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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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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透了。我知道,他们不会以军人身份帮助你们。但是,我们仍然可以根据他们将领
的遇蠢对他们作出评价。最近,我的一个朋友同布达①谈过一次话。您知道吗?他是布尔人
②的首领。布达对我朋友说:‘军队搞成这个样子,那真是太可怕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
英国人的,但您想想,我不过是一个能(农)民,但每一仗我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就说
最后这一仗吧,敌人的兵力比我大二十倍,我顶不住了,不得不投降,但我还是抓了他二千
名俘虏!这够不错的了。因为我不过是能民出身的将领。如果这些笨蛋和一支真正的欧洲军
队较量,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此外,您只要看一看他们的国王,他是怎样一个人,大家都
知道,但在英国却成了伟人。”
  ①布达(1862—1919),南非将领,英勇反抗过英国侵略者。
  ②布尔人是南非的殖民者。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冯亲王的絮叨。他讲的故事和德·诺布瓦先生给我父亲讲的大同小
异,它们不能为我的梦幻提供精神食粮。即使它们有引起我幻想的东西,那也得有很强的刺
激性,方能使我的内心生活在这种社交时刻恢复活力,因为此刻我只注意我的表皮、头发和
衬衣,也就是说,平时生活中的乐趣,这时我丝毫也感受不到。
  “啊!我不同意您的看法,”德·盖尔芒特夫人觉得冯亲王讲话不知轻重,反驳道。
“我觉得爱德华七世①十分可爱,十分朴实,比大家认为的要精明得多。他的王后即使是现
在也仍然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漂亮的。”
  ①爱德华七世(1841—1910),英国国王。年轻时曾是巴黎社交界的知名人物,登
基后,他的亲法立场促使英法接近。

  “可是,公爵妇(夫)人,”亲王恼怒地说,他没有发觉别人在讨厌自己,“如果威尔
士王子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就没有一个社交圈会接纳他,没有一个人会同他握手。王后
妩媚迷人,温和善良,但愚昧无知,这对国王夫妇毕竟有让人反感的东西:他们全靠臣民供
养,让犹太大金融家支付他们的一切费用,作为交换,他不得不封这些犹太人为从男爵。
  就象保加利亚王子”
  “他是我们的表兄弟,”公爵夫人说,”他很有才智。”
  “也是我的表兄弟,”冯亲王说,”但是,我们不会因此而认为他是一个真(正)直
人。不!你们应该和我们接近,这是皇帝的最大心愿,但他希望是诚心诚意的接近。他说:
我要的是握手,而不是脱帽,这样,你们就会立于不败之地。这比德·诺布瓦先生鼓吹的英
法言和更实际。”
  “您认识德·诺布瓦先生,我知道,”公爵夫人为了让我也加入谈话,对我说。我想起
德·诺布瓦先生曾说过我似乎想吻他的手,他可能对德·盖尔芒特夫人讲起过这件事,他在
她面前无论如何只会讲我的坏话,因为,尽管他同我父亲交情不错,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叫
我当众出丑了,想起这些,我就没有象一个上流社会人士应该做的那样回答公爵夫人:一个
上流社会人士可能会说他讨厌德·诺布瓦先生,而且会让他感到他讨厌他;他这样说是为了
让人知道,大使说他坏话,是因为他讨厌他,纯属报复行为,一派胡言乱语。可是,我却
说,我认为德·诺布瓦先生不喜欢我我深感遗憾。“您错了,”德·盖尔芒特夫人回答我,
“他非常喜欢您,您可以去问巴赞。如果说,在众人眼里,我爱说客气的话,巴赞可不是这
样,他会对您说,我们从没有听到诺布瓦象赞扬您那样赞扬过一个人。最后,他还想给您在
外交部找一份好工作哩。但他知道您身体不好,不会接受,所以都没敢把他的想法告诉您父
亲。他对您父亲可是推崇备至。”德·诺布瓦先生恰恰是最后一个我可以期侍从他那里得到
帮助的人。事实上,尽管德·诺布瓦先生爱嘲弄人,甚至经常不怀好意,但他的外表却使人
感到公道,很象在一棵橡树底下仲裁民事的圣路易①,说话的声音悦耳动听,富有同情心。
那些和我一样相信他的外表和声音的人,听到一个说话向来诚恳的人说他们的坏话。但这不
妨碍他有同情心。他照样会称赞他喜爱的人,照样会乐于助人。
  ①圣路易(1214—1270),即路易第九,法国加佩王朝最伟大的国王,英明,公
正。他常在他花园的一棵橡树下仲裁民事。

  “再说,他赏识您,我并不感到吃惊,”德·盖尔芒特夫人对我说,“他很聪明。”接
下来,她隐射了一桩正在酝酿中的婚事,我还没有听说过:“我很清楚,我婶母作为他的老
情妇就已经不讨他喜欢了,当然,做他的新娘就更是多余的了。而且,我认为她早已不再是
他的情妇了,她信教过分虔诚。布斯-诺布瓦①完全可以引用维克多·雨果的一句诗:
    与我共枕的女人,上帝啊!
    早已离开我的床第,投入你的怀抱!
  ①布斯是雨果诗集《历代传说》第一首诗《酣睡的布斯》中的人物,一位富有的老
人,取自圣经。小说中,公爵夫人把诺布瓦比作布斯,故称他为布斯-诺布瓦。

  我可怜的婶母就象那些先锋派艺术家,一生中不停地攻击法兰西学院,可到了暮年,却
创立了自己的小法兰西学院,或者,象那些还俗的人,到头来又建立起自己的宗教。照这
样,还不如不还俗,或不姘居。谁知道呢,”公爵夫人沉思着说,“也许考虑到将来会寡居
吧。没有比死了人却不能为之服丧更悲伤的事了。”
  “啊!要是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变成德·诺布瓦夫人,我相信,我们的表兄弟希尔贝
会感到难过的,”德·坚约瑟夫将军说。
  “盖尔芒特亲王为人不错,但他确实很看重出身和礼节,”帕尔马公主说,“那次亲王
夫人不幸生病,我到他的乡间住所呆了两天。小不点儿(德·于诺尔斯坦夫人的绰号,因为
她长得高头大马)陪我去了。亲王下台阶迎接我,挽住我的胳膊,却装出没看见小不点儿。
走完台阶,来到客厅门口,亲王闪身给我让路,这时,他才说:‘啊!您好,德·于诺尔斯
坦夫人(自从同她分手后,他只叫她德·于诺尔斯坦夫人)’,装出刚看见小不点儿的样
子,表明没有必要到石阶下去迎接她。”
  “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不用对您说,我和我的堂弟对许多问题的看法都不一致,”公爵
说,自以为是一个极端的新派人物,比谁都蔑视出身,甚至是一个共和主义者。“夫人也许
有所感觉,我和他几乎在所有问题上都有截然不同的看法。但我要说,如果我婶母要嫁给诺
布瓦,这一次我会站到希尔贝一边。身为弗洛里蒙·德·吉斯的女儿,却嫁给这样一个人,
这正如俗话所说,会让母鸡笑掉大牙,您叫我怎样对您说呢?(这最后一句话,公爵一般把
它插在一句话的中间,放在这里完全是多余的。但他随时都要用到它,如果句中找不到位
置,他就把它甩在句末。这对他好象是一个格律,非常重要。)不过,请注意,”他接着又
说,“诺布瓦的亲属却是正直的绅士,出身高贵,家世悠久。”
  “听着,巴赞,既然您赞成希尔贝的看法,又何必对他冷嘲热讽呢,”德·盖尔芒特夫
人说。她认为,一个人出身是不是“高贵”,这和酒一样,要看年代是不是悠久。这一点,
她和盖尔芒特亲王和盖尔芒特公爵所见相同。但她没有堂兄弟直率,比丈夫精明,因此,她
说话决不违背盖尔芒特精神,哪怕在行动上死拽住地位不放,也要在口头上将它蔑视。
  “你们和他不是还沾亲带故吗?”德·圣约瑟夫将军问,“在我的印象中,诺布瓦曾娶
过拉罗什富科家的一位小姐。”
  “不是那样的关系。她是拉罗什富科公爵那个支系的。我外祖母是杜多维尔公爵这个支
系的,她也是爱德华·戈戈的祖母,戈戈是家庭中最有智慧的,”公爵回答说,他对智慧的
看法太有点肤浅,“从路易十四以来,这两个支系再也没有联姻过。我们和他的关系比较
远。”
  “噢,这挺有意思。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将军说。
  “况且,”德·盖尔芒特先生接着说,“据我所知,他母亲是蒙莫朗西公爵的姐妹,先
嫁给了拉都·德·奥弗涅家族中的一个人。但是,这些叫蒙莫朗西的人和蒙莫朗西家族勉强
沾点边,而这些叫拉都·德·奥弗涅的人也根本不是拉都·德·奥弗涅,因此,我看不出这
对诺布瓦先生有什么帮助。他说他是圣特拉依①的后裔,这也许倒还有点意义,因为我们是
圣特拉依的直系”
  ①圣特拉依,十五世纪法国军人,女英雄贞德的伙伴,后被命名为元帅。

  在贡布雷,有一条圣特拉依街,离开贡布雷后,我再也没有想起它。街的一头与布列塔
尼街相邻,另一头通向鸟街,因为贞德的伙伴圣特拉依娶了一位盖尔芒特小姐为妻,导致贡
布雷伯爵领地归入盖尔芒特家族,圣拉依的武器也陈放在圣依莱尔教堂一块彩绘玻璃窗下,
使得盖尔芒特家族的武器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当谈话出现转调,重新使盖尔芒特这个名字
具有我从前常常听到的、现在已经忘却的音调时,我仿佛又看到了黑陶土的台阶,而今晚
上,请我吃饭的殷勤周到的主人给予这个名字的音调和我从前听到的音调是多么不同啊!如
果说盖尔芒特公爵夫人的名字对我是一个集合名词的话,那么,这不仅是历史上许多女人都
叫这个名字,而且在我短暂的青年时代,我在这一个盖尔芒特夫人身上已看到许多彼此不同
的女人相继出现,当下一个在她身上扎根时,前一个就会销声匿迹。词的意义在几个世纪内
都不会有很大改变,但名字对我们来说,只消几年就会有很大变化。我们的记忆不够牢固,
心不够博大,不可能把什么都记住。我们的大脑没有足够的空间,既能记住活人,也能不把
死人忘记。我们只好在过去的、偶然发掘出来的——就象刚才对圣特拉依进行的发掘一样—
—东西上进行构思。我觉得,解释这一切是多余的,即使在刚才,当德·盖尔芒特先生问
我:‘您不认识我们的骗子’的时候,我也没有作声,实际上我这是在撒谎。也许他知道我
认识他,只是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不好意思坚持罢了。我正在胡思乱想,德·盖尔芒特夫人
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我觉得讲这些太乏味。听着,我们家不总是这样乏味的。我希望您不久再来补吃一顿
饭,下次就不会再摆家谱了,”公爵夫人低声对我说。她不可能明白她家哪些东西对我有吸
引力,不可能放下架子,甘当一本积满古代植物的标本集来博得我的欢心。
  德·盖尔芒特夫人认为,公爵和将军不停地谈论家谱会使我感到失望,而事实恰恰相
反,正是因为他们谈起了家谱,才使我这个晚上不完全感到失望。在这之前我怎能不感到失
望呢?我感到,晚宴上的宾客使这个我从前只能进行远距离想象的神秘莫测的名字蒙上了一
层平淡无奇、俗不可耐的色彩,给它加上了和我认识的人一样平庸,甚至更平庸的躯壳和脑
袋,就和每一个迷恋《哈姆莱特》的读者走进丹麦的埃尔西诺港①所得到的印象一样。当
然,这些地区和这段历史使这些客人的名字布满了古老的树木和哥特式钟楼,某种程度形成
了他们的形象、思想和偏见,但这只是因果关系,也就是说,可以用智慧把地区和历史分析
出来,但想象力在此却无用武之地。
  ①埃尔西诺港是莎士比亚的悲剧《哈姆莱特》的故事发生地。现名赫尔辛格。

  昔日的这些偏见骤然在德·盖尔芒特先生和夫人的朋友们心中恢复了诗意。贵族头脑中
的观念无疑能使贵族变成文学家和(名字的,而不是词的)词源学家(仅仅同一般无知的资
产阶级相比较罢了,因为即使一个平庸的教徒比一个平庸的自由思想家更能回答你关于礼拜
仪式的问题,但是一个反教权的考古学家却比本堂神甫更了解教区的教堂),但是,如果我
们想说真话,也就是想保持理智的头脑,那么,这些观念对这些大领主的诱惑力甚至不如对
一个资产阶级人士的诱惑力大。他们知道吉斯公爵夫人是克莱芙公主、奥尔良公主,或者是
波西安公主,这一点,我也许不如他们,但他们在知道这些名字前就认识了吉斯公爵夫人的
面孔了,从此,听到吉斯公爵夫人的名字,就会想起她的面孔。我是从仙女开始的,尽管她
瞬间即逝;而他们却先认识人。
  在资产阶级家庭中,妹妹比姐姐早结婚,有时会引起姐姐的嫉妒。而贵族社会(尤其是
古弗瓦西埃家族,盖尔芒特家族也不例外)总是天真地把贵族的伟大仅仅归结为家族的优
越。我首先是从书本中了解到贵族的这种天真的想法的(在我看来,这是贵族社会唯一的魅
力)。达勒芒①在回忆录中洋洋得意地叙述了德·盖梅内先生②对他兄弟的大声吆喝:“你
可以进来,这里不是卢浮宫!”还叙述了德·盖梅内先生对德·罗昂骑士③(克莱蒙公爵的
私生子)的评价:“他至少是亲王”,达勒芒在讲罗昂家族④这些事时,难道不象在讲盖尔
芒特家族吗?在德·盖尔芒特先生和圣约瑟夫将军的谈话中,只有一件事使我听了不舒服:
我看到,关于可爱的卢森堡大公继承人的流言蜚语在这个沙龙里也能找到市场,正如圣卢的
朋友们对这些谣言信以为真一样。显然,这是一种流行病,蔓延的时间只有两年,但人人都
会传染上。在传播谣言的同时,还添枝加叶,散布新的谣言。就连卢森堡公主也是如此,她
好象是在捍卫她的侄子,但我明白,其实她是在向大家提供进攻的武器。“您为他辩护是不
对的,”德·盖尔芒特先生对我说,圣卢也这样对我说过。“好吧,我们亲戚的话您可以不
听,尽管看法都是一致的。您可以找他的仆人们聊聊,他们毕竟最了解我们。德·卢森堡夫
人把她的小黑奴送给了他。黑奴哭着跑回来说:‘大公打我,我不是坏蛋,大公,让人吃
惊。’我说的话我是能负责的,他是奥丽阿娜的一个表兄弟。”
  ①达勒芒(1619—1692),法国回忆录作家。
  ②德·盖梅内是十五世纪蒙巴松领地的第一个领主,后来成了盖梅内亲王,因为没有后
代,死后领地传给了他的兄弟蒙巴松公爵。
  ③罗昂骑士(1635—1674),法王路易十四的犬猎队队长。
  ④罗昂家族是法国最有名的家族之一,是布列塔尼国王的后裔,盖梅内家族、蒙巴松家
族都是罗昂家族的支系。

  那天晚上,表兄弟和表姐妹这两个词我不知道听到多少次。首先,每当有人提到一个名
字,德·盖尔芒特先生总是高兴地大喊大嚷:“这是奥丽阿娜的一个表兄弟!”就象是在森
林中迷路的人突然看见一块路标,两个反向的箭头分别指示贝勒维代尔—卡西米尔—珀里埃
和主猎官十字架村,箭头下面写着很小的公里数,知道自己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不禁欣喜若
狂。其次,土耳其大使夫人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唯一的例外),也不断使用表兄弟、表姐
妹这些字眼。大使夫人是晚饭后才来。她雄心勃勃,渴望在社交界大显身手。她天资聪颖,
博闻强记,不论什么,万人撤退史①也好,鸟类性倒错也好,她学起来都易如反掌。德国最
新出版的著作,不管是政治经济史,还是形形色色的精神病和手淫,伊壁鸠鲁的哲学,她都
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外,她说的话是非常不可信的,因为她常本末倒置,把白譬无瑕的
贞女说成是不守规矩的淫妇,把谦正无私的君子说成是值得提防的小人。她讲的事就好象是
书中的故事,当然,不是因为它们严肃,而是荒诞无稽。
  ①万人撤退史是指公元前四百年,被波斯国王小居鲁士征用的万名希腊雇佣军穿过
阿尔美尼亚山地,克服重重困难,返回故乡的历史。

  在那个时期,她能够出入的人家不是很多。几个星期来,她常去看望象盖尔芒特夫人那
样杰出的贵妇,但总的说来,她还只能和贵族世家中的一些已经失去光彩的人家来往,盖尔
芒特一家早就同这些人断绝关系了。她希望人家感到她同上流社会来往密切,便常常提到她
的朋友们的名字。她这些朋友在社交界不受欢迎,但名字却很响亮。德·盖尔芒特先生一
听,便以为是他家饭桌上的常客,认为是他的一个熟人,心里乐颠颠的,便随声附和,大声
嚷着:“唷,那是奥丽阿娜的一个表兄弟!我对他了如指掌。他住在瓦诺街。他母亲是
德·于塞斯小姐。”于是,大使夫人只好承认,她说的这个人属于地位更低的动物。她竭力
把她的朋友同德·盖尔芒特先生的朋友联系起来,接过公爵的话头,拐弯抹角地说:“我知
道您说的是谁,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表兄弟。”但是,可怜的大使夫人的退路很快
就给堵住了,因为德·盖尔芒特先生颇感失望,回答说:“啊!那我就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了。”大使夫人无言以对,因为,如果说她认识她应该认识的那些人的“表兄弟”的话,这
些表兄弟却常常不是亲戚。过了一会儿,德·盖尔芒特先生又会抛出“那是奥丽阿娜的一个
表兄弟”。在他看来,这句话和拉丁语诗人爱用的某些修饰词一样重要:这些修饰词为诗人
们作六音步诗提供了一个扬抑抑格或扬扬格。
  我觉得,至少,“那是奥丽阿娜的一个表姐妹”用在盖尔芒特亲王夫人身上是很自然
的,她的确是公爵夫人的近亲。大使夫人似乎不喜欢亲王夫人。她悄声对我说:“她很蠢。
其实,她不怎么漂亮。这是盗名窃誉。此外,”接着,她用一种深思熟虑的、坚决的、令人
厌恶的神态对我说,“我对她一点也没有好感。”但是,这种表亲关系常常延伸得很远。
德·盖尔芒特夫人必须把一些人叫“姑妈”,可是,这至少要追溯到路易十五时代才能找到
共同的祖宗。同样,每当时代遭遇不幸,使得一个亲王娶了一个拥有亿万家财的女子,如果
亲王的高祖父和德·盖尔芒特夫人的高祖父都娶了卢富瓦家族的一位小姐为妻,那么,亲王
的这位美国妻子第一次登门拜访就能对公爵夫人称“姑妈”,尽管多少受到些冷遇,遭到些
挑剔,也会感到不胜荣幸,而德·盖尔芒特夫人会面带慈祥的微笑,接受这个称呼。但是,
德·盖尔芒特先生和德·博泽弗耶将军对出身的看法是什么,这对我无关紧要;我在他们关
于这个问题的谈话中,只是寻求一种富有诗意的快乐。他们自己并不感受到快乐但却给我带
来了快乐,就象庄稼人或水手谈论庄稼或海潮,因为这些现实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体
会不到其中的诗情画意,要靠我们自己去提炼。
  有时候一个名字使人想到的,与其说是一个家族,毋宁说是一个事件,一个日期。当我
听到德·盖尔芒特先生回忆说,德·布雷奥代先生的母亲姓舒瓦瑟尔,外祖母姓吕森士的时
候,我仿佛看见,在饰有珠状纽扣的极普通的衬衣下普拉斯兰夫人和贝里公爵的心脏——这
些庄严的遗骸——在两个水晶珠内流血;其他遗骸如达利安夫人或德·萨布朗夫人细长的头
发,更能使人得到快感。
  有时候,我看见的不是一件普通的遗骸。德·盖尔芒特先生比他的妻子更了解他们的祖
先,有些回忆使他的谈话象一座古代住宅,尽管里面缺少杰作,却不乏真迹,这些画平淡而
庄严,从整体看,气势磅礴。阿格里让特亲王问,为什么X亲王在谈到奥马尔公爵①时,管
他叫“我的舅舅”,德·盖尔芒特亲王回答:“因为他的舅舅符腾堡公爵娶了路易—菲利浦
的一个女儿。”
  ①奥马尔公爵(1822—1897),法王路易—菲利浦的第四个儿子。

  于是,我瞻仰了整个遗骸盒,它很象卡帕契奥①或梅姆林②画的圣骨盒。我从第一格看
到最后一格。在第一格内,我看见路易—菲利浦的女儿玛丽公主穿着一件在花园中散步穿的
裙子(为了表示她心情不好,因为她派去替她向叙拉古亲王求婚的使者遭到了拒绝),参加
她兄弟奥尔良公爵的婚礼;在最后一格,我看见公主在那座“异想天开”宫内,刚刚生下一
个男孩符腾堡公爵(就是刚才和我一起吃晚饭的那位亲王的舅舅)。这座宫堡以及其他一些
宫堡,也和有些家族一样,是诞生杰出人物的摇篮:每过一代,总会产生不止一个历史人
物。尤其是在这座宫堡里许多人都留下了记忆:贝罗伊特③的总督夫人,还有那位有点异想
天开的公主(奥尔良公爵的妹妹,据说她很喜欢她丈夫这座城堡的名字),巴伐利亚国王,
最后是X亲王亲王刚才要求盖尔芒特公爵给他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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