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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聊斋志异-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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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年齿与己不相上下。弓持两小无猜,冒昧逼其前,问曰:“鸟已能言乎?”女敛唇笑,尚未即答,有媪出见,呼弓曰:“联哥来,胡不入?甥在外家尚客套耶!”媪携弓入,女亦随其后。有四十许丽人,开帘纳弓曰:“我亦汝妗氏,何来许久不一入视我?岂以贫富故,亲疏有别耶?”问弓年几何?答以十三。丽人顾女曰:“桂儿年十五,身材纤弱,较联哥尚不及。”

  媪曰:“不矮于联哥,鲁卫兄弟耳。”又顾谓婢曰:“客至不烹茶,痴痴呆立胡为者?”婢憨笑以去。少顷茶至,列数盘,设果饼,手掇置弓前,堆垛成塔,且嘱弓曰:“汝大妗与我常不睦,所由各立门户,庆吊不相通。汝回前舍时,毋言至此也。

  有暇即自来,勿预他人知,恐见忌者多口也。“玉桂性憨,初觌面,依恋甚有深情。携戏移时,丽人谓弓:”白日西飞,渐已届晚,汝来许久,前舍不无追索。今且去,嗣是好姊妹,欢聚正多也。“弓回前舍,果秘其事。大妗固善痴,不遑窥察。

  弓诳同室者,蹈隙辄一至。天方苦寒,弓与桂多以两袖笼接,彼此通握,互暖怀中。弓得佳味,必携以饱桂,桂亦时留旨蓄待弓。或晨至,桂犹未起,桂母但颐指授意,弓自诣复室,探桂帐中。桂醒,即代揽衣使著,或向枕边为觅簪珥;或调护熏笼,为炙弓鞋、锦裆。殷勤服役,事事较婢媪为精细。婢戏之曰:“公子夺人生路,将使我等无啖饭处矣。”两人戏亵之私,桂母并不深察。或弓至,桂不在室,桂母必告以所往,俾自向柳阴花下寻觅。虽年俱妙龄,情不至乱,而肤肉之亲,即婢媪前亦无嫌碍眼。屠宅闳敞,东问则言在西,西问则言在东。迁延半载,两人踪迹,前舍略无识者。一日,弓以父病召归,私蕴结,梦寐不忘玉桂。乃父病只偶然感冒,不弥月已平复如恒。方托冰人为之谋聘。

  弓隐以情告媒妁,使通款为玉桂委禽。父思外家并无是女,疑为近族,往访于屠氏,并无识其人者。因还叩弓。弓不得已,实以所遇于后园者告。屠闻大骇,以为后园庐舍,久乏居人,被狐怪凭为窟宅。知弓所遇不祥,皆谓福泽自厚耳,不然必败。

  父闻甚惧,遂禁弓不得更诣外家,急择佳丽,以安其念。逾岁,弓年十有六,即为毕姻。虽新好甚敦,而寸心,终觉旧情难舍也。时有院试期,弓应期赴郡,住童民壮家。闻对巷住有美人,询诸童。童言系青楼女,曾自济南来,有南人毗陵妇为同侣,寄栖库吏家,月前徙此,声价高,未易见也。弓日:“试为我先容,不谐,亦无害也。”童曰:“诺。”日既昏,童执灯为前导。款关入,过数院落,至一舍。厅烧巨烛如儿臂,陈设炫耀,使弓暂就厅事坐。有媪出,童与耳语久之。媪入,即有数婢来,引灯导弓进层层,越复室。最后一房,暖香四溢,兰麝喷人。美人见弓,迎立微笑;而两目凝注,似曾相识。弓曰:“卿其桂姐乎?”桂日:“然。联哥,尔许时尚忆有妾耶?”弓曰:“仆谓此生此世,将不覆睹卿矣。”相对俱泣下。

  桂曰:“君方以妾为妖物,所由见弃之深;然不怨君,此关妾命,君自不负妾也。人以妾为狐,此语非尽无因。妾实人也,为狐所养耳。妾父本县尹,私一近婢,生妾。因干嫡母怒,弃诸隘巷,为狐母所得,乃赁民家屋雇乳媪哺之。三年而得屠氏园,鸠寄十余年,而后遇君。君别后,不为屠氏所容,徙还石室。其岁冬,积雪盈地数尺,穷山远市,事事不甚便适,乃携妾置一破庙中。母出营干,遇猎户,毙之。妾既失恃,为强徒掠去,鬻于青搂中。所以甘心含垢者,惟狐母豢养恩及君情好,寸刻未能忘怀。尝冀得君一诀,以了心愿,不谓果有今日。幸无良家拘束,且可图一夕之欢。”遂留弓荐枕席焉。殢雨尤云,绸缪臻至。弓自是流连桂院,偎红倚翠,日以为常。桂总以身堕烟花,火坑难出,话言所及,不无泪眼盈盈。百计千方,谋欲脱离孽海。是岁,弓获泮捷。

  桂甚欣跃。因告弓曰:“以妾零落如此。君本未能袖手。

  然尊君峻执。难进一言;幸值文章吐气之秋,必获垂慈格外。

  妾之待拯,急于救焚,机会不可失也。“弓曰:”未识鸨母何如耳?“遂以问鸨母。鸨母谓桂曰:”汝之归我,其费百余金,而数年来,所获缠头以巨万计,尚忍取汝聘金耶?虽然得汝才三年,已三兴雀角,屡振而屡颠之,岂惟儿有厌心,即余亦岂乐此不疲者?惟目前偿馀债券,尚不下千金,累儿更耐岁余辛苦,冀有弋获。既完夙券,不可不稍有赢余。弓家郎诚憨直,然家有结发人,后变难测。此儿终身事,不可无日久计。

  只可使人仰我眉睫,不可使我落人肘后。必得橐中物,进退方为有据。脱有不虞,须敷子母终老。今且与弓郎订约,待诸事摒挡略尽,亦无费弓郎百珠,但得名花有主,余亦得所休暇足矣。不然,不惟儿无退步,即残朽骨。亦恐葬身无地也。“

  弓与桂,俱以所言当意,于是桂解金凤钗,弓解鸳鸯玉佩,鸨母主婚,以曹媪执柯,各质信物,为啮臂盟,相与要期而别。

  自是两地鸿鱼。往来不绝,虽睽违经岁,犹得时慰离。及将赴秋闱,接到邮筒,知桂近况颇适,旧欠偿清外,公私储蓄,尚可数千金。

  弓意甚惬,惟期指日佳音,以完鸾凤。由是加功驯练,早赶闱场,文思敏捷,注意高魁。既而飞骑传人,报条无我,嗒焉沮丧,垂首来归。不谓人事无常,彩云易散。正当燥伤怀之际,忽接郡中讣音,则桂已埋香半月矣。时苦闺人掣肘,不获凭棺一恸,深所疚心,惟日向暗陬中垂涕而已。明年,引以岁试至郡,其鸨母已另买雏姬,重新丝竹。寻吊芳魂,而黄土一抔,鞠为茂草矣。

  查女万历间,倭寇之乱,缘日本国王正妃卒,王思中华女子艳丽,遣将入寇,沿海掳掠。至盐官州,猝不及备,官吏弃城逃窜。有查氏女者,年已及笄,慧中秀外,久失恃。闻寇至,请父兄同众奔避,曰:“女儿足弱,不能追随,途中虑有牵顾,俱罹于祸。莫若女自为计,决不贻羞,恐亦不至遽死也。”寇急,父兄迫之,坚持不行,父兄泣舍而去。女平日阅《本草》,见有药名闹扬花者,服之即死,周时可醒,预已市得。遂密缝上下衣,研药为末,以俟。闻寇入城,遽吞之毙。倭入室,见女颜色如生,抚之温软,冀可救活,且容貌倾城,不忍舍去,负之入舟。逾时而苏,见身卧海舶。

  诸女环泣,细询之,知同被难者。女慰之曰:“毋徒恐怖,能从我谋,似可脱难。”诸女密商之,女授以计。缘倭将为王觅妃,故无敢犯诸女。及舟抵日本,倭将见美女无恙,欢欣鼓舞,以献国王。王见查氏女,遂其所欲,命通事告以正妃之意。

  女曰:“我中华人,愿与中华女子为伍。王若能尽出本国宫女,而以同来诸女为宫人,则惟所命。”王以其娇弱女子,何能为,喜允之。命扶入宫,开合欢宴。女同诸女酌酒劝王,密以前药入酒。王遽吞之,不觉眩晕,意谓醉矣,拥女入大内,欲褫其衣。正枚梧间,王瞠目流涎而倒,不知人事。女搜得兵符,唤诸女同山外廷,传通事,谕诿将曰:“王闻悉我家有经寸珠,能定飓风,命我去取作镇国之宝。尔诸将速备巨舟偕往!”倭将验兵符,信之,遣一旅,同诸女扬帆西归。次日王不视朝,王弟潜入大内探之,见王僵卧于寝,弑之,自立。世子怒,各兴其党,互相攻击。其国大乱,故无追者。女至盐官城下,已有警备,命通事唤城上长官,女告以故。官狐疑未决,女请唤其父来,认之确,缒入城。告长官大备酒肉,纳以前药,遣使谕倭众曰:“王妃取宝即回,先以酒肉犒尔等,其各饱餐以待。”

  众皆乐,醉饱而倒,使者骈戳之。以诸女归。官不废一矢,而得倭首级,遂报大捷。旌查女之门,而各官晋秩有差。

  陈恭人继室陈氏,金陵儒家女也。同治戊辰,普润勷寿州戎幕,闻其贤,聘为侧室。其明年,淮上军告遣,乃携还颍州。诸娣姒见其亲操井臼,善事正嫡,交口称之。是年,普润以积劳保知县,将入都,而虑刘恭人病日深,陈氏妊将弥月也,计弗果。

  陈氏毅然以家事自任,敦促就道,无戚容。

  比返,而呱呱者已三月矣,视之女也,左腕有青晕,讶之。

  既久,诸娣姒乃言,未产前数日,陈氏代刘恭人栉,值癫作,掷锡盎中腹。胎逆上,屡晕绝,急治得无恙。而陈氏始终无愠色,嘱家人勿以告。其善侍刘恭人多类此。普润既引比见,以知县待补河南。既赴开封,刘恭人钦其贤,悉以家事畀之,事无不理。普润谳局十年,得以尽心研鞫者,良由于此。光绪戊寅、己卯间,河南饥,饔飧不给。陈氏每脱簪易米,供普润暨刘恭人馔,己则率家人食糠秕,不以为苦。

  及普润勷赈事,得薪资,陈氏辄留其半助灾需。嗣随任商水唐县,岁以所蓄奁资,施衣药,济穷民无告者。其敬事好善也如此。辛巳冬,刘恭人病笃。殁之前夕,忽清豁异常度,命陈氏代栉沐,执其手告普润曰:“姬人无失德,请以为继,愿君勿复娶也。”陈氏闻其语,涕泣不自安。越日,刘恭人卒,陈氏视棺衾维谨。自陈氏来侍十数年,生七女,存其三。壬午夏,乃举一男,家庆幸。弥月后,诸从子亟请正嫡位,陈氏以刘恭人服未阕,持不可。其自处卑抑也又如此。甲申春,普润患肝疾危甚,陈氏侍汤药,备极忧劳。告天乞身代,潜割左臂肉,和药进,病乃痊。秋所生子,殇于唐署。陈氏当形神俱瘁之余,复增恸悼,而病机已伏于此矣。乙酉冬,普润以病假回剩次年夏四月,长女将遣嫁,族尚阝咸集,请践刘恭人遗言;乃告庙成礼,以普润官封恭人如例。恭人既正位时,以宗祧为忧,复劝纳鲍氏姬为侧室;而恭人痛子情深,居恒郁郁。丁亥春回唐,履旧地,疾时作。庚寅莅温县,增剧。壬辰春旋省,嫁仲女。适鲍氏姬于六月举一男,恭人喜不自胜,而厥疾仍弗瘳。秋改官江苏,偕之行,舟抵苏州,而恭人病竟不起矣。伤哉!阜阳李普润再识于苏州胥门官舍。

  郭元振代国公郭元振,开元中不第,自晋之汾。夜行阴晦失道,久而绝远,有灯火之光,以为人居宅。径往寻之,八、九里,有宅门院宇甚峻。入门,廊下及堂上,灯烛荧煌,牢馔罗列,若嫁女之家,而悄无人。公系马西廊前,历阶而升,徘徊堂上,不知其何处也。俄闻堂上东阁,有女子哭声,呜咽不已。公问曰:“堂中泣者,人耶,鬼耶?何陈设如此,无人而独泣?”

  曰:“妾此乡之祠,有乌将军者,能祸福人。

  每岁求偶于乡人,必择处女之美者而嫁焉。妾虽陋拙,父利乡人之五百缗,潜以应眩今夕乡人之女,并为游宴者到是,醉妾此室,共锁而去,以适于将军者也。今父母弃之就死,而今惴惴哀惧。君诚人耶?能相救免,毕身为扫除之妇,以奉指使。“公大愤曰:”其来当何时?“曰:”二更。“公曰:”吾忝为大丈夫,必力救之。若不得,当杀身以殉汝,终不使汝枉死于淫鬼之手也。“女泣少止。于是坐于西阶上,移其马于堂北,令一仆峙立于前,若为傧而待之。未几,火光照耀,车马骈阗。二紫衣吏,入而复走出,曰:”相公在此。“逡巡,二黄衫吏,入而出,亦曰:”相公在此。“公私心独喜曰:”吾当为宰相,必胜此鬼矣。“既而将军渐下,导吏复告之。

  将军曰:“入。”有戈剑弓失,引翼以入,即东阶下。公使仆前曰:“郭秀才见。”遂行揖。将军曰:“秀才安得到此?”

  曰“闻将军今夕嘉礼,愿为小相耳。”将军者喜而延坐,与对食,言笑极欢。公囊中有利刃,思欲刺之。乃问曰:“将军曾食鹿脯乎?”曰:“此地难遇。”公曰:“某有少许珍者,得自御厨,愿削以献。”将军者大悦。公乃起取鹿脯,并小刃,因削之,置一小器,令自取之。将军喜,引手取之,不疑其他。

  公伺其机,乃投其脯,捉其腕而断之。将军失声而走。导从之吏,一时惊散。公执其手,脱衣缠之。令仆夫出望之,寂无所见。乃启门谓泣者曰:“将军之腕,已在此矣。寻其血踪。

  死亦不久。汝既获免,可出就食。“泣者乃出,年可十七八,而甚佳丽,拜于公前曰:”誓为仆妾。“公勉谕焉。天方曙,开视其手,则猪蹄也,俄闻哭泣之声渐近,乃女之父母兄弟及乡中耆老,相与舁榇而来,将收尸以备殡殓。见公及女,乃生人也,咸惊以问之。公具以告焉。乡老共怒公残其神,曰:”乌将军,此乡镇神,乡人奉之久矣。岁配以女,才无他虞。

  此礼不设,即风雨雷暴为虐。奈何失路之客,而伤我神明?致暴于人,此乡何负!当杀公以祭乌将军,不尔,亦缚送本县。“

  挥少年将令执公。公谕之曰:“尔徒老于年,而未老于事。我天下之达理者,尔众其听我言。夫神,承天而为镇也,不若诸侯受命于天子,而强理天下乎?”曰:“然。”公曰:“使诸侯渔色于国中,天子不怒乎?残虐于人,天子不伐乎?诚使尔呼将军者,其神明也,神固有猪蹄乎?且淫妖之兽,天地之罪畜也!我执正以诛之,岂不可乎?尔曹无正人。使尔少年之女,年年横死于妖畜,积罪动天。安知天下不使我雪焉!从吾言,当为尔除之,永无聘礼之患,如何?”乡人悟而喜之曰:“愿从命。”公乃令数百人,执弓矢、刀枪、锹之属,相随寻血而行。才行二十里,血入大坟穴中,因围而属斤之,应手渐大如瓮口。公令束薪燃火,投入照之,其中若大室。见一大猪,无前左蹄,血卧其地,突烟走出,毙于围中。乡人翻共相庆,会钱以酬公。公不受,曰:“吾为人除害,非鬻猎者。”得救之女,辞其父母亲族曰:“多幸为人,托质血肉,闺闱未出,固无可杀之罪。今日贪钱五十万,以嫁妖兽,忍锁而去,岂人所宜?若非郭公之仁勇,宁有今日?是妾死于父母,而生于郭公也!请从郭公,不复以旧乡为念矣。”泣拜而从公。公多歧慰喻,止之不获,遂纳为侧室。生子数人。公之贵也,皆任大官之位。事已前定,虽主远地而鰃于鬼神,终不能害,明矣。

  薛灵芸魏文帝所爱美人,姓薛名灵芸,常山人也。父名邺,为酇乡亭长,母陈氏,随邺舍于亭傍。居生穷贱,至夜,每聚邻妇夜绩,以麻蒿自照。灵芸年至十五,容貌绝世,邻中少年夜来窃窥,终不得见。咸熙元年,谷习出守常山郡,闻亭长有美女而家甚贫。时文帝选良家子女,以入六宫。习以千余宝赂聘之,既得,乃以献文帝。灵芸闻别父母,欷累日,泪下沾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承泪,壶则红色。既发常山,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帝以文车十乘迎之,车皆镂金为轮辋,丹画其毂,轭前有杂宝为龙凤,衔百子铃,锵锵和鸣,响于林野。

  驾青色骈蹄之牛,日行三百晨。此牛,尸屠国所献,足如马蹄也。道侧烧石叶之香,此石重叠,状如云母,其光气辟恶厉之疾。此香腹题国所进也。

  灵芸未至京师数十里,膏烛之光,相续不灭,车徒咽路,尘起蔽于星月,时人谓为“尘宵”。又筑土为台,基高三十丈,列烛于台下,名曰“烛台”,远望如列星之坠地。又于大道之傍,一里一铜表,高五尺,以志里数。故行者歌曰:“青槐夹道多尘埃,龙楼凤阙望崔嵬。清风细雨杂香来,土上出金火照台。”此七字是妖辞也。为铜表志里数于道侧,是土上出金之义。以烛置台下,则火在土下之义。汉火德王,魏土德王,火伏而土兴,土上出金,是魏灭而晋兴也。灵芸未至京师十里,帝乘雕玉之辇,以望车徒之盛,嗟曰:“昔者言‘朝为行云,幕为行雨’,今非云非雨,非朝非幕。”改灵芸之名曰夜来,入宫后承宠爱。外国献火珠龙鸾之钗。

  帝曰:“明珠翡翠尚不能胜,况乎龙鸾之重!”乃止不进。

  夜来妙于针工,虽处于深帷之内,不用灯烛之光,裁制立成。非夜来缝制,帝则不服,宫中号为“针神”也。

  谢小娥小娥,姓谢氏,豫章人,估客女也。生八岁,丧母,嫁历阳侠士段居贞。居贞负气重义,交游豪浚小娥父蓄巨产,隐名商贾间,常与段婿同舟货,往来江湖。时小娥年十四,始及笄。父与夫俱为盗所杀,尽掠金帛。段之弟兄,谢之生侄,与童仆辈数十,悉沉于江。小娥亦伤胸折足,漂流水中,为他船所获,经夕而活。因流转乞食至上元县,依妙果寺尼净悟之室。

  初,父之死也,小娥梦父谓曰:“杀我者,车中猴,门东草。”

  又数日,复梦其夫谓曰:“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小娥不自解悟,常书此语,广求智者辨之,历年不能得。元和八年春,余罢江西从事,扁舟东下,淹泊建业,登瓦官寺阁。有僧齐物者,重贤好学,与余善。

  因告余曰:“有孀妇名小娥者,每来寺中,示我十二字谜语,某不能辨。”余遂请齐公书于纸,乃凭槛书空,凝思默虑。

  坐客未倦,予悟其文。令寺童疾召小娥前至,询访其由。小娥呜咽良久,乃曰:“我父及夫,皆为贼所杀。迩后尝梦父告曰:”杀我者,车中猴,门东草。‘又梦夫告曰:“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岁久无人悟之。”余曰:“若然者,吾审详矣。

  杀汝父是申兰,杀汝夫是申春。且车中猴,车字去上下各一画,是申字,又申属猴,故曰车中猴。草下是门,门中有东,乃兰字也。又,禾中走是穿田过,亦是申字也。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有日,是春字也。杀汝父是申兰,杀汝夫是申春,足可明矣。“小娥恸哭再拜,书申兰申春四字于衣中,誓将访杀二贼,以复其冤。娥因问余姓氏官族,垂涕而去。尔后小娥便为男子服,佣保于江湖间。岁余,至浔阳郡,见竹户上有纸榜子,云”召佣者。“小娥乃应召诣门,问其主,乃申兰也。兰引归,娥心愤貌顺,在兰左右,甚见亲爱。金帛出入之数,无不委娥,已二岁余,竞不知娥之女人也。先是谢氏之金宝锦绣衣物器具,悉掠在兰家,小娥每执旧物,未尝不暗泣移时。兰与春,宗昆弟也。时春一家住大江北独树浦,与兰往来密洽。

  兰与春同去经月,多获财帛而归。每留娥与兰妻兰氏同守家室,酒肉衣服,给娥甚丰。

  或一日,春携文鲤兼酒诣兰,娥私叹曰:“李君精悟玄鉴,皆符梦言。此乃天启其心,志将就矣。”是夕,兰与春会群贼,毕至酣饮。暨诸凶既去,春沉醉,卧于内室,兰亦露寝于庭。

  小娥潜锁春于内,抽佩刀先断兰首,呼号邻人并至,春擒于内,兰死于外,获赃收货,数至千万。初,兰、春有党数十,暗记其名,悉擒就戮。时浔阳太守张公,善其志行,为具其事上旌表,乃得免死。时元和十二年夏岁也。复父夫之仇毕,归本里。

  见亲属。里中豪族争求聘,娥誓心不嫁。

  遂剪发披褐,访道于牛头山,师事大士尼将律师。娥志坚行苦,霜春雨薪,不倦筋力。十三年四月,始受具戒于泗州开元寺。竞以小娥为法号。不忘本也。其年夏日,余始归长安,途经泗滨,过善义寺谒大德尼令。操戒新见者数十,净发鲜帔,威仪雍容,列侍师之左右。中有一尼问师曰:“此官岂非洪州李判官二十三郎者乎?”师曰:“然。”曰:“使我获报家仇,得雪冤耻,是判官恩德也。”顾余悲泣。余不之识,询访其由。

  娥对曰:“某名小娥,顷乞食孀妇也,判官时为辨申兰申春二贼名字,岂不忆念乎?”余日:“初不相记,今即悟也。”娥因泣,具写记申兰申春,复父夫之仇,志愿粗毕,经营终始艰苦之状。小娥又谓余曰:“报判官恩,当有日矣。”岂徒然哉!

  嗟乎,余能辩二盗之姓名,小娥又能竟复父夫之仇冤,神道不昧,昭然可知。小娥厚貌深辞,聪敏端特,炼指跛足,誓求真如。爰自入道,衣无絮帛,斋无盐酪,非律仪禅理,口无所言。

  后数日,告我归牛头山,扁舟泛淮,云游南国,不复再遇。君子曰:“誓志不舍,复父夫之仇,节也,佣保杂处,不知女人,贞也。女子之行,唯贞与节能始终全之而已。如小娥,足以儆天下逆道乱常之心,足以观天下贞夫孝妇之节。”余备详前事,发明隐文,暗与冥会,符于人心。知善不录,非春秋之义也。

  故作传以旌美之。

  李娃汧国夫人李娃,长安之倡女也,节行瑰奇,有足称者,故监察御史白行简为传述。天宝中,有常州刺史荥阳公者,略其名氏,不书。时望甚崇,家徒甚殷。知命之年,有一子,始弱冠矣;隽朗有词藻,迥然不群,深为时辈推伏。其父爱而器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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