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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山庄-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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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我扯到哪儿去了。凯蒂小姐不要那猎狗,那作为求和的礼物,她要她自己的狗,“查理”和“凤凰”。他们一跛一跛地垂着头来了;我们就出发回家,一个个垂头丧气。我不能从我小姐口中盘问出她是怎么消磨这一天的;我猜想,她这一番历程的目标是盘尼斯吞岩;她一路平安地到达农舍的门前,哈里顿恰巧出来,后面跟着几只狗,它们就袭击了她的行列,在它们的主人能把它们分开之前,一定是打了一场出色的仗,就这样他们互相介绍,结识了。凯瑟琳告诉哈里顿她是谁,她要到哪儿去;并且请他指给她走哪条路:最后诱惑他陪她去。他把仙人洞的秘密以及二十个其他的怪诞地方全揭开了。但是,我已经失宠,没法听她把她所看见的有趣的东西描述一番。无论如何,我可以猜测出来她的向导曾得过她的欢心,这一直维持到她把他叫做仆人,伤了他的感情;而希刺克厉夫的管家又说他是她的表兄,也伤了她的感情。然后他对她所使用的语言又刺痛了她的心;在田庄,每一个人总是叫她“爱”,“宝贝儿”,“皇后”,“天使”,现在她却被一个陌生人如此骇人地侮辱了!她不能理解这个;我费了好大劲才使她答应她不告到她父亲那儿去。我解释他是多么讨厌山庄那边的全家!他要知道了她去过那里,他又将多么难过;可是我再三申说的一件事,就是如果她说出我忽视了他的命令,他也许会愤怒得非让我走不可;凯蒂受不了那种设想:她誓守诺言,为了我的缘故而保守秘密。毕竟,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第十九章
  一封带黑边的信宣布了我的主人的归期。伊莎贝拉死了,他写信来叫我给他的女儿穿上丧服,并且为他年轻的外甥腾出一个房间以及做好其他准备。凯瑟琳一想到要欢迎她父亲回来,就欣喜若狂;而且胡思乱想、极为乐观地猜想她那“真正的”表弟的无数优点。预期他们到达的那个晚上来临了。从一清早起,她就忙着吩咐她自己的琐细事情;现在又穿上她新的黑衣服——可怜的东西!她姑姑的死并没有使她感到明确的悲哀——她时不时地缠住我,硬要我陪她穿过庄园去接他们。
  “林惇比我才小六个月,”她喋喋不休地说着,这时候我们在树荫下悠闲地踱过那凹凸不平的草地。“有他作伴一起玩可叫人多高兴啊!伊莎贝拉姑姑给过爸爸一绺他的美丽的头发;比我的头发颜色还浅——更淡黄些,而且也相当细。我已经把它小心地藏在一个小玻璃盒子里了;我常想:要是看见有那种头发的人会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啊。啊,我真高兴——爸爸,亲爱的,亲爱的爸爸!来呀,艾伦,我们跑吧!来呀,快跑!”
  她跑着,又转回来,又跑起来,在我的稳重的脚步到达大门以前,她已经跑过好多次,然后她就坐在小径旁边的草地上,试着耐心地等着;但那是不可能的:她连一分钟也不能安定下来。
  “他们要多久才来呀!”她叫着。“啊,我看见大路上有点尘土啦——他们来啦!不!他们什么时候到这儿呀?我们不能走一点路吗——半英里,艾伦,就走半英里!说可以吧!就走到转弯地方那丛桦树那儿!”
  我坚决拒绝。最后她的悬念结束了;已经看得见长途马车辘辘而来。凯瑟琳一看见她父亲的脸从车窗中向外望,便尖叫一声,伸出她的双臂。他下了车,几乎和她一样的热切;一段相当长的时候,他们除了他们自己以外根本没想到别人。在他们互相拥抱的时候,我偷看了林惇一下。他在车中一个角落睡着,用一件暖和的、镶皮边的外套裹着,好像是过冬似的。一个苍白的、娇滴滴的、柔弱的男孩子,简直可以当我主人的小弟弟:两个人是这么相像:可是在他的相貌上有一种病态的乖僻,那是埃德加·林惇从来没有的。林惇先生瞧见我在望着;他握过手之后,就叫我把车门关上,不要惊扰他,因为这趟旅行已经使他很疲惫了。凯蒂想多看一眼,但是他父亲喊她过来,我在前面忙着招呼仆人,他们就一块走到花园里去了。
  “现在,乖,”林惇先生对他的女儿说,他们正停在门前台阶前面,“你的表弟不像你这么健壮,也不像你这么开心,而且,记住,他才失去他的母亲没有多久;因此,别希望他马上就会跟你又玩又跑的。而且也别老是说话惹他烦:至少今天晚上让他安静一下,可以吗?”
  “可以,可以,爸爸,”凯瑟琳回答,“可是我真想看看他;他还没有向外望一下子呢!”
  马车停了下来,睡着的人被唤醒了,被他舅舅抱出车外。
  “这是你的表姐凯蒂·林惇,”他说,把他们的小手放在一起。“她已经很喜欢你了;你今天晚上可别哭得让她难过。现在要极力高兴起来;旅行已经结束了,你没有什么事要做就歇着,爱怎么就怎么吧。”
  “那就让我上床睡觉,”那个男孩子回答,避开凯瑟琳的招呼,退缩着;又用他的手指抹掉开始流出的眼泪。
  “得了,得了,是个好孩子嘛,”我低声说着,把他带进去了。“你把她也要惹哭啦——瞧瞧她为了你多么难过呀!”
  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他难过,可是他的表姐跟他一样地哭丧着脸,回到她父亲身边。三个人都进去,上楼到书房里,茶已经摆好在那里了。我就把林惇的帽子和斗篷都脱去,把他安置在桌旁一把椅子上,可是他刚坐定就又哭起来。我的主人问他怎么回事。
  “我不能坐在椅子上。”那孩子抽泣着。
  “那么,到沙发上去吧,艾伦会给你端茶去的,”他的舅舅耐心地回答。我相信,一路上,他已被他所照顾的、这个易怒的、麻烦人的孩子搞得够受的了。林惇慢慢地拖着脚步走过去,躺下来。凯蒂搬来一个脚凳,拿着自己的茶杯,走到他身边去。起初她沉默地坐在那里;可是没有过很久,她已经决定把她的小表弟当作一个宠儿,她也满心希望他是这样一个宠儿;她就开始抚摸他的卷发,亲他的脸,用她的小茶碟给他端茶,像对待一个婴孩似的。这很讨他喜欢,因为他本来不比婴孩高明多少;他擦干了他的眼睛,现出淡淡的一笑。
  “啊,他会过得很好的,”主人注视他们一会之后对我说。
  “会过得很好的,只要我们能留住他,艾伦。有个跟他同年龄的孩子作伴,不久就会给他灌输新的精神,而且他要是愿意有力气,也就会得到它的。”
  “唉,要是我们能留住他!”我暗自沉思着,一阵痛苦的疑惧涌进我心头,那是很少有希望的。后来,我又想,那个虚弱的东西生活在呼啸山庄,在他的父亲和哈里顿中间,怎么过法呢?他们将是什么样的游伴和教师呢!我们的疑虑马上就成为事实——甚至比我所意料的还来得早些。喝完了茶后,我刚把孩子们带上楼去,看着林惇睡着了——他不准我离开他,一直要等到他睡着——我下了楼,正站在大厅里的桌子旁边,给埃德加先生点上一支到寝室去的蜡烛,这时一个女仆从厨房里走出来,告诉我希刺克厉夫的仆人约瑟夫在门口,要跟主人说话。
  “我先问问他要干吗,”我惊慌失措地说。“这时来打扰人很不是时候,他们才经过长途旅行回到家来。我想主人不能见他。”
  我说这些话的当儿,约瑟夫已经走过厨房,在大厅里出现了。他穿着他过礼拜日的衣服,绷着他那张伪善透顶的、阴沉的脸,一只手拿着帽子,一只手拿着手杖,他开始在垫子上擦他的皮鞋。
  “晚上好,约瑟夫,”我冷冷地说,“你今天晚上来有什么事?”
  “我一定要跟林惇少爷说话。”他回答,轻蔑地挥一下手,叫我别管。
  “林惇先生要睡了,除非你有特别的事要说,不然我担保他现在不会听的,”我接着说。“你最好先坐在那边,把你的使命告诉我。”
  “哪一间是他的屋子?”那个家伙追问着,打量着那一排关着的房门。
  我明白他是根本不理睬我的想法,因此我很勉强地走到书房,给这个不合时宜的来访者通报,劝主人让他走,明天再说。林惇先生没有来得及授与我这样作的权利,因为约瑟夫紧跟着我来了,而且,冲进了这屋子,稳稳地站在桌子那边,用两只拳头握住他的手杖顶,开始提高了嗓门讲话,好像是预测到要遭驳斥似的。
  “希刺克厉夫叫我来要他的孩子,不带他走,我就不回去。”
  埃德加·林惇沉默了一下;一种极度悲哀的表情笼罩了他的脸:为这孩子打算,他只会可怜他;可是,回想起伊莎贝拉的那些希望和恐惧,对于她儿子的热望,以及托孤时的嘱咐,再一想到竟要把他交出去,他难过极了,心中苦苦思索着怎么避免。无计可施:如果显出留住他的愿望,那反而会使索取人要得更坚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放弃他。然而,他不打算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告诉希刺克厉夫先生,”他平静地回答,“他的儿子明天就去呼啸山庄。现在他已经上床了,并且已累得不能再走这么远的路。你也可以告诉他,林惇的母亲希望他由我来照管;在目前,他的健康情况是很使人担心的。”
  “不成!”约瑟夫说,用他的棍子在地板上砰地一戳,装出一种威风凛凛的神气。“不成!没用。希刺克厉夫根本不管那个母亲,也不管你;可是他要他的孩子;我一定得带他走——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今晚不能带走!”林惇坚决地回答。“马上下楼去,把我说的话讲给你主人听,艾伦,把他带下楼去。去——”
  他把这愤怒的老头子的膀子一提,就把他拉出门外去,随手关上了门。
  “很好!”约瑟夫大叫,这时他慢慢地走出去。“明天他自己来,看你敢不敢把他推出去!”
  第二十章
  为了避免这威吓实现的危险,林惇先生派我早早地送这孩子回家,让他骑着凯瑟琳的小马去。他说,——“既然我们现在不能对于他的命运有所影响,无论是好或坏,你就千万别对我女儿说他去哪里了,今后她不能同他有什么联系,最好别让她知道他就在邻近;不然她就安不下心来,急着去呼啸山庄。你就告诉她说他的父亲忽然差人来接他,他就只好离开我们走了。”
  五点钟时,好容易才把林惇从床上唤起来,一听说他还得准备再上路,大吃一惊;但是我告诉他得跟他的父亲希刺克厉夫先生住些时候,并说他父亲多么想看他,不愿再延迟这种见面的快乐,都等不及他恢复旅途的疲劳,这样才把事情缓和下来。
  “我的父奈”他叫起来,莫名其妙地纳闷着。“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说我有一个父亲。他住在哪儿?我情愿跟舅舅住在一起。”
  “他住在离山庄不远的地方,”我回答,“就在那些小山那边,不算怎么远,等你身体好些,你可以散步到这儿来。你应该欢欢喜喜地回家去见他。你一定得试着爱他,像对母亲一样,那么他也就会爱你了。”
  “可是为什么我以前没听说过他呢?”林惇问道。“为什么妈妈不跟他住在一起,像别人家一样?”
  “他有事情得留在北方。”我回答,“而你母亲的健康情况需要她住在南方。”
  “可为什么妈妈没跟我说起他来呢?”这孩子固执地问下去。“她常常谈起舅舅,我老早就知道爱他了。我怎么去爱爸爸呢?我不认识他。”
  “啊,所有的孩子们都爱他们的父母。”我说,“也许你母亲以为她要是常跟你提起他,你或者会想跟他住在一起哩。我们赶快去吧。在这样美丽的早晨,早早骑马出去比多睡一个钟头可好多了。”
  “昨天我看见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跟我们一同去?”他问。
  “现在不去。”我回答。
  “舅舅呢?”他又问。
  “不去,我要陪你去那儿的。”我说。
  林惇又倒在他的枕头上,沉思起来。
  “没有舅舅我就不去。”他终于叫喊起来了,“我闹不清你到底打算把我带到哪儿去。”
  我企图说服他,说他如果表现出不愿意见他父亲,那是没规矩的行为;他仍然执拗地反抗我,不许我给他穿衣服,我只好叫主人来帮忙哄他起床。我许下了好多渺茫的保证,说他去不多久一定能回来的,说埃德加先生和凯蒂会去看他的,还有其他的诺言,毫无根据,都是我一时瞎编出来的,而且一路上我还时不时地重复着这些诺言。终于,这可怜的小东西出发了。过了一会,那纯洁的、带着青草香味的空气,那灿烂的阳光,以及敏妮的轻轻的缓步使他的沮丧神气缓和下来了。他开始带着较大的兴趣盘问他的新家的情形,家里住些什么人。
  “呼啸山庄是不是一个跟画眉田庄一样好玩的地方?”他问,同时转过头向山谷中望了最后一眼,从那里有一片轻雾升起,在蓝色天空的边缘上形成了一朵白云。
  “它不是像这样隐在树荫里。”我回答,“而且也没这么大,但是你四面可以看得到美丽的乡村景色;那空气对你的健康也比较适宜——比较新鲜干燥。也许你起初会觉得那所房子又旧又黑;虽然那是一所很漂亮的房子,在这附近是数一数二的了。而且你还可以在旷野里好好地溜达溜达。哈里顿·恩萧——就是,凯蒂小姐另一个表哥,也就是你的表哥,——他会带你到一切最可爱的地点看看;好天气时,你还可以带本书,把绿色的山谷当作你的书房,而且,有时候,你舅舅还可以和你一块散步,他是常常出来在山中散步的。”
  “我父亲什么样?”他问。“他是不是跟舅舅一样的年轻漂亮?”
  “他也是那么年轻,”我说,“可是他有黑头发和黑眼睛,而且看上去比较严厉些,也高大一些。也许一开始你觉得他不怎么和气仁慈,因为这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你得记住,还是要跟他坦白和亲切;他就会很自然地比任何舅舅还要更喜欢你,因为你是他自己的孩子啊。”
  “黑头发,黑眼睛”林惇沉思着。“我想象不出来。那么我长得不像他啦,是吗?”
  “不太像,”我回答,同时心里想着:一点也不像,抱憾地望望我的同伴的白皙的容貌和纤瘦的骨骼,还有他那大而无神的眼睛——他母亲的眼睛,只是,有一种病态的焦躁会偶然地点亮这对眼睛,它们一点也没有她那种闪烁神采的痕迹。
  “他从来没有去看过妈妈和我,这多奇怪!”他咕噜着。
  “他看见过我没有?要是他看见过,那一定还在我是婴孩的时候。关于他,我一件事也记不得了!”
  “啊,林惇少爷。”我说,“三百英里是很长的距离;而十年对于一个成年人和对于你却是不一样长短的。没准希刺克厉夫年年夏天打算去,可是从来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现在又太晚了。关于这件事不要老问他使他心烦吧:那会使他不安的,没有一点好处。”
  这孩子后来一路上就只顾想他自己的心思,直到我停在住宅花园的大门前。我细看他脸上现出什么印象。他一本正经地仔细观看着那刻花的正面房屋与矮檐的格子窗,那蔓生的醋栗丛和弯曲的枞树,然后摇摇头;他自己完全不喜欢他这新居的外表。但是他还懂得先不忙抱怨:也许里面好些,还可以弥补一下。在他下马之前,我走去开门。那时正是六点半;全家刚用过早餐;仆人正在收拾和擦桌子。约瑟夫站在他主人的椅子旁边,正在讲着关于一匹跛马的事;哈里顿正预备到干草地里去。
  “好啊,耐莉!”希刺克厉夫看到我时便说,“我还恐怕自己得下山取那属于我的东西呢。你把他带来啦,是吧?让我们看看我们能把他造就成什么样的人才。”
  他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哈里顿和约瑟夫跟着,好奇地张大着嘴。可怜的林惇害怕地对这三个人的脸溜了一眼。
  “一定的,”约瑟夫严肃地细看一番,说,“他跟你掉换啦,主人,这是他的女娃!”
  希刺克厉夫盯着他的儿子,盯得他儿子慌张打颤,他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声。
  “上帝,一个多么漂亮的人儿!一个多么可爱的、娇媚的东西!”他叫着。“他们不是用蜗牛和酸牛奶养活他的吧,耐莉?该死!可那是比我所期望的还要糟——鬼才晓得我自己过去有没有血色呢!”
  我叫那颤抖着的、迷惑的孩子下马进来。他还不能完全理解他父亲的话里的意思,或者以为不是指他说的:实在,他还不大相信这个令人生畏的、讥笑着的陌生人就是他的父亲。但是他越来越哆嗦着紧贴着我;而在希刺克厉夫坐下来,叫他“过来”时,他把脸伏在我的肩膀上哭起来。
  “得!”希刺克厉夫说,伸出一只手来,粗野地把他拉到他两膝中间,然后扳起他的下巴使他的头抬起来。“别胡闹!我们并不要伤害您,林惇,这是不是您的名字?您可真是您母亲的孩子,完全是!在您身体里我的成分可在哪儿啦,吱吱叫的小鸡?”
  他把那孩子的小帽摘下来,把他的厚厚的淡黄的卷发向后推推,摸摸他的瘦胳臂和他的小手指头;在他这样检查的时候,林惇停止了哭泣,抬起他的蓝色的大眼睛也审视着这位检查者。
  “你认识我吗?”希刺克厉夫问道,他已经检查过这孩子的四肢全是一样的脆弱。
  “不!”林惇说,带着一种茫然的恐惧注视着他。
  “我敢说你总听说过我吧?”
  “没有。”他又回答。
  “没有!这是你母亲的耻辱,从来不引起你对我的孝心!那么,我告诉你吧,你是我的儿子;你母亲是一个极坏的贱人,竟让你不知道你有个什么样的父亲。现在,不要畏缩,不要脸红!不过倒也可以看出你的血总算不是白色的。作个好孩子,我也要为你尽力。耐莉,如果你累了,你可以坐下来;如果不的话,就回家去。我猜你会把你听见的、看见的全报告给田庄那个废物;而这个东西在你还留连不去时是不会安定下来的。”
  “好吧,”我回答,“我希望你会对这孩子慈爱,希刺克厉夫先生,不然你就留不住他,而他是你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所知道的唯一的亲人了——记住吧。”
  “我会对他非常慈爱的,你用不着害怕,”他说,大笑着。
  “可就是用不着别人对他慈爱;我一心要独占他的感情。而且,现在就开始我的慈爱,约瑟夫,给这孩子拿点早餐来。哈里顿,你这地狱里的呆子,干你的活去。是的,耐儿,”他等他们都走了又说,“我的儿子是你们这里未来的主人,而且在我能确定他可以作继承人之前,我不应该愿意他死掉。此外,他是我的,我愿意胜利地看见我的后代很堂皇地作他们的产业的主人,我的孩子用工钱雇他们的孩子种他们父亲的土地。就是这唯一的动机才使我能容忍这个小狗仔:对他本身,我可瞧不起他,而且为了他所引起的回忆而憎恨他!但是有那个动机就足够了;他跟我在一起是同样的安全,而且也会招呼得和你的主人招呼他自己的孩子一样的仔细。我在楼上有间屋子,已经为他收拾得很漂亮;我还从二十英里路外,请了一位教师,一星期来三次,他想学什么就教他什么。我还命令哈里顿要服从他,事实上我安排了一切,想在他心上培养优越感与绅士气质,要他在那些和他在一起的人们之上。但我很遗憾:他不配人家这样操心,如果我还希望在这世界上有什么幸福的话,那就是发现他是一个值得我骄傲的东西,但这白脸、呜呜哭着的东西却使我十分失望!”
  他说话的时候约瑟夫端着一盆牛奶粥回来了,并且把它放在林惇面前:林惇带着厌恶的神色搅着这盆不可口的粥,肯定说他吃不下去。我看见那个老仆人跟他主人一样,也轻视这孩子;虽然他被迫把这种情绪留在心里,因为希刺克厉夫很明显地要他的下人们尊敬他。
  “吃不下去?”他重复着说,瞅着林惇的脸,又压低了声音咕噜着,怕人家听见。“可是哈里顿少爷在小时候从来不吃别的东西,我想他能吃的东西你也能吃吧!”
  “我不吃!”林惇执拗地回答着,“把它拿走。”
  约瑟夫愤怒地把食物急急抢去,把它送到我们跟前。
  “这吃的有什么不好?”他问,把盘子向希刺克厉夫鼻子底下一推。
  “有什么不好?”他说。
  “对啊!”约瑟夫回答,“你这讲究的孩子说他吃不下去。可我看挺好,他母亲就这样——我们种粮食,给她作面包,她倒嫌我们脏哩。”
  “不要对我提起他母亲,”主人生气地说,“就给他拿点他能吃的东西算了。耐莉,他平常吃什么?”
  我建议煮牛奶或茶,管家奉命去准备了。嗯,我想他父亲的自私倒使他日子还好过些呢。他看到林惇娇弱的体质,有必要对他宽厚些。我要报告埃德加先生,说希刺克厉夫的脾气有什么样的转变,借以安慰他。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来,就溜出去了,这时候林惇正在怯懦地抗拒着一条看羊狗的友好表示。但是他十分警觉,骗不了他:我一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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