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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中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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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永银简练地做了汇报。
  邓小平对李达说:“打开地图,先把总的形势告诉他们。”
  地图在油灯下展开了。
  李达:“敌人正以十几个师的兵力从背后向我追击,58师等三个整编师距离我们只有50余里,判断明晨8时以前就会赶到。我军正面被敌85师挡住去路。判断85师的任务是迟滞我军主力,以便在洪河、汝河之间与我决战。目前情况正是前有阻师,后有追兵,千钧一发,万分险恶。”
  参谋进来报告:尾追的敌先遣队已经和我后卫部队接火。
  草房外“轰”地落下一发炮弹,油灯的火焰猛地跳了一下。
  邓小平:“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打过去!”
  刘伯承抬起头,扶扶眼镜,缓缓地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大家明白这句话吗?”
  他的目光挨个儿地扫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指挥员。
  指挥员们领悟到:当冤家对头狭路相逢时,只有勇敢地冲上去决一雌雄才是唯一的出路;谁想转身后退,谁就把自己的脊背亮给了对手。战争不仅是充满着不确定的领域,战争还是力量的角斗场。军事谋略讲的就是客观性,此时此地此情,作为兵法韬略称为对策学、军事运筹学,或者概率论、博奕论、排队论,正确的选择只有一个一一风险决策。
  “狭路相逢”在古代战争中也有范例。公元前270年,秦国进攻赵国,秦首先包围了阏与。赵王问廉颇,能不能救瘀与?廉颇口道路远隘,不能救。又问乐毅,也是这样答复。只有赵奢答曰:路远道隘,谁勇谁胜。赵王即令赵奢率兵出征,终于解了瘀与之围。
  刘伯承脸上现出少有的冷峻:“从现在起,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敌人飞机大炮有多少,我们都要以进攻手段对付进攻的敌人,从这里打开一条血路。历史决不能逆转,大军南下的战略决策决不改变!”
  作为统帅,在危难之时能传播信心是他最宝贵的一种品质,尽管他内心也许对结局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汝河河边炮弹迸裂,小草房里肃静沉着。油灯把刘伯承和邓小平的身影放大投射到墙上,几乎罩满了整个一面墙。无声的力量从统帅身上辐射过来,指挥员们目光炯炯,望着刘伯承、邓小平。刘邓连在一起是一座威严的山,一座威严的太行山,一座威严的大别山。
  “我们随同你们一起走!”
  刘邓的声音使草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肖永银:“不行!太危险!通道打开,也在敌人射程以内。请首长从17旅那边过河!”
  邓小平:“不要管我们,你们只管打好仗就是了!”
  第6纵队政委杜义德当即布置任务:肖旅实行突击前进,打开一条通道,让大部队冲出重围;尤旅(尤太忠的第16旅)接替肖旅后,扼守大小雷岗等村庄,保护浮桥,抗击敌人,掩护大军安全渡河。
  各级指挥员把刘邓首长的命令一级一级向下传达,一直下达到每一个战士。河岸上沸腾起来:
  “刘司令员来啦!”
  “邓政委来啦!”
  “狭路相逢勇者胜!”
  “坚决打过汝河!”
  “保卫刘邓首长!”
  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二;号令不二,则进退可齐。
  肖永银下到营,亲自代替营长指挥。团长下到连,营长下到班。每支步枪都装上了刺刀,每颗手榴弹都揭开了盖。
  曳光弹、信号弹一道道划过。
  漆黑的夜空被战火照亮了。
  踏过浮桥的队伍冲向敌阵,如同出炉的千度钢水沸扬流泻。常言道:一夫拼命,十夫难敌。如果一支千军万马的集团军拼命,其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无数战士的身影在火光中一掠而过,团长、营长、连长跟他们一样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与敌人近战。打下一个村庄,又扑向另一个村庄;碰上敌人就拼杀,消灭了再往前插。忙坏了电话员,他们不停地收线、架线。电话随着战线的推移不断传来报止。口。
  “占领王庄!”
  “东桓庄打下了!”
  “进到小张庄!”
  脚跟着脚,一股劲地向南压。冲锋的队伍龙卷风一般向前滚着,鲜血横洒,路成红色,许多人竟被它滑倒。
  东方微微泛起灰白的亮色,突击队打开了一条长10里、宽八里的通路。
  肖永银调整部署,令第52、53团在通路两侧展开,要像坚固的堤坝一样,坚决抗住两侧敌人的反扑,保障通路的安全畅通。同时把第54团调上去,变后卫为前锋,由他亲自率领,扫荡推进。
  刘伯承拄一根断木作拐杖,跟在冲锋战士后面踏上浮桥。邓小平紧挨在他身旁,不时地搀扶一把。刘邓身边是两个卫士长、四个警卫员。他们后来回忆说:在整个战略进军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紧急的情况。子弹就在身边飞着,炮弹就在附近炸响。我们都掏出了腰里的手枪,左右护卫着首长。
  浮桥贴着水面随波起伏。刘邓大踏步走过浮桥,迎着蜂虽般的子弹,又走向阵地。
  许多战士发现身后站着刘伯承、邓小平,惊愕得不敢相信。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真真地形成了一种无可比拟的战斗力。
  那场景过去了40多年,刘邓当年的警卫员至今依然记忆如新:刘邓走到哪儿,哪儿的反击就打得最好。他们亲眼看到被炮火烤燎得满脸火泡的战士们,用手臂推开头_上的钢盔,露出白白的牙,注视着刘邓,甜蜜蜜地笑着。刘邓也激动不已:“打得好!同志们,打得好啊!”
  当年的卫士对笔者说:“我恨自己没有绘画才能。刘邓走在阵地上,背景是战火烧红的夜空,金线银弧的穿梭,千万士兵的拼杀;刘司令员俯着身子,给一个正在射击的士兵戴好钢盔,士兵一回头,见是刘司令员,热泪夺眶而出……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在那个震撼情感的瞬间,我流泪了……”
  汝河北岸万籁俱寂。待过河的部队接到严令:不准出现一点点火光。就一座浮桥,就一条生路,前面走不动了,后面的只能在河边待命。
  敌人的追兵已经赶上来,后卫部队拼着命地阻击。前面是火光枪炮,后面也是火光枪炮,还有几万人没有过河。
  杨国宇接到一封未署名的信,他一见那熟悉的笔迹就知是邓小平写的:
  (一)各部门应立即将机密文件全部焚毁,以免遗
  失。
  (二)桥头之阻敌已被我们压缩到村内了,直属队
  接“淮河”(第6纵队代号)后尾渡河。不管飞机轰炸
  和敌人火力封锁,一定督促各单位跟上,求得迅速通
  过。以免前后接敌被迫作战。
  (三)预定宿营地在彭店一带,过河后到齐一个单
  位立即指定专人负责带走,免受空袭。
  杨国宇立即召集各单位负责人,传达邓小平的指示,划分临时休息区,候令随时准备渡河。完成部署,杨国宇又下去检查。那些带不走的骡马都让机枪给“嘟嘟”了,“嘟嘟”得他的心一紧一紧,呐呐着:“可惜可惜!实在对不起,没得法子哟……”
  机要室开始焚烧密件。一堆堆大火腾起,黑灰色的纸烬在半空中飘浮。
  野战军直属队接到渡河命令。
  陡峭的南北河岸已由工兵开拓成可以通过大部队和辎重的斜坡。直属队刚过去一小部分,敌机、照明弹就都来了。河面如同白昼,人们的身上被映得红红绿绿。敌机轰炸、扫射,浮桥上人的呼叫和马的嘶鸣混成一片……
  李达头顶柳枝伪装,站在南岸桥头,面色冷峻,眼光威严,不停地挥舞着手臂,用嘶哑的声音高喊:
  “快!快过!不准停留!”
  有几段浮桥被炸坍,险恶的局势已经不允许重新捆绑加固,就有一排排人跳进河,用肩膀扛起门板,让部队通过。人、马、车辆、辎重踏碾在身躯托起的桥梁上。
  过了桥的队伍仍在奔跑。开始是路有多宽,行进的队伍就有多宽,渐渐路窄容纳不下了,就漫向两侧的庄稼地。说是庄稼地,其实已经没了模样:右侧的棉花地里,棉蕾和棉叶被炮火打得稀烂,只剩下光秃秃的根茬儿;左侧的高粱像斑秃病人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截。
  陈晓静、于乔、黎曼也在奔跑的队伍中。一口气跑了十几里,陈晓静自己也吃惊竞有如此强的耐力与初力。于乔平时就喜欢打球、锻炼,体质比陈晓静强,只是自过黄泛区后月经一直不断,一张脸因失血过多、行军强度大而蜡黄黄的。过桥前她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卫生员打了一针吗啡才能直起腰,将就着跑了十几里,面色乌紫,嘴唇灰白,虚汗把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已经暗无神采。陈晓静扶她,她还挤出一丝笑容:
  “下次运动会,咱俩报长跑。”
  “我报马拉松。”
  “咦?黎曼,黎曼呢?”
  “刚刚还在,怎么把她跑丢了?”
  两人又往回跑。
  黎曼躺在高粱地里,头发散乱,浑身颤抖,两道长眉痛苦地打着结,下唇被牙齿咬破了,一滴鲜血挂在下巴上。两个战士守在她身边。
  “黎曼!怎么啦?”于乔惊叫。
  见女兵来了,两个战士起身离去。
  黎曼用手按着腹部,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说:“我……有身孕……”
  陈晓静:“妈呀!你这不是吓人吗?”
  于乔问:“才知道?”
  “过陇海路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于乔这才明白黎曼近来常常呕吐的原因。她焦急地四下张望。
  子弹在头顶“嗖嗖”地飞。
  “我去找一副担架!”陈晓静起身就跑。
  黎曼挣扎着,要爬起,她坐过的地上一滩鲜血。
  “别动,再折腾非流产不可!”于乔按住她。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于乔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像一个空心萝卜,五脏六腑全没了,只剩下一个虚壳。
  担架没找来。一个大个子战士以为倒在地上的女兵负伤了,背起来就跑。
  于乔、陈晓静在后面追。
  谈起45年前的这段事,年届七旬却仍旧眉清目秀、皮肤白皙的于乔说了一句:
  “过汝河可有意思了。”
  一句话,可知当年的于乔该是多么开朗、青春、富有生机了。
  凌晨3时;第16旅旅长尤太忠率部来到大雷岗,接替肖旅掩护渡河。
  两位旅长没有握手,彼此默默对视了几秒钟便分手了。
  大雷岗是敌我激烈争夺之地。为防万一,尤太忠把自己的位置和旅政委的位置分设在相距100米的两处,这样两人中若有一人伤亡,不致中断指挥。
  尤大忠的指挥所设在一间马厩里。尤太忠是一条硬汉子,浑身上下骨骼硕大,长脸有角有棱。思考问题非常投人,眉宇间留下了一条很深的竖刀绞。这使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加有力度,甚至有几分凶狠。
  马厩外面的开阔地上脚步纷沓,子弹横飞。尤太忠借着火光看到大小雷岗和东西王庄面对浮桥,形成了马蹄形的包围。他判断天一亮敌人必然要拼死反扑,一场鏖战是在所难免了。而他的一个团已经调给李德生旅,手头上仅有六个营的兵力。根据地形分析,敌人会先攻取小雷岗。这个村子紧挨河堤,高桥头很近。小雷岗若丢,我军就会失去依托,桥头便难以守住。
  尤太忠走出马厩,亲自到河堤上布置侧射火力,并命令小雷岗部队加速储备弹药,抢修工事。
  晨5点多钟,刘伯承、邓小平出现在尤旅指挥所。尤大忠一愣,跑出马厩,语调里充满了不安与焦虑:“首长!这里距敌仅一两里地,是激战中心,你们怎么……”
  刘伯承四下观察,问:“进小雷岗的是哪个团?”
  “48团。首长,进掩体吧!”
  “小雷岗无论如何要守住!”
  “是!我已经做了布置。”
  邓小平:“政委呢?”
  “我们俩分开指挥,牺牲一个,还有一个顶着。首长还是进掩体吧。”
  一发炮弹呼啸而至,“轰”地一声,一面墙倒了,气浪冲飞了尤大忠的帽子。尤太忠一挥手,大叫:“扶首长进指挥所!”
  在马厩里,尤太忠还是心神不定:“首长,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刘伯承:“敌我力量悬殊,你们担子很重。”
  “是!”
  “一定要坚持到晚上,等所有部队通过。”
  “是!”
  邓小平:“部队全部过后,把浮桥拆掉。”
  “是!……首长,这里不安全。”
  邓小平笑笑:“啊,不欢迎我们在这里。”
  刘伯承:“有什么要求吗?”
  尤太忠极度不安:“是!”
  刘伯承也笑了。
  邓小平:“司令员问你有什么要求。”
  尤太忠醒悟:“请给我们留下18旅的一个后备营。”
  “可以。邓政委,我们……还是走吧。”
  刘伯承走出马厩,又回过头:“尤大忠,会合地点记住了吗?彭店!”
  6时,敌人开始轰击小雷岗。阵地上掀起几丈高的尘土,沙石迸飞,一片迷檬,连前沿阵地也看不清了。炮火的激烈使联络不时中断,但这并未影响战斗,连长牺牲了排长自动担任指挥,班长牺牲了战士就顶上去,最后打到一个班只剩下两三个人,小雷岗还牢牢地掌握在第16旅手中。
  8时,敌人又发起攻击。重炮、迫击炮、轻重机枪简直就像一群火鸟向小雷岗飞扑过来,浓烈的火药味呛得尤太忠大咳不止。他拂着烟雾,端起望远镜,看到村南头反冲击部队里一个提着手枪的人带领刺刀队在敌群中左冲右杀。这气势把敌人震住了,刺刀队趁势一直冲出村子,把敌人逼退到村外坟地一角。突然,那带兵的指挥员倒在地上,看样子是受伤了。他急速地做着手势似是不让战士管他……
  尤大忠急切地想了解这个指挥员是谁。团里告诉他,那是第48团1营营长陈达。
  敌人攻不下小雷岗,10时又转向大雷岗。所有的火力转过来,从大雷岗前沿打到纵深,又从纵深打到前沿,10多架飞机助战,把阵地打得昏天黑地,10米之外看不见人。有六七发炮弹就落在马厩四周,门板都被掀掉了,尤太忠命大,安然无恙。他抖抖落在身上的灰土,嘴角露出一丝笑:“狗娘养的,没胆量炸老子嘛!”
  这样的战斗还要坚持一整天,尤太忠命令部队一定要把敌人放到最近距离再打。第47团尖刀连是尤旅的骄傲,他们的阵地在村外几百米的开阔地上,只有临时挖的很浅的掩体和土坎作依托。敌人像黄蜂涌过来,又像砍倒的高粱一排排倒下去。终于,尖刀连还是被数倍于已的敌人包围了。一场触目惊心的肉搏战看得尤太忠咬破了嘴唇都没有察觉。但是,敌人一到村边就攻不动了。村子里强大的火力几乎把所有的敌人消灭在开阔地上。
  尤太忠从报话机里听到敌人的指挥官在喊:“攻不动!快来炮,共匪凶得很!”
  激战一直进行到下午1点多钟,才出现小间隙。
  一战士说:“这一仗没打死,我等着抱孙子了。”
  有个从羊山集战役解放过来的战士,身上还穿着国民党的军装。他懵头胀脑地问:“这是在哪儿?”
  “汝河啊!”
  “我咋觉得在阴间转了一圈儿,又到阳间来啦!我真没死?”
  战斗之惨烈,连活着的人都不相信自己还活着。
  后面的机关人员、炊事员送来了饭和水,往后抬伤员。尤太忠挨个查看担架,安抚受伤的部下。
  一个伤员压着担架不让抬。
  尤太忠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旅长,咱们的大队人马都过来了吗?”
  尤太忠看着他那只剩下一侧左臂、左腿的残缺身躯,喉头哽咽了,费了很大劲儿才说出:“同志,你看,他们正在安全地南进
  下午4时,中路南下部队全部渡过了汝河。
  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这两军狭路相逢的汝河岸边,刘邓大军是勇者。
  汝河可以作证。
  狭路相逢的对手国民党军第85师师长吴绍周两年后又和刘邓见面了。这时他已晋升为国民党军第12兵团副司令,但还是在淮海战役中成了刘邓的俘虏。
  刘邓在战俘所里见到了吴绍周。说起汝河相逢,吴绍周颇有感慨:
  “那天我们赶到汝河以南,不料你们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河北岸。23日战斗打响,我举着高倍望远镜观察,一下子被弄糊涂了。这是什么兵种?说是步兵,有那么多的马匹Z说是骑兵,又有众人在步行;说是辎重,又有战斗部队;说是战斗部队,又有不少人使用短枪。我自以为还算是能正确判断敌情的,但那回可难住了我。”
  刘邓开怀大笑。
  邓小平:“判断不清,就下不了决心嘛。”
  吴绍周:“我的指挥方案是,用两旅之众粘住你们,再用两个旅合击。可不等我部署完毕,你们呼呼啦啦就冲到我眼前了。”
  刘伯承:“那时我们两个就在你的阵地前借路。”
  吴绍周收敛笑容,一脸惊异。
  豫南 淮河 1947年8月26日一27日
  河,河,还是河。
  一条条河流横在南下的路上。
  大自然或许并无意制造艰险,但这一条条河流每一条对于南下的刘邓大军都是一道阴阳界,而对于国民党的追兵阻师却是一次次的机会。
  杀过汝河之后,第18旅又受命攻打必经之途——息县,夺下了淮河渡口。
  这是千里跃进途中的最后一道关口。
  淮河发源于河南南部的桐柏山,流经河南、安徽。江苏三省,是中原的一条大河。
  第18旅部队抵达淮河北岸时,敌人已烧毁了全部渡船,仅有几只破船弃置河滩。
  每年的5月至10月是这条中原大河的高水位期。5月平均水位14米,7月19米,10月以后开始下降。
  当天刚下过一场急雨,宽宽的河面上泛着浪,水流湍急。第18旅政委李震派出部队远距离寻找渡船,他焦急地站在大堤上,冀盼着出现奇迹。
  下午6时,刘邓率领指挥部到达。
  刘伯承走上河堤。邓小平在堤下用帽子扇着风,问李震:“有多少船?天亮前渡过淮河没问题吧?”
  李震汇报了情况。
  邓小平:“这些早应该想到。这么多人马,无船,无桥,总不能投鞭断流吧?”
  刘伯承走下河堤:“吴绍周的85师已经到了彭店,离我们只有30里。天亮过不了淮河,重兵一到,有可能使千里跃进功亏一篑!”
  第18旅刚结束汝河激战就攻打息县、拿下渡口,他们就是生出三头六臂,也难把一切都准备好。刘邓虽心急如焚,也没再说什么。
  李达匆匆而至:“找到了一些船。李震,你们18旅今晚12点以前必须渡河完毕!”
  李震连忙跑到渡口,监督渡河。
  部队拥挤在渡口,乱纷纷一团,越急越挤,越挤行动越慢。李震重新调度、布局,整顿混乱的秩序,嗓子都喊哑了。旅里的干部都愁眉不展:这么多部队,就这些既小又破的船,无论如何在12点以前是渡不完的。
  统帅部在岸边一间独立小屋召开紧急会议。
  邓小平说:“伯承同志先过河指挥部队,际春同志一同过去。李达同志留这里指挥渡河。我负责断后。”
  刘伯承说:“政委说了就是命令,立即行动。”
  李震拦住走出屋的李达:“参谋长,12点以前我们旅无论如何渡不完。”
  李达紧抿着嘴唇,沉思了片刻,很艰难地说:“两点钟前渡完,一分钟不能再延迟!”
  第18旅只占渡河部队的七分之一,李震不能再说什么,但就是把时间放宽到两点钟,也是没有希望的。
  刘伯承走出屋子,问李震:“河水真不能徒涉吗?”‘
  “河水很深,不行。”
  “到处都一样深,都不能徒涉吗?”
  “我们在村子里找了有经验的水手了解,他们都说淮河忽涨忽落,现在涨得很深,从来没人敢在这样的时候涉水渡河。”
  “你们实地侦察过没有?”
  “侦察过,先锋团和旅里干部都侦察过。”
  李震刚回到渡口,刘伯承拄了一根打枣杆似的长竹竿也到了渡口。不知谁给他找来了这么一个别扭的手杖。
  警卫员提着马灯,刘伯承登上一只小船,卫士长摇起长桨,微弱的灯光随船渐渐离去;朦胧中但见刘伯承不断晃动,引得岸边的许多人猜测:“司令员在干什么?”“是啥东西掉河里了吧?”
  忽然河心传来刘伯承的呼唤:“李震同志,能架桥啊!我试了许多地方,河水都不太深!”
  原来刘伯承在亲自测量水情,他还在水浅的地方插上了标杆。
  怕岸边的人听不清楚,刘伯承又派人送来了亲笔命令:“河水不深,流速甚缓,速告李参谋长可以架桥!”
  李震乘船到了南岸。刘伯承一直站在堤上,翘首遥望对岸。李震向刘伯承报告,参谋长已经接到他的文字命令。
  刘伯承急急地问:“布置架桥没有?”
  “已经按照司令员命令行动了。”
  刘伯承抬起手臂,那只大夜光表上的秒针飞快地转动着。
  “平时时间是金钱,战时时间是生命,是胜利!李震,以我的名义再给参谋长写几句,要尽一切力量,坚决迅速架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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