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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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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公爵夫人接着说,“罗贝怎么会爱上她的。啊!我知道这件事是不应该
讨论的,”她又说,就象一个豁达豪爽的哲学家和一个多愁善感但已从幻梦中觉醒的人,做
了一个漂亮的撅嘴。“我知道不论是谁都可以有所爱,而且,”她进一步又说,尽管她对新
文学依然冷嘲热讽,但新文学可能通过报纸的宣传或某些谈话,慢慢渗透到她的思想中了,
“这甚至是爱情蕴含的美,因为恰恰是这一点使爱情变得‘神秘莫测’。”
“神秘莫测!啊,我的表姐,我承认,这有点叫我难以相信,”阿让古尔伯爵说。
“是的,爱情就是神秘莫测,”公爵夫人又说。她露出温柔的微笑,这是一个讨人喜欢
的上流社会贵妇人的微笑;同时她又显示出毫不动摇的信念,这是瓦格纳的女崇拜者的信
念,她在向圈子里的一个男子保证,在《女武神》①中不仅有歌声,而且还有爱情。“再
说,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一个人为什么爱另一个人,也许根本不象我们所想的那样,”她莞
尔一笑,又说,这样,她刚发表的看法一下子又被她的解释推翻了,“再说,事实上,人们
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断言道,露出了怀疑和疲倦的神色,“因此,您懂了吧,永远也不要
讨论谁选择了怎样的情人,这样做也许更‘聪明’一些。”
①《女武神》是德国著名作曲家瓦格纳(1813—1883)的歌剧四部曲《尼伯龙根指
环》中的第二部。主要内容是:诸神之王佛旦的长女,女武神布兰希尔德在西格林德的恳求
下,答应救英雄西格蒙特的性命,但违抗了父命,佛旦把她贬入凡间,让她沉睡,等待一位
英雄相救。西格林德和西格蒙特的遗腹子西格林弗里德救了她,并与她结为夫妻。
可是,她刚提出这条原则,就又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因为她批评起圣卢的选择来了。
“您看,不管怎样,我依然认为如果能在一个可笑的人身上发现魅力,那是令人吃惊
的。”
布洛克听见我们在谈圣卢,并且知道他也在巴黎就开始讲他的坏话,言词不堪入耳,引
得大家非常反感。他开始恨人了,为了报复,他不管遇到什么障碍似乎都不会后退。他定下
一条原则,认为自己有高尚的道德标准,凡是参加布里俱乐部(一个他认为是风雅人组成的
体育俱乐部)的人都该下监狱,因此,不管他用什么方式教训这些人,都是值得称道的。有
一次,他甚至声称,他想对一个参加布里俱乐部的朋友起诉。在起诉中,他打算作伪证,但
要做得天衣无缝,使被告无法证明这是伪证。布洛克试图以这一招——不过,他没有把这计
划付诸实施——使他的朋友更加灰心丧气,狼狈不堪。既然他要打击的人是一个一味追求风
雅的人,是布里俱乐部的成员,既然对付这种人什么样的武器都可以使用,尤其是象他布洛
克这样的圣人,那么作伪证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可是,您看斯万,”德·阿让古尔先生提出异议说。他终于弄清楚他表姐那番话的意
思了,认为她说得一点不错,令人震惊。他竭力在记忆中寻找一个例子,用以证明某些不讨
他喜欢的女人恰恰得到了有些男人的爱情。
“得了!斯万可不是这样,”公爵夫人抗议道,“不过,这仍然是不可思议的,因为那
个女人①是一个可爱的白痴,但她从前并不可笑,长得也漂亮。”
①指斯万的妻子奥黛特。
“哼!哼!”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轻轻地哼了两声。
“啊!您认为她不漂亮?不,她曾经非常迷人,有过很好看的眼睛,秀美的头发。她从
前穿戴很入时,即使现在也不减当年。我承认,她现在让人看了讨厌,可她从前是一个非常
可爱的人。尽管这样,当夏尔娶她作妻子时,我们为他感到难过,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娶
她。”
公爵夫人并不感到自己讲了什么一鸣惊人的话,但她看到德·阿让古尔先生哈哈大笑,
便又重复了一遍,可能她认为这句话挺有意思,也可能觉得笑的人很可爱。她开始含情脉脉
地凝视德·阿让古尔先生,想在她的思想魅力上再加上一层感情色彩。她接着又说:
“您说是不是,没有必要娶她吧。不过,毕竟她还是有魅力的,有人爱她我完全能理
解。可是罗贝的那位小姐,我向您保证,她那个样子叫人看了会把门牙都笑掉。我知道有人
会用奥吉埃的陈词滥调反驳我:‘只要酒能醉人,管他是什么酒瓶子!’唉!罗贝倒是醉
了,可他在选择酒瓶时实在缺乏高雅的情趣!首先,您想象一下,她竟要求我在客厅中间架
一道楼梯。这不是太没意思了吗?而且,她还向我宣布,她要扑倒在台阶上。此外,您要是
听过她朗诵,您就会明白了。我只看过她一次演出,但我认为那出戏简直超乎人的想象,戏
名叫《七位公主》①。”
“《七位公主》?啊,是吗?是吗?真会赶时髦!”德·阿让古尔先生吃惊地叫起来。
“啊!等一等,这部戏我从头到尾都很熟,作者把剧本寄给国王了,国王看后不懂,好象掉
在五里雾中,要我给他讲解。”
“请问这是不是贝拉当王②的作品?”投石党历史学家问道,他想显示自己精明现实,
但声音很轻,没有人注意到他提的问题。
“啊!您认识七位公主?”公爵夫人对阿让古尔先生说。
“恭喜!恭喜!我才认识一个,可我再也不想认识其余六位了。
她们肯定不会比我见过的那一位好到哪里去!”
“笨得象头驴!”我心里暗想。我在生她的气,因为她刚才怠慢我了。当我看到她对梅
特林克③一无所知时,不由得暗暗高兴。“我每天上午走好几公里路,就是为的这个女人?
我的心也太好了!现在该轮到我不要她了!”我自言自语,但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纯粹是交谈性语言,我们在过分激动而不愿意单独呆着的时候,会感到需要同自己(因为
找不到别人)说说话儿,但却好象在同一个陌生人交谈,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①《七位公主》是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1862—1940)的剧作。
②贝拉当(1859—1918),法国作家,狂热信奉天主教,自称他家是巴比伦一个国王的
后代,所以有“王”之称。
③梅特林克(1862—1940),比利时剧作家。用法语写作。著有剧本《盲人》、《七位
公主》等二十余部。191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是象征主义戏剧的代表作家。
“我无法向您形容,”公爵夫人继续说,“她的朗诵让人笑破肚子,一有机会大家就笑
个不停,甚至故意做得过分一些,因为那个可爱的人不喜欢。其实,为这事罗贝一直对我耿
耿于怀。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不这样,那位小姐可能会再来。我寻思,这件事不知让玛
丽—埃纳尔多高兴哩!
家里人都这样称呼罗贝的母亲德·马桑特夫人,埃纳尔·德·圣卢的遗孀,用以区别于
她的堂弟媳德·盖尔芒特—巴伐利亚公主,另一个玛丽。为了避免混淆,巴伐利亚公主的侄
儿、堂兄妹和夫兄弟在她的名字后面或者加上她丈夫的名字,或者加上她自己的另一个名
字,这样就成了玛丽—希尔贝,或玛丽—海德维格。
“头天晚上预演了一下,真是洋相百出!”德·盖尔芒特夫人揶揄地继续说,“您想象
一下她是怎样朗诵的吧,刚念了一句,甚至不到一句,仅仅念了四分之一句,就停下来,一
停就是五分钟,我一点也没有夸大。”
“是吗,是吗,是吗!”德·阿让古尔先生惊叫起来。
“我极有礼貌地向她暗示说,她这样停顿,会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她原话是这样回答我
的:‘念台词就应该象在作诗一样。’您想一想,这个回答不是太怪了吗?”
“我以前一直认为她诗朗诵得不坏哩,”两个年轻人中有一个说。
“她一窍不通,”德·盖尔芒特夫人说。“再说,我不用听她朗诵,只要看见她手里拿
着百合花,就心中有数了!我一看见百合花,就立刻知道她没有本事!”
她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姑妈,那天我拿瑞典王后给您开了个玩笑,您没介意吧?
我向您请罪来了。”
“不,我不介意。你要是饿了,我甚至还让你吃点心呢。”
“喂,法尔内尔先生,您来扮演女招待吧,”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对档案保管员说,
照例开了个玩笑。
德·盖尔芒特先生把靠在安乐椅上的身子直起来(帽子就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心满意
足地审视档案保管员给他端来的几盘花式点心。
“好极了。既然我和诸位已慢慢熟悉,就可以吃一块奶油蛋糕了,看样子很好吃。”
“先生扮演女招待象极了,”德·阿让古尔先生学着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样开了个
玩笑。
档案保管员把点心端给投石党历史学家。
“您干得很出色,”投石党历史学家战战兢兢地说,努力想赢得大家的好感。
因此,他朝那几位也象他那样说了恭维话的人偷偷扫了一眼,仿佛要与他们串通似的。
“请告诉我,我的好婶母,”德·盖尔芒特先生问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刚才我进
来时遇见的那个仪表堂堂的先生是谁?我好象应该认识他似的,因为他很客气地朝我敬礼
了,但我没有认出是谁。您知道,我对记名字最头疼,这很讨厌,”
他得意地说。
“勒格朗丹先生。”
“喔!奥丽阿娜有一个表妹,她母亲的娘家姓格朗丹。我记得清清楚楚,是鹰派格朗
丹。”
“不对,”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说,“这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他们就叫格朗丹,什么
称号也没有。但是,他们求之不得,你给他们加什么,他们就会要什么。那人的姐妹就叫
德·康布尔梅夫人。”
“喂,巴赞,您肯定知道婶母讲的是谁,”公爵夫人忿忿地说,“就是那天您一时心血
来潮,打发来看我的那个肥胖的食草动物的兄弟。她呆了一小时,我想我都快要疯了。可是
刚开始,当我看见一个我素不相识的长得象一头母牛的女人进来时,我以为来了个疯子。”
“听着,奥丽阿娜,她恳求我要您接待她,我总不能对她失礼吧。再说,嘿、您也太夸
大其词了,她怎么会象一头母牛呢,”他又说了一句,象是在埋怨,可是却微笑着朝听众偷
偷看了一眼。
他知道,他妻子的兴致需要用合乎情理的反话刺激,臂如说,不能把一个女人比作一头
母牛啦,等等。这样,德·盖尔芒特夫人会说出比第一个比喻更幽默、更妙趣横生、更别出
心裁的话来。公爵天真地毛遂自荐,不露声色地帮助妻子大显身手,就象是一个在一节车厢
里偷偷帮助赌徒玩猜牌赌博的秘密同伙。
“我承认她不象一头母牛,因为她象一群母牛,”德·盖尔芒特夫人大声说。“我向您
发誓,当我看见这群母牛头戴帽子,走进我的客厅向我问候时,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很想
对她说:‘不,母牛群,你弄错了,你不能同我交往,因为你是一群母牛,’但一边又搜索
记忆,终于想起来您的康布尔梅是多罗西娅公主(她说过要来看我,也长得象一头母牛),
我差点儿叫她公主殿下,用第三人称同一群母牛说话。她和瑞典王后也有想象之处,都长着
鸟类的砂囊。此外,她从远距离向我发起凌厉的攻势,非常艺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就接二连三地给我送名片。我家里到处是她的名片,没有一件家具上没有,好象是商品广
告似的。我不知道她这样大做广告目的何在。在我家里到处可以看到‘康布尔梅侯爵和侯爵
夫人’,还写着地址,我记不起来了,再说,我也不会用上那个地址的。”
“不过,象一个王后是很荣幸的。”投石党历史学家说。
“啊!我的上帝!先生,在我们这个时代,国王和王后算得了什么!”德·盖尔芒特先
生说,因为他想显示自己是一个有自由思想的新派人物,同时也为了装出不把同王族的关系
放在眼里,尽管他把这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布洛克和德·诺布瓦先生站起身,向我们走来。
“先生,”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说,“您同他谈德雷福斯案了吗?”
德·诺布瓦先生仰头望了望天(但仍面带笑容),象是为了证明他心爱的女人要他做这
件事是强人所难似的。然而,他还是非常亲切地对布洛克说,法国正经历着骇人听闻的或许
是极其痛苦的年代。这很可能表明德·诺布瓦先生是一个狂热的反重审派(然而,布洛克曾
明确对他说过,他相信德雷福斯无罪),因此,当布洛克看见大使的态度和蔼可亲,看见他
故意装出认为他的交谈者言之有理,毫不怀疑他们之间观点相同,并且想与他携起手来共同
谴责政府的神态,此刻他感到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好奇心更加强烈。他暗自思忖,德·诺布
瓦先生没有明确指出的、但却似乎暗示他们之间看法一致的重要问题是什么?他对德雷福斯
案的看法究竟在哪几点上和自己一致?布洛克尤其感到惊讶的是,在他和诺布瓦先生之间存
在的这种神秘的一致性似乎不仅仅与政治有关,因为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还对德·诺布瓦
先生详细介绍过他的文学作品。
“您倒不赶潮流,”前大使对布洛克说,“因此我要祝贺您。在现在这个时代,公正不
偏的研究已不再存在,尽向公众兜售淫秽的或荒唐可笑的货色,可您却不。假如我们有一个
好政府的话,您做出的努力按说是应该受到鼓励的。”
布洛克为只有自己幸免于这场世界性灾难而得意忘形。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仍然想
了解细节,他想知道德·诺布瓦先生所说的荒唐可笑的货色是指什么。布洛克感到自己的创
作路子跟多数人没什么两样,并不认为有什么与众不同。他又回到德雷福斯案件,但无法理
清德·诺布瓦先生的观点。他竭力想让他谈一谈现在报界经常提到名字的军官;他们比介入
这一案件的政界人物更令人瞩目,因为政界人物早已遐迩闻名,而军官却不见经传;他们身
穿军服,刚从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中走出来,打破了严格保持的沉默,就象洛亨格林①从一
只由天鹅引导的吊篮中走出来一样,激起人无限的好奇心。布洛克认识一个主张民族主义的
律师,多亏这个律师,他多次旁听了左拉诉讼案②的庭审。他随身带着三明治和一瓶咖啡,
一早就到那里,晚上才出来,就象去参加中学优等生会考或中学毕业作文比赛一样。习惯的
改变使他的神经异常兴奋,而咖啡和激动人心的庭审又把他热烈的情绪推到顶点,当他离开
法庭后,对那里发生的一切仍然念念不忘,晚上回到家里,还想重返美丽的梦境,他跑到两
派经常出没的饭馆去找观点相同的人,和他们没完没了地谈论白天发生的事,用命令的口吻
——这使他幻想自己在发号施令——要来一份夜宵,以弥补这一早就开始的中间又没有进餐
的一天给他带来的疲劳与饥饿。人总是生活在实际经验和想象中间,对于我们认识的人,总
想深入猜想他们如何生活,而对那些我们只能猜想如何生活的人,又渴望能认识他们。
德·诺布瓦先生对布洛克的问题作了回答:
①洛亨格林是德国传说中的人物。他奉命保护一个女公爵,乘坐天鹅引导的吊篮,
去把女公爵从敌对的封臣手中解救出来。后来与女公爵结为伉俪。
②左拉(1840—1902),法国自然主义作家。德雷福斯案件发生后,他于1898年发表
“我控诉”一文,抨击法国当局,因此被判徒刑。
“已有两名军官介入这个案件,我曾听到一个人谈起过他们。这个人是德·米拉贝尔先
生,他的判断力我是信得过的,他对那两个军官很赏识。一个是亨利中校①,另一个是比卡
尔中校②。”
“可是,”布洛克喊道,“宙斯的女儿雅典娜女神在他们的头脑中注入了截然相反的看
法。他们就象两头雄狮,争斗不休。比卡尔上校在军中身居要职,但是宝剑的闪光把他引到
了不该去的地方。民族主义者的利剑一定会斩断他的虚弱的身躯,他会成为食死人肉动物和
飞禽的佳肴。”
①亨利(1846—1898),法国军官,在德雷福斯案件中捏造证据,加害德雷福斯,
后因伪证罪行被揭露,被捕后自杀身亡。
②比卡尔是坚持重审德雷福斯案件的正直的法国军官。
德·诺布瓦先生没有作声。
“他们躲在那里闲聊什么?”德·盖尔芒特先生指着德·诺布瓦先生和布洛克问德·维
尔巴里西斯夫人。
“德雷福斯案件。”
“啊!见鬼!对了,你们知道谁是德雷福斯最狂热的保护者吗?你们谁也猜不着。是我
的外甥罗贝!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们,当赛马俱乐部的人听到他的‘光辉业绩’时,都群起而
攻之,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再过一个星期,他就要参加”
“当然,”公爵夫人插嘴道,“如果他们都象吉尔贝,主张把全部犹太人遣返耶路撒
冷”
“啊!这么说,盖尔芒特亲王同我的看法不谋而合罗,”德·阿让古尔先生打断公爵夫
人说。
公爵常把妻子当门面炫耀,但并不爱她。他“唯我独尊”,讨厌别人打断他说话,况且
他在家里向来对妻子很粗暴。作为一个坏丈夫和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他看到妻子非但不听
他说话,而且还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由得恼羞成怒,浑身颤抖,便立即收住话头,朝公爵夫
人狠狠瞪了一眼,瞪得四座莫名其妙,困惑不解。
“您怎么想得出来跟我们谈吉尔贝和耶路撒冷的?”他终于又说话了,“风马牛不相及
嘛。不过,”他缓和了一点语气又说,“您一定会承认,如果我们家里有人被赛马俱乐部开
除了,尤其是罗贝,因为他父亲在那里当过十年主席,终归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吧。我有什么
办法呢,亲爱的,这件事让那些人好不高兴,一个个都吹胡子瞪眼睛的。我不能责怪他们。
您是知道的,我本人没有任何种族偏见,我认为种族偏见不符合时代潮流,我很想与时代同
步前进。可是,见鬼,当一个人有了圣卢侯爵的称号,他就不应该是重审派!您要我同您说
什么呢!”
德·盖尔芒特先生在说到“当一个人有了圣卢侯爵的称号”这句话时,语气十分夸张。
然而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有了“盖尔芒特公爵”称号的人更了不起。但是,如果说他的自尊
心使他想夸大盖尔芒特公爵高人一等的地位的话,那么,他的想象力却比高雅的情趣更促使
他贬低公爵称号,谁都这样,总是此山望着彼山高,家花不如野花香,想象力这种放之四海
而皆准的规律不但适用于其他人,也适用于公爵。不仅是想象力的规律,语言也一样。不过
语言的两条规律不管哪一条在这里都用得上。其中一条要求一个人的谈吐符合他思想所属的
阶级,而不是他本人所属的阶层。因此,德·盖尔芒特先生哪怕在谈论贵族时,他的谈吐也
很可能象平庸的资产者,会象他们那样说“当一个人有了盖尔芒特公爵的称号”之类的话,
而一个文人,一个象斯万和勒格朗丹那样的人,是不会这样说的。一个公爵,哪怕以上流社
会的习俗为题材,也会写出充斥小市民气味的小说,贵族爵号在这里毫无用武之地,而一个
平民写的小说却可以冠以贵族的称号。至于德·盖尔芒特先生究竟是听哪个资产者说过“当
一个人有了——称号”这句话的,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但是,语言的另一条规律要
求不时地有一些新表达方式问世,就象一些疾病,出现后不久就销声匿迹,以后再也听不见
有人谈起;在同一个时期内,可以听到有人不约而同地使用这些表达方式,但谁也不知道它
们的由来,可能是自然产生的,也可能是偶然,就象一种美洲野草,一次偶然的机会,野草
种子粘在旅行毯的绒毛上,然后又落在法国一条铁路的斜坡上,就在法国发芽生长了。然
而,正如有一年布洛克对我谈起他自己时说过的一句话(“那些最可爱、最杰出、最有地
位、最苛求的人发现,只有一个人他们认为是绝顶聪明、讨人喜欢和不可缺少的,那就是我
布洛克”),我从一些和他素不相识的人嘴里也听到过,只不过是把布洛克换成他们自己的
名字罢了,同样,听到“当一个人有了称号”这句话之后,又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呢?
“您要我说什么呢,”公爵继续说,“种族偏见在那里占优势,因此,这是不难理解
的。”
“这尤其是可笑的,”公爵夫人回答说,“他母亲坚决反对重审,成天在我们耳边唠叨
法兰西祖国联盟①怎么就对他没有影响?”
①法兰西祖国联盟为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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