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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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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发作了一会,但像一阵痉挛那样过去后,她又笑了起来。
  “藏起来,”她继续说道,“如果藏在家里,就藏到别的地方去,那应该是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去活着,无声无息地活——或者,更好的是,找一种无声无息的死。我猜想,如果你那多情的心不胀开,你就没办法让它安静!以前我听说过这些办法,我相信找到这些办法并不难。”
  爱米丽低低的哭声把她的话打断了。她停下来,像欣赏音乐一样听那哭声。
  “也许我天性古怪,”萝莎·达特尔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能在你呼吸的空气中自在地呼吸。我觉得这空气是不洁的。所以,我要把它净化,我要把你清除出去。如果你明天还住在这里,我就要把你的故事和你的身份在公共楼梯上公布于众。我听说,这房子里住了些正经女人,像你这样的漂亮角色和她们在一起而不出点风头那就太可惜了。如果,你离开这儿,以任何假身份(我不干涉你,只要你愿意保持真实姓名和身份)藏在本市任何地方,只要我打听到了你的藏身之处,我也会那样做。由于得到不久前向你求婚的那个男人的帮助,我在这方面很有把握。”
  难道他就永远永远不来了?我要在这种情形下忍多久呢?
  我能在这情形下忍耐多久呢?
  “天哪,天哪!”可怜的爱米丽绝望地叫道,那声音我相信就连最铁石的硬心肠人听了也会被感动的,可是在萝莎·达特尔的微笑中并没有丝毫怜悯的表示。“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特拉尔接过去说道,“在自己的回忆中过幸福的日子吧!把你的余生用来回忆你对詹姆斯·斯梯福兹的爱情吧——他要你做他佣人的老婆,不是吗?——或用来感激想把你当礼物收下的那个正直可贵的人吧。如果,那些骄傲的回忆,你对自己品性的感受;或他们使你在一切具有人形的东西的眼中达到的光荣地位,都不能使你能支持得住,就去嫁一个好人吧,满足他的屈就吧。如果这都不行,那就死掉!对那种死,那种绝望,路多着呢,垃圾堆多着呢——去找条路,逃到天上去吧!”
  楼梯上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我确信,我辨得出这脚步声。这是他的脚步声,感谢上帝!
  她说这几句话时,一面缓缓从门口走开,走出了我的视线。
  “不过,记住!”在打开了另一扇门走出去时,她严厉地慢慢说道,“我打定主意,为了我的一切理由,也为了我心中的仇恨,除非你一点也不让我知道你的踪迹,或者除非你把漂亮的面具全摘下,否则我就要赶走你。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和刚刚走下去的她擦身而过——冲进了房间。
  “舅舅!”
  随着这两个字是一声可怕的喊声。我停了一下,再往屋里看,看到他抱起了失去知觉的她。他朝她的脸端详了几秒钟;然后俯下去吻了一下——哦,多慈爱的一吻!——然后他抽出一条小手帕盖到那张脸上。
  “卫少爷,”他蒙上她的脸后,用低而发颤的声音说道,“我感谢天父,我的梦想成真了!我诚心诚意感谢他,因为他用他的意志把我引到我的宝贝这里!”
  说着,他把她抱在怀里,看着那被蒙上的脸,把那失去知觉而一动不动的她抱下楼去。
  第五十一章 将要开始更长的旅行
  次晨,我和姨奶奶在我花园里散步时(她由于这时常陪我亲爱的朵拉已不再作其它运动了),我听说皮果提先生要和我谈话。我朝大门走去时,他已进了花园,我们便在半路相遇了。她很敬重我姨奶奶,一看到她便如往常那样取下帽子。我本来正把头天夜里发生的一切讲给她听。她什么也没说,表情诚恳地走上前去和他握手,然后拍了拍他胳膊。这动作已很能传情,她不需再说什么了。皮果提先生很明白她的意思,好像她已说了千言万语一样。
  “我现在要进屋去了,特洛,”姨奶奶说道,“我要去照料小花了,她马上要起来了。”
  “我希望不是因为我在这儿吧,小姐?”皮果提先生说道,“要不是我今儿一早心不在马,(皮果提先生是想说心不在焉)你是——因为我才离开吗?”
  “你有话要说,好朋友,”姨奶奶答道,“我不在场好些。”
  “请你原谅,小姐,”皮果提先生马上说道,“如果你不嫌我啰嗦,能耐着性儿听完,那真是承你情了。”
  “是吗?”姨奶奶也痛快,“那我相信我会听。”
  于是,她挽着皮果提先生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花园顶头一个树荫下的小凉亭里。她坐在一个凳子上,我坐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座位空着,皮果提先生满可以坐下,可他宁愿扶着小麻石桌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准备开口前先看了看他自己的便帽,这时,我不禁观察他那粗壮的手所体现的人格品性上的力量。对他那诚实的前额和铁灰色头发来说,他的手是多么好又忠的伴侣呀。
  “昨天晚上,我把我那亲爱的孩子带走,”皮果提先生抬起头对我们的眼睛说道,“我把她带回我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为她准备好了的住所。好些个小时里,她不认识我;她认出我以后,就跪在我脚前,祈祷那样,把一切经过告诉了我。说实话,听到她声音时(那声音还像我从前在家里听到的一样动听)——又看到她像伏在我们救主用那神圣的手画字的灰土上①时,我内心充满感激并又感到痛苦。”
  ……
  ①据《圣经·约翰福音》第八章记载,当人们要处置一犯淫的妇人时,耶稣用手指在地上画字,并说:“你们中间谁没有罪,就可先用石头打她。”
  他不加掩饰地用袖子擦眼睛,然后清了清喉咙。
  “我所感到的痛苦时间并不久,因为她已经找到了。只要想到她已被找到了,痛苦便过去了。我也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我现在还要提起它。顺便说一句,1分钟前,我还没想到半句自己要说的话,可它这么自然来到我嘴边,我就这样被支配了。”
  “你是一个富于牺牲精神的人,”姨奶奶说道,“会得到报答的。”
  皮果提先生的脸上映上了正摇曳的树叶阴影。他向我姨奶奶点点头以表示感谢她的称赞,然后又接着他放下了的话题继续说。
  “我的爱米丽,”他这时很气愤地说道,“就像卫少爷知道的那样,被那条花斑蛇囚禁在一座房子里——那条蛇说的是真话,愿上帝惩罚他!——她夜里从那儿逃走了。那是一个黑沉沉的夜,但有许多星星在闪光。她晕头转向,沿着海滩跑,满为那条旧船就在那里;她叫我们转过脸去,因为她就要过来了。她听见了她自己的叫声,好像那是另一个人叫的一样。棱角锋利的岩石碰破了她的皮,她也没有觉察,好像她自己就是石头一样。无论她跑多远,她总看到火光闪闪,听到喊声阵阵。突然——也许是她觉得那样,你明白——天亮了,又刮风又下雨,她躺在海边一堆石头上,一个女人,用那国的语言向她说话,问她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
  好像他讲的就在他眼前一样。他说话时,那情景就那么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发生;他那么诚恳向我描述那一切,比我能表达的更为清楚。事隔多年了的此刻写到这时,我还几乎以为我真经历过那一切;那情景以可惊的真实性感动着我。
  “当爱米丽把这女人看得更清楚了——她的眼光迟钝——”皮果提先生继续说道,“她认出这女人是她到海滩上去时常和她谈话的人们中一个。因为,她在夜里(就像我说的那样)跑了那么远,可她过去也常做些长途旅行,走一段路,乘一段水路的船,坐一段路的车,对沿海好几里的地方都很熟。这女人很年轻,还没有小孩;不过她不久就要生了。但愿我的祈祷能达到天堂,让这孩子使她一生为之而感到幸福、安慰和荣耀!但愿这孩子在她上年纪后爱她、孝敬她,一直帮她;无论在人间还是天上都成为她的天使!”
  “阿门!”姨奶奶说道。
  “以前,爱米丽刚和孩子们谈话时,”皮果提先生说道,“这女人总有点不好意思,总坐得稍远点织东西或做那类事。可是爱米丽注意到了她,走过去和她交谈。由于那个年轻女人也喜欢孩子,她们很快就交上了朋友。她们关系越来越好,每次爱米丽走过那儿时,她总送花给爱米丽。那会儿问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儿的就是她。爱米丽告诉了她经过,于是她——她把爱米丽带回她家。她真的那么做了。她把爱米丽带回了她家。”皮果提先生捂着脸说道。
  自爱米丽那晚逃走后,我就没见过什么事能比这善举更让他感动。姨奶奶和我都不想惊动他。
  “那是所小小的房子,你们能想得到,”他后来又说道,“可她收留了爱米丽——她丈夫出海去了——她保守秘密,并要她的邻居也都保守秘密。爱米丽发起热,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也许有学问的并不觉得奇怪——她忘了那一国的语言而只能说自己的家乡话,可那又没人能懂得了。她记得她好像做梦一样躺在那里,不断用英语说话,不断地断定那条旧船就在附近的海湾并求他们派人去那儿,通报说她就要死了并带一封声称饶恕了她的信回,哪怕就写了一个字也好。她几乎总觉得我说的那个男人老在窗外躲着等她,而把她害到这地步的那个男人老是进了她屋,于是她就苦求那好心的年轻女人别抛弃她;她同时也知道她说的话那年轻女人听不懂,她也就更怕会被抓走了。她眼前依然有火光,耳中依然有喧腾声;今天存在,也没有过昨天,不会有明天。她生平中一切事,或可能会有的事,或从来没有过的事和不会有的事都一起拥到她面前,而件件都模糊,件件都不快。可她却因此而唱歌,而大声笑!这情形延续了多久呢,我也不知道;然后就是昏睡。在昏睡时,她从那种超出她本身力量的亢奋而变得比小孩还软弱。”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好像想削弱他讲述的可怕性。沉默了一会,他又接着讲这个故事。
  “她醒过来时是个美好的下午;一切那么安静,除了海滩上不涨不落的蓝色海水发出微微涛声,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而她就在家里呢。可是,她看到窗前的葡萄叶,还有前面的小山,这些都不是家里的景物,和她在家见到的不同呀。后来,她的朋友进来,守在她床边照顾她;这时她才知道,那条旧船并不在附近的海湾中,而是离那儿很远很远;她也知道她身在何地,而是因为什么。于是,她俯在那好心的年轻女人胸口上哭了起来。我希望,眼下那个好心女人的孩子就躺在她胸口上呢,并用它那可爱的眼睛让她高兴!”
  谈到爱米丽的这个好朋友时,他没法不流泪。想控制泪水是不可能的。在为她祝福时,他又动了感情。
  “那一切对我的爱米丽有益,”渲泄了感情后,他又往下说道(他的感情那么强烈,我见了也不能不受感染,而我的姨奶奶就干脆大哭了起来);“那一切对爱米丽有益,她开始康复。可是,她一点也不记得那个国家的语言了,不得不用手势和人谈话。就这样,她一天天好起来,虽然恢复得慢,却很稳,而且她想学常见东西的名称——她就像从不知道那些名称一样——直到一天晚上,她坐在窗前,看着一个正在海滩上游戏的小女孩,情形才有些变化。突然,这个小孩伸出手,说道(翻译成英语应该是这样):‘渔人的女儿,这儿有个蚌壳!’——因为你们知道,他们一开始按他们国家的习惯,叫她‘美丽的夫人’,她叫他们称她‘渔人的女儿’。那孩子突然说:‘鱼人的女儿,这儿有个蚌壳!’这一下,爱米丽懂了;于是她哭着回答她;她记起了一切!”
  “爱米丽又壮实了一些后,”皮果提先生又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她就想离开那个好心的年轻人回自己的国家了。这时,那个丈夫也回了家。于是,他们俩把她送上去勒格霍恩的小商船,然后再从那里去了法国。她没有多少钱,可他们肯收的更少。我几乎为此高兴,尽管他们很穷!他们所作的一切善行都贮藏在虫不能蛀、盗不能偷的地方呢。①卫少爷,他们的善行比世间一切珍宝都更能持久。
  ……
  ①见《圣经》中《新约·马太福音》第六章第十九节。
  “爱米丽到了法国,在港口上一个旅店当女仆,专门侍候旅行的女客人。可是,一天,那条毒蛇也来了——但愿他永远别靠近我,我不知道我会怎么伤害他!——一看到他,她就又胆战心惊、惊恐无措了;不等被他发现,不等他透过气来,她就逃走了。她来到英国,在多佛上岸。”
  “我真的不知道,”皮果提先生说道,“她什么时候开始丧了胆;可是在来英国的路上,她不断想回到她那可爱的家。一到英国,她就把脸转向她的家。可是,她又生怕得不到原谅宽宥,生怕被别人议论,生怕我们中有人因为她送了命;她怕的事有好多好多,就像被人强迫着一样,她在路上又转过了身子。舅舅,舅舅,她对我说道,‘我怕我这受伤流血的心没资格做而我又迫切想做的事,这是我最怕的!当时,我转过身去,诚心诚意祷告,愿我能在黑夜里爬到那个亲切的老台阶前,把我有罪的脸伏在它上面吻它;等到天亮被人发现我死在那里了。’”
  “她来到了伦敦,”皮果提先生的声音降低到令人感到几分生畏的程度说道,“她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孤零零地,一个人——身无分文——年纪轻轻——又那么好看——就这样到了伦敦。她几乎刚到这个人地生疏的地方,就找到一个朋友(她认为是朋友);一个长得还体面的女人和她谈起了缝纫活,这可正是她过去常干的活;这女人还说起为她接许多活来做,说起找一个住宿之处,以及说起第二天就不让人知道地去查询我及我家人的情形等等。就在我的孩子,”这时,他激动得浑身发颤地高声说道,“处在我不能说也不敢想的危急关头——忠于她的马莎救了她!”
  我高兴得不禁叫出了声。
  “卫少爷!”他用他那强有力的手握住我的手说道,“首先对我说到马莎的是你呀。谢谢你,少爷!她心眼好。由于她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她知道在哪里等她,也知道该怎么办。她已经做成了,上帝是万能的!她气急败坏赶到那里找到睡眼惺忪的爱米丽。她对爱米丽说道,‘离开这个比死更坏的地方,跟我走吧!’那里的人本想拦住她,却像企图拦住海水一样。‘躲开’,她说道;‘我是一个鬼,要让她离开那敞开的墓穴!’她告诉爱米丽,说她已经见过我,知道我爱她、饶恕了她。她匆匆忙忙用自己的衣把爱米丽包裹住,并用臂扶住衰弱得发抖的爱米丽。不管那些人说什么,她都像没听到一样。她只关心我的孩子,带着我的孩子从他们中间走出来。在那么夜深时,把我孩子平平安安带出了那个陷阱!”
  “她照料爱米丽,”皮果提先生说道(这时他已放开了我的手,而把他的手放到他起伏的胸口上),她照顾我的爱米丽。直到第二天晚上,爱米丽疲乏地躲在那里,不时发出呓语。那时,她就去找我;然后又去找你,卫少爷。她没告诉爱米丽她为什么出门了,生怕爱米丽会感到怕或会躲起来。那个残忍的女人怎么知道她在那里,我说不清。是因为我多次说到的那人碰巧看见爱米丽去了那,还是从那女人那儿打听到的呢——我觉得后者很可能——我不怎么去捉摸。我的外甥女已经找到了。”
  “整整一夜,”皮果提先生说道,“我们都在一起,爱米丽和我。就这么长的时间来说,她说得不多,只是伤心地哭;我更少能看到那张自小就在我家我看惯的脸。可是,整整一夜,她搂着我脖子,她把头枕在这里;我们很明白,我们可以永远彼此信任。”
  他不再往下说了。他把手平稳地放在桌上,那手似乎带着一种可以征服几头狮子的意志。
  “当我决心做你姐姐贝西·特洛伍德的教母时,特洛,”姨奶奶擦擦眼睛说道,“我感到她是我的一线光明,可她让我失望了;而且,几乎再没什么事能比做那个年幼心好的孩子的教母更让我开心了!”
  皮果提先生点点头,表示了解姨奶奶的感情,可是对她所赞美的人物却说不出什么以表达他感想。我们都不做声,都沉浸在回忆中。姨奶奶不断擦着眼睛,不时痉挛地哽咽,不时大笑着叫自己是傻瓜。最后,我开口了。
  “至于今后的生活,”我对皮果提先生说道,“你已打定主意了吧,好朋友?我几乎都不用问了呢。”
  “打定了,卫少爷,”他答道;“而且已经告诉爱米丽了。
  有些好地方,离这里很远。我们的前程在海外呢。”
  “他们要一起移居海外了,姨奶奶。”我说道。
  “是呀!”皮果提先生脸上挂满希望的灿烂笑意说道,“在澳洲,再没人可以责备我的宝贝了。我们要在那里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我问他可曾考虑了出发日期。
  “今天早上我去了码头,少爷,”他答道,“去打听班船的消息。大约在六个星期或两个月后,有条船要起航——今天早上我看到那条船了,还上去了。我们就坐这条船。
  “不带别人?”我问道。
  “啊,卫少爷!”他答道。“我妹妹,你知道,她很关心你和你们家的人,也只习惯本国的生活,让她去不合适。另外,不应该忘了,她还有个人要照顾呢,卫少爷。”
  “可怜的汉姆!”我说道。
  “我的好妹妹料理他的家,你知道,小姐,他也和她很亲近,”皮果提特意对我姨奶奶说道。“但凡有他不能对他人而言的事,他可以安安静静坐下对她说。可怜的人!”皮果提先生摇摇头说道,“留下给他的并不多,他不能再失去仅有的这一点了!”
  “还有高米芝太太呢?”我说道。
  “嘿,关于高米芝太太,”皮果提先生神色不安地说道;可是他继续往下说时,那不安渐渐消失了;“我对你说实话,我已考虑了很多。你知道,当高米芝老太太想那个老头子时,她是所谓不招人喜欢的。这儿没有外人,只有你和我,卫少爷——还有你小姐呢——说说也不碍,高米芝太太哭的时候,不认识她老头子的人都一定认为她性子拧。因为我实实在在认识那老头子,”皮果提先生说道,“也知道他的好处,所以我能理解她;可是别人不会这样。你知道——当然不可能的了!”
  姨奶奶和我都同意此说。
  “所以,”皮果提先生说道,“我妹妹可能会——我不是说她一定,只是可能——觉得高米芝太太时时和她有点过不去。因此,我不想让高米芝太太和她总住在一起。我要给高米芝太太安排一个她可以照顾她自己的家;所以我走之前要给她一笔生活费,让她过得舒服。她是最忠心的人。这样一个好妈妈,又到了这样的年纪、又孤身一人,当然不能指望她乘船去又陌生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的森林和荒野里过流浪生活。因此我要这样为她安排。”
  他没疏忽任何人。他想到每个人的权利和要求,只是没有为自己考虑。
  “爱米丽,”他继续说道,“在我们动身前,得和我住在一起——可怜的孩子,她太需要安静和休息了!她得准备一些必要的衣物,我希望当她发现自己又在她这粗鲁却慈爱的舅舅身边时,她能渐渐忘记烦恼。”
  我姨奶奶点点头,同意他所希望的,并对皮果提先生表示十分称许。
  “还有一件事,卫少爷,”他说着把手伸进胸前衣服口袋里,郑重地取出我先前见过的那个小纸包,在桌上打开来。
  “这是那些钱——50镑10先令。再加上她用掉的钱。我已经问了她——但没告诉她为什么——并把它合计了起来。我不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你能不能帮我核算一下?”
  他递给我一张纸,显出为了他自己的学识贫乏而抱歉的样子,然后看着我核算。没有一点错。
  “谢谢你,卫少爷,”他说着把那张纸收回。“如果你不反对,卫少爷,我要在动身前,把这钱装进一个交给他的信封,再套上一个信封交他母亲。我要简明扼要地告诉她这是什么的代价;还要告诉她,我走了,这笔钱再也没法还给我了。”
  我告诉他,我觉得这样做很对——因为他认为这样做对,我就认定是对的。
  “我刚才说还只有一件事,”他包好那小纸包并又将其放回衣服口袋后,又郑重地笑着说道,“其实有两件。今天早上出门时,我拿不定主意,不知是不是该把这谢天谢地的事亲自告诉汉姆。所以,出门前我写了封信,送到邮局去了,把一切经过都告诉了他们,还说我明天要去那里处理些该办的事,而且,也许是向雅茅斯告别。”
  “你愿意我和你一起去吗?”由于看出他有句话未说出,我便问道。
  “只要你愿意那样帮我忙,卫少爷,”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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