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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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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这个理由使我困惑不解。显然,阿尔贝蒂娜说这话是诚恳的。一个女人,在同一个男
友接触中,假若她的四肢和身体并没有感到一个陌生男子在蓄意耍弄她,怎么会轻易承认这
个错觉呢?
不管阿尔贝蒂娜的生活近来发生怎样的变化,不管这些变化也许能解释她为什么这样痛
快地同意满足我一时的纯粹是肉体的欲望,而为何在巴尔贝克海滩却嫌恶地拒绝我的求爱,
但无论如何,那天晚上,当她的爱抚使我意驰神荡,心满意足时,我看见她身上发生了更令
人吃惊的变化。她大概清楚地看到我满足的神态,但我还担心她会因厌恶和羞怯而反抗呢,
就象在香榭里舍大街的月桂树丛后,我想拥抱希尔贝特时,希尔贝特作出的反应一样。
可事实恰恰相反。我刚让阿尔贝蒂娜躺到我床上,刚开始抚摸她,她脸上就出现了我从
未见过的神态,温顺,真挚,近乎幼稚的天真。当她就要得到快感时,就象人死后一样,平
时的一切忧虑,一切奢望都烟消云散,那张变得年轻的脸似乎又恢复了少女的纯真。当然,
任何一个人,如果他的才华突然有了用武之地,他会变得谦逊,勤勉,讨人喜欢;尤其是,
如果他善于用他的才华给我们带来巨大快乐,他自己也会感到无尚幸福,同时也想让我们充
分享受快乐。但是,在阿尔贝蒂娜脸上新出现的这种表情中,不只是有大公无私、职业的良
心和大度,还有一种传统的和勃发的忠诚;她不仅回到了她自己的童年时代,而且回到了她
那一类人的青年时代。我只希望能平息肉欲,而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可是阿尔贝蒂娜却和我
不同,她似乎觉得,如果相信这种肉体快乐无需精神情感相伴,认为肉体快乐是某件事的最
终结果,那她未免太有点粗俗。刚才她还急着要走,可现在也许觉得接吻必然导致做爱,而
做爱高于其他一切义务,因此,当我提醒她该回家吃晚饭时,她说:
“噢,没关系的,来得及。”
她似乎觉得接完吻就起床不大好意思,出于礼貌,也应该在床上多呆一会儿,这和弗朗
索瓦丝一样,絮比安请她喝酒,如果她认为不管渴不渴都应该高兴地接受时,她不敢一喝完
就走,哪怕有要紧事等着她做。阿尔贝蒂娜是卑微的法国乡村妇女的化身,在圣安德烈教堂
能找到这类妇女的石雕原型(这也许是我不知不觉地渴望得到她的一个原因,当然还有另一
个原因,以后我再讲)。尽管弗朗索瓦丝不久将成为她的死敌,但我从她身上看到了弗朗索
瓦丝的影子:对客人和陌生人讲究礼貌,注意礼节,对男女结合怀有敬意。
莱奥妮姨祖母死后,弗朗索瓦丝认为只能用同情的口吻说话,而当她看到姨婆的女儿结
婚前几个月和未婚夫一起散步时不换着未婚夫的胳膊却感到很反感。阿尔贝蒂娜一动不动地
躺在我身边,对我说:
“您的头发很美,眼睛很漂亮,您长得很可爱。”
我在提醒她时间已经不早了之后,又说:“您不相信我?”她回答我说:“当然相
信。”她说的也许是真话,不过也就是两分钟以来的事,而且只能持续几个小时。
她同我谈我,谈我的家庭,我的社会环境。她对我说:“啊!我知道您的父母认识一些
体面人物。您是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的朋友。”我刚听她讲这两个名字时感到
非常陌生,但我忽然想起,我确实和罗贝·福雷斯蒂埃在香榭丽舍大街上一起玩过,后来再
没有见面。至于苏珊·德拉热,她是布朗代夫人的侄孙女,有一次,我本来要到她父母那里
上舞蹈课的,甚至要在一个沙龙喜剧中扮演一个小角色,但我怕笑得太厉害而引起鼻孔出
血,就没有去,因此,我一直没有看见她。那时候,我认为不过是斯万家的那位帽子上插着
羽饰的女教师在苏珊父母家里教授舞蹈罢了,但也可能不是她,而是她的一个姐妹或朋友。
我向阿尔贝蒂娜声明,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在我的生活中几乎不存在。
“这很可能,你和他们的母亲有来往,这样,你们也就有关系了。我经常在基督林茛道
上遇见苏珊·德拉热,她长得挺漂亮。”我们的母亲只是在邦当夫人的想象中才彼此认识,
邦当夫人听说我曾和罗贝·福雷斯蒂埃在一起玩过,我似乎不给他朗诵过诗,于是就得出结
论,我同他有来往是因为两家的父母亲认识。有人对我说,她每次提到我母亲的名字时,必
定要说:“啊!是的,她是德拉热、福雷斯蒂埃社交圈,或某某圈子里的人”,这就给我的
父母打了一个受之有愧的好分数。
此外,阿尔贝蒂娜的社会观念是极其荒唐的。她认为,在姓西莫奈的人中,书写有两个
n者不仅比只有一个n的人低贱,而且比其他可能有的人都低贱。如果一个人和你同姓,但
不是你家里人,你就有足够的理由蔑视他。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两个西莫奈在一次集会
中,假如说在开往墓地的送葬行列中相遇,觉得有必要随便交谈几句,并且感到自己情绪很
好,当有人给他们双方作介绍,他们得知对方也姓西莫奈时,会彼此善意地寻找他们之间的
亲族关系。尽管毫无结果。但这仅仅是例外。有许多人是不值得尊敬的,可我们却无视这一
点,或者对此毫不在乎。但是,如果因为我们和他们同姓而造成把寄给他们的信交给我们,
或者相反,把寄给我们的信交给他们,我们就会对他们的价值产生怀疑,而这种怀疑往往被
证明是正确的。我们害怕搞混,若有人同我们讲起他们,为避免和他们搞混,我们会厌恶地
撇撇嘴。如若在报上看见我们的姓戴在他们头上,会觉得他们窃取了我们的姓,社会其他成
员犯罪与我们毫不相干。可同姓人犯罪,会让他们罪加一等。我们仇恨其他一切姓西莫奈的
人,这种仇恨不是孤立的,而是祖辈传下来的,因而变得格外强烈。到了孙子一辈,只记得
爷爷对其他姓西莫奈的人常常蔑视地撇撇嘴,但不知其中原委:如果有人告诉他们仇恨始自
一起谋杀案,他们也会深信不疑。直到有一天,两个非亲非故的西莫奈结婚(这种事时有发
生),前隙才算消除。
阿尔贝蒂娜不仅同我谈罗贝·福雷斯蒂埃和苏珊·德拉热,而且还主动给我讲述她家和
安德烈的一个叔叔之间的一件事,大概是肉体的接触产生了一种透露秘密的责任,至少在一
开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是这样,那时,肉体接触尚未引起口是心非,因而不用对我保密。
在巴尔贝克时。她拒绝同我讲这件事,可现在她认为不应该让我感到她对我还有什么秘密。
现在即使她最要好的女友在她面前说我的坏话,她也觉得应该告诉我。我坚持要她回去,她
只好走了,但她觉得我太粗鲁,替我感到羞惭,因而强装笑容,表示对我谅解,就象一个女
主人看到有人穿着短上衣来她家作客,勉强笑迎,心里却很不舒服。
“您为什么笑?”我对她说。
“我没笑呀,我是在对您微笑,”她亲切地对我说,“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您?”她接
着又说,似乎认为我们刚才的行动是一种伟大友谊的前奏曲(既然习惯上必然导致这个结
局),这是一种事先就存在的友谊,我们有责任发现和公开承认,只有这个友谊才能解释我
们刚才的行动。
“既然您准许,我一有可能,就叫人去找您。”
我不敢对她说,一切取决于我能不能见到德·斯代马里亚夫人。
“唉!只好临时决定了,事先很难知道,”我对她说,“假如哪天晚上我有空,能叫人
去找您吗?”
“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因为我就要和我姨妈分开进出了。但现在不行。不管怎样,我
明天或后天下午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您有空就见我,没空就算了。”走到门口,她见我没有
主动亲她,甚感惊讶,就把脸凑到我嘴边,认为我们现在不需要有粗俗的情欲就能接吻了。
因为我们刚才短暂的卿卿我我,是男女单独在一起心灵交感时可能产生的一种关系,所以,
阿尔贝蒂娜认为,应该为我们刚才在床上的接吻意外而短暂地添上一层骑士和情妇接吻时的
感情色彩,正如中世纪行吟诗人对于接吻可能构想的那样。
这位可能被中世纪雕刻家刻在圣安德烈教堂门廊上的庇卡底①少女刚离开我,弗朗索瓦
丝就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欣喜若狂,因为这是德·斯代马里亚夫人的信,她答应星期三和
我共进晚餐。这封署名为德·斯代马里亚夫人的信,对我来说,写信人与其说是真实的
德·斯代马里亚夫人,毋宁说是阿尔贝蒂娜来看我之前我思念了整整一天的德·斯代马里亚
夫人。这是爱情玩弄的可怕骗局。爱情一开始就唆使我们和一个不属于外部世界的女人,一
个仅仅是我们想象中的女人玩弄这场骗局。况且,唯有这想象中的女人才永远听我们使唤,
让我们占有,才能被同想象力一样随心所欲的记忆力变得完全不同于真实的女人,正如梦幻
中的巴尔贝克不同于真正的巴尔贝克一样。我们通过想象创造了一个女人,渐渐地,我们非
要让现实中的女人和梦幻中的女人相象,这就给我们带来了痛苦。
①庇卡底是法国北部旧省名。
阿尔贝蒂娜来访,耽搁了我很长时间,当我赶到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家里时,喜剧已
经演完了。客人们从第一客厅里涌出来,边走边议论着盖尔芒特公爵夫妇彻底分居的特大新
闻。我不想从侧面进攻人流,于是便在第二客厅的一张大安乐椅上坐了下来,等待女主人过
来时向她问候。我看见公爵夫人从第一客厅走出来,身穿一件宽大的黄缎连衣裙,裙子上引
人注目地别着几朵硕大的黑罂粟花,显得庄严,魁伟。想必看戏时她坐在第一排,所以比别
人晚出来。看见她,我不象以前那样失魂落魄了,我母亲突然把我从一个旷日持久的幻梦中
唤醒了。一天,她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就象她怕给我带来痛苦时习惯做的那样),对我说:
“别天天上街去看德·盖尔芒特夫人了,你都成了大家的笑柄啦。况且,你看,你外祖母病
得那样厉害,你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呢,何苦在路上等一个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女人呢”,于
是,她就象一个会施催眠术的人,使我摆脱幻梦,回到了现实,使我睁开了眼睛;她又象一
个医生,让我意识到现实和责任,治好了我沉迷不醒的想象出来的疾病。第二天,我用了一
整天时间同这个已被我抛弃的病痛作最后的告别,连续几个小时边哭边唱舒伯特的《告别
曲》:
再见了,天使们非同凡俗的姐妹,
奇妙的声音在远方将你召唤。
接着就没事了,上午我再也不出门了。没想到会是这样轻而易举,以致我预言(以后大
家会看到我的预言是错误的),在我生活中,同一个女人断绝来往将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直到弗朗索瓦丝告诉我,絮比安很想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正在街上寻找一个店铺时,我才
开始出门。我想帮他找到这样一个店铺(再说,我也很乐意帮他忙,因为在街上闲逛,在乳
品店敞开的铁窗下,可以看见戴白袖套的送奶姑娘;我躺在床上,就已经听见阳光明媚的大
街上人声喧闹,就象在海滩一样)。此外,我现在出门自由自在,因为我心里坦然,我不是
为看德·盖尔芒特夫人才出门的,这就象一个女人,只要有情夫,她就会小心翼翼,哪天同
情夫一刀两断了,她就会把信到处乱放,就有可能把一个她已不再感到害怕,同时也不会再
犯的错误暴露给丈夫。
当我知道几乎每幢房子都有不幸人时,心里感到很难过。这里,妻子因丈夫有外遇而哭
泣不停。那里却是妻子欺骗了丈夫。在别处,一位含辛茹苦的母亲遭到酒鬼儿子的毒打,竭
力在邻居面前掩饰自己的痛苦。人类有一半在哭泣。当我认识到这个道理时,心里非常恼
火,以致我想,丈夫或妻子与人通奸,是不是有他们的道理,是因为他们得不到合法的幸
福,除了对自己的妻子或丈夫外,他们对谁都亲,对谁都忠。不久,我就不能再以帮助絮比
安为理由,每天上午继续到街上乱逛了。因为我听说,我们院子里的那位细木匠接到了房管
员的驱逐令,说他敲敲打打,闹得鸡犬不宁。细木匠的车间与絮比安的裁缝铺仅一板之隔。
絮比安求之不得,因为车间有一个与我们地窖相通的放细木板的地下室。絮比安将把煤放在
地下室里,拆掉隔板,他就有了一个宽敞的店铺。絮比安觉得德·盖尔芒特先生要价太高,
就先让那些想找房子的人来看看,公爵找不到房客,就会泄气,从而心甘情愿地降低价格,
把房子租给他。弗朗索瓦丝注意到,每天看房的时间过了,门房甚至还把“待租”的牌子留
在店门口。她觉察到,这是门房设的圈套,想把盖尔芒特家那位听差的未婚妻引到这里来
(他们会找到一个谈情说爱的隐蔽所),然后把他们当场抓住。
尽管不再需要为絮比安找房子了,但我无论如何仍坚持在午饭前出门。我常常遇见
德·诺布瓦先生。有时他正在和一个同事交谈,他用目光打量我,看够了,就把眼睛移到他
的谈话人身上,既没有对我微笑,也没有朝我点头,好象压根儿不认识我。因为对于这些显
要的外交官来说,以某种方式注视你,并非是为了让你知道他们看见你了,而是要让你知道
他们没有看见你,他们正在和同事谈一个严肃的问题。我经常在我们家附近遇见一个大个子
妇女,她对我有失检点,因为尽管我不认识她,她却总要回首看我,徒劳地在商店橱窗前等
我,朝我微笑,仿佛要来拥抱我,要委身于我。如果遇到熟人,她就立即恢复冷漠的神态。
好久以来,在我上午的奔波中,根据我要做的事情,哪怕是买一份报纸那样的小事,我总是
选择最近的路,即使我走的路线不在公爵夫人习惯的散步路线内,我也毫不遗憾,如果相
反,恰好同她的路线重合,我也不必小心谨慎,掩饰自己的感情,因为我不再感到这条路是
禁路了,不再需要煞费苦心地让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开恩,不情愿地让我看一眼。但是,我
没有想到,我精神上恢复健康后,这不仅使我对德·盖尔芒特夫人恢复了正常态度,而且也
使德·盖尔芒特夫人改变了态度,对我友好和亲切了。不过,这对我已经无关紧要了。从
前,即便把世界的力量聚集起来,促使我同她接近,也会在一个不幸的爱情女神施展的魔法
面前化为乌有。仙女的威力大于人类,她们规定,一旦被施了魔法,一切都无济于事,直到
有一天,我们真心诚意地对自己说“我不再爱”时,魔法才会解除。我曾埋怨圣卢没把我介
绍给他的舅妈。但是,他不比别人更高明,他同样不可能破除魔法。只要我还爱着德·盖尔
芒特夫人,我从别人那里得到的关切和恭维只会使我内心痛苦,因为这不是她给我的,况且
她并不知道。然而,即使她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但是,任何细小的感情流露,失
约,拒绝一起吃饭,一种无心的、不自觉的严厉态度,甚至比所有的化妆品和最漂亮的衣服
更有用处。如果有人把这个成功的秘诀教给别人的话,准会获得成功。
德·盖尔芒特夫人来到我所在的客厅,头脑里还在想着她那些朋友(都是些我不认识的
人),说不定哪天晚上还要同他们相聚。当她穿过客厅时,发现我坐在大安乐椅上,一副无
动于衷的样子,只想显得客客气气,彬彬有礼,可是当我还爱着她的时候,我总想装出漠不
关心的样子,却总也装不出来。她斜穿过客厅,向我走来,脸上又露出了看歌剧那天晚上的
微笑,即使她痛苦地感到她被一个她不爱的人所爱,也不会使这个微笑消失:
“不,坐着别动。请允许我在您身边坐一会儿,好吗?”她对我说,优雅地把大得出奇
的裙子稍微往上提了提,不然的话,会把整个椅子都占满的。
她身材比我高大,况且裙子又使她增加了体积,因此,我几乎能接触到她那裸露着的妙
不可言的卷成螺旋形的象饰带一样披下的金发。她的胳膊上覆盖着无数绒绒细毛,犹如在周
围飘浮的永不消失的金色烟雾,而她的金发给我送来阵阵馥郁的芳香。因为两人坐得很挤,
她很难把脸转到我这边,只好目视前方,而不是看着我这边,她含情脉脉,若有所思,其神
情宛若一张画像。
“您有罗贝的消息吗?”她对我说。
这时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好啊!先生,难得见您一次,您却到这时候才来。”
看见我在同她的侄女说话,大概猜想我们的关系比她知道的要亲密:
“我不想打搅您和奥丽阿娜的谈话,”她又说(因为在女主人的职责中,也应包括给两
个恋人起撮合作用)。“您愿意星期三和她一起来吃晚饭吗?”
星期三我要和德·斯代马里亚夫人共进晚餐,所以我拒绝了。
“那么星期六呢?”
我母亲星期六或星期天回来,如果天天不和她一起吃晚饭恐怕不好,我又拒绝了。
“啊!您这人好难请呀!”
“您怎么总也不来看我呢?”当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离开我们时,德·盖尔芒特夫人
对我说。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是去向演员们表示祝贺和给那个著名的女歌唱家献玫瑰花
的。这束花的全部价值是送花人的那只手,因为花本身只值二十法郎(况且,她才为侯爵夫
人唱了一次,得到一束花已经是最高奖赏了。每天午后和晚上都来为侯爵夫人效劳的女歌唱
家,能得到她亲手画的玫瑰花。)“每次只能在别人家里见面,这确实有点乏味。既然您不
愿意和我一起在我姑妈家吃晚饭,为什么您不上我家来呢?”
有几个人找了些借口,尽可能地在这个客厅里多呆些时间,但最后还是出去了,他们看
见公爵夫人和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张狭窄得只能坐下两个人的安乐椅上聊天,就认为他们得到
的情报不正确,要求分居的不是公爵夫人,而是公爵,而我是他们分居的原因。他们赶紧去
散布这个消息。我比谁都清楚这个消息是不真实的。但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公爵夫妇尚未正
式分居,处境十分困难,公爵夫人却不安分守己,竟邀请一个恰恰是她很不了解的人吃晚
饭。于是我猜想,过去她不接待我,是因为公爵不同意,现在他们分开了,她看到障碍已经
消除,就可以把她喜欢的人聚集在她的周围了。
两分钟前如果有人对我说,德·盖尔芒特夫人要我去看她,我会惊得说不出话来,更不
用说她要我去吃晚饭了。尽管我知道盖尔芒特沙龙不会和我根据这个名字想象出来的沙龙有
共同之处,但因为我一直被拒之门外,只好把我在小说中看到的有关沙龙的描写和梦幻中看
见的沙龙的形象赋与盖尔芒特沙龙,即使我心里清楚,它跟世上所有的沙龙没有两样,但我
还是把它想象得与众不同。在我和盖尔芒特沙龙之间,有一道屏障,真实碰到这道障碍就会
消失。和盖尔芒特一家共进晚餐,犹如在进行一次渴望已久的旅行,好象在把我心之向往的
东西展现在我眼前,在结识一个梦幻。至少,我可以相信,这顿晚餐是这样一种晚餐:主人
邀请的是一个他们不想炫耀的人,他们对他说:“来吧,就我们家里人,绝对没有旁人”,
他们害怕看见这个卑贱的客人和他们的朋友混在一起,却偏要把这种害怕强加给客人,硬把
他当成不爱交际的人而给予特殊优待,单独请他吃饭,甚至把这种孤立变成一种只有亲朋好
友才能享受的值得羡慕的特权。可是恰恰相反,德·盖尔芒特夫人接下来说的话使我感到她
是想让我品尝更美好的东西。她说(一面说,一面仿佛在向我展现到法布利斯①的姑妈家作
客时能看到的淡紫色的美和被介绍给莫斯加伯爵②时能看到的奇迹):
“星期五您有空来参加小宴会吗?都是至亲好友,您能来就好了。帕尔马公主要来,她
很迷人。要是不能让您会见一些可爱的人,我就不会邀请您了。”
①法布利斯是司汤达的小说《巴马修道院》中的主人公。
②莫斯加伯爵也是《巴马修道院》中的人物,法布利斯的姑妈吉娜的情夫。
家庭在那些热衷于步步高升的不稳定的中间社会阶层是不被重视的,但在象小资产阶级
和王侯贵族这些稳定的阶层中却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贵族阶级不能再企望高升,因为从他
们特有的观点看,在他们之上什么也没有了。“维尔巴里西斯婶母”和罗贝对我显示的友
谊,可能使我在自给自足、永远生活在同一个小圈子里的德·盖尔芒特夫人及其朋友们的眼
里,变成了一个我难以想象的能激发他们好奇心和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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