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追忆似水年华-第11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斯夫人必要时会回忆王后的话来作自我安慰,但她却宁愿用王后的话换取勒鲁瓦夫人经常受
到邀请的权力。就象一个大艺术家走进一家饭店,谁也不认识他,他那件过时的旧上衣和脸
上腼腆的神情也显示不出他的才华,他宁愿自己成为邻桌那个年轻的场外经纪人,尽管这个
人属于社会最低层,却有两个女演员相陪,老板、侍应部领班、侍者,穿制服的服务员,就
连学厨的小徒弟,全都走出厨房,络绎不绝地跑来向他大献殷勤,就象童话剧中看到的那
样,而那个饮料总管手里拿着满是灰尘的酒瓶,浑身上下也都是灰尘,被光线刺得睁不开眼
睛,一瘸一拐地朝着经纪人走来,象是刚才从黑暗的酒窖上来时,半路上扭伤了脚似的。
然而,应该承认,勒鲁瓦夫人没有出席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龙尽管使女主人伤
心,但却没有引起多少客人的注意。他们根本不知道勒鲁瓦夫人的特殊地位,因为她仅仅在
上流社会有名气。他们毫不怀疑,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招待会是巴黎最出色的招待会,
正如今天她的回忆录的读者所确信的那样。
离开圣卢后,我就去拜访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我第一次去她家里,是德·诺布瓦先
生向我父亲提议的。我在她的客厅里找到了她。客厅的墙壁装饰着黄绸,沙发和令人赞叹不
绝的安乐椅是用博韦的绒绣做面,玫瑰红的几乎可以说是紫罗兰的颜色,看上去就象成熟的
覆盆子,与墙壁的黄绸相映生辉。在盖尔芒特和维尔巴里西斯两家人的肖像旁边,还可以看
到玛丽·阿梅莉王后、比利时王后、德·儒安维尔亲王和奥地利皇后的肖象,这是他们亲自
赠送的。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头戴一顶旧时的镶着黑色花边的软帽(她以一种对地方色彩
或历史色彩先入为主的本能保留了这顶软帽,就象从布列塔尼来的旅店老板,尽管他的顾客
全都换了巴黎人,他却仍然认为应该让他的女仆们戴帽子和穿大袖管衣服),坐在一张小书
桌前,桌上放着画笔、调色板和一张刚动笔的水彩画,旁边是玻璃杯、茶碟和茶杯,里面放
着苔蔷薇、百日草和铁线蕨。客人纷至沓来,她这时已停止画花,那些杯、碟中的花草似乎
象一张十八世纪的铜板画上的花卉,花就放在一个卖花女的柜台上。客厅里暖烘烘的,因为
侯爵夫人在从城堡回来的路上受凉得了感冒,屋里特意生了火。我来到客厅时,已有几个客
人在了。其中一个是档案保管员。今天上午,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和他一起,把历史人物
写给她的亲笔信归了归类。这些真迹fac—similes①后,准备作为证明文件放进她正在撰
写的回忆录中。在这些客人里,还有一个是历史学家,看上去惶惶不安,不苟言谈。他得知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继承了一张蒙莫朗西②公爵夫人的画像,想复制一份,作为他那部关
于投石党③的著作的插图,因此他来恳求得到她的同意。我的老同学布洛克也来了。他现在
是个青年剧作家,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指望他能为她提供一些不要报酬的演员,参加她即
将举办的日场演出。诚然,社会的万花筒正在转动,德雷福斯案件就要把犹太人贬入社会最
低层,但是,一方面,尽管为德雷福斯翻案的狂风四起,波涛在暴风雨的开始阶段是不会达
到高潮的。再说,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至今还置身于德雷福斯案件之外,不闻不问,漠不
关心,听到家里有人怒斥犹太人,她也听而不闻。最后,象布洛克这样的青年犹太人,还是
个无名小卒,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而他们党内有代表性的知名犹太人却正在受到威胁。现
在,他下巴上点缀着“山羊胡”,戴着夹鼻眼镜,穿着紧腰长礼服,手里拿着手套,犹如拿
着一卷纸沙草纸。
①拉丁语,意即:复制。
②蒙莫朗西家族是法国最有影响的贵族家族之一。
③指1648年至1653年间法国反专制的政治运动。
罗马人、埃及人和土耳其人会讨厌犹太人。但是在一个法国沙龙里,这些人民之间的差
别微乎其微,很难感觉得到。一个犹太人走进一个沙龙,就好象走出了大沙漠,象鬣狗那样
倾斜着身体,弯着颈背,口中不停地说着“萨拉姆①”,这副模样和神情,恰好能满足人们
对东方风味的好奇心。不过,这个犹太人必须不属于“上流社会”,否则,他的外表很快就
会象一个英国贵族,举止风度会完全法国化,这样一来,他那桀骜不驯的、象金莲花那样胡
乱生长的鼻子会使人想到马斯卡里耶②,而不是所罗门③。但是布洛克还没有被“圣日耳曼
区”的训练软化,也没有因为同英国和西班牙接触而变得高贵,尽管他一身欧洲装束。但对
于那些爱好异国情调的人来说,他仍然是德刚④画笔下的犹太人,奇特颖异,饶有趣味。
①“萨拉姆”是阿拉伯人表示问候的用语,意为“祝你一切如意”。
②马斯卡里耶是法国十七世纪喜剧作家莫里哀的剧中人物,一个诙谐快活的仆人。
③所罗门(前972—932),以色列王大卫的儿子,继承王位后,以色列达到鼎盛时期。
④德刚(1803—1860),法国画家,是东方风格画的杰出代表。
这个种族具有令人惊奇的生命力,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把一个完整的手指一直伸到现
代的巴黎,伸到我们剧院的走廊里和银行、邮局、商店的营业窗口后面,伸到葬礼中和大街
上;它使现代的帽子犹太化,吞并了欧洲的装束,使人忘记了旧式礼服,使之就范,总之,
使和画在大流士一世①宫门前一座絮斯②风格建筑物中楣上的亚述誊写人所穿的衣服十分相
象。(一小时后,德·夏吕斯先生向人打听布洛克这个名字是否是犹太人的名字,布洛克就
认为夏吕斯对犹太人怀有敌意,其实这纯粹出于对艺术的好奇心和对地方色彩的热爱。)但
是,谈种族的延续性并不能确切地表达我们对犹太人、希腊人、波斯人,对所有这些人民的
印象,最好还是让他们各有各的特色。我们从古代画中熟悉了古希腊人的面孔,在絮斯一个
宫殿的三角楣上看到过亚述人。然而,当我们在社交场合邂逅这个或那个种族的东方人时,
仍然会感到他们是超自然的人,是靠招魂术的力量招来的幽灵。我们仅有一个表面印象,现
在这个印象有了深度,它在三维空间上伸展开来,它在动。年轻的希腊妇女,一个银行阔老
板的女儿,当今最时髦的女子,看上去就象在一出历史芭蕾舞剧中扮演群众角色的女演员,
活生生地代表着希腊艺术;但在戏剧中,导演使这些人物形象变得苍白无力。相反,当一个
土耳其妇女、一个犹太人进入一个沙龙,我们会看到一幅动人的场面,人物形象会变得生动
活泼,奇妙非凡,仿佛真是招魂术招来的亡灵。是灵魂(更确切地说,至少是那些亡灵显形
说中一贯宣扬的灵魂)在我们面前做着这种令人不解的手势和表情,是我们从前在独一无二
的博物馆中模模糊糊地看到过的灵魂,从微不足道的先于经验存在的生活中找出来的古希腊
人和古犹太人的灵魂。在那个年轻的希腊妇女身上我们想拥抱的——但这只是妄想,因为我
们靠近她,她就闪开——是画在一只花瓶上的曾得到人赞美的人物形象,如果我利用德·维
尔巴里西斯夫人客厅的光线给布洛克照几张相,我认为我们得到的以色列的形象,正是那些
亡灵的照片显示的形象。这形象是那样撩拨人心,因为它不象人;可又那样令人失望,因为
它毕竟与人类太相象。更广义地说,在我们每天生活的可怜的世界上,连我们周围人说的毫
无意义的话,我们也会感到它们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在这个可怜的世界上,即使是一个有才
华的人,尽管我们象围着一张转动的桌子围在他的身边,等待他道出无穷世界的奥秘,他也
只会说出布洛克刚才说的话:“但愿他们注意我这顶大礼帽。”
①大流士一世(约前558—486),古波斯帝国国王。
②古波斯城市名。那里有大流士一世王宫的废墟。
“我的上帝,那些部长们,我亲爱的先生,”我走进客厅时,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好
象正在和我的老同学说话,我的闯入打断了她的话头,不过她立刻又接上了,“那些部长
们,谁也不想见他们。尽管我那时还小,但我清楚地记得,国王曾要我祖父邀请德卡兹先生
参加一个舞会。舞会上,我父亲要同贝里公爵夫人跳舞。国王对我祖父说:‘您会让我高兴
的,弗洛里蒙。’我祖父耳朵有点背,听成了德·加斯特里先生,感到国王的请求很自然。
当他明白是要他邀请德卡兹先生时,他心里一阵反感,但还是折腰应允,并且当晚就给德卡
兹先生发出请柬,请他光临他下周举办的舞会。因为,先生,那时候的人都很讲礼貌,女主
人不可能只满足于在请柬上亲笔写:‘清茶一杯’,‘跳舞茶会’,或‘音乐茶会’。然
而,他们既懂得礼貌,也会表现出无礼。德卡兹先生接受邀请了,可是舞会前夕,人们得知
我祖父因身体不爽而把舞会取消了。他没有违抗国王,但也没有让德卡兹先生参加他的舞
会是的,先生,我清楚地记得莫莱①先生,他很风趣,他在法兰西学院接见德·维尼②
先生时就证明了这一点。但他十分拘泥虚礼,我仿佛还看见他手中拿着大礼帽回家吃晚饭的
情景。”
“啊!这很能使人想到受腓力斯人③影响相当深的一个时代,因为毫无疑问,回家时把
帽子拿在手上是普遍的习惯,”布洛克说,他很想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向一个见证人了解
昔日贵族的生活特点,而那位有时兼任侯爵夫人秘书的档案保管员向侯爵夫人投去了温柔的
目光,仿佛在对我们说:“瞧!她多么了不起!她什么都知道,谁都认识。你们可以随便问
她。她是一个非凡的女人。”
①莫莱(1781—1855),法国政治人物,在第一帝国和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充任过要职。
②维尼(1797—1863),法国浪漫主义诗人、作家。反对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所写诗歌充满悲观情绪。
③腓力斯人是地中海东岸的古代居民,泛指没有文艺修养和粗俗的人。
“不对,”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答道,一面把浸着铁线蕨的玻璃杯挪近一些,呆会儿
她还要画花,“这仅仅是莫莱的习惯。我从没见过我父亲在家还拿着帽子。除非国王驾临,
因为国王到哪儿都是家,而主人在自家的客厅里反而成了客人。”
“亚里士多德对我们有过教导,在”投石党历史学家比埃尔先生壮着胆子说道。可
他说话时畏首畏尾,怯生怯气,结果谁也没有注意他。他患神经性失眠症已有几个星期了,
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天天睡不着觉,累得精疲力竭,因此除了工作需要外很少出门。别人出
门是家常便饭,可他就象从月球上下来一样费劲。正因为他不能经常出去走走,当他看到别
人的生活不能随时发挥最大的效率以满足他生活中勃发的冲动时,就会感到万分惊讶。他每
次去图书馆总要夺紧腰礼服,尽量使自己挺直腰杆,站稳脚跟,就象威尔斯①笔下的人物,
可他常常吃闭门羹。值得庆幸的是,他去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却没有被拒之门外,他马
上就可以看见那张肖像了。
①威尔斯(1866—1946),英国作家。作品大多讽刺资本主义社会的丑恶现象。
布洛克打断了他的话头。
“真的,”他说,这是对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所讲的国王驾临的礼节问题作出的反
应,“您说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好象他不应该不知道似的)。”
“说到国王驾临,您知道昨天上午我侄儿巴赞同我开的愚蠢的玩笑吗?”德·维尔巴里
西斯夫人问档案保管员。“他自己没来,而是派人来告诉我,瑞典王后想见我。”
“啊!他就这样冷漠地派人来同您说一说就完了!这不是开玩笑嘛!”布洛克高声说,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而那位历史学家只是羞怯而庄重地稍微笑了笑。
“我大吃一惊,因为我刚从乡下回来不几天,想清静一下,我要求大家不要把我回来的
消息告诉任何人。我心里纳闷,瑞典王后怎么会知道我在巴黎的,也不让我歇两天喘口
气。”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这番话使她的客人无不感到惊讶:瑞典王后想登门拜访,而女
主人却认为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的确,如果说上午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还在同档案保管员查阅她回忆录的有关资料的
话,那么现在她已不知不觉地试图用回忆录的结构和魔力来影响一个代表着她未来读者的一
般听众了。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龙同一个真正高雅的沙龙是会有差别的。在高雅的沙
龙里,不大可能出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接待的那种庸俗女人,相反却能看见最终被勒鲁
瓦夫人吸引过去的杰出的贵妇。但是,这种细微的差别在她的回忆录中却看不出来。作者没
有把那些出身低微的朋友写进去,因为没有机会提到她们,却塞进了一些实际上并不存在的
贵宾,因为回忆录的篇幅有限,不能写进很多人。如果写进回忆录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和历史
人物,那么读者就会从中得到最深刻的印象:某某沙龙是一个高雅的沙龙。按照勒鲁瓦夫人
的评价,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龙是一个三流沙龙,为此,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深感
痛苦。如今,几乎没有人知道勒鲁瓦夫人了,她这个评价也烟消云散。德·维尔巴里西斯夫
人的沙龙,这个昔日常有奥马尔公爵、布洛伊公爵、梯也尔、蒙达朗贝、迪邦卢殿下来访,
今天又有瑞典王后光临的沙龙,会被丝毫没有改变价值观念的后代子孙誉为十九世纪光彩夺
目的沙龙之一。从荷马和品达罗斯①时代起,人类的子孙依然如故。在他们眼里,值得羡慕
的地位是高贵的门第,皇亲国戚或准皇亲国戚,是国王、平民领袖和杰出人物的友谊。然
而,所有这些,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都沾点边,无论是她现在的沙龙,还是在回忆录中。
她借助于回忆录,把她现在的沙龙延伸到过去,有些事稍微作了润色。再说,德·诺布瓦先
生虽没有能力恢复他女友在上流社会的真正地位,但却把外国或法国政治家带进了她的沙
龙。这些政治家需要诺布瓦先生。他们知道,经常去拜访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是讨好前
大使先生最有效的办法。勒鲁瓦夫人大概也同这些欧洲的知名人士相识。但她是一个知趣的
女人,总是避免使自己的谈吐象个女学究,绝对不和总理们谈论东方问题,不和小说家、哲
学家谈论爱情的本质。有一次,一个矜夸的贵妇问她:“您对爱情有何高见?”她回答说:
“您问爱情?我只管实践,从不谈论。”如果文学名流和政治人物来到她的沙龙,她同盖尔
芒特公爵夫人一样,只让他们玩扑克牌。不过,他们常常宁愿打扑克,也不愿意受德·维尔
巴里西斯夫人的束缚,一味地漫谈闲聊。这种闲谈,在上流社会也许是荒谬可笑的,但她却
从中汲取了宝贵的素材和政治见解,写出了具有高乃伊②式悲剧作品那样良好效果的回忆
录。况且,只有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的沙龙可以传给后代,因为勒鲁瓦夫人们不会写,
即使会,也没有空闲。如果说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的文学禀赋是使勒鲁瓦夫人们看不起
她们的原因,那么反过来说,勒鲁瓦夫人们的蔑视却大大有利于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文
学禀赋的发展,使这些女学究们有闲从事文学生涯。上帝要人写出几本好书,便在勒鲁瓦夫
人们的心里煽起了蔑视之火,因为他知道,如果她们邀请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赴晚宴,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就得立刻撂下文具匣,吩咐给她套车,八点就得动身。
①品达罗斯(约前518—438),古希腊抒情诗人,以写合唱颂歌著称。
②高乃伊(1606—1684),法国剧作家。是法国古典主义戏剧的创始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妇人款款而入。她神态庄重,卷边草帽下露出玛丽—安
托瓦内特①式的高高隆起的白发。那时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巴黎社交界还能见到的三个特别的
贵妇之一。这三个女人和德·维尔巴里西斯一样出身名门,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原因已随
时间的消逝而沉入黑暗,恐怕只有一两个从那个时代过来的风流老手才能向我们吐露真
情),只剩下一些无人问津的末流光顾她们的沙龙了。这三个贵妇都有自己的“盖尔芒特公
爵夫人”,也就是她们的侄女。这个光彩夺目的侄女来向她们尽礼仪,但始终也没能把另外
两个贵妇的“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吸引到她的姑妈的沙龙里来。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同这
三个贵妇来往密切,但并不喜欢她们。也许因为她们的处境和她相似,会使她触景生情而心
中不快。此外,她们也和她一样尖酸刻薄,博学多才,幻想通过经常演出独幕滑稽剧组成所
谓的沙龙。她们之间竞争激烈,这种竞争又因她们一生挥霍无度,如今几乎囊空如洗,而变
成了一种生存之争,不得不依靠或利用某个演员的无偿援助,惨淡经营着她们的沙龙。再
说,这个梳着玛丽—安托瓦内特发型的夫人每次看见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不免总要想起
盖尔芒特公爵夫人从没有出席过她的星期五聚会。不过,每星期五,她的忠实的亲戚普瓦公
主必到,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安慰。这是她的“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尽管普瓦公主是盖尔芒
特公爵夫人的好朋友,但她从来不去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作客。
①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1793),奥地利大公公主,法国路易十六国王的妻子。
然而,从马拉盖滨河路的公馆到杜农街、椅子街和圣奥诺雷区的沙龙,一种互相依存却
又彼此憎恨的关系把这三个遭到贬谪的女神紧密地连结在一起。我真想查一查社会神话学辞
典,弄清楚她们究竟做了什么风流韵事,冒犯了哪一条天规,会遭到如此悲惨的惩罚。也许
在很大程度上就因为她们出身高贵,当前又都身处逆境,才不得不彼此既憎恨,又密切相联
的。再说,她们都在其他几个人身上找到了向自己的客人献殷勤的好办法。试想,当她们把
客人介绍给一个很有身分的、有一个姐妹嫁给了某萨冈公爵或某利尼亲王的贵妇时,她们的
客人怎能不以为自己已跨进了最封闭的贵妇沙龙呢?况且,报上成天谈论这些所谓的沙龙,
而对于真正的沙龙却很少报道。就连那些侄儿外甥们,那些上流社会的“精华”(尤其是圣
卢),当听到同学求他们把朋友引进上流社会时,也会说:“我带你们去我的维尔巴里西斯
姑婆家,或某某姨婆家,这是一个很有趣味的沙龙。”他们清楚地知道,把朋友引进
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们的沙龙,也许比带他们到这些夫人们漂亮而高雅的侄女或妯娌家更
容易一些。有些老头和少妇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情况对我说,这几个老太太所以不为上流社会
接纳,是因为她们从前行为过于放荡。当我反驳他们说,行为放荡不应该妨碍她们高雅时,
他们提醒我说,她们的放荡超过了人们今天的想象力。这些神态庄重、正襟危坐的夫人,她
们的不轨行为经人一传,就带上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史前时期和猛犸时代的神秘色彩。总
之,这三个白发、蓝发或红发的命运女神①曾为不计其数的男人纺过生命之线。我想现代人
夸大神话时代的恶运,如同希腊人创造伊卡洛斯②、忒修斯③、赫拉克勒斯④一样,可是这
些人物的原型和很久以后仍然把他们奉若神明的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人们总要等
一个人不大可能再做坏事时才来清算他从前的过失,只看见他正在遭受社会惩罚,并且根据
惩罚的大小来衡量、想象、甚至夸大他犯过的罪行。在“上流社会”这个展出象征派画像的
长廊里,真正轻浮的女人,彻头彻尾的荡妇总是以一个年逾古稀、神态庄重、目空一切的夫
人面目出现,她能接见多少人就接见多少人,而不是想接见谁就接见谁,行为不端的女人不
敢问津她的沙龙,罗马教皇常常赐给她“金玫瑰”。她偶尔也写一部关于拉马丁⑤青年时代
的著作,受到过法兰西学院的褒扬。“您好,阿利克斯”,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对梳着玛
丽—安托瓦内特发型的夫人说。后者用锐利的目光环视客厅,企图寻找对她的沙龙有用的目
标。她必须亲自去发现,因为毫无疑问,刁滑的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肯定不会把有价值的
人介绍给她。果真是这样!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小心翼翼,故意不给她介绍布洛克,怕布
洛克会把在她这里演出的独幕滑稽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