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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念玉-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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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司德一惊,这话可不能瞎说,慎言道:“兴许是随了长公主的样貌,多了几分秀气。”
“是吗?”男子嘴角一抿,一字一字说得清晰,“近年来派出去寻人的探子无一幸免于难,如果不是巧合,那便是其中有鬼!”
李司德低头,不敢接话,想了想才道:“据说是冥念玉天生鬼面吓死产婆,所以当初临产之人才全部被处死。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倒也有些蹊跷。”
“好一个鬼面胎竟也成了蒙混之法,司德,传旨,命福玉即刻回宫,这种时候,她倒是躲得真远……”老者的胸脯上下起伏,似是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
李司德一听,急忙叩首,心中默念,随着太子殿下一日日长大,皇上心中的怀疑早就有了,如今又见到冥念玉,怕是当真要查实此事。但是,两国储君,天下安定,这种事怎能轻易决断……
62
景福
深夜,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漆黑的夜空中,一辆精致的马车急速地使入大姒宫北门,绣帘上那两团飞舞的凤图让旁人驻足垂眸,恭敬地请安。华贵的中年女子缓缓步下马车,梳回鹘髻、戴金凤冠、华美艳丽的粉裙外罩透明宽松长纱袍,披帛飘曳,奢靡典雅。岁月没有在那张美颜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眉头微皱,浓丽中带着几丝哀愁。躲终归是躲不过的,这些年来,福玉一直活在欺瞒和内疚之下,十四年前的内乱,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不曾经历过爱,也无法再去信爱。可怜的姐姐,无辜的大哥,所有的回忆像一把钥匙锁定了她的生命,从此止步不前。姐姐说一切都会变好,所以她一年一年地隐瞒,于父皇,她心怀不忍;于长姐,她心存怜惜;于风赐,她心里愧疚。很多个夜里,她都会从梦中惊醒,好像看到父亲手持长剑,一下刺穿孩童的胸口,旁边跪着的是绝望的姐姐。那时,她使劲抱了抱怀中的孩子,却依旧被汗水浸湿了衣衫。如果,只是如果,她早在当年便阻止了事情的发生,是否可以改变今日的踌躇。但是,于大哥又该如何交待?摇摇头,福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含元殿,他们曾想过,等孩子长大,父亲总要仙逝,将一切埋于历史的尘埃之下,是否就变得圆满,却没料到父皇身子骨还是那么健朗,而风赐却越来越难控制。长姐等不了了,因为念玉那个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心思,越想越觉得忧心,即使控制了过程,怕也难左右得了结局……
拖地的薄衫拂过遍地的柳枝,福玉的目光停留在含元殿的龙阁之上,记忆中金碧辉煌的大姒宫从没有改变过,而当年那几个在太液池旁追跑打闹的孩子却已经不复当年。她这一生不过离开皇宫一次,却从此难寻太平,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与世长辞,一个活如死人。回不去了,原来真的回不去了……那些曾经以为的美好,就像瞬间绽放的花朵又瞬间凋谢。抬起双腿,一步一步走了上去,她已经疲惫,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昏黄的烛火下,景福帝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懒懒地倚在宽敞的大椅上,慈祥而专注地望着眼前屈膝跪下的女子,时光流逝,连福玉都已经生出几根白发,孩子们都大了,学会了权谋,懂得了欺骗。那一刻他心底忽生悲凉,淡然道:“还记得你六岁那年,因为觉得自己不如景玉受重视在后宫玩上吊吗?我去了,你扑在我的怀里说,‘爹,我想你……’那一刻,我突觉心酸,好像就是在昨日发生的一样,而今天,却已经物是人非。我两个最引以为傲的儿女,一个去得太早,另一个……呵呵,不提也罢……”
“父皇,长姐一直生不如死……”想起过往,福玉失声,心底晦涩,这一切都要归罪于那所谓的爱情,好像一朵诱人的罂粟,美丽背后是淡淡的毒味。
“呵呵……”看着神情瞬间溃败的女儿,景福帝一下子领悟,不由得扬起讽刺的笑容,猜测和确认是两个概念,福玉,你好糊涂,竟是瞒了我这么多年……儿女情长,儿女私情,如果姒氏江山真的落入蛮夷他姓,不要说恨,单是从孝来讲,便是愧对列祖列宗,一句生不如死便可以让死人复活吗?
“罢了。你路途遥远地赶回来,回去休息吧。”
福玉一怔,才惊觉自己失态,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心底一紧,他越冷静才越让她揪心。还想解释些什么,话一张口便如鲠在喉,浑身没力,说些什么?说当初换子是为了保念玉平安,那不是坐实了此事的真相?如果死咬风赐并非异姓,可是父皇又没有问过,她若多话反生嫌疑。一时间,福玉整个人顿感无力,她本就不善说谎,如今又是面对自己的亲父。如果父亲严厉斥责还好,却是一声不响地沉默着,更加让她不知所措。为天子者,最忍受不了的便是欺君,为帝王者,怎可允许血统的不正……
含元殿外的庭院一片寂静,三三两两巡逻的士兵,波澜不惊的太液池水,一切都显得安详平和。福玉心口一酸,停下脚步,回头凝视着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大殿。想起曾经,一点点温暖涌上心头,仿佛恍若隔世,深深的酸楚弥散开来,父皇,女儿不孝……一生,她早已经做出选择,便无法再回头了,缓缓地跪下,冲着这个至高无上的地方深深地俯首磕头,长时间的没有起身。
良久,决然地离去,秋风袭来,吹起薄薄的粉衫,拂干了泪流满面的脸颊。福玉紧紧地攥了攥凤袖,对旁边的侍女道:“速诏洛栩进宫……”
李司德从远处走来,看到一个落寞离开的背影,心头一惊,他刚刚送走了统玉王府上的秦嬷嬷,也不知道公主都说了什么。想起刚刚景福帝捏碎的玉杯,不由得暗自踌躇,但愿公主没有再惹怒皇帝。景福帝对公主已经失去信任,接下来的大姒到底会演变成怎样的局势?李司德无奈地摇头,跟在皇帝身边也三十多年了,那群孩子竟是以如此的结局收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意想不到呀……
“皇上……”李司德的声音唤回了景福帝的思绪。眼前这名年迈的老者顿时恢复平日的冷漠威严,袖摆一挥,冷声道:“派死士……”
李司德身子一僵,南朝死士,有去无归,从未失手。只是有必要赶尽杀绝吗?急忙跪地,劝道:“老臣斗胆,望皇上三思。”
“呵呵,三思?”
“兴许事情还有回转余地……”
“余地?哈哈……司德,你怎么也变得如此糊涂……此等逆天之事定不能让外人知道,那风赐不死,还让他来夺大姒江山不成?”
“皇上,可是如今冥巴养精蓄锐十四年,稍有不慎便会一触即发。抛去外忧,若是太子失踪,引起国内储君之争才是大患呀。”
抉择
景福帝垂眸,这些他岂会不明白,但是身为国君,不要说坐实了风赐身份,就算没有弄清楚他的血统,也要宁可错杀,防止后患。宫廷之上,最容不下的就是踌躇,一念之差便是生与死的诀别。他最大的错失便是对当年筹玉去世的怜惜,否则也不会放纵风赐这么些年,现在想想,他真是老了,明明真相是如此简单,却本能地自欺欺人。原来,在他心底,也曾有过放任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十四年前福玉坦诚相待,可还会造成今日的后果?他摇摇头,讽刺地扬起了嘴角,黑白不清的眼眸瞬间寒冷彻骨,不能,因为他是皇帝。
深夜,一名蓝杉男子只着单衣,踏着秋的夜色,匆忙的赶往紫宸殿,心中暗自嘀咕,表姑不是去庙里闭关祈福,怎么会连夜赶回宫还如此迫切地召见他?眉头紧锁,实在是没道理。如今圣都内唯一的新鲜事便是范悠然、冥念玉和范悠绣的三角关系,会与此有关吗?好笑地摇摇头,对于傅洛栩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公主殿下……”他恭敬地行礼,在得到福玉的首肯后,坐到矮桌的一侧静听吩咐。
福玉挥退所有下人,看着眼前自信的男子,缓缓道:“洛栩,你觉得太子殿下待你怎样?”
傅洛栩愣了片刻,急忙道:“自然是好。”
“呵呵,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什么。更不需要奉承谁。”
傅洛栩摇摇头,浅笑道:“侄儿没有献媚殿下,只是实话实说。傅家虽然名列四大世家之一,但是从血缘上比不过姒王爷,从威望上比不过姜氏女,从底蕴上更比不过江南范氏。如今,傅家之所以一点点爬到现在的位置,离不开表姑和太子殿下的辅佐,即使说是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呵呵……你倒看得明白。那么,如果哪一天,太子没有继承大统,傅氏又会怎样?”
傅洛栩呆住,眯起双眸,踌躇事情的可能性。景福帝血脉单薄,姒王爷对皇位似乎并无太大兴趣,太子即位已经成了默认的事实,难道还能生变?犹豫着说:“侄儿不懂……”
“呵呵,不用你懂,你只要记得只有风赐在,才能保住傅氏的千秋大业……”
傅洛栩有些糊涂,把疑虑压在心底,应声道:“侄儿明白。一切听从公主吩咐。”
福玉点点头,无力道:“我近日心中总感觉惶恐不安,你速带人去官道接应风赐,他这次身边并未带多少随从,要是出事了就麻烦了。”
傅洛栩一听,松了口气,浅笑道:“姑姑还当太子是小儿不成,不要说山野贼人,就是大内高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哪里还用我接?”
“速去。”一声厉喝,傅洛栩神情呆住,他从未见过公主殿下露出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怔忡地点头,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莫非太子殿下惹出了事端?这大姒之中又能有几人威胁到风赐地位?他想不通,完全没有一点头绪。视线停留在眼前满脸愁容的女子身上,他不敢问,因为他看得出,公主并不想说。
从宫中告辞,来到东宫校场,早在三年前,太子殿下便开始圈养高手,随意挑了三十名心腹,连夜离都。傅洛栩看看天,不由得担心,近日连降大雨,倒真不好确定太子到底到哪里了……
冥国九年,十一月初,一封军函震怒整个朝廷,出征贺丹的三万大军在暗城被大贺氏的一只奇兵所败,损失惨重,骠骑将军上官文吉下落不明。大姒时期的贺丹本属东胡族系,是鲜卑的一支,以聚族分部的形式过着游牧的氏族社会生活。迄今为止共分为八个部落,悉万丹、何大何、伏弗郁、羽陵、匹吉、黎、土六于和日连。随着大姒解体,冥巴独立,曾臣服于南朝的贺丹也自誉为漠北的大国,但其生存环境十分恶劣,十五年来,一直与冥国小过节不断,但是碍于实力薄弱,从未敢公开挑衅冥国。所以此次上官文吉也不过是为了震慑作用才前往暗城边界,却不料遭到突袭,十分蹊跷。如今战败之辱已经坐实,让冥玉眠大动肝火。一怒之下下旨亲征,二皇子冥念世留守都城,急诏储君冥念玉回都。由于事发突然,再加上有人刻意隐瞒,当冥念玉收到这封迟来的信函时,冥玉眠已经踏上了征战北伐的路程。
紫宸殿被接连几日的小雨妆点得哪里都是湿漉漉的,绿娥跺了跺满是泥土的鞋子,抱怨道:“十一月明明是隆冬之季,却下起了大雨。南方的天气真是怪异。”
冥念玉摇摇头,浅笑着“吩咐灵春,怎么来的再怎么回去。”
“扑哧”,绿娥捂嘴笑了,说:“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回去,真不明白当初王妃为何执意要公主南下。”
念玉垂下眼眸,暗道,如果我在蜀地,怎么能让父亲北伐?母亲,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不过灵春说,他们在官道上收到了巴国信函,隋城已定,大殿下在来朝的路上。”
念玉的神情略显恍惚,为何大哥并不知道自己入都的事情?莫非她寄过去的信都没有收到吗?
“不过如今蜀地无主,二殿下不是决断之人,公主确定要等大殿下来吗?”
“公主……”
“公主?”
“嗯?”冥念玉恍惚了片刻,才回过神,怔怔道,“……等……”她有太多话需要去问他,所以不得不等。冥念玉并不是个放不下事的人,但凡事要求个明白,如果大哥当真负她,即使痛苦,即使心疼,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63
孔雀东南飞
十一月中旬,一场落地即化的雪雨降临圣都,一名白衣女子沉着地走向含元殿,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不如表现出的那般镇定,脚底蹒跚,一脸的凝重。终于要来了吗?冥念玉自问着心底另一个声音,大哥来了,就在这金碧辉煌的含元殿内,为何她却有些无助的心慌?至少他来了不是吗?放弃了归国的大庆,放弃了前方的残局,独自一人连赶夜路来到南朝,她,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柔软的手心布满混杂着雨水的汗水,松开又攥住,攥住又松开,好像要抓住什么,却又感觉涨然若失。
夕阳西下,含元殿测室的横梁上紧绷着一排排绣着图腾的画布,室外粉红色的光线通过画布的过滤,在屋内舒缓地蔓延。空气都被染成了新鲜的红黄色,仿佛刚刚被血液浸泡。
冥念尘一身黑服,一动不动地站立在众人面前,挺直的脊梁,棱角分明的面容,深邃的双眸落在女子的脸上,原本刚毅冷薄的唇角轻轻地扬起了一抹弧度,淡淡的笑出了声音。
景福帝微怔,眯起莫测高深的眼眸,有些诧异冥念尘的态度。他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够狠,也够冷,好像他记忆中的另外一个孩子,呵呵,是风赐。所以他不认为他会有关爱弟妹的情怀。
冥念玉凝视着那丝挂在大哥唇边的笑意,轻唤道:“大哥……”话音未落,就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出声了,远离故土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你可知道我曾经几度徘徊于生死的边缘,你可会体会到我无助时候的颤抖,你可曾听到一次次在梦中对你的呼唤……
冥念尘眉头微皱,缓缓地走向她,高大的身影盖住了她的影子,一双大手,圈住了她瘦弱的双肩,越来越紧。瞬间,所有的控诉化成深刻的想念,腐蚀着她的大脑,她的心。念玉闭上眼,所有的愤怒化成拳头,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一下一下,湿滑的面容抵着宽厚的胸膛,什么都不去想,努力地吸吮着他的味道,仿佛这样,便可以填满空虚的心底,耳边突然回响起大哥曾经的话语。
爱情,意味着长相守,
意味着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
就像峭壁上两棵纠缠在一起的常春藤,共同生长繁茂,
共同经受风雨最恶意的袭击,
共同领略阳光最温存的爱抚,
共同枯烂腐败,化做坠入深潭的一缕缕烟尘。
它的崇贵需要两股庞大的激情,两颗炽烈的心灵。
真正的爱情是无坚不摧的。不论是天上的神明还是地狱的命官,都不能让他们屈服,
因为它本身就是天堂,代表着生命最崇高最健全的境界。
(摘自大明宫词。)
“念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女子身子一僵,缓缓抬头,透过缝隙,看到大哥身后站着的范悠然。明亮的面孔,是如此熟悉,又莫明的陌生,那上面不再徐徐绽放出柔和的笑容,本来生动的脸颊因为悲伤而失去了颜色和内容,一双眼无神地落在她放在大哥身上的玉指上。
“念玉……”大哥扯动了下嘴唇,满眼心疼地捧起了她的脸庞,摆正念玉看着别人的面容,粗厚的手掌上下摩擦着,道:“让三妹受苦了……”
一怔,冥念玉拉回了自己的视线,余光仿佛看到范悠然干净的衣角微微抖动着,眨了眨眼,让眼泪倒流回去,手指扶上自己脸上的大手,轻轻地揉按,她欲言又止,明明是满肚子的牢骚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样的大哥,让她怎么去不信?
范悠然看着眼前的女子,纯洁的白裙像百合花一样盛开,一根根零散的发丝被冥念尘小心翼翼地捋到耳后,不够漂亮的面容焕发着淡淡的光芒,对,是幸福的光芒,所以才会觉得她如此美丽。喉咙很干,他说不出话来,明明她是他门当户对的妻子,却仿佛自己才是多余的,像一个纯粹的陌生人,畏首畏脚地站在角落,慌张地害怕自己认为的是真的。但是,他骗不了自己,冥念玉的眼里只有眼前的男人,而不是他。噼里啪啦,心碎了,她听不到,因为她不爱他。那一瞬间,范悠然突然承受不住这样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急忙向皇上请辞,在无人发现中离开,强撑着走得沉稳庄重,却在时缓时急的雨水敲打下,毫无知觉。蓦然回首,他停下脚步,凝视着那个纤细的背影许久许久,全然不顾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直到浑身凉得透彻,他才明白,原来,冥念玉不曾骗过他,对于她来说,他真的什么也不是。
天空下着雨
我从背后望着你
就这样走出我的生命
曾经的想象
像是雨里的彩虹
短暂虚幻
我受伤的心真的好痛
明明你是喜欢过我的
但是,为什么受伤的却是我
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
我的真情难道说你还不懂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如何才能找到我的梦
有一天你才能真的试着来爱我
(背景音乐的歌词。)
雨后的彩虹像一座通向希望的桥梁,它的那一边,便是天堂。大雨后的大姒宫被洗得一尘不染,仿佛是纯净逍遥的乐土,让人感受不到一场场奢华歌舞背后的阴谋,冥念玉很奇怪,姒风赐怎么还没有归都,即使道路泥泞也多少该有些消息了。闭上眼,突然感觉到一双手掌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间,那上面又生出了许多老茧,心口一猛地酸,男人,是否就要背负着太多的使命和责任。
“在看什么?”大哥趴在她的肩头,许久未曾打理得胡碴扎得人隐隐作疼。
“看雨……”
“呵呵,已经停了。”
“嗯。”
一阵沉默,两人慵懒地相拥,站在紫宸殿的顶处,一眼望去,仿佛背负着青天,脚踏大地,四顾茫然,心中却不觉得寒冷。圣都,这个原本应该是她出生的地方,却在十五岁时才第一次真正看见它的面容,繁华、奢侈、忙碌、美丽,还有热情的子民,这些都将不再属于她,因为她不姓姒。
“据我母亲讲,我出生的时候,蜀地阴雨连绵,一场洪水冲毁了庄稼,数月的大雨将冥王府浸泡的仿佛失去了根基……房屋腐烂,甚至有人说这是孕妇带来的晦气……”
念玉不语,想要回头却被他生生地按了回来,明明看不到冥念尘的表情,她却能感到那隐蔽在他冷漠内心中深处的一丝挥之不去的孤独与寂寞。
“后来,母亲早产,那时的父亲在哪里,我不清楚,但肯定不会是在母亲的身边。直到后来起义成功,巴国独立,立我为太子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脸庞。那一刻,他不再是用高大的背脊冷淡的对着我,而是诧异、愤怒、不耐和拒绝。我以为自己会害怕,却发现原来父亲也是个人,他居然还会生气。对于不受重视的偏房,被人指责都变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低沉喑哑的嗓音从冷清的耳边传来,像是午夜梦回的呓语,沧桑沉着。
“但是太迟了。对于冥国的所有记忆,都仅仅停留在我出生的那个夜晚。如那些传言,把我的母亲造谣成灾难的源头,但是他们并不能把我们怎样,因为我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民族。我很庆幸,大雨后出现的永远是阳光,而重要的是,我一直坚信阳光一定会出现。”
“……”
“呵呵,母亲常说,那些日子,众人的表情都因为多日未见阳光而日显苍凉伤感,那时我便会想,如果当时的我足够强大,便会让他们的表情永远见不到阳光……”
“大哥……”念玉低吼,突然转过头,看着这张平静如冰的面容,却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的眼神中荡漾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类似秋水般冰凉深刻的孤独。
“念玉……对不起……”他突然垂下眼眸,像一个明明知道自己犯错了却从没有打算去改过的孩子,轻声重复着,“对不起……”
一阵西风袭来,吹起了地上的落叶,零散地飞舞在潮湿的空气中,一点点萧瑟的青黄,一点点秋末的黯淡,转了一个完美的圆圈,悠扬的下降,落到那张光滑如水的肌肤上。冥念玉冷静地看着他,薄润的红唇轻轻一扯,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清澈的明眸逐渐变得模糊。
冥念尘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的女子,感到一瞬间的恍惚,他讨厌她嘴角飘忽不定的笑容,忍不住紧了紧腰间的手掌,轻声道:“念玉……你有在听?”
“嗯。”平淡地应声,睁着一双清冷的眼睛凝视着他黝黑的面容、熟悉的眼眸和那新滋生出来的一道道伤疤。
“三妹,很多东西一旦开始了,便停不下来了,你明白吗?”
“嗯。”依旧是淡然的应声,柔嫩的小手爬上了他的脸颊,轻轻揉按,时不时地去碰触下巴的胡碴,感受着疼痛中甜美的温馨。仿佛诀别前最后的抚摸,只为了把这所有的一切深深地记忆在骨髓中。
“大哥……”冥念玉终于启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略带磁性的沙哑好像强忍着某种炽烈的情绪,道,“我只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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