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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岳全传-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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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贼子就带了岳爷的招状,忙到相府通报。秦桧命进私宅相见,二人进来见了秦桧道:“门下小官,奉太师爷的钧旨,连日勘问,岳飞受了多少严刑,今日写下一张供状在此。”就双手呈上。秦桧看罢,大怒道:“那厮如此无理,何不一顿就打杀了他!”万俟卨道:“太师爷不知,岳飞写了此辞,小官即要加以严刑,忽听他大叫道:‘我死之后,岳云、张宪这两个孩儿,不要坏了我一世忠名方好!’小官倘打杀了他,那岳云、张宪有万夫不当之勇,领兵前来,不要说我与丞相,连朝廷也难保!为此小官忙掩了门,向岳飞假说救他,骗他写书叫岳云、张宪来上辨冤本,特来呈与太师爷定夺。”秦桧看了大喜道:“这是二位贤契的大才。”就同进书房中去,唤过惯写字的门客来,将岳飞的笔迹,照样套写,更改了数句,说是:
  奉旨召回临安,面奏大功,朝廷甚喜。你可同了张宪,速到京来,听候加封官职,不可迟误。写完封好,即差能事家丁徐宁,星夜往汤阴县去哄骗岳公子、张宪到来,只望一网打尽。这里就委万、罗二贼在监内另造十间号房,名唤:“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专等监禁家属人等。万、罗二贼辞出,即去建造号房。
  其时临安有两个财主,本是读书君子,一位姓王名能,一位姓李名直。他二人晓得岳爷受屈,就替岳爷上下使钱。那狱卒得了钱财,多方照看,替岳爷洗净棒疮,用药敷上。那狱官倪完原是个好人,见岳爷是个功臣,被奸臣所害,明知冤屈,故亦用心伏侍。故此岳爷在监安然无事。
  且说汴梁总兵张保,自从和妻子洪氏领了儿子张英到任上来,过得年余,忽然一日有军校来报:“打听得岳元帅在朱仙镇上屯兵耕地,忽然有圣旨召回,不知何事。”张保听了,好生疑惑,一连几日,觉得心神恍惚,坐卧不宁,便对夫人道:“这几日不知我为什么,只管心惊肉跳。我想做了这个什么总兵官,反觉得拘拘束束,有甚趣处?目下岳公子住在家中,我意欲同你到汤阴去,依旧住在帅府中。不知夫人意下若何?”洪氏道:“将军!自古道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为了些小功名绊住身子,倒不如到帅府去住,反可脱然无累,逍遥自在。”张保大喜,忙忙的收拾了行李,将总兵印挂在梁上,带了三四名家将,悄悄的一路望汤阴雨来。
  不一日,来至永和乡岳家帅府门首,将车马停住,岳安即忙进内报知李氏夫人。夫人道:“快请进来相见。”张保夫妻同了儿子来到内堂,拜见了夫人,又拜见了巩氏夫人,然后将不愿做官的话说了一遍。夫人道:“总兵来得正好!一月前传闻老爷钦召进京,前日老爷忽又着人持书来,把大公子并张将军叫了去,不知为着何事?好生挂念!这几日又只管心惊肉跳,日夜不宁。意欲烦总兵前去探听个消息,未知可否?”张保道:“既有此事,夫人不叫小人去,小人也要走一遭。”就向洪氏道:“你在此好生伏待夫人、公子,我明日就往临安去探听大老爷的行藏。”当时夫人吩咐备办酒席,与张总兵夫妇接风,打扫房间,安歇了一宵。
  次日饭后,张保吩咐了妻、儿几句,打迭了一个包裹,独自一个背了,辞别两位夫人,出门望临安进发。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了大江口。前路一望茫茫荡荡,并无一只渡船,走来走去,那里觅处?天又黑将下来,江口又无宿处。正在舒头探望,忽见一个渔人,手中提着一壶酒,篮内不知放些什么东西,一直走向芦苇中去。张保就跟着上去一看,却是滩边泊着小船一只,那人提着东西上船去了。张保叫声:“大哥!渡我一渡!”那人道:“如今秦丞相禁了江,不许船只往来,哪个敢渡你?”张保道:“我有紧要事,大哥渡我一渡,不忘恩德!”那人道:“既如此,你可下船来耽搁一会,等到半夜里渡你过去。但是不要大惊小怪,弄出事来!”张保道:“便依你,决不连累你!”张保一面说,一面钻进舱里,把包裹放下。那人便道:“客官,你一路来,大约不曾吃得夜饭?我方才在村里赊得一壶酒来,买了些牛肉在此,胡乱吃些,略睡睡,等到三更时分,悄悄过江去便了。”张保道:“怎好相扰!少停,一总奉谢。”那人便将牛肉装了一碗,筛过一碗酒,奉与张保,自己也筛酒奉陪。张保行路辛苦,将酒来一饮而尽,说道:“好酒,好酒!”那人又筛来,张保一连吃了几碗,觉道有些醉意,便道:“大哥,我吃不得了!少停上岸,多送船钱与你。”一面说,一面歪着身子,靠在包裹上去打盹。那人自将酒瓶并吃剩的牛肉,收拾往艄上去了。
  停了好一会,已是一更天气,那人走出船头将缆解了,轻轻的摇出江心,钻进舱来,就把那条缆绳轻轻的将张保两手两脚捆住,喝道:“牛子醒来!”那张保在梦里惊醒,见手脚俱被缚住,动弹不得,叫声:“苦也!我今日就死也罢了!但不知元帅信息,怎得瞑目!”那人听了,便道:“你实说是何人?”张保道:“我乃岳元帅帐下马前张保。为因元帅进京久无信息,故此我要往临安探听。不意撞在你这横死神手内!”那人听了,叫声:‘叩阿呀!不知是岳元帅手下将官,多多有罪了!“连忙解下绳索,再三请罪。张保道:”原来是个好汉。请问尊姓大名?“那人道:”小弟复姓欧阳名从善。只因宋朝尽是一班奸臣掌朝,残害忠良,故此不想富贵,只图安乐,在此大江边做些私商,倒也快活。你家元帅没有主意,由他送了江山,管他则甚,何苦舍身为国?我闻得岳元帅过江去,到平江路,就奉旨拿了。又听得有个马后王横,被饮差砍死了。就从那一日起禁了江,不许客商船只往来,故此不知消息。“张保听了,大哭起来。从善道:”将军体哭!我送你过江去,休要弄出事来!“一面就去把船撑开,到了僻静岸边,说道:”将军,小心上岸,小弟不得奉送了!“张保再三称谢,上了岸。那欧阳从善自把船仍摇过江去了。
  张保当夜就在树林内蹲了一夜,等到天明,一路望临安上路。路上暗暗打听,并无信息。一日,到得临安,在城外寻个宿店安歇。次日,挨进城去,逢人便问。那一个肯多言惹祸?访问了几日,毫不知情。一日,清晨早起,偶然走到一所破庙门首,听得里边有人说话响。张保就在门缝里一张,只见有两个花子睡在草铺上闲讲,听得一个道:“如今世界做什么官!倒不如我们花子快乐自在,讨得来就吃一碗,没有就饿一顿,这时候还睡在这里,无拘无束。那岳元帅做到这等大官,那里及得我来?”那一个道:“不要乱说!倘被人听得,你也活不成了!”张保听见了,就一脚把庙门踢开,那两个花于惊得直竖起来。张保道:“你两个不要惊慌!我是岳元帅家中差来探信的,正访不出消息,你二人既知,可与我说说。”那两个花子只是撒撒的抖,那里肯说,只道:“小、小,人、人,们、们,不曾说什么!”张保就一手将一个花于提将起来,道:“你不说,我就掼杀了你!”花子大叫道:“将爷不要着恼,放了我,待我说。”张保一手放下道:“快说,快说!”那花子土神一般,对着那个花于道:“老大,你把门儿带上了,站在门首探望探望。倘有人走来,你可咳嗽一声。”那个花子走出庙门,这里把门忙掩上了,便道:“秦桧陷害岳爷,又到他家中去将他公子岳云、爱将张宪骗到这里,就一齐下在大理寺狱中,不知做些什么?若有人提起一个‘岳’字,就拿了去送了性命,因此小人们不敢说。将军千万不要说是我阿二说的吓!”张保听了这一席话,惊得半晌作不得声。身边去摸出一块银子,约有二两来重,赏了花子,奔出庙门。
  再回到下处,取子些碎银子,走到估衣店里,买了几件旧衣服。又买了一个筐篮,央人家备办了些点心酒肴,换了旧衣,穿上一双草鞋,竟往大理寺监门首,轻轻的叫道:“里边的爷!小人有句话讲。”那狱卒走来问道:“有甚话讲?”张保道:“老爷走过来些。”那狱卒就走到栅栏边,张保低低的说道:“里边有个岳爷,是我的旧主人,吃过他的粮,我因病退了粮。今日特来送餐饭与他,聊表一点私心。有个薄礼在此,送与爷买茶吃,望乞方便!”那禁子接过来,约有三四两重,暗想:“王、李二位相公曾吩咐,倘有岳家的人来探望,须要周全,落得赚他三四两银子。”便道:“这岳爷是秦丞相的对头,不时差人来打听的。我便放你进去,切莫高声,要连累我们!”张保道:“这个自然。”那狱卒开了监门,张保走进去,对禁子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那狱卒把张保仔细一看,方才在外面是曲背躬身的,进了监门站直了,却是长长大大换了一个人。狱卒道:“爷爷是害我不得的囗!”张保道:“不要惊慌!我非别人,乃濠梁总兵马前张保是也!”狱卒听了,慌忙跪下道:“爷爷,小人不知,望老爷饶了小人之命罢!”张保道:“我怎肯害你?你只说我主人在那里。”狱卒道:“丞相为了岳爷爷,新造十间牢房,唤做‘雷’、‘霆’、‘施’、‘号’。‘令’、‘星’、‘斗’、‘焕’、‘文’、‘章’。岳爷爷同着二位小将军俱在‘章’字号内。”张保道:“既如此,你可引我去见。”禁子起来,又看了看道:“老爷这酒饭……”张保道:“你放心!我们俱是好汉,决不害你的。”那禁子先进去禀知,然后请张保进去。
  那张保走进监房,只见岳元帅青衣小帽,同倪狱官坐在中间讲话,岳云、张宪却手铐脚镣坐在下面。张保上前双膝跪下,叫一声:“老爷,为何如此?”岳爷道:“你不在濠梁做官,到此怎么?”张保道:“小人不愿为官,已经弃职回转汤阴。不想公子也至于此!”岳爷道:‘你既不愿为官,就该归乡去了,又到这里来何干?“张保道:”一则探老爷消息,二来送饭,三来请老爷出去。“岳爷道:”张保!你随我多年,岂不知我心迹!若要我出去,须得朝廷圣旨。你也不必多言,既来看我,不要辜负了你的好意,把酒饭来领了你的情。快些出去,不要害了这位倪恩公!“张保就将酒饭送上去,岳爷用了一杯酒,叫张保快些出去。张保走下来对岳云、张宪道:”二位爷!难道也不想出去的了么?“二人道:”为臣尽忠,为子尽孝,爹爹既不出去,我二人如何出去!“张保道:”是小人失言了!小人也奉敬一杯。“二人道:”也领你一个情。“那倪狱官与禁于看了,俱皆落泪道:”难得!难得!“岳爷又道:”张保出去罢!“张保道:”小人还有话禀上。“复上前跪下道:”张保向蒙老爷抬举,不能伏侍得老爷终始。小人虽是个愚蠢之人,难道不如王横么?今日何忍见老爷公子受屈!不如先向阴司,等候老爷来伏侍罢!“遂立起来,望着围墙石上将头一撞。一声响,头颅已碎,脑浆迸出而死!后人有诗曰:
  拚将一死报东君,忠义原来似宪云。地下王横如聚首,马前马后总超群!
  那倪狱官看见,心中十分伤惨。岳云、张宪痛哭起来。独有那岳爷哈哈大笑道:“好张保,好张保!”倪完道:“这张总爷路远迢迢赶来,为不忍见元帅受屈,故此撞死。帅爷不哀怜他也罢,怎么反大笑起来?”岳爷道:“恩公你有所不知,我们‘忠’、‘孝’、‘节’已经有了,独少个‘义’字。他今日一死,岂不是‘忠孝节义’四字俱全了?”说罢,放声大哭起来,众人无不下泪。岳爷哭了一回道:“望恩公将他的尸首周全出去方好!”倪完道:“这个不消帅爷吩咐。”即刻差人去与王能、李直知道,将尸首抬在后边。直到黄昏时候,王、李二人将棺木抬来,把尸首从墙上吊出,收殓钉好,村头上写着“濠梁总兵张公之柩”,叫心腹家人抬出城去,放在西湖边螺蜘壳内。可怜张保伏侍岳爷这好几年,立了多少功劳,才博得个前程;不愿为官,今日仗义死于此地!正是。三分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1回 东窗下夫妻设计 风波亭父子归神
  诗曰:
  秦桧无端害岳侯,故令宋柞一时休。至今地狱遭枷锁,万劫千回不出头。
  话说宋高宗皇帝,一日,忽然扮做客商模样,叫秦桧改装作伴,往临安城内私行闲耍。秦桧只得也扮做个伴当。私行出了朝门,各处走了一会,偶然来至龙吟庵门首,只见围着许多人在那里不知做什么。高宗同着秦桧挨进人丛里去一看,却是一个拆字先生,招牌上写着“成都谢润夫触机测字”,撑着帐篷,摆张桌子,正在那里替人拆字。
  高宗站在桌边,看他拆字一回,觉得有文有理,遂上前坐下道:“先生也与我拆个字。”谢石道:“请书一字来。”高宗随手就写了一个“春”字,递与谢石。谢石道:“好个‘春’字!常言道春为一岁首。足下决非常人。况万物皆春,包藏四时八节。请问尊官所问何事?”高宗道:“终身好否?”谢石道:“好,好,好!大富大贵,总不可言。但有一言:‘秦’头太重,压‘日’无光,若有姓秦的人,切不可相与他,恐害在他手内!牢记,牢记!”高宗伸手向身边摸出一块银子,谢了先生,拱手立起,悄悄对秦桧道:“贤卿也试拆一字。”秦桧无奈,随手写了一个“幽”字,递与谢石。谢石道:“这位尊官所问何事?”秦桧道:“也是终身。”谢石道:“‘幽’字虽有泰山之安,但中间两个‘丝’字缠住,只叫做双龙锁骨,尸体无存。目下虽好,恐后来年老齿坏,遇硬则衰,须要早寻退步方好。”秦桧道:“领教了。”也送了些谢金,同着高宗去了。
  当时内中有认得的,说:“你这先生字虽断得好,只是拆出祸来了!方才那头一个正是当今天子,第二个便是秦丞相。你讲出这些言语,怎得就饶恕了你?”又有一人道:“我们走开了罢!不要在此说是非,打在一网里!”众人听了,俱一哄而散。谢石想道:“不好!”遂弃了帐篷,急忙的逃走去了。秦桧陪着高宗回进朝中,辞驾回府,即差家丁去拿那拆字的。家丁忙去拿时,早已不在。再往各处找寻,并无踪迹。一连缉拿了三四日不见影响,只得罢了。
  且说秦桧命万俟卨、罗汝楫两个奸贼,终日用极刑拷打岳爷父子、张宪三人招认,已及两月,并无实供,闷闷不悦。这一日,已是腊月二十九日,秦桧同夫人王氏在东窗下向火饮酒,忽有后堂院子传进一封书来。秦桧拆开一看,原来不是书,却是心腹家人徐宁递进来民间的传单是一个不怕死的白衣,名唤刘允升,写出岳元帅父子受屈情由,挨门逐户的分派,约齐日子,共上民表,要替岳爷伸冤。秦桧看了,双眉紧锁,好生愁闷。王氏问道:“传进来的是什么书?相公看了就这等不悦?”秦桧就将传单递与王氏道:“我只因诈传圣旨将岳飞父子拿来监在狱中,着心腹人万俟卨、罗汝楫两个用严刑拷打,要他招认反叛罪名,今已经两月,竟不肯招。民间俱说他冤屈,想要上民本。倘然口碑传入宫中,岂是儿戏!欲放了他,又恐违了四太子之命,以此疑虑不决。”王氏将传单略看了看,即将火箸在炉中炭灰上写着七个字道:“缚虎容易纵虎难。”秦桧看了点头道:“夫人之言,甚是有理。”即将灰上的字迹搅抹了。
  二人正说之间,内堂院子走进来禀道:“万俟卨老爷送来黄柑在此,与太师爷解酒。”秦桧收了。王氏道:“相公可知这黄柑有何用处?”秦桧道:“这黄柑最能散火毒,故尔送来。可叫丫环剖来下酒。”王氏道:“不要剖坏了!这个黄柑,乃是杀岳飞的刽子手!”秦桧道:“柑子如何说是刽子手?”王氏道:“相公可将这柑子捞空了,写一小票藏在里边,叫人转送与勘官,教他今夜将他三个就在风波亭结果了!一桩事就完结了。”秦桧大喜,就写了一封书,叫丫环将黄柑的瓤去干净了,将书安放在内,封好了口,叫内堂院子交与徐宁,送与万俟卨去。正是:
  缚虎难降空致疑,全凭长舌使谋机。仗此黄柑除后患,东窗消息有谁知?
  再说这时节已将岳云、张宪另拘一狱,使他父子不能见面的了。到得除夜,狱官倪完备了三席酒,将两席分送在岳云、张宪房里;将这一席,倪狱官亲送到岳爷房内摆好,说道:“今日是除夜,小官特备一杯水酒,替帅爷封岁。”岳爷道:“又蒙恩公费心!”就走来坐下,叫声:“恩公请坐。”倪完道:“小官怎敢!”岳爷道:“这又何妨?”倪完告坐,就在旁边坐下相陪。饮过数杯,岳爷道:“恩公请便罢!我想恩公一家,自然也有封岁的酒席,省得尊嫂等候。”倪完道:“大人不必记念。我想大人官至这等地位,功盖天下,今日尚然受此凄凉,何况倪完夫妇乎!愿陪大人在此吃一杯。”岳爷道:“如此多谢了!不知外面什么声响?”倪完起身看了一看道:“下雨了。”岳爷大惊道:“果然下雨了!”倪完道:“不独下雨,兼有些雪,此乃国家祥瑞,大人何故吃惊?”岳爷道:“恩公有所不知,我前日奉旨进京,到金山上去访那道悦禅师,他说此去临安,必有牢狱之灾,再三的劝我弃职修行。我只为一心尽忠报国,不听他言。临行赠我几句偈言,一向不解,今日下雨,就有些应验了!恐朝廷要去我了!”倪完道:“不知是那几句偈言?帅爷试说与小官听听看。”岳爷道:“他前四句说的是:‘岁底不足,提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荼毒。’我想今日是腊月二十九日,岂不是‘岁底不足’么?恰恰下起雨来,岂不是‘天哭’么?‘奉’下加将两点,岂不是个‘秦’字?‘将人荼毒’,正是毒我了!这四句已经应验。后四句道是:‘老柑腾挪,缠人奈何?切些把舵,留意风波!’这四句还解不来,大约是要去我的意思。也罢!恩公借纸笔来一用。”
  倪完即将纸笔取来。岳爷修书一封,把来封好,递与倪完道:“恩公请收下此书。倘我死后,拜烦恩公前往朱仙镇去。我那大营内,是我的好友施全、牛皋护着帅印;还有一班弟兄们,个个是英雄好汉。倘若间我凶信,必然做出事来,岂不坏了我的忠名?恩公可将此书投下,一则救了朝廷,二来全了我岳飞的名节,阴功不小!”倪完道:‘小官久已看破世情,若是帅爷安然出狱便罢,倘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小官也不恋这一点微奉,带了家眷回乡去做个安逸人。小官家离朱仙镇不远,顺便将这封书送去便了!“两个人一面吃酒,一面说话。
  忽见禁子走来,轻轻的向倪完耳边说了几句。倪完吃了一惊,不觉耳红面赤。岳爷道:“为着何事,这等惊慌?”倪完料瞒不过,只得跪下禀道:“现有圣旨下了!”岳爷道:“敢是要去我了?”倪完道:“果有此旨意,只是小官等怎敢!”岳爷道:“这是朝廷之命,怎敢有违?但是岳云、张宪犹恐有变,你可去叫他两个出来,我自有处置。”倪完即唤心腹去报知王能、李直,一面请到岳云、张宪。岳爷道:“朝廷旨意下来,未知吉凶。可一同绑了,好去接旨。”岳云道:“恐怕朝廷要去我们父子,怎么绑了去?”岳爷道:“犯宫接旨,自然要绑了去。”岳爷就亲自动手,将二人绑了,然后自己也叫禁子绑起,问道:“在那里接旨?”倪完道:“在风波亭上。”岳爷道:“罢了,罢了!那道悦和尚的偈言,有一句:‘留意风波。’我只道是扬子江中的风波,谁知牢中也有什么‘风波亭’!不想我三人,今日死于这个地方!”岳云、张宪道:“我们血战功劳,反要去我们,我们何不打出去?”岳爷喝道:“胡说!自古忠臣不怕死。大丈夫视死如归,何足惧哉!且在冥冥之中,看那奸臣受用到几时!”就大踏步走到风波亭上。两边禁子不由分说,拿起麻绳来,将岳爷父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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