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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受不弱之容澜-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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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澜头脑昏沉跪在地上听完,然后默默点头,终于如愿离开。
    他重新脚步虚浮走在出宫的宫道上,回想太后所说所做,忍不住感慨重翼有个好母亲。
    只是苦了他这个本是局外人的局内人,那个什么蚀心水的东西,希望不会让他的身体更差,最好也不会疼,不然他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公子,等等弥儿!”弥儿大老远追上容澜,和上次一样伸手揪着容澜衣袖,跟在他身后念念有词:“公子留下弥儿不会吃亏的,弥儿会当牛做马照顾公子!”
    容澜不说话,抽出自己衣袖,抬臂搭上弥儿瘦小的肩膀,把身体的重量全部压上!他并不想在此时原谅一个背叛过自己信任的人,更不想如此狼狈地欺负一个女人,可他走不动了,他从来不要多余的自尊。
    弥儿终究是手下留情的,弥儿那日趴倒时抬眼直直望向他的眼神他看得很清楚,虽然无言,但他确定那时弥儿眼里的意思是,“公子,不要救我!”
    一如张喜死前抬眼对他说,“公子,快跑!”
    同州是大周北部的主要粮食产区,粮价突然飞涨正是不良商户不知从哪里听闻大周要与北厥开战,想趁机大发国难财。
    而事实也恰好证明了这一点,哪怕价格已经高得离谱,朝廷仍旧派人来收粮了。
    半月间,无数商户想尽一切办法从各种渠道弄来粮食,同州俨然囤了大周一半的散粮。正当他们一个个做着发财的春秋大梦,忽然惊闻朝廷开仓放粮,此前收粮的目的只是借粮平价。
    这一下,所有人都慌了!还有两个多月就是秋收,手里的大量存粮若在秋收前不能出手卖给普通百姓,到时成了旧谷只能更加贱卖,何况今年是少有的旺收之年。
    商户门纷纷抛售,吃一时亏,总比赔得倾家荡产要好得多。同州粮价极速回落,甚至远远低于了涨价之前的水平。
    当重翼派去乔装成普通商户大肆低价收粮已备军用的心腹官员回京时,程何正坐在容澜对面惊叹:“容大人,这屯田养兵的法子甚妙!”
    尚书阁里众人侧目,不由对这位只年有二十的尚书大人更加敬畏。
    他们中的大多数,至今也没打听出那日程侍郎提出的那个问题,尚书大人是怎么解决的。
    是呀,国库根本没有那么多银子用来高价买粮,再低卖救市。
    但他们都不敢再打听,不少背后议论此事的同僚都十分凑巧得被查出或大或小的失职,入狱获罪、罚奉减薪、调职降级,整个户部不过一个月就清明廉利了不少。
    也不知这年轻的尚书是如何只用了半月时间就能将户部近三年的备案簿册全都看完,而且坏账错账一一标明,有理有据,追本溯源,任那些不服喊冤的人哑口无言。
    他们如今唯一敢做的除了苛尽职守,就是每日将尚书大人的位置打扫得一尘不染,尚书大人复职那日,走入尚书阁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掸了掸座上浮尘。
    此刻,不少人望向容澜,只觉得短短一个月,这尚书大人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得如鬼魅一般可怖。
    不由想起,从苗南调来户部的孙钱方斩首那日的场景,尚书大人端坐高位奉皇命监斩,从来苍白的脸没有丝毫血色,一只同样苍白的手掷地有声将“斩令”扔出,“行邢”二字冰冷得不若人间温度,令观刑的他们几乎错觉身处森寒地狱,而那不带人气的监斩之人正是地狱阎罗。
    程何还在细读容澜写的屯田养兵之法,那边忽然一个小丫头从大门蹬蹬跑来。
    “公子,弥儿给你送药来啦!你今日可不能再跑!这药很甜的!”
    容澜慌忙从座上起身:“那个,程大人,你慢慢看,我忽然有点急事!”
    弥儿一路追着容澜,容澜一路往尚书阁后院躲。
    尚书阁里看向容澜的目光少了畏惧,却又多了些叹息。
    刚满弱冠即做了尚书之位,成为一部之首、掌管天下钱银,完成了许多人毕生所求,这本该是意气风发、人生最似锦年华的青年,身体却实在是不好。
    原先每日喝药两次,这才一个月就成了五次,尚书大人成日里叼着人参片儿看公文,写字的手每每到了下午便拿不住笔,只口述要书吏代劳。
    也因此,接触越多他们越觉着尚书大人令人心生敬畏。那看着随时会倒下的单薄身躯不知蕴藏了怎样强韧又可怕的力量,竟能稳稳坐在那里,眉眼从容,只用一月就将整个户部折服。
    “公子,你快喝嘛!你不喝我就去告诉你大哥!”弥儿把药捧到容澜面前。
    容澜无奈叹气,接过药往嘴里灌,没喝两口便俯身悉数吐了出来,可他吐完药汁仍旧不停,殷红的血又从他口中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弥儿大惊:“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容澜抬手抓上弥儿肩膀维持平衡:“你瞧见了,我如今喝不了药了,你别再逼我。”
    弥儿这丫头少根筋,所以格外心宽,她一边给容澜擦嘴上的血迹,一边问:“公子,你觉着你是不喝药死得快,还是喝了药死得快?如果是喝了药死得快,弥儿就不逼你了!”
    容澜闻言转着眼珠似乎盘算得很认真,过了许久特别郑重地回答:“我算过了,我是喝了药死得快。”
    弥儿点头,把药倒掉,自此开始帮助容澜逃脱王褚风的魔爪。
    “容大人,皇上召您!”弥儿一走,容澜回到座位上刚准备和程何商讨屯田的具体事宜,就有人来宣他进宫。
    他揉揉脑壳儿,起身往皇宫走。
    吐了血心口的闷疼不见了,他也算恢复些力气继续支撑这破败的身体给重翼卖命。王褚风一定是和他有仇,开得药不仅越来越难喝,而且每次喝完他都会昏昏欲睡,他可没时间睡觉。
    只好骗骗弥儿那丫头,好在弥儿向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傻白甜得很。
    “皇上,据探子来报,北厥单于已然有意出兵,时间就定在八月十五中秋附近,势要赶在秋收侵占我大周北部疆土,夺粮越冬。”
    御书房内,统领大周北疆边防军的大将军季鹏贺匆匆赶入京城,亲自禀报紧急军情。
    老丞相徐仲博也在御书房中,闻言深深叹息,下跪请罪:“皇上,臣有罪!老臣一直信誓旦旦北厥不会背信!力劝您莫要兴兵!如今看来,臣是老了!也糊涂了!”
    重翼疾走两步将已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扶起来:“老师快快请起!老师心胸仁广,遇事必以君子度人,又将大周百姓的安居放在首位日夜奔走,学生一直铭感五内!不是您老了,是朕早年没看出北厥单于亥斛野心勃勃,这战祸实乃朕之过失!”
    徐仲博起身,历经岁月沉淀的一双眼隐有泪痕,连连摇头:“这怎么能是皇上的过失?亥斛是皇后娘娘的哥哥,您当年助他登位是为了大周边土安稳,谁能想到他背信弃义,竟是连同母同胞的妹妹都能利用出卖!”
    容澜刚被张德引进御书房就听老丞相说了这么一段陈年旧历,心里很是惊讶,皇后的身份竟然如此敏感,怪不得重翼不动北厥不敢废后,又难怪重翼会瞧北厥不顺眼,想要灭之而后快!

☆、第29章 病情加重(一)

“臣,参见皇上。”容澜走上前行礼。
    重翼望向他愣了一瞬,随即回身落座:“你来得正好!季将军,把具体情况向容尚书讲讲。”
    “是,皇上。”季鹏贺侧头,待看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年轻户部尚书容大人究竟是何模样后很是惊讶!去年淇县雪灾时,他曾与容澜有过一面之缘,彼时眼前这青年人与皇帝“你我”互称,他印象一直尤为深刻,原来那么早这人就已崭露过头角。
    只是这人的气色似乎比那时更差上许多啊……
    季鹏贺收回打量容澜的目光:“容大人,如今军粮齐备,都在秘密运往边防军驻地的路上,但其他军需和饷银仍有较大空缺,详细书文乃军机要密,季某刚入京还没来得及亲自送去户部,便当着皇上交予容大人过目吧。”
    容澜接过季鹏贺递上的文书。
    季鹏贺又道:“北厥已然准备在中秋前后出兵,筹措时间紧迫,士兵们能否全无后顾之忧保家卫国,全都仰赖尚书大人!季某在此先谢过大人!”季鹏贺说着抱拳行礼。
    容澜微微皱眉,“容澜不敢当季将军大礼,将军请起!”季鹏贺一番恳请谢礼,将军嘛是个为了士兵着想的好将军没错,可话里话外把士兵能否保家卫国的责任推了一半到自己头上,他还没说能填上空缺就被戴了这样的高帽,牵扯数十万军队的军需与粮饷,关乎国运,怎么能轻易受之!
    季鹏贺显然也意识到一时情急说了不妥言论,侧身跪地:“皇上,末将定当率边防军誓死护卫大周疆土!请皇上放心!”
    重翼不露声色点头,却是没有让季鹏贺起身:“朕将北境边防交予将军,自是相信将军的忠心与能力!自古战事得胜者,物资齐备发兵有却不尽有,你可懂朕是何意?”
    季鹏贺闻言低头:“末将惭愧!”
    “懂便好,起来吧。”重翼缓和了神色,望向正端看文书的容澜:“所报数目,可有办法短时凑足?”
    容澜拿着文书的手微不可见的发抖,听到重翼问话低着头停顿了许久才抬眼答道:“户部三年内的账簿臣前两日刚刚清查完毕,上至中央、下至地方牵扯官吏甚广,皇上的问题,需要等到这些人赎罪补空的银子到齐,臣才可以回答,大约还需十日。”
    容澜说完,不仅丞相徐仲博惊讶,重翼也格外惊讶,容澜清查户部旧账、错账他们只道容澜是想在户部立威,不曾想容澜竟然一目十步,真正所图居然是军饷军备。
    皇帝要对北厥开战,此事是机密当中的机密,知之者甚少,容澜提前为开战做着准备,而且想得法子周全稳妥,不伤及百姓利益,更清明朝堂,徐仲博暗自叹息,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做不出此等有魄力的事,纠察改错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苦差,何况仅用了一月时间。
    只是……
    这对皇上痴心一片的有为青年还能如此为皇上拼命几时呢?
    应战事宜需要诸方详细商议,丞相与大将军一齐离开前往兵部,容澜这户部尚书独自留下说是还有事启奏,张德默默退出御书房,遣散殿中一干人等。
    莫不是真有事,容澜其实也想走的,他来之前图一时高兴为骗弥儿吐了血,此时才后知后觉得难受起来,他倒是忘了,吐血可以缓解心口疼痛,让他恢复些力气,却也会让他比较容易……
    容澜不再想,掏出一页薄书递给重翼:“这份与北厥有来往的官员名单我处理完了,你瞧瞧可还满意?”
    这名单正是先前容澜想让影一去查的,后来重翼不知从哪里听说他在查就让墨玄给了他这份东西。
    重翼接过容澜手中名录,却是不看,只盯着容澜的脸。
    容澜任由他瞧,伸手在名单上指来指去解释:“划了红圈的,都是对同州粮价一事‘格外’上心的官员,如何处置的我都写在后面了。划了黑圈的,我觉着这些人还在摇摆,你可以争取一下,毕竟朝廷培养人也不容易。其他人我借着此次清查夹杂在大批涉案官员中暂时动了一多半,免得打草惊蛇。还有这几个兹事体大的,留给你这皇帝发威比较合适,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重翼似是听进去一般点头,目光则一直胶在容澜脸上,自打容澜开始理事,这一个月时间,两人除却早朝或群议,此刻其实是头一次单独在一起,而且还难得离得这么近。
    容澜无疑是忙碌的,但重翼只能比忙死忙活的容澜更忙,容澜管一部,重翼要管整个大周,何况是如今内忧外患的局面。
    重翼越是忙就越是怀念和容澜一起从苗南回京的那段旅途,那时容澜日日夜夜坐在他旁边,他看一本折子,容澜拿过去也看一遍,甚至连弥儿的存在都是值得怀念的,容澜没事就拿那个小丫头对付他,惹得他又无奈又无语。
    重翼望着容澜看了许久,感觉空虚和思念仍无法填满,又抬手摸上容澜的脸。
    重翼贴来的手掌很热,容澜偏头就躲,却听重翼道:“那日母后召见你的事我听说了,弥儿就委屈你留在身边吧。如不这样,母后恐怕会用别的法子对付你。”
    容澜面色一沉,重翼果然是知道那件事的,他其实很想问重翼“那你还有没有听说点别的,比如蚀心水什么的”。
    但容澜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哦。”
    瞧出容澜心情不佳,重翼收手,满眼心疼和自责:“你脸色连日越发惨淡,我实不该再要你辛苦的。但我现在后悔要你助我成就千秋,已然晚了。事情如今再没有退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战关系大周存亡,我不能中途换将,只能看你辛苦!”
    重翼话语低柔带了深深愧疚,容澜却莫名想着那日太后说的话。
    “翼儿他从小恪守己任,冷淡寡情,桩桩件件只以守护大周为第一要义……”
    “……他是皇帝……你与他除了君臣,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想着想着容澜猛一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头晕得太厉害,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他定定虚浮的脚跟接上重翼的话:“只要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我辛苦一点无所谓。”
    重翼闻言看向容澜的目光紧收:“澜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对我废后一事如此在意执着?”
    容澜不露痕迹避开重翼的注视,他不想再骗重翼,可他能怎么说呢?说我其实是在和你玩游戏?
    容澜心中冷呵,嘴里振振有词转移话题:“北厥想中秋动手,我猜你是打算出其不意增加胜算的,那发兵的时间只能更早,前后不过就这一两个月,我再苦也苦不了多久了,你不用担心我。那个,关于‘兵法武器’的策书部分,我晚上约了兵部尚书李咏客,正好你的大将军也进京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重翼眼里灼热的期盼被容澜一段话吹凉,“澜儿,我答应你的事定会做到,你再等等,就快了。”
    容澜得了重翼的答复并没显得多高兴,“恩”了一声,转身就走。
    重翼扬声吩咐:“张德,送容尚书出宫。”
    “是,皇上!”御书房外,张德甩着浮尘迎上容澜,“容大人这边请!”
    两人转过宫殿一角,张德慌张扶住容澜:“容大人!您日日这样不行啊!皇上迟早会知道的!杂家这条小命不值钱,但大人是国之栋梁,您若真为皇上着想,该图个长久啊!”
    容澜把身体倚在张德身上,闭了闭眼抵御阵阵眩晕,淡声轻笑:“我长久不了。”
    张德急道:“那您就更不能瞒着皇上了!”
    自从听闻容澜被太后请去一次,重翼每次都派张德送容澜出宫,而容澜早朝至少行两次跪礼,进宫议事动辄站上个把时辰,每每忍到出宫都是体力透支的极限,这一来二去,张德简直日日都在提心吊胆皇帝在意的尚书大人会倒在自己手里,自己小命不保。
    这靠在他身上的人根本没什么重量,纸片儿似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容澜靠着张德休息了一阵,恢复点力气,缓缓站直身体,“德公公也听见了,这马上就要打仗,等熬过这最忙的一阵我会告诉皇上的。”
    张德闻言便不再劝,之前尚书大人死守着皇上时他就深知,这不是能被人劝动的主儿,更明白容澜的意思,这种时候还是少让皇上分心的好。
    容澜一路脚步虚浮,一出宫门,抬眼就见到容烜还有弥儿在等他,发冷的身体不由就暖了几分。
    容烜去尚书阁接弟弟回府,听闻容尚书被皇上召走,又赶来这里。
    弥儿嘛!她央求着容烜带上她,此刻远远瞧见容澜身影,一溜烟跑到跟前挤眉弄眼。
    容澜头晕眼花,看得不明所以,直到容烜将他抱上马车,端来餐前喝的药才有点明白味儿来,想想刚才弥儿那张可爱的脸就跟得了面抽筋一样,感叹,这年头,谁也不容易啊!
    他张口老老实实就着容烜的手把药喝下,他实在没有力气再挣扎,微微侧了身躺倒:“大哥,我晚上约了兵部的李咏客,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明日再谈吧。我困了,到家也别叫我,我想多睡会儿。”
    一连一月不知休息和睡觉是何物的弟弟今日终于说自己困了,容烜听得高兴又揪心,将窝在身侧的人轻轻搂在身前躺平:“好,大哥不叫你,让你多睡会儿。”
    容澜没有回声,已然沉沉睡去。

☆、第30章 病情加重(二)

弥儿取出绒毯给容澜披上,一路瞧着睡相安稳的公子特别不解,快到府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自言自语地喃喃:“公子明明说了他不能喝药的啊,喝药比不喝药死得快,下午喝了药还吐血来着,怎么这会儿不吐了,还睡得这么好?不会是骗我的吧?”
    容烜一路用内力为容澜祛寒,想小澜睡得好一点,可容澜的身体一路越来越冰,弥儿自言自语的声音极小,却耐不住容烜耳力,他闻言蓦得觉出容澜说要睡觉的反常,一路上的不安无限放大,狠狠稳住心慌,轻轻晃怀中的人:“小澜,快回府了。”
    “小澜,大哥知道你累,但你还没吃晚膳,你起来吃了晚膳再接着睡,好不好?”
    “小澜?”
    容烜唤了许久也不见容澜有反应,他再难抑制心中不安,一把托起怀里的人用力晃动:“小澜!你别睡了!”
    “小澜!到家了!”
    “小澜!”
    不管容烜如何焦急,容澜始终安静地闭眼沉睡,身体软棉无力任由容烜晃动,一只手随着晃动从绒毯下滑出,苍白清透的颜色,纤细的手腕盈盈一握,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人折断。
    一旁弥儿也慌了,她急忙抓起容澜那滑落在外的手,去探容澜脉搏,然后身体一抖吓得松开,连连后退:“公子……公子你做了鬼别来找弥儿!药是你自己喝得!”说完又泪涟涟地凑上前去拉容澜:“公子没骗弥儿,弥儿不应该让公子喝药的……公子……”
    ……
    “他屡次呼吸心搏骤停,身体的实际状况只怕比脉像表现要差更多,若再次发生这种急情……老夫那日能救回他已是动了他的死穴,若有下次……”
    ……
    那日王褚风的诊断骤然回响,容烜浑身僵住,脸色瞬间惨白,却根本不去确认熟睡的人是否还有呼吸、心跳。
    他抱着容澜一路寻到正侯在府中例诊的王褚风,“王太医,家弟睡得有些沉,您帮我叫叫他。”
    王褚风震惊看着容烜怀里面色灰白的人,在原地愣了一瞬,匆忙去翻容澜眼皮,跳过手指,直接就在容澜的生死大穴上落针。
    “快!沿针用内力冲他心脉!也许还有救!”
    容烜慌忙依言照做,过了许久,他唇色惨白,有血顺着嘴角淌下,王褚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够了!别再试了!”
    容烜闻言并不停手,嘴角的血流得更多。
    王褚风不忍,怒道:“你弟弟已经死了!你若再有事,你父亲怎么活?!”
    可容烜依旧不停手:“小澜不会死的!他不能死!他还没有等到重翼为他废后!”
    王褚风此时才觉着,容家两兄弟竟是一样的固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去是要杀头的!”
    容烜根本不管王褚风的警告,只冲容澜不断地喊:“小澜,你死了,就永远看不到重翼废后!你日夜不休,不就为这一天!大哥帮你!大哥帮你完成心愿!只要你醒来!你醒来大哥就帮你!”
    “你醒来!好不好……!”容烜的声音喊着喊着便带了难以抑制的呜咽,却依旧不肯放弃!嘴里的血越吐越多,滴在容澜没有丝毫血色的脸上。
    王褚风只感觉容烜是疯了,匆忙在他背上下针封了他的内息,以免他内力损耗过度而亡,叹气摇头:“他自己不爱惜身体,这是他的造化!他若好好将养,何至于这么快就……”
    容烜忽然被断了内息,只感觉一瞬间心也被人掏空,他身体一倾、跪坐在地上,茫然望向好似睡着了一般的容澜愣愣地想,小澜说困了,要多睡会儿,不让人叫,那他就不叫了,他等着小澜睡够了自己醒来。
    王褚风留下一瓶治疗内伤的药,摸摸自己的项上人头,转身离开:“老夫这就进宫去向皇上请罪,说明一切。这药你记得吃。”
    他此前曾感慨,若有哪一天容家小公子不在了,皇上会是哪般情景,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王褚风进宫求见皇上,然后最终见到的——却是太后。
    “此事,哀家会挑合适的时候告诉皇上。王褚风,你的仇家早年已死,你也可以告老还乡了。”
    王褚风保住性命,向太后娘娘连连谢恩,然后又转头往宫外走,准备归乡,颐养天年。
    夜色渐沉,冗长的宫道上,两旁宫墙高高耸立、森冷威严,他走着走着,就觉出点悲凉的意味。
    容家小公子不顾身体为皇上劳心劳力,最终人死了……皇上也一无所知。
    太后娘娘的手段他自躲江湖仇家来这皇宫摸爬滚打十来年,多少是听说的。
    合适的时候?
    王褚风摇摇头。
    在太后心中,恐怕永远不会有那个时候。
    翌日早朝,容澜没有上朝。
    户部尚书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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