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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谈爱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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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串来了一群大小不等的孩子,看他看得津津有味。
岳母突然不说话了,又去打她的瞌睡。她的目的达到了,在逐客了,她不仅不愚蠢,简直是太精明了。虽说她一副困倦的睡态,威慑力却在,只要庄建非企图冲上阁楼,准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冲突。
在大学校园长大的庄建非此时此刻才发现,花楼街这种地方果然名不虚传,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都不足为怪。领教了这一点,庄建非只得怏怏收兵了。
第一次独自睡一张双人床庄建非以为肯定会有空寂感,所以临睡前他破例喝了两小杯葡萄酒,找了一本乏味催眠的专业理论书籍。孰料双人床躺一个人真是太舒服了。他既没醉也没读文章,什么都不需要,往床上一躺,手脚摊开,全身放松,舒服得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吉玲。
情形从次日清晨开始变复杂了。
清晨一睁开眼睛问题就来了。吃什么?小时候是母亲或者保姆操心,做单身汉有食堂和朋友,婚后由吉玲安排,每天吉玲端出的早点精致而又干净。
医生最害怕餐馆,病从口入,餐馆就是使医生们整天忙个不停的万恶之源。庄建非因为暂时没有了妻子,被逼进了他憎恶的餐馆。老长的队伍排过去,掏遍了全身的口袋却没有粮票。庄建非忽地红了脸,问:〃没有粮票也可以吧?〃
售票员轻蔑地说:〃我们是国营,去买个体户的吧。下一个。〃
庄建非马上被排挤出来,食欲顿时给排挤掉了。
整个上午的交接班,大查房很紧张。曾大夫对庄建非是一副纯粹上级医生对下级医生的神态。没有谁牵扯到他的夫妻关系问题。庄建非以为没事了,他渐渐沉浸到工作中,心里好受了一些。结果在上手术台的前一刻,那时他正捋起双臂在消毒液中涮手,曾大夫问他:〃你能上吗?〃
对于一个自信的雄心勃勃的年轻外科医生来说,这种问话最叫人恼火不过了。
〃还不至于此。〃庄建非说。
曾大夫举着消毒已毕的双臂,眼睛从大口罩上缘盯着他,像个不信任人类的外星球机器人。
庄建非不喜欢与他这样对峙,〃我昨晚睡得非常好,从来没这么好。〃他说。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医生们原先估计三个小时足足有余的,庄建非用了五个小时。这本来没什么,曾大夫也一直在台上做副手,他明白是得花这么长时间,庄建非心里却不安起来。他向来以刀快手快动作麻利取胜,这次大家怎么看,可不能因小小家事砸了他的牌子啊!
心里一有杂念,手就颤抖了,最后的缝合远不如从前那么整齐漂亮。这一点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曾大夫可是一双锐眼。
这次手术下来,他湿了两件内衣和裤衩,感到格外疲倦。曾大夫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他还有三个休息日攒着没用,说:〃你该休息了。〃他觉得这话刺痛了他。
食堂忘记了给手术室留菜,只有结了一层硬壳的冷饭和乳黄瓜。
骑了十分钟摩托回到家里,已是暮色四垂。庄建非饥肠辘辘,到处搜索能吃的食物。饼干盒里只有一把点心的粉未。他们平常的点心政策是每次少买,吃完了马上接上,以保持点心的新鲜。当然,买点心是吉玲的事,她喜欢逛各种商店,喜欢购买,也富有经验。
面条有但煮不了一碗。米有一大桶菜却没有。庄建非意外地发现米桶里有个四方形的小棉布袋,打开一闻是花椒。花椒可以防止米生虫,这是庄建非少年时代从《十万个为什么》里边看来的知识。他学了知识束之高阁,吉玲却用于实践了,她在运用她所有的知识管理这个家,这样的女人有什么不好?
晚饭吃了两碗个体户的馄饨,全是面皮子,没有他所期望的那团肉馅。洗澡后更累但不得不坚持洗了衣服。开了房间的灯才看见房间一片迷蒙,所有的家具上都盖了一层细灰,原来家庭清洁是每日都需要做的。翻箱倒柜粮票没有找着,明早吃什么?吉玲。果然没有女人的家不像个家。
华茹芬来了。她说她正急着要找庄建非,但在这既关键又敏感的当口,她不敢在院里与他联系。庄建非不明白院里现在也处在什么特殊状态之中。
华茹芬在他家里也用很低的急切的声音说话。
〃去美国的名额批下来了!〃
院里在很早之前曾吹过风,说是外科有几个名额去美国观摩心脏移植手术。当时激动了人们好一阵,后来慢慢给遗忘了。现在刚刚遗忘,忽又来了好消息。这下外科要争得头破血流了。
〃就是。〃华茹芬说,〃许多知识分子市侩得很,他们并不只是想去学习什么先进技术,他们认为美国是阿里巴巴的山洞。〃
针灸科有个在院里长期被人看不起的医生在美国一年赚了五万元人民币,这是有点像阿里巴巴的山洞。
〃你怎么也这么看?〃
华茹芬剪着老式的短发,双膝并拢坐在沙发的一角,怀里抱个黑色的破旧的公文包。她的发式和严谨的姿态都酷似庄建非的母亲。
〃你也想捞冰箱彩电?〃
〃我最想看看心脏移植。〃
〃那就好。外科你最有希望。但我似乎听说你和妻子在闹矛盾。〃
〃这有关系吗?〃
〃当然。没结婚的和婚后关系不好的一律不予考虑。〃
〃为什么?〃
〃怕出去了不回来。〃
〃笑话。〃
〃不是笑话,有先例的。你们是在闹吗?〃
〃是的。她跑回娘家了。〃
华茹芬这才抬起眼睛搜索了房间,说:〃这事你告诉谁了?〃
〃曾大夫。〃
〃幼稚!这种时候谁都可能为了自己而杀别人一刀,曾大夫,他你太幼稚了!〃
〃曾大夫会杀我吗?〃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尽快与妻子和好。三天之内,你们俩要笑嘻嘻出现在医院,哪怕几分钟。〃
〃可是她妈妈的条件太苛刻了。〃
〃你全答应。〃
〃但这一一〃
〃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切都咽下去。照我说的做!〃
华茹芬说完便起身告辞,她怕呆久了让熟人遇上。在开门出去之前她又反复叮嘱庄建非在三天之内要办成事,她认为这对于庄建非太重要了。观摩心脏移植手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庄建非将来的成功与此次观摩密切相联。她说:我们要有点良心,要让真正能有收获的人材出去,一为祖国二为人民三也为了自己的事业。
这一夜庄建非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没有妻子的日子才过了两天就乱了套。
***
在病案室,庄建非遇上了王珞。
王珞的一身白工作服十分合体,压齐眉际的白工作帽将她挺秀的鼻梁及分散的雀斑衬托得鲜明生动。她朝庄建非赏赐般地送了一个微笑。
当初庄建非正要甩掉她,她就嗅出来了并且抢先做出了甩庄建非的姿态。庄建非容忍了她。因此,他们的恋爱关系虽然中断,却共同创造了一个秘密。对此,他俩心照不宣,见了面依然如同事一般点个头,偶尔逢上节日就问个好。
病案室深处只有一排排高大的阅览书架。王珞立得端庄无比,用观音菩萨那种腔调说:〃庄大夫,需要我出面替你劝回妻子吗?〃
庄建非不禁咧开了嘴:〃你怎么知道?〃
〃许多人都知道所以我知道。信息已从外科蔓延到内科了。〃
〃谁干的这种事?〃
〃别婆婆妈妈追查是谁干的,〃王珞一语道破,〃谁都有竞争去美国的权利。〃
〃太卑鄙了!〃
王珞轻轻笑了两声。
〃在竞争的时代,卑鄙可不是贬意词。也许用卑鄙的手段追求的是一个高尚的目的。〃
这种深刻玄妙的哲学式的谈话是王珞的拿手好戏,她一向不屑于谈琐事,只对此类大问题津津乐道。庄建非可没有兴致奉陪。他赶紧放弃了要查找的病历,装作已经找着并且看过了的样子后撤。
〃谢谢你提醒我。〃
〃不用。我只是想替你劝回妻子。〃
〃用不着,是回她妈妈家休息几天。〃
〃女人最了解女人。〃
〃好了王珞。〃
〃同事问还是称呼某大夫的好。〃王珞在庄建非身后轻声曼语地说,〃我想告诉你妻子,观看世界水平的羽毛球赛是一种比较高级的享受。还想告诉她一个成语典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年年月月日日泥塑般坐在办公室前摆弄卡片的病案管理员正在头几排阅览架后边倾身偷听。庄建非急步出来撞到了她身上。这个形容枯槁的中年妇女为自己来不及闪回办公桌前惊慌失措,她撞上了阅览架,一时间病案袋哗哗落地,积年的灰尘顿时弄混了空气。
〃对不起。〃庄建非头也不回。
王珞尖牙利齿地对管理员说:〃他可真有绅士风度。〃
华茹芬说对了:有人在背后杀他。他是个男子汉,绝不能轻易被人宰割!
***
吉玲被父母公主一般藏在家里。剧烈的妊娠呕吐弄得她憔悴不堪。越是受苦她越是恨庄建非。几天来她病卧在床,把事情颠来倒去想了又想,决定抓住这个机会让庄建非及他父母认识认识她。
大道理谁都懂。说上几句,来它一套,对吉玲真是小菜碟。可现在不是虚伪迁就,光讲感情的时候,她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要过。她嫁给了庄家,第一:庄家必须认可她,把她当回事。第二,庄建非必须把她当回事。
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庄家没认可她,没把她当回事。
结婚只给了一千块,这是她这辈子的奇耻大辱。庄建非还舍不得撕掉那存款单,若是给她,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撕掉。金钱并不庸俗,它有时是人的一种价值表现。四姐下嫁老亏本的个体户,婆家给了她一万元办婚事。三年前的一万元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婆婆用红纸包了那一万元的存单,亲自塞到四姐手心里。这细节至今还在花楼街传为美谈。
有意思的是到如今庄家居然没来看望过亲家。吉玲知道母亲的脸面都挂不住了。大家都瞪眼看着,胡乱猜测。人不就是争口气么?不理睬媳妇倒也是他们的权利,但他们没权利小看老一辈人。
庄建非也没把她当回事。六个月的婚后生活她看清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庄建非倒不是轻视她,也不是看不起她,就是不懂男人的职责,不会疼人。
才六个月,他们就有一套起居程序了。
早晨起床,吉玲忙做早点,两人匆匆地吃。吃完各自上班。说声:〃走啦。〃
〃门锁好了没?〃
〃锁好了。〃
中午都在单位度过。
下午吉玲下班后去菜场,进门忙做饭,饭菜做好了忙做房间清洁等事。庄建非一进门说一句:〃饿死了。〃于是小俩口埋头吃饭,间或赞美一声:饭菜味道好极了。
晚上电视里有体育节目,庄建非就入迷地看。没有体育节目,吉玲独自看,一边织毛衣。庄建非则去房间看书。
十点多,就说:〃睡吧〃这话随便谁说,接着便睡。
他们的夫妻生活时钟一般准确,间隔一天。是庄建非形成的这种规律,没征求吉玲的意见。
庄建非床上功夫十分娴熟,花样不少。每当吉玲不能心领神会,他便说他原以为花楼街的姑娘一定是很会〃玩〃的,看来花楼街空有其名,说了就嘿嘿怪笑。吉玲若说:我又没当过婊子。他就更乐。
吉玲并不空有其名。她才不是那种假正经说自己讨厌上床的女人,也并不缺乏想象力和创造性。可她还是跟不上庄建非。这令她心里生疑。她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同事章大姐,她们是最好的老少朋友。吉玲把疑惑对她悄悄吐露
章大姐点拨吉玲:〃这个还不清楚,你那口子是和风流大嫂睡过了。〃
许多次趁美景良宵,吉玲盘问庄建非,庄建非总是支支吾吾混过去了事。吉玲再和庄建非在一块就有了隔膜感了。
他们婚后并没有认真避孕。吉玲每月都密切注意着行经情况。庄建非婚前倒挺注意,到了日期便来了电话。
〃来了吗?〃
吉玲在大庭广众下接电话:〃来了。〃
如果吉玲说没来,庄建非敏感极了,紧张地说:〃怎么回事?〃又叮嘱,〃注意观察啊!〃
那时吉玲总忍不住从心里涌出笑来。
婚后庄建非的兴趣明显地消退了。
这个月经期过了十天,庄建非毫无觉察。当超过二十天时,吉玲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怀孕了。
吵架那天清晨吉玲情绪倒是挺好。她想给庄建非一个意外的惊喜。她留了晨尿,准备送医院化验。她把瓶子放在庄建非拿手纸的附近。他既是医生又是丈夫,他会明白的。庄建非在厕所呆了一支烟的工夫,出来满脸喜色,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晚上回来我要好好地高兴高兴。〃
结果晚上他一进门就看钟,说:〃六点五十分开始现场直播。〃
原来他从早到晚都是为尤伯杯女子羽毛球赛欣喜若狂。
所以吉玲不骂人拿什么解恨?庄建非从不吐一个脏字,他们庄家全都使用文雅的语言,这倒使吉玲的骂人话又获得了另一种功效,即报复。归根到底,法律明确规定吉玲是庄家的人了。庄家的文雅似乎不那么纯粹了。
***
这一切都与吉玲的人生设计相去太远。
她设计弄一份比较合意的工作,好好地干活,讨领导和同事们喜欢,争取多拿点奖金。
她设计找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丈夫,你恩我爱,生个儿子,两人一心一意过日子。
她设计节假日和星期天轮番去两边的父母家,与两边的父母都亲亲热热,共享天伦之乐。
这!就这么简单实在。为此,她宁愿负起全部的家务担子,实际上她已经做了。可庄建非把她不当一回事。
这次如果庄建非不按条件行事,执迷不悟,她就和他离婚。吉玲的母亲一听离婚就变了脸。
〃胡说,死丫头,离婚是不能随便说的!〃
吉玲可不认为离婚有母亲说得那么严重。两人过不到一块儿就离,离了趁年轻再找可意的人。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劝解,吉玲自有她的主意。不把她当一回事的男人,即便是皇亲国戚、海外富翁她也不稀罕。花楼街长大的姑娘,自小靠自己争得一口好吃的、一件好衣裳。听过去的妓女讲过去,听哥哥姐姐讲文化革命、上山下乡,看中今古外的各种电影,看当前漫天流行的时装和新观念,人生故事她见得多了!
母亲对付庄建非固然凶狠老辣,但回过头对吉玲又说了庄建非的无数好话。劝吉玲回家。说什么吉玲配庄建非的确是高攀了,不要人心不知足,做了皇帝想外国。老话说得是,好女不嫁二夫。
只有章大姐是唯一可以商量、可以信赖的人。她不仅是吉玲的密友,而且是新华书店的工会主席兼女工委员,男女之间的事处理得够多的了。她一贯主张对男人要留一着杀手锏。所以,她们把吉玲怀孕的事瞒得密不透风,以便在关键时刻给庄家以沉重打击。
下次庄建非再来由吉玲出面见他,若他表现不行,章大姐便陪吉玲去医院找庄建非的领导要求离婚。由章大姐开介绍信,以组织的名义出面。
吉玲现在专等着庄建非来了。
***
庄建非又来了。这次岳父岳母都在堂屋里。岳母还是那身油腻的衣裳,叼着香烟,洗着扑克牌。岳父虾米一般佝偻在一只小竹椅上,醉醺醺地捧着他的茶杯。
〃您们都在家。〃庄建非说。
没人应。
〃我是来看吉玲的。〃
没人应。
〃吉玲今天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岳母说,〃你知道吉玲回去的条件。〃
〃我还是认为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最好不要影响父母。〃
〃已经影响我们了。〃岳父说。〃我说句直爽话,你父母是太瞧不起人了。花楼街有什么让人小看的?没有它就没有汉口。你想想,花楼街四周是些什么地方?全市最老最大的金银首饰店,海内外闻名的四季美汤包馆,海关钟搂、租界、汪玉霞食品店〃
吉玲的出现截断了她父亲的话。
她站在昏暗狭窄的楼梯上,穿着一件针织长睡裙,头发披肩,踩一双鲜红闪亮的珠光拖鞋。庄建非仿佛见到了一颗星星。
吉玲冷淡地说:〃你上来吧。〃
一上楼庄建非就想拥抱妻子,吉玲躲闪开了。〃你是来解决问题的。〃她说。
〃对了。〃庄建非一语双关道,〃我的问题可多了。〃
他抱住了她,不由分说亲了几口就滚到了床上。他火热地说:〃快让我解决解决。〃
吉玲可不愿就这样一了百了。况且庄建非太猛烈了,她生怕腹中的胎儿受不住。
〃我病了!〃她叫道。
她叫了几遍,扭动挣扎,可庄建非不听。庄建非发烧一般浑身滚烫,闷得吉玲快晕了。吉玲只得用膝盖顶了庄建非一下。
只是轻轻地一下,庄建非顿时萎缩了身子,捂住疼处滚到了一边。
他咬紧牙关,不出声地呻吟着,熬过了一阵阵胀疼。下身的难受好不容易捱过去了,心里的难受却膨胀得厉害。没有谁拒绝过他。况且他是丈夫,他有权利。她凭什么不让他看电视?骂他?跑掉?让他两次三番来乞怜,还如此这般作践他!
吉玲坐在窗前的木头箱子上,毫无歉意。
庄建非梗起脖子,低声吼道:〃你给我回去!〃
〃我不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的。只有庄建非才有资格鉴定这种举动的性质,她是故意而恶毒的。
〃你给我回去!〃
〃我们现在不适合谈这个问题。〃
〃没什么适合不适合,你是我妻子就该回我的家。〃
〃嘿,你的家。〃
〃那也是你的家。〃
〃我父母对你说了我回去的条件。我听我父母的。〃
〃我再重申一遍,这是我们的私事。〃
〃可我也是你父母的儿媳妇。〃
〃办不到!告诉你,想让我父母来这儿,办不到!〃
吉玲的脸更冷了。
〃那你走吧。〃
〃我限你两天之内回家。否则,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那咱们走着瞧。〃吉玲胸有成竹。
***
走在大街上,庄建非漫无目的。他没料到事情会砸成这种惨样子。从前他们也吵闹过,最后只要庄建非主动表示亲呢,尤其是上了床,一切矛盾便迎刃而解。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老经验不灵了。
庄建非极想找个朋友坐坐,喝点酒,推心置腹聊聊这事,听听人家的见解。
找谁呢?做学生时有一帮学友,做单身汉时也有一帮光棍朋友,随着时光的流逝,都结了婚。结了婚朋友就自动散伙了。好像和一个女人构成了一个单位,一个细胞,朋友就成多余的了。是你们自己甩的朋友,你们再到哪儿去抓一个呢?
经过一片灰色的住宅小区,庄建非记起它叫〃绿洲〃。他大学时候的一个同学就住在这〃绿洲〃里。他很清楚地记得这位同学的这栋楼,因为两年前他来参加婚礼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特殊标记:正对着新房的阳台有一根水泥电线杆,恰好在三楼的高度用触目惊心的火红油漆写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字某某强奸某某。
庄建非跨着摩托车,在那行字的下面,仰头望了望三楼阳台。什么都记得,就是忘掉了同学的名字。
当庄建非自嘲地笑了笑,正要走的时候,头顶上忽然有人叫道:〃那是庄建非吧。〃
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间,同学的名字也紧跟着跳了出来。
〃鲁志劳。〃他挥了挥手。
鲁志劳沾老丈人的光,住着两室一厅。他的老丈人是一个大型钢厂管供销的处长,官职不大,内容很深刻。
室内贴了壁纸,布置得像中档偏高的旅馆。鲁志劳蓄了连腮胡,穿着大花衬衣。衬衣下摆系了个结,露出胸脯上比洋人不足比同胞有余的鬈毛,脖子上有金色项链,手指上有金色戒指,给庄建非抽的是美国烟〃希尔顿〃。他非常热情地欢迎庄建非光临。他们在大学时曾习惯于互相恶毒攻击以示关系亲密。
〃弃医经商了吧?〃庄建非说。
〃不,业余经商。〃
〃看样子发财了。〃
〃发财谈不上,每顿有肉吃就是了。你怎么样?〃
〃两袖清风。哪能与你这金光闪闪的形象相提并论。〃
鲁志劳大度地笑了。
〃钱多并不是坏事。我替你介绍一笔生意吧,包赚!老同学嘛,让大家都先富起来。〃
〃恐怕〃
〃别支吾。我好说话,只拿信息费。〃
庄建非此时的问题是后院起火,最需的是安定团结。鲁志劳滔滔不绝地谈着推销日本原装红外线报警器的生意,吹得天花乱坠,钞票似乎可以像雪花一样飘落。
〃只消你打开钱包接钞票就行了。〃
庄建非对虚无缥缈的先富起来不感兴趣,他上楼来是为了聊聊关于家庭,关于夫妻关系的现实问题的。
〃你妻子好吗?〃
鲁志劳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僵僵地点了点头。
庄建非解释说:〃我是说你们关系还好吧。〃
〃你听说什么了?〃
〃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哦,你这个人!我一切正常。〃
〃有小孩了吗?〃
〃天,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了。要小孩干嘛?趁年轻多赚点钱过几天好日子再说。难道你还没觉得中国人是多么贫穷吗?〃
〃觉得了。可我喜欢孩子。〃
〃我还没这种兴趣。〃鲁志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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