从她身边经过,然后两步上前,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太子妃的手。
张如卿垂眸、落泪,脸色一瞬间苍白如纸,几要晕去。
以她骄傲的心性,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彻底摧毁了自己的自尊,近乎匍匐于这个男子脚下了,以她最不屑的手段跪在这里,甚至已经做好了最悲哀的打算,不过以色事人,不过早早就恶了嫡妻,且一辈子低面前这个女子一等,不过亲手将自己那等原不会臣服于任何人绝不容人亵渎的水晶心肝揉得粉碎罢了。
可她不得不如此,若是不这般做,怎生去挽救她的家族,怎么面对哭泣的母亲和父亲的愁容?
她生做张家人,便要承担起家族的责任。
如此忍辱负重,原也算不得什么。
哪知她做到了这种地步,这个男子依然如此不屑一顾。
难道——自己这副样子不美吗?
张如卿都有些迷茫了,明明不论是阿父还是贵太妃都说过,这天下,哪有能拒绝自己的男子?
却在这时,听见那个女人叹了口气,口吻淡淡道:“卿娘,你还不起来?若是对圣上的好心有疑虑,自让贵太妃与圣上说去,圣上视贵太妃为长辈,怎会慢待于她。”
张如卿浑身颤抖,她知道,自己这一步棋,怕是彻底毁了,反倒更加见恶于圣上和太子。
偏又连累了贵太妃。
“阿容此话说得不错,”刘湛温言道,“今日阿父大寿,于太和殿大宴宾客,两位姑姑随我同去吧。”
刘婉贞与福慧当即应诺。
刘湛便亲自牵着宁博容的手,两人肩并肩从上方走了下来,就这般漠然地再次走过了张如卿的身边,慢慢往外走去。
竟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再然后,才是窃窃私语的声音,夹杂着嘲笑鄙夷。
看穿她手段的可不仅仅是宁博容,若是她成功了,众人虽也会不屑,到底不敢说得太过,毕竟这张如卿如此貌美,谁知道太子会不会为她所惑。
结果,却是这般可笑的结局。
张如卿也算是个人物,主角既然走了,她便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不曾晕倒也不曾哭泣,只擦去了眼泪,背脊挺得笔直,转过头去抿唇看向那对少年少女离开的方向。
少年一身衮冕,少女青色褕翟,竟是气质和谐无比,皆是雍容华贵,从容优雅。
他们的手一直紧紧握在一起,竟是——
有种根本无法破坏的亲密。
☆、71·计中有计
刘湛与宁博容并肩走在前面;刘婉贞与福慧落后一步。
“……你以前;见过这张如卿?”
刘湛仔细想了想,“好像在小时候见过一两次。”
宁博容瞪他;“不是传言你和她是青梅竹马吗?”
“我都跑到云州去和你青梅竹马了;她远在京城;我又没有分|身术!”刘湛回瞪她。
宁博容讪讪。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她会做出今天这种事来。”刘湛叹了口气。
应该这么说,曾做过皇帝的他,什么女人的手段没见过,曾经他的后院里,也是有那么几个女人的;良媛就有两个,承徽一个;奉仪一个;全部是他当了太子之后,才被塞进来的,上辈子和这辈子不同,那会儿的他,也曾如履薄冰,直到十九岁,历祯帝才真正定下他当太子。
刘湛因为早年母妃之事,早就厌倦了那等女人后院玩的把戏,他原是想着跟原配嫡妻好好过日子的,从未对余者有什么兴趣,奈何他同张如卿从一开始就无法相处,两人在一起甚至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如卿从未想过放下身段与他过日子,刘湛渐渐的也便没那个心思一直去迁就她了。
要说喜欢,上辈子从一开始,他就未曾喜欢过这个容色倾城的女子。
更别说他那时后院的这些女人里,好几个原就是他那些个哥哥弟弟安插的眼线,哪怕再美又如何,例如当年他的奉仪云氏,出身虽低,却可以说是容色不逊于张氏的绝色女子。
后院里女人的手段刘湛即便是原先不懂,以他的睿智通透,那么些年看下来,也早就看透了,是以今日张如卿玩的手段,稚嫩青涩到刘湛一看就觉得无趣的地步。
宁博容听刘湛的话,却是冷哼了一声,“听着你好像很了解她?”
“不用了解,她那等骄傲根本就是写在脸上的,既觉得屈辱又这般做了,真不知有谁逼她了还是怎地。”刘湛缓缓道。
宁博容撇撇嘴,“是啊是啊,做出一副我逼她的模样,谁高兴理她。”
“好了,不说她了,凭着她,还翻不出多少风浪来。”刘湛平静道。
是啊,这辈子张如卿失去了太子妃乃至皇后的身份,能翻得出多少花样来?上辈子的她这些都拥有了,却也不过如此,所以刘湛总是不太能理解她的那种骄傲,似乎并不乐于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被人看重,但除了容貌,她值得骄傲的点又在哪里呢?
大梁不比大唐盛世,却比宋要好上许多,历祯帝大寿,不仅仅是国内送来堆积如山的贺礼,就是新罗、日本等都来朝贺,这宴会自然也就无比盛大。
作为这个国家的继承人,身为太子的刘湛也担起了一部分责任,而太子妃宁博容在这种场合也不是避在幕后的,虽然只是露一下脸就会离场,但贺寿过程中必要的程序,作为历祯帝的儿媳,唯一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只有她,例如黎王妃李莞之类,却是没有同丈夫并肩站在这里的资格。
宁博容只是注意看了一下现场来往穿梭的宫婢,见一切都井然有序才放下心来。
她与刘湛并肩站在一起,并未注意下方站着的人,却有一个人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慕容聿原是历祯帝的侄子,这种场合自然会在,而且列位较前,他可以一眼看到穿得如此庄重典雅的宁博容。
可恍惚间想起的却是那个灰衣瘦小的少年模样,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一只手在外,那样细腻白皙,纤纤如玉。
又记起那日初见,一抬头的惊艳。
一切,不过还未来得及萌动,便已成了遗憾,很多事,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贺寿之后,刘湛留下,她同两位长公主却回到后殿去,于是一众有品阶的女眷也开宴。
等她回去的时候,张如卿已经不在了。
“那张氏道身体不舒服,与黎王妃一道退席了。”水静在宁博容耳边道。
宁博容微微笑了笑,“那张氏也便罢了,今日是阿父大寿,阿嫂怎的也如此……”
下面就有个女眷低声道:“谁让人家曾祖母也姓刘……”
是啊,李莞如此嚣张也不是没原因的,说起来,她祖上本就也是皇家人。
这一晚上折腾下来,也算是平平安安地结束了,待得宁博容与刘湛回去休息,第二日才知道,昨日里还是出了事。
水静和绿磐跪在廊下请罪,她们身为司闺,这等事本就是她们管辖,而她们身后,尚跪着三位掌正,掌正本就是掌文书出入、管钥、纠察推罚,出了事儿,她们也只得自认倒霉。
“到底是什么事,给我细细地说。”宁博容催促刘湛先上朝去,才将她们叫进来问。
在水静和绿磐二人中,因水静原就是宁博容的人,绿磐也就一向以她为首,这种时候水静也不推脱,沉静道:“我们原也不知道,根本无人发现宫里两个宫婢不见了,昨日里大家都忙乱,后早早歇了,今早才有人来报。”
“少了两个人?”宁博容皱起眉来,昨天那个状况,要真有人浑水摸鱼,真的是不容易察觉,“昨日无人看到她们吗?”
“因为我等昨日都跟着太子妃到太和殿去,东宫留下的宫女等也有上头赐下的宴,一众宫女都没敢喝酒,只略吃了些,回头又各司其职,这两个,原是看这院子的,她们二人一班,是以两人一块儿失踪,一时竟是无人发现。”
水静的口齿十分清晰,“昨日因圣上大寿,落锁的时间延后了几个时辰,守门的宫婢我叫来问过,说是有几个宫女进出,却并未见到那失踪的二人。”
宁博容挑起眉来,总不会是……人间蒸发了吧?这东宫的墙还真是挺高的,要让她跳,那是绝对没有问题,要让两个十三四的小宫女跳过去,那是痴人说梦。
“这件事先不要外传,先再找找。”宁博容缓缓道。
众人齐声应喏。
“水静,你先留下,莺歌,去叫阿青来。”
“是。”莺歌是如今跟在宁博容身边服侍的宫女,宁博容看重她性情沉静,又擅梳头,才留了她在身边用。
一嫁进来,刘湛就同她说过,如今他是太子,盯着他的人……依然很多,莫说是那赵王贼心不死,手段又阴毒,就是黎王,也未尝没有点儿小心思,更别说还有昭王禹王。
这年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啊!
宁博容原就聪明,让她宅斗,她不擅长,可若是论政治敏感度或者阴谋联想力,倒还真的是不弱。
太子东宫失踪了两个宫女,这原就不是小事,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宁博容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随即联想到各种阴谋诡计陷害什么的,刘湛已经是储君,败坏他的名声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宁博容就这么坐着,朝窗外看去,东宫里,要能藏得住……尸体之类的,也就一个不算小的荷塘。
东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起皇帝住的地方自然是要小,但是论实际占地,真的很大,那处荷塘,如今虽是八月,荷花已然谢了大半,但那宽大的莲叶仍然遮掩了池水里的痕迹。
昨日里宫中大宴宾客,要说有人悄然混到东宫里来,也不是不可能。
宁博容微微眯了眯眼睛,见阿青和水静都来了,才缓缓道:“给了约束整个东宫的宫人,不许胡乱走动,只说我昨夜里丢了一支价值连城的钗,将他们都给我叫到主殿来,包括粗使宫人也一并叫来,再找两个信得过的宫女给我把守宫门。”
见她如此慎重,阿青与水静立刻肃然道:“是。”
在她们都出去叫宫人的时候,宁博容换上莺歌的衣服,让她好好在帘子后面坐着,自己却穿着宫人的衣服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她往下放了刘海,半遮住了眼睛,即便是路上碰到其他宫人,也只当她是宫婢罢了。
因为阿青和水静正在叫大家去正殿,后园里的荷塘处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宁博容觉得,如果真的像她猜测的那样,这位一定不可能没有后手,只是不知道这后手,到底是想什么时候爆出来呢?
这种事,无疑是拖得越久变数越多,照她估计,多半还是会在这一两天内就被揭晓。
蹲在荷塘边犹豫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宁博容听到一声轻咦,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远远走来的左重,身后还跟着阿昭。
“左师!”宁博容几乎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是在这里吧?”
左重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失踪了两个人这么大的事,她们怎么可能不报给我这个太子妃!”宁博容没好气道。
左重瞪大眼睛,“失踪了两个人?”
“你不知道?”宁博容瞪向他,“那你们到这儿来干嘛,还问我怎么知道!”
左重皱起眉来,“只是四郎有些担心罢了,昨日里圣上大寿,宴还未散忽然有人找四郎说是我在东宫有急事找他,说是在荷塘附近,四郎却不曾理会,那宫人催了三次,四郎将这人暗暗拿下,却还未审,这事太过蹊跷,昨夜里夜深了,今日一早便让我来看看。”
“左师昨日里不曾找他?”
“原有人递了个消息给我,是挺重大,但是仔细想来却有些不对,我原想昨日里找四郎说,思索一下却想先查一查消息的真假。”左重肃然道。
宁博容看向宁静的荷塘,看来,这还真是一个连环计。
可惜的是,左重并未昨日里匆匆就找刘湛说。
这人,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偏偏在左重这环出了差错,于是,只得出了下策。
宁博容缓缓道:“左师,你说若是那两个不过十三四的宫女尸首在荷塘中被找到,且都衣衫不整被人坏了贞洁不说,更有被残暴虐待的痕迹,昨日里四郎又恰好到这附近被人瞧见过,事情将会如何?”
左重浑身一震。
此等手段,太过阴毒了!
“左师,我与阿兄阿嫂昔日从云州上京,曾在路上遭大批流寇拦截,差点儿出了大事,明面上都是杨昭仪的人,手段却酷似赵王的毒辣,如今这事,又颇有几分辣手影子。”宁博容眯了眯眼睛。
在历祯帝寿宴这天,若当真刘湛“犯下”如此大事被揭开,可不仅仅是一个暴虐可以形容了,若是平时,即便是太子虐待了宫人,甚至是打死了,顶多是名声受损,但在圣上大寿这天虐杀宫女,往大了说,不肖之心昭然若揭呐。
“这手段,太过阴险。”左重叹了口气。
宁博容轻轻道:“那左师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性情上而言,最似赵王行事,但他被圈禁,连此次寿宴也未能参加,势力更是被废了绝大多数,要布下如此局面……不大可能。”左重肯定道。
宁博容一笑,“这么说来,还有个对四郎有如此恶意的……阴毒之人。”
左重点点头,看向阿昭,阿昭一声不吭,一个闷子扎到水里去了。
没过多久,他就浮了上来,一向沉默寡言的哑巴阿昭,很少见的脸上现出些许愤怒的神色——
宁博容猜得大体是对的,但这失踪的宫婢,却不仅仅是衣衫不整,而是……浑身赤|裸,这个宫婢她甚至叫不出名字,因为泡在水中或许还没多久,只一晚上的时间,还未到腐烂的程度,但已经被泡得发了白,却隐约可以看出原本秀丽的轮廓。
这具青涩的身体上,到处都是暴虐的痕迹,近乎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东宫中的男人就那么些个,除了刘湛,剩下的都是他的心腹,例如左重之类,都是轻易不会到这后院来的,太子的后宫,哪里是寻常人可进,于是,这里出现这样的女尸……一般人总会想,除了太子,还有谁会做得到。
“还有一个。”宁博容平静道。
她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倒是左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不多时,阿昭就托着另一个少女的尸首上了岸。
宁博容看这两个不过十三四岁就丢了性命的豆蔻少女,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对阿昭道:“以防万一,还请再搜索一下这个荷塘,瞧瞧可还有什么乌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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