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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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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惯她的放荡行为”,她对来她家吃饭的朋友说道。影射纯粹是她想象出来的帕尔马公
主的某些越轨行为。“就是我丈夫不象这样严肃,我承认,我也不可能和她经常来往。我真
不明白,奥丽阿娜为什么经常去看她。我一年才去一次,每次都难以坚持到底。”
  ①加法洛夫人(1827—1895),法国女歌唱家,是十九世纪最著名的抒情歌手之一。

  当德·盖尔芒特夫人到维克迪尼埃纳府拜访时,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一般看见她来就会赶
紧躲开,因为他们无法忍受大家对奥丽阿娜“点头哈腰、卑躬屈膝”的态度。在奥丽阿娜抛
出“杰出的塔干”那天,古弗瓦西埃家只有一人留下没走。他对这个玩笑没有全懂。但毕竟
听懂了一半,因为他还有些学问。于是,这家人到处说,奥丽阿娜管帕拉墨得斯小叔子叫
“杰出的塔尔干”,他们认为,这个雅号对帕拉墨得斯很合适。“可是,干吗老谈论奥丽阿
娜?”他们又说。“就是对一个王后也不过如此。说到底,奥丽阿娜算什么?我不是否认盖
尔芒特家族有悠久的历史,可是,古弗瓦西埃家族也不比他们逊色,同样也是声誉赫然,源
远流长,与各王室都有联姻。可别忘了,当年在金锦营①,英王问弗朗索瓦一世,在场的领
主中谁最高贵:‘陛下,’法王回答说,‘古弗瓦西埃’。”再说,即使古弗瓦西埃家的人
全都留下不走,他们对奥丽阿娜的趣话也只会无动于衷,因为对于引起奥丽阿娜开玩笑的那
些事,他们的看法和她完全不同。例如,一位古弗瓦西埃家族出身的夫人举行招待会时,如
果椅子不够,或者没有认出一个女宾,同她攀谈时搞错了名字,或者她的一个仆人对她讲了
一句可笑的话,她会满脸绯红,坐立不安,紧张得身子微微发抖,对出现这类意外情况感到
遗憾。如果奥丽阿娜要上她家来作客,而家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她会用一种焦虑而急切的
语气问这位先生:“您认识她吗?”她怕他不认识奥丽阿娜,他的存在会给奥丽阿娜造成不
好的印象。可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却相反,她会利用这类意外事件,把它当作笑话讲给盖
尔芒特家的人听,让他们笑出泪花,使大家不得不羡慕她少摆了几张椅子,干了或听凭仆人
干了蠢事,请了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人到家里作客,正如当我们看到大作家被男人们疏远,遭
女人们背叛后,所受的凌辱和痛苦即便不能刺激他们的才能,至少能为他们的作品提供素材
时,我们会为他们的遭遇高兴一样。
  ①“金锦营”是1520年6月7日至24日法王弗朗索瓦一世和英王亨利八世会晤之
地,两王都大事铺张,尤其是法王,搭起了金锦帐篷,希望给英王强烈印象,使他同意英法
两国结盟,共同对付奥地利王,以图达到法国称霸欧洲的目的。

  同样,古弗瓦西埃家的人也不可能学会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运用到社交生活中去的创新精
神。这种创新精神凭借着可靠的本能,使社交生活随机应变,把社交生活变成了一件艺术
品。相反,如果纯粹按照推理应用死板的规则,效果恐怕会很糟,正如一个想在爱情和政治
上一举成功的人,如果在生活中机械模仿比西·德·安布瓦斯人①,会适得其反。古弗瓦西
埃家的人举行家庭宴会,或宴请一位王子,决不会让他们儿子的朋友参加,也不会邀请有才
智的人,认为这样做是不正常的,会产生最恶劣的影响。一位古弗瓦西埃女士(其父在皇帝
手下当过部长)要举办日场演出,招待马蒂尔德公主②,根据几何原理推论,认为只能邀请
波拿巴王朝的拥护者。可是,这些人她几乎一个也不认识。平时同她来往的高雅的女人和讨
人喜欢的男人,一个也没有邀请,因为他们不是持正统派③观点,就是和正统派联系密切,
按照古弗瓦西埃家的逻辑,他们会使公主殿下感到厌烦。马蒂尔德公主常在家中款待圣日耳
曼区的精英,当她在德·古弗瓦西埃夫人那里只看见一个赫赫有名的女食客——帝国时代一
位省长的遗孀、邮电部长的未亡人的几个以愚蠢和乏味著称的拿破仑三世的忠实信徒时,不
禁大吃一惊。尽管如此,马蒂尔德公主仍把皇家恩泽慷慨而亲切地洒在这些多灾多难的丑妇
身上。轮到盖尔芒特公爵夫人招待马蒂尔德公主时,尽管她对波拿巴主义并无先入之见,但
她尽量不邀请这些人,而代之以最美丽、最珍贵、最有声望的人,凭着她的嗅觉、触觉和手
法,她感觉到这一五彩缤纷的花束,即使源自波旁王朝,也肯定能博得皇帝侄女的欢心。甚
至连奥尔良公爵也邀请了。公主告退时,德·盖尔芒特夫人向她行屈膝礼,想吻她的手,她
把公爵夫人扶起来,在她的两颊上吻了吻,真诚地向公爵夫人保证,她从没有度过比这更美
好的一天,也没有参加过比这更成功的招待会。帕尔马公主在社交生活中缺乏创新,从这一
点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古弗瓦西埃,但她和别的古弗瓦西埃不同,尽管她对盖尔芒特夫人的
行为常常感到意外,但却从不反感,而是惊叹万分。这种惊叹因为公主才疏学浅,知识贫乏
而有增无已。德·盖尔芒特夫人并不象她认为的那样博学,但只要比德·帕尔马公主多一些
知识,就能使公主惊得目瞪口呆;任何一代批评家总是否定前辈承认的真理,因此,德·盖
尔芒特夫人只消说福楼拜枉为资产阶级的敌人,他自己首先是资产阶级,或者说在瓦格纳的
作品中意大利音乐味儿很浓,就能使帕尔马公主——就象使在暴风雨中游泳的人那样——大
开眼界,看到朦朦胧胧的天边,哪怕每一次都要付出新的代价,累得她精疲力竭。此外,不
仅是文艺作品方面的奇谈怪论,就是有关她们的熟人和社交活动方面的奇谈怪论,也会使帕
尔马公主惊得张口结舌。固然,德·帕尔马夫人不能识别什么是真正的盖尔芒特精神,什么
是这一精神的初步习得形式,这是她每次听到德·盖尔芒特夫人对人发表评论时大吃一惊的
原因之一(她认为有些盖尔芒特,尤其是某些女性盖尔芒特才华出众,知识精深,但当她听
到公爵夫人笑眯眯地对她说,这些人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时,她会惊的说不出话
来)。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时候,我看的书比见过的人多,对文学的了解比对上流
社会的了解更深,因此,我知道这个原因。我认为,公爵夫人过着一种无聊贫乏的社交生
活,这种无聊贫乏能象文艺批评促进创作那样,有利于创造一种真正的社交活动。因此,公
爵夫人就象一个爱争辩的人,为使自己闲极无聊的思想变得活跃,只要有一点新意的奇谈怪
论,都会搜寻出来议论一番,毫无顾忌地发表一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比如,她说,最成
功的《伊菲姬尼》是比契尼④的,而不是格鲁克⑤的作品,甚至还说,真正的《费德尔》应
该是普拉东⑥的悲剧。她这种变化无常的观点和不健康的渴求新奇的欲望直接影响到她周围
的人。
  ①比西·德·安布瓦斯(1549—1579),法国武将,骁勇剽悍,以决斗著称,但因
勾引他人之妻而遭暗害。
  ②马蒂尔德公主(1820—1904),拿破仑第一的侄女,与文学家和艺术家来往密切。
  ③正统派指法国历史上波旁王朝长系的拥护者。
  ④比契尼(1728—1800),意大利作曲家,墨守那不勒斯东派陈规。他以希腊神话为题
材创作的歌剧《伊菲姬尼在奥利德》在音乐比赛中落在格鲁克的同名歌剧之后。
  ⑤格鲁克(1714—1787),德国歌剧作曲家,从事戏剧改革,此举受到百科全书派的支
持,却遭到比契尼派的反对。《伊菲姬尼在奥利德》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⑥普拉东(1644—1698),法国戏剧作家,他的《费德尔》旨在挫败拉辛的同名悲剧,
但只是昙花一现。

  当一个聪明、诙谐、博学的女子下嫁了一位性格腼腆、名不经传、默默无闻的粗汉时,
不知哪天,德·盖尔芒特夫人会别出心裁地发明一种精神享受,不单单对妻子进行诽谤,还
要把丈夫“暴露”出来。不妨拿康布尔梅夫妇作例子。假如德·盖尔芒特夫人那时有可能生
活在他们中间,她就会宣布德·康布尔梅夫人是一个愚蠢的妇人,而康布尔梅侯爵却是一个
饶有趣味的人,但默默无闻,被一个成天喋喋不休的长舌妇逼得沉默寡言,可他的价值却比
她大一千倍。公爵夫人作此宣布时,会产生一种清新适意的感觉,这和一个批评家不顾舆论
界七十年来一致赞赏《欧那尼》①,偏要公开表明自己更喜欢《恋爱的狮子》②时的感觉是
一样的。再比如,从她年轻时代起,人们就对一个堪为楷模的女人,一个真正的女圣人嫁给
一个无赖表示同情,可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出于同样的追求新奇的病态需要,不知哪天会
声言,这个无赖虽然轻薄,却有一副好心肠,是他妻子的冷酷无情导致他干荒唐事的。我知
道,文艺批评能使长久以来一直是光彩夺目的作品重新堕入黑暗,而让那些似乎注定永无出
头之日的作品放射出光芒,这种现象从古至今屡见不鲜,不仅表现在作品与作品之间,而且
还表现在同一部作品内部。我不仅看到贝利尼③、温特哈尔特④、犹太建筑家或王朝复辟时
期的一个细木匠取代了被说成是精疲力尽的天才——所谓精疲力尽,也就是那些无所事事的
批评家对他们感到厌倦了,就象神经衰弱患者永远感到厌倦,永远变化不定一样。我还看
到,人们喜爱圣伯夫的理由前后也有变化,起先因为他是评论家,后来因为他是诗人。缪塞
的诗(除了几首微不足道的小诗)没有得到承认,但他的小说却大受赞扬。有些短评作家单
凭《撒谎者》⑤中某段长篇独白能象旧地图那样给人提供当时巴黎的情况,就说这段独白超
过了《熙德》或《波里厄特》⑥中的举世闻名的场面。肯定地说,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但
是,他们这种偏爱——即使不能说是出于美的考虑,至少可以解释为对文献感兴趣——在疯
狂的评论界看来是非常理智的。评论界可以抛弃莫里哀的全部作品,而把《冒失鬼》⑦中的
一句诗奉若神明,甚至认为瓦格纳的《特里斯坦》枯燥乏味,却为该剧中猎队经过时的一个
“优美的铜号音符”所倾倒。这种反常行为有助于我理解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反常行为:她
会把一个属于上流社会的被公认为正直但有点傻的好人说成是自私自利的怪物,比大家想象
的要精明,把另一个以慷慨闻名的善人说成是吝啬的化身;一位善良的母亲在她口中成了不
爱子女的恶妇,而一位大家认为是腐化堕落的浪妇却是有最高尚的感情。德·盖尔芒特夫人
的智慧和敏感性似乎受到毫无意义的社交生活的损害,而变得摇摆不定,以致于她对一个人
的迷恋不可能不很快转变成厌恶(哪怕她始而寻找、继而抛弃的精神对她又产生吸引力),
她在一个心地善良的男人身上发现的魅力——如果这个人找她的次数过于频繁,过于想得到
她的引导而她又不能给予的话——不可能不转变为一种引起她厌烦的东西,她认为这种厌烦
情绪是她的崇拜者引起的,只有一味想寻找快乐又不可能找到快乐的人才会使她产生厌烦。
公爵夫人对任何人的评价都会改变,唯独对丈夫的看法一陈不变。他丈夫从来没有爱过她;
她从来都认为她丈夫有铁一般的性格,对她的任性麻木不仁,对她的美貌无动于衷,性情暴
烈,固执己见,和所有神经质的人一样,不按自己的意志行事,就不得安宁。此外,德·盖
尔芒特先生只迷恋和追寻一种类型的女性美,但却频频更换情妇,一旦抛弃她们,就象是为
了嘲笑她们似的,总有一个永久不变的合作者,她的喋喋不休常常使他恼火,但他知道,大
家都认为她是贵族社会中最美貌、最贞洁、最聪明、最有学问的女人,认为他有这样一个妻
子是他的造化,她掩护了他的放荡生活,她接待的方式与众不同,她使他们的沙龙保住了圣
日耳曼区第一沙龙的地位。他自己很赞同这些看法。他经常对妻子不高兴,但又为她感到自
豪。她向他要钱施舍穷人,接济仆人,他会一分钱都不给,但是,他却要求她穿最华丽的服
装,坐最漂亮的马车。此外,他很重视让他的妻子显露才智。每当德·盖尔芒特夫人唐突地
把一位朋友的优点说成缺点,把缺点说成优点,创造出一个别出心裁、妙趣横生的怪论时,
总是迫不及待地想在能够领略其奥妙的人面前一试其效果,想使他们品味这些怪论在心理上
的独创性,显耀言简意赅中包藏的恶意。固然,这些新看法不见得比老的更真实,甚至往往
更不真实;但恰恰是它们的武断和意外使它们具有一种沁人肺腑、动人心弦、使人津津乐道
的精神东西。不过,公爵夫人进行精神分析的病人通常是她的一位知己,而那些她希望把她
的发现说给他们听的人却全然不知道她这位知己已开始失宠。于是,她只好等待一个搭档自
告奋勇地向她进行挑衅,她装出迫不得已的样子进行辩驳,表面上是为了反驳他,使他无话
可说,实际上是为了支持他。这正是德·盖尔芒特先生擅长扮演的角色。
  ①《欧那尼》是法国作家雨果的话剧剧本,被认为是法国积极浪漫主义的代表作之一。
  ②《恋爱的狮子》是法国剧作家邦萨(1814—1867)的剧作。邦萨被认为是戏剧上反浪漫主义的首领。
  ③贝利尼是意大利绘画世家,是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威尼斯画派的奠基人。
  ④温特哈尔特(1805—1873),德国画家,深受拿破仑三世宠爱和欧洲贵族的欢迎。
  ⑤《撒谎者》是法国剧作家高乃依的喜剧,以巴黎为叙事背景。
  ⑥《熙德》、《波里厄特》均系法国剧作家高乃依的剧作。
  ⑦《冒失鬼》是法国喜剧作家莫里哀的作品。

  对于社交活动,德·盖尔芒特夫人也是武断而夸张地发表一些出乎意外的看法,这是她
的又一个乐趣。这些怪论每次都使帕尔马公主惊讶不已,回味无穷。但是,公爵夫人的这个
快乐,主要不是通过文学评论手段,而是借用政治生活和议会新闻专栏方式获得的。我试着
讲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乐趣。德·盖尔芒特夫人对不断发表前后矛盾的法令性意见,颠倒周
围人的价值观念的消遣方式已感到不满足了,她还想通过自身的社交行为,通过让大家知道
她作出的任何社交决定的方式,尝一尝那种人为的激动滋味,服从于那种感奋听众、左右政
客的虚假责任。大家知道会有这样的事:一个部长向议会报告工作时说,他认为他所遵循的
行动准则是正确的。的确,这条行动准则在一个通情达理的人看来是非常普通的,但是,第
二天,这位通情达理的人在报上读了有关报道,看到部长的报告引起听众强烈骚动,文章中
不断插入一位议员诸如“太过分了”的谴责(议员的名字和称号是那样冗长,有关观众反应
的描写是那样绵延起伏,相比之下,“太过分了”这几个字占据的位置还不及半句亚历山大
体诗的长度),这时,他会顿然感到激动不安,开始怀疑自己赞成部长的观点是不是错了。
举个例子。从前,当德·盖尔芒特先生(那时还是洛姆亲王)在议会中当议员时,有时,在
巴黎的各家报纸上,能读到他象这样的插话(尽管这主要是针对贡布雷选区,为向选民表
明,他们没有赞成一个死气沉沉的或不哼不哈的候选人):
  德·盖尔芒特—布永先生,洛姆亲王:“这太过分了!”(会场中央和右边的几个座位
上爆发出一片叫好声,最左边的座位上欢声雷动。)
  这位通情达理的读者对那位明智的部长仍有几分忠诚,但当他读到另一个发言人回答部
长时说的开头几句话,他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我毫无夸张地说,那位我假定他仍然是部长的人说的话(半圆形会场的右边举座哗
然)使我不胜惊讶,目瞪口呆(雷鸣般的掌声;有几个议员急忙向部长席走去!邮电部
副部长从座位上点首赞同。)”
  这“雷鸣般的掌声”把这位通情达理读者的最后一些阻力一扫而光。一种本来是无足轻
重的做法,他却认为是对议会的凌辱,是极端可怕的做法。必要时,某个正常的事实,比如
让富人比穷人多纳些税,揭露一桩罪行,热爱和平甚于战争,等等,他也会一反常态,认为
是可耻的做法,是对某些原则的亵渎。这些原则,他过去确实没考虑过,也没把它们记在心
上,就因为它们激起了欢呼,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共鸣,他也就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此外,应当承认,这个被我用来解释盖尔芒特社交圈,后来用来解释其他社交圈的政治
家特有的狡猾手法,是由理解力的某种敏锐性堕落而来的,这种敏锐性常常用“领会字里行
间含义”来表达。如果说议会开会时会因为这种敏锐性的堕落而出现不符合逻辑的事,那么
听众会因为缺少这种敏锐性而反应迟钝。他们会从字面上理解一切;听到根据本人要求,一
位达官显贵被免去职务时,他们不会想到这是撤职,而会想:“既然是他本人提出的,就不
是撤职”;听到俄国人在日本人面前战略撤退,撤退到事先准备好的更坚固的阵地时,他们
不会想到这是一次失败;听到德皇为满足德国某一个省的独立要求,给予该省宗教自主权
时,他们不会想到这是一种拒绝。况且(现在回到议会会议上),大会开始时,议员们所处
的情况和那位将要阅读会议报道的通情达理的读者所处的情况是一样的。他们听说罢工工人
向某部长派出过代表,当这位部长在鸦雀无声的寂静(这已经能使人尝到人为激动的滋味
了)中登上讲台时,他们会天真地想:“哦!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但愿一切都解决了。”
部长第一句话就说:“我无需对议会说,我高度意识到政府的责任,不可能接见这个代表
团。根据我的职责,我没有必要认识他们。”这个开场白无疑是戏剧性的变化,因为这是议
员们的常识唯一不可能作出的假设。但是,正因为这是戏剧性的变化,人们才报之以那样热
烈的掌声,几分钟后,掌声才停止,部长才能继续往下讲。他回到座位后,受到同事们的热
烈祝贺。听众激动的情绪不亚于那天他忘记邀请和他作对的市议会主席参加官方盛大招待会
所引起的激动。人们公开说,他这两次的表现,象个真正的政治家。
  在那个时期,德·盖尔芒特先生也经常向部长表示祝贺,这使古弗瓦西埃家的人深感气
愤。后来,我听人说,有一段时间,他在议会中担任重要职务,可望升任部长或大使,但
是,即使在那个时候,当朋友有事求他帮忙时,他也从不以盖尔芒特公爵自居,显得很随
和,在政治上从来不摆大人物架子。因为尽管他口中蔑视贵族,把他的同事视为侪辈,但他
心里根本不这样想。他追求政治地位,假装看重政治地位,其实却视如敝屣。他在他自己眼
里,永远是德·盖尔芒特先生。政治地位犹如一件标志着重要职务的衣袍,别人可望而不可
及,可对他说来,却是多余之物。因此,他的骄傲不仅能使他自然地装出不拘礼节,而且还
能使他表规出真正的谦虚。
  言归正传。前面谈到,德·盖尔芒特夫人会象政客那样,作出出人意外的、令人激动的
决定。同样德·盖尔芒特夫人颁发的决定也使盖尔芒特家、古弗瓦西埃家和整个圣日耳曼区
困惑不解,张皇失措,更不用说帕尔马公主了。大家感到,这些决定就是原则,越是事先没
有想到,就越感到震惊。例如,如果新任的希腊部长举行化装舞会,每个人都要挑选服装,
大家心里嘀咕,不知道公爵夫人会穿什么。有一个人想,她也许会扮成勃艮第公爵夫人,另
一个认为,她可能装成迪雅巴尔公主,第三个认为,说不定她会装扮成普绪喀①。古弗瓦西
埃家的一位夫人忍不住问道:“奥丽阿娜,你化装成什么?”德·盖尔芒特夫人的回答出乎
意外:“什么也不!”这句话不胫而走。大家认为,这句话泄露了奥丽阿娜对这位希腊新部
长在社交界的真正地位的看法,以及对他应抱的态度。也就是说,这是大家始未料及的看
法:一位公爵夫人“没有必要”去参加这位新部长的化装舞会。“我看不出有必要去希腊部
长家。我一不认识他,二不是希腊人,为什么要去呢?我在那里没什么事好做,”公爵夫人
说。
  ①普绪喀是希腊神话中人类灵魂的化身,以少女形象出现,和爱神厄洛斯相恋。

  “可是,大家都去呀。看起来会很有意思的,”德·加拉东夫人大声说。
  “在自家的火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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