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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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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知了。不管怎么说,他作了另一种选择,摇身一变,成了德·维尔巴里西斯先生。从
1702年以来,已经没有一个人再叫德·维尔巴里西斯先生了,因此我心想,他改这个姓不
过是为了谦卑地表明自己是巴黎附近一个叫维尔巴里西斯的小地方的人,在那里开了一家诉
讼代理人事务所或一个理发店罢了。可我的婶母对她丈夫的意图却不以为然——况且,她已
到了听不进任何意见的年纪。她打肿脸充胖子,硬说这个侯爵爵位是我们家祖传的,她给我
们每个人都写了信,想把事情做得冠冕堂皇,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既然你自封了一个没
有权利得到的名字,最好就不要制造那么多麻烦了,不如仿效我们那位杰出的朋友,所谓的
德·M·伯爵夫人,她不听阿尔丰斯·罗特希尔德夫人的劝告,拒绝用增加给教会捐助的办
法来换取一个徒有虚名的爵号。可笑的是,我婶母把凡是与真正的维尔巴里西斯家族有关的
画全部垄断了,尽管她的亡夫迪里翁与这个家族毫无血缘关系。婶母的城堡变成了囤积维尔
巴里西斯画像的地方。画像有真也有假,而且源源而来,越积越多,最后把盖尔芒特家族和
孔代家族③的某些并不是微不足道的画像挤走了。画商每年都要为她制作画像。更不应该的
是,她竟然把一张圣西门的画像挂在城堡的餐厅里,声称圣西门公爵侄女的第一个丈夫是
德·维尔巴里西斯先生。其实,即使《回忆录》的作者④不是迪里翁先生前妻的曾祖父,也
还有其他身分足以引起来宾的兴趣嘛。”
①拉都·德·奥弗涅家族是法国奥弗涅地区的古老家族,于十二世纪因拉都·德·奥弗涅城堡得名。
②图卢兹家族是法国古老家族,于九世纪建立图卢兹伯爵领地,十三世纪末,伯爵领地被王族吞并。
③孔代家族是波旁王族的一个支系。
④《回忆录》作者指圣西门公爵(1675—1755)。这部书追忆了路易十四统治末期法国的情况。
本来,当我看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的沙龙不过是一个大杂烩时,她在我心目中的地
位就开始降低了,现在又听说她不过是迪里翁夫人,我就更对她嗤之以鼻。我认为,一个女
人,如果不久前才获得她的爵号和姓氏,就不应该拿王族的友情招摇撞骗,欺蒙同时代人,
欺蒙后代。她又变成了我小时候心目中的那个毫无贵族气派的女人。这样一来,她周围的那
些贵族亲戚在我看来就与她毫不相干了。后来,她对我们仍然具有吸引力。我有时也去看
她,她也不时地赠给我一些纪念品。但我再也不把她看成圣日耳曼区的人了。假如我想了解
圣日耳曼区的情况,她恐怕是我要请教的最后一个人。
“假如您现在就涉足社交场所,”德·夏吕斯先生继续说,“就有可能影响您的前程,
使您的才智和性格变形。此外,交朋友要格外小心。您可以有情妇,只要您家里不觉得有什
么不好,这我不管,我甚至只会鼓励您,小下作坯,一个很快就需要修脸的小下作坯!”他
一面说,一面用手抚摸我的下巴。
“但在男人中交朋友就非同小可了。现在的青年,十之八九是个流氓,小混蛋,他们会
给您带来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噢,必要时,我的外甥圣卢倒可以做您的好朋友。他对您的
前途是帮不了什么忙的;不过,只要有我在,您就不愁没有前途。总之,当您对我感到厌烦
时,您和他一道出门玩玩,我看这似乎不会有什么坏处。至少,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不
是那种女性化的男人,如今这种人到处都是,看上去就象小瘪三,也许明天他们就会把无辜
的牺牲品送上断头台。(我不知道,“小瘪三”是什么意思。谁要是听见这个俚语,也会和
我一样大吃一惊。上流社会的人总喜欢用俚语,而那些做了某些事情又明知会招致谴责的
人,总喜欢公开谈论这些事。他们认为这是纯朴的标志,但他们昏头昏脑,没有掌握分寸,
不知道玩笑开过了头会变得可笑,会使人反感,会成为伤风败俗而不是纯朴的标志。)圣卢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可爱,很严肃。”
听到德·夏吕斯先生说圣卢“严肃”,我不禁笑了。他说这个词时,声调非常特别,仿
佛要赋予它“贞洁”、“品行端正”的意思,就象在说一个青年女工生活“严肃”一样。这
时一辆出租马车歪歪斜斜地开过来了;一个年轻的马车夫,坐在车内的软垫子上,而不是在
自己的座位上驾车,看起来有三分醉意。德·夏吕斯先生连忙叫车停下。马车夫同他讨价还
价。
“您上哪?”
“您要去的那个方向(我很吃惊,因为德·夏吕斯先生已经拒绝过好几辆挂着同样颜色
车灯的马车了)。”
“我不想回到我的座位上去。我还在里面呆着。您不会介意吧?”
“可以,不过得把车篷放下。好了,别忘了我同您说的话,”德·夏吕斯先生离开我时
又对我说,“我给您几天时间,您把考虑的结果写信告诉我。我再说一遍,我必须每天见到
您,我要您保证做到诚实,守口如瓶,况且,应该说,您似乎已经做过保证了。可是,我一
生中上当受骗的次数太多,也就不再相信表面现象。他妈的!最起码也得让我在放弃一个宝
库之前,知道把它交给谁呀!好吧,记住我提的建议,您和赫丘利①一样,走到了十字路
口,不幸的是,您没有那样强健的肌肉。千万不要放弃选择通往道德的路,否则您会后悔一
辈子的。怎么,”他对马车夫说,“您还没把车篷放下哪?我只好亲自动手了。再说,既然
您醉成这个样子,我相信这车也得由我来赶了。”
①赫丘利是罗马神话中的英雄,即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
他跳上车,坐到马车夫身边。马车飞快跑了。
且说我这边回到盖尔芒特府,正碰上我们家的膳食总管在同盖尔芒特家的膳食总管谈
话,一个是重审派,一个是反重审派,谈话内容和刚才布洛克同德·诺布瓦先生的谈话相
同,但从形式上看,两个膳食总管的谈话简单干脆、阴阳怪气、毫不容情:实际上成了一场
争吵。的确,在法兰西祖国联盟和人权联盟的上层知识分子中针锋相对的真理和谎言已广泛
传播到下层人民中间了。雷纳克先生施展策略,利用了那些和他从没有见过面的人的感情。
德雷福斯案在他的理智面前不过是一个无可辩驳的定理,他确实以一种希奇古怪、闻所未闻
的合乎理性的政治纸牌戏(有人说是针对法国的)“论证”了这个定理。他用两年时间,终
于使克雷孟梭①内阁代替了比约②内阁,彻底改变了舆论,把比卡尔救出监牢,并且徒劳无
益地让他当上了陆军部长。也许这个操纵群众的唯理主义者自己也受到他祖先的操纵。既然
包容最多真理的哲学体系归根结底是由一种感情强加给这个体系的创始人的,那么怎能假
设,在象德雷福斯案那样简单的政治事件中,这种感情不会在推理人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把握
推理人的理智呢?布洛克自以为是按照逻辑选择重审派的,然而他明明知道他的鼻子、肤色
和头发却是犹太人种强加给他的。理智可能更自由一些;但它却服从于某些并不是由它自己
规定的法则。两位膳食总管之间的争论情况比较特殊。重审派和反重审派自上而下把法国分
成两部分,这两股波涛发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寥寥可数的回声却很真诚。在一次大家避而
不谈这一案件的谈话中,当我们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报告一个通常是不真实的,但却受人欢
迎的政治消息时,我们可以从报告人预言的目标推断出他的倾向。于是在某些问题上就有了
冲突,一边是遮遮掩掩的传教热忱,另一边是道貌岸然的愤慨。我进屋时听到正在争论不休
的两个膳食总管当然是例外。我们家的那位说德雷福斯有罪,盖尔芒特家的说他无罪。他们
这样做不是为了隐瞒各自的信仰,而是别有用心,赌红了眼。我们家的那位对案子能不能重
审心中没有把握,他想先发制人,这样倘若重审派失败,盖尔芒特家的膳食总管也就不敢为
正义事业的失败而幸灾乐祸了。而盖尔芒特家的心想,假如政府拒绝重审,我们家的膳食总
管会因为看到一个无辜者仍被囚禁在魔鬼岛上而增加烦恼。门房看着他们争吵。我似乎觉得
这次在盖尔芒特府的佣人中出现的分裂不是由他挑起来的。
①克雷孟梭(1841—1929),法国政治家。第二帝国时属左翼共和派,后为激进派
领袖。1906年和1920年间曾两度任内阁总理。
②比约(1828—1907),法国将军和政治家,1882年到1883年和1898年曾两次任陆军部长。
我上楼回到家里,发现外祖母病得更厉害了。一些日子以来,她常叫身体不舒服,但不
知道得了什么病。我们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我们自己,而是和
我们的躯体——一个不同界的存在物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万丈深渊把我们同躯体隔开,它不
认识我们,我们也无法让它理解我们。如果我们在路上遇到强盗,不管是什么样的强盗,即
使不能让他们同情我们,至少,也可以用利益打动他们。可是要躯体怜悯我们,这就如同对
牛弹琴,徒费口舌。对躯体而言,我们的话不会比水声更有意义,而我们却要和它一起生
活,不免惶恐不安。我外祖母常常觉察不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我们身
上。当她觉得很难受的时候,为了治好病,她总想弄清楚得的是什么病,但却枉费心思。如
果说她身体表现出来的种种病症,在她的思想上仍然是模糊不清,难以理解的话,那么这些
病症对于和它们属于同一界的创造物①来说却是清清楚楚,很好理解。人的思想要弄清楚躯
体对它说了什么,最后总要求助于这些创造物,正如要知道一个外国人回答什么,必须找他
的一个同胞来当翻译一样。它们能和我们的躯体交谈,告诉我们躯体在大发雷霆,还是即将
息怒。我们把戈达尔大夫请来给我外祖母看病。他一听到我们说外祖母病了,脸上就露出莫
测高深的微笑,问我们:“病了?不至于是外交病②吧?”这使我们又气又恼。为了解除病
人的焦躁不安,他叫她试用以牛奶为主的食谱。外祖母每餐都吃牛奶做的浓汤,可是并不见
效,因为她在汤里面放了许多盐。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盐对人体有害处(维达③还没有研
究出来)。医学是医生一个接一个犯下的互相矛盾的错误之综合;你把最好的医生请来看
病,你有幸求助于一个真理,可是几年后,这个真理很可能被认为是谬误。因此,要不是不
相信医学比相信医学更荒唐(因为从错误的积累中逐渐产生了一些真理),否则的话,相信
医学很可能是天下最大的荒唐了。戈达尔吩咐我们给外祖母试体温。有人拿来了体温表。体
温表的玻璃管几乎是空的,看不见水银,勉强能看见银色的蝾螈卧在它的小槽里。它仿佛死
了。我们把玻璃管塞进外祖母的口腔(玻璃管在外祖母的嘴里不用呆很久),不一会儿,小
巫婆就给她算好了命。我们发现小巫婆停在塔楼的半中央,静止不动,准确地向我们显示出
我们要她显示的,我外祖母反复捉摸也没有得到的数字:38度3。我们第一次感到了不安。
我们使劲地甩动体温表,想把这个决定命运的符号甩掉,仿佛这样甩,不仅能使体温表指示
的温度下降,而且也能使外祖母的体温下降似的。唉!失去理智的小巫婆显然不愿意满足我
们的愿望,因为第二天,体温表刚插进外祖母的嘴里,女预言家纵身一跳就跳到同一个度数
上,毫不留情地停下来,用她闪闪发光的魔棍给我们指出了同一个数字:38度3,坚定的信
念和能凭直觉感到我们感不到的事实使她变成了一个美人。对我们的愿望和期望,我们的要
求,她都充耳不闻,毫不退让,好象这是她最后的警告和威胁似的。为了使女巫婆改变反
应,我们求助于另一个和体温表属于同一界的,但比体温表更有威力,不仅能询问,而且能
指挥身体的创造物:退烧药。这种退烧药和阿斯匹林同属一类,但尚没有应用于临床。我们
没有把体温表降到37度5以下。希望它不要再往上升。我们让外祖母服了退烧药,然后又
把体温表放到她嘴里。那位警觉的女巫婆这次一动也不动,宛若铁面无情的卫兵,当有人把
通过关系搞到的上级机关的通行证拿给她看时,她认为通行证符合规定,便答道:“好,我
没意见,既然如此,那就过去吧。”可她却闷闷不乐,没精打采,仿佛在说:“这对你有什
么好处?既然你认识奎宁,他可以命令我不动。一次,十次,二十次。可是,他会厌烦的,
我了解它,走着瞧吧。好日子长不了,到那时你就会病得更厉害了。”
①创造物此处指下面要说的体温表和药物之类物体。
②假托有病作为不履行职责或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借口。
③维达(1862—1929),法国医生。他的许多医学研究,尤其是伤寒研究,对医学和生
物研究的发展很有影响。他根据血中含有尿素率诊断肾炎的方法被称作维达氏法则。
于是,我外祖母感觉到在她的躯体内有一个比她更了解人体的生灵,和灭绝的树种是同
代人,是地球的第一个占领者,比有思想的人类出现还要早。她感到这个古老的盟友在摸她
的脑袋、心脏和胳膊,甚至有点儿叫人难以忍受;它熟门熟路,把一切组织得井井有条,以
应付一场即将揭幕的十分古老的战斗。不多久,皮东①被打死,寒热被威力无比的化学元素
战胜,我外祖母也许很想穿过地球的各个界,越过所有的动植物,向这个化学元素鸣谢。她
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刚才相隔那么多世纪,同一个先于植物而存在的元素进行
了一场对话。再说体温表,它就象一个暂时被更古老的天神所打败的命运女神,手持银色纺
锤停止了纺线。唉!不幸的是,人类还驯服了其他一些低级创造物,用来追捕自己无力追捕
的神秘猎物,可是,这些创造物冷酷无情地给我们带来了微量的蛋白,但每天都有一定的
量,使蛋白也似乎同我们感觉不到的某个持续状态有关系。贝戈特从前曾向我推荐过迪·布
尔邦大夫,说他不会使我感到乏味的,他会想出一些治疗方案,尽管看上去荒诞不经,但同
我奇特的智慧很相适应;我这个人生来认真,从来只让我的智慧服从我自己的本性,因此我
听了贝戈特的建议感到很生气。但是,人的思想是不断变化的,它可以冲破我们本性开始设
置的防线,从现成的丰富的智慧宝库中吸收养料。当我们听到有人在议论一个我们素不相识
的人时,我们常常会把这个陌生人想象成才华横溢的人,与此相仿,现在我对迪·布尔邦大
夫产生了无限的信任,仿佛他比别人更敏锐,更能洞察真理。当然,更确切地说,我知道他
是一个神经病专家,钱戈大夫②临终前曾对他预言,说他将成为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的最高
权威。“啊!我不知道,这完全可能。”弗朗索瓦丝也在场,她第一次听到迪·布尔邦和钱
戈的名字,但这丝毫不妨碍她说:“这完全可能。”在这种场合说“这完全可能”,“也
许”,“我不知道”,实在叫人啼笑皆非。我真想回击她:“既然您对别人说的事一无所
知,当然您也就不会知道了;既然不知道,又何来可能与不可能呢?无论如何,您现在绝对
不能说您不知道钱戈对迪·希尔邦说过那番话了。既然我们对您说了,您也就知道了;既然
这是肯定的,您那个‘也许’、‘这完全可能’在这里也就用不上了。”
①皮东是希腊神话中的蛇,被阿波罗打死在帕尔那索斯山脚下。
②钱戈(1825—1893),法国医生,对癔病和催眠颇有研究,为神经病理学的发展作出
了巨大贡献。“钱戈病”已成为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病的代名词。
尽管迪·布尔邦主要擅长脑科和神经科,但因为我知道他是名医,是一个才智出众、富
有创造性的医生中的佼佼者,所以我仍然恳求母亲请他来给外祖母看病。虽然我们担心另请
医生会使外祖母受惊,但我们不愿放弃一线希望,说不定布尔邦大夫能诊断出病因,治好外
祖母的病呢。我母亲下决心请迪·布尔邦大夫来是因为我外祖母不知不觉中受了戈达尔大夫
的鼓励,足不出户,几乎卧床不起了。外祖母用德·塞维尼夫人①关于德·拉法耶特夫人②
的书简来反驳我们:“有人说她足不出户是因为疯了。我对这些急于作出判断的人说:
‘德·拉法耶特夫人没有疯’。不过,我也就说这些。只是在她死后,大家才看到她不出门
是对的。”但她这是枉费口舌,请来看病的迪·布尔邦大夫即使没有说德·塞维尼夫人不对
(我们没有给他讲这件事),至少认为我外祖母不应该不出门。他没有给她诊听,而是用奇
妙的目光凝视她;在这目光中,可能蕴含着一种对病人深入探究的幻觉,也可能想使病人产
生这种被探究的幻觉,这是一种貌似自发而实际却不是无意识的幻觉;或者是为了不让病人
看出他在想别的事情,或者是想对她施加影响——他谈论起贝戈特来了。
①塞维尼夫人(1626—1696),法国女作家。出身贵族,接近路易十四宫廷。所写
《书简集》反映当时宫廷和上层贵族的生活,为十七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散文代表作。
②拉法耶特夫人(1634—1693),法国女作家。创作接近古典主义,以心理描写见长。
主要作品有小说《克莱芙公主》,还写有《1688—1689年法国宫廷回忆录》,叙述路易十
四时代的宫廷习俗。
“啊!我相信,夫人,他的确令人钦佩;您喜欢他太有道理了!不过,您最喜欢他哪一
本书?啊!真的,我的上帝,这也许是最好的一本了。无论如何,这是他的小说中最精采的
一部。克莱尔非常迷人;您认为哪个男性人物最能博得人好感?”
我起初以为他让她谈文学是因为医生的职业使他有些厌倦,或者是想显示自己思想开
阔,也可能是为了帮助病人恢复自信,向她证明他对她的病很乐观,想为她排忧解愁,从而
产生更理想的治疗效果。但我很快就明白了,他作为杰出的精神病医生,对人的大脑深有研
究,他问这些问题是想了解我外祖母的记忆有没有受到损害。他问了问她的生活情况,目光
阴郁而呆滞,好象是迫不得已才问的。突然,他仿佛发现了真实,似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抓
住真实,费力地先做了一个抖身动作,好象要把包围在这个真实周围的波涛,也就是把他可
能有的最后的犹豫和我们可能提出的一切异议抖掉似的;他目光清醒地,无拘无束、胸有成
竹地凝视我的外祖母;他把每一个字都加重语气,声调温和而动人,他的超人的智慧使他的
声音显示出各种细微的变化(此外,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那么温柔悦耳,象是与生俱来似
的;在他乱蓬蓬的浓眉下,一双会嘲笑的眼睛蕴涵着善意):
“您会好的,夫人,可能拖得很久,也可能好得很快,甚至今天就可能好。这完全取决
于您,只要您明白您什么病也没有,只要您恢复正常的生活。您刚才对我说您不吃饭,也不
出门了,是不是?”
“可是,先生,我有点发烧。”
他摸了摸她的手:
“至少现在不烧。再说,这不过是漂亮的借口罢了。您不知道我们还让发烧39度的肺
结核病人到户外活动,给他们加强营养吗?”
“可我还有蛋白尿病哪。”
“您怎么知道的呢?您得了一种我曾经描写过的精神蛋白尿病。我们谁都有过这种情
况,身体不舒服时,体内的蛋白会骤然增多。医生马上就会给我们指出来,我们就会觉得体
内的蛋白太多了。医生用药物治愈一种病,会在健康人身上引发十种病(至少谁也不否认这
情况时有发生),因为他们反复向您灌输‘您病了’的思想,而这个致病因子毒性之大是任
何一种细菌所望尘莫及的。这种相信自己有病的念头,对各种性格的人都能产生作用,而对
那些神经质的人影响更深。你对神经过敏的人说:‘您背后的窗户开着’(其实关着),他
们就会开始打喷嚏;你要是骗他们,说你在他们的菜汤里放了氧化镁,他们就会喊肚子疼;
如果你让他们相信,他们的咖啡比平时更浓,他们就会一夜不合眼。请您相信,夫人,我只
要看见您的眼睛,听见您的讲话,怎么说呢?看见您的女儿和外孙(他们和您太象了!),
我就知道我在同谁打交道。”
“如果大夫允许的话,你外婆也许可以到香榭丽舍大街的一条小径上坐一坐,就在你小
时候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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