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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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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非非。德·夏吕斯先生同我讲的许多事情,大大激发了我的想象力,使我忘记了我在
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家里看到的令人大失所望的现实(无论是地名还是人名),把我的想
象引导到她的表妹盖尔芒特亲王夫人身上。况且,如果说德·夏吕斯先生使我一段时间蒙受
欺骗,相信上流社会人士具有价值,不是千篇一律,而是各各不同,那是因为他自己也弄错
了。造成这种情况,也许得归因于他整天无所事事,既不写也不画,甚至连读书也是粗枝大
叶,走马观花。但他比上流社会的人高明几倍,因此,如果说他从他们和他们的表演中汲取
谈话内容的话,可他们却并不能听懂他的话。他是以艺术家的身份说话,最多只能分析出他
们虚假的魅力。他的分析仅仅对艺术家有用,他和艺术家的关系犹如驯鹿和爱斯基摩人的关
系:这种珍贵动物,为他们啃荒凉岩石上的地衣和苔藓,这些植物,北极居民自己发现不
了,也不知道派什么用场,但是经驯鹿消化后,它们就成了北极居民可消化的食物。
  此外,我还要补充一点:德·夏吕斯先生为上流社会所描绘的图画显得生机勃勃,因为
强烈的仇恨和真诚的好感混杂在一起,他对年轻人尤其仇恨,但对有些女人却很崇拜。
  即使德·夏吕斯先生把盖尔芒特亲王夫人放在他所崇拜的女人之首,即使他把他堂弟媳
的府邸说成是神秘莫测的不可接近的阿拉丁宫,这也不足以解释我在接到盖尔芒特亲王夫人
请帖时的惊愕。这件事发生在我去公爵夫人家吃饭后的两个月。那天,公爵夫人到戛纳去
了。当我打开一张外表看来普普通通的信封,看到请柬上印着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巴伐利亚
女公爵某日在家,恭候大驾光临的字样时,我惊得目瞪口呆,但我马上担心有人在搞恶作
剧,想叫我到一个没有邀请我的府上去作客,而被扔出门外。诚然,从社交观点看,被盖尔
芒特亲王夫人邀请与被允许到公爵夫人家中吃饭,两者相比,后者难度更大。虽然我对纹章
学所知甚微,但我仅有的那些知识告诉我,亲王没有公爵高贵。再说,我心想,上流社会女
士的智商再高,也不可能象德·夏吕斯先生所说的那样,和她同类的智商有质的不同。但
是,我的想象力给我描绘的不是我所知道的,而是它所看见的,也就是名字向它展现的东
西,正如埃尔斯蒂尔在突出一种诱视效果时,会忽视物理的基本概念,尽管他能够驾驭这些
概念。然而,就是在我不认识公爵夫人的时候,盖尔芒特这个名字一旦加上亲王夫人这个爵
号,也总向我展示出完全不同的东西,正如一个音符,一种颜色或一个数量,受到明暗变
化、数学“符号”或美学“符号”的影响后,会发生深刻的变化一样。盖尔芒特名字加上亲
王夫人爵号后,就成为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时代回忆录中的名字;我把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
府邸想象成经常有隆格维尔公爵夫人和大孔代出入,有这些人物在场,踏入亲王夫人的门槛
对我来说难如登天。
  这些人尽管经过放大镜放大,大家对他们有着各种不同的主观看法(我以后还要提
到),但他们总有一些客观的东西,因而也就显示出了不同。
  况且,怎么能不是这样呢?我们经常接触的人同我们梦幻中的样子相差甚远,然而,却
和我们在名人回忆录和书信中所看到的,我们渴望认识的人一模一要。那位和我们共进晚餐
的无足轻重的老人,却是我们在一本描写七○年战争①的书中看到的人物,我们以激动的心
情拜读了他给腓特烈—查理亲王②写的充满了自豪感的信,吃饭时我们觉得趣味索然,那是
因为想象没有和我们在一起;看书时感到其乐无穷,那是因为有想象为我们作伴。其实却是
同一个人。我们希望自己曾和德·蓬帕杜尔夫人③相识,因为她热情地保护了文艺,但当我
们有可能和她在一起时,会感到兴致索然,味同嚼蜡,仿佛来到了当代的爱捷丽④身旁,觉
得她实在平庸,也许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她。尽管如此,仍会有所不同。人对人的态度不会千
篇一律,即使他们对我们可以说是一样的友好,但最终会显示出起抵销作用的差异。我刚认
识德·蒙莫朗西夫人那会儿,她喜欢同我谈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但是,当我需要她助我一
臂之力时,她会毫不吝啬地、十分有效地用她的影响来帮我的忙。要是换了德·盖尔芒特夫
人,情况就不一样。德·盖尔芒特夫人也许从来没想使我不愉快,从来只说我的好话,对我
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礼貌是盖尔芒特家族丰富的精神生活),但是,一旦我要求她办一件
小事,她决不会为满足我的需要而前进半步,就象在有些城堡中,你可以使用一辆汽车,使
唤一个仆人,却不能得到一杯苹果酒,因为这没有列入仪式安排中。究竟谁是我真正的朋
友?是德·蒙莫朗西夫人,还是德·盖尔芒特夫人?前者以伤害我为乐,但却随时准备为我
效劳;后者看到有人伤害我会很痛苦,但却决不会帮我一丁点儿忙。此外,有人说德·盖尔
芒特公爵夫人尽谈些无聊的事,而她的堂弟媳尽管才智平平,却尽讲有趣的东西。才智的形
式多种多样,彼此对立,这在文学界是这样,在上流社会也是这样,因此,不只是波德莱尔
和梅里美才有权互相蔑视。正因为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严密和专横的目光、语言及行为体
系,当我们和别人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比别人高明。德·盖尔芒特夫人说的话,就象是一
条从她那一类才智演绎过来的定理,我认为是人们唯一应该说的话。当她对我说,德·蒙莫
朗西夫人向一切不懂的东西敞开思想,实在愚蠢时,或者,当她知道德·蒙莫朗西夫人干了
什么坏事而对我说:“这就是您所说的好女人,可我说她是坏女人”时,我是从心底里赞成
她的看法的。但是,当我离开德·盖尔芒特夫人,当另一个女人和我并起并坐,把公爵夫人
贬得一钱不值,对我说:“其实奥丽阿娜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感兴趣”,甚至说(要是
德·盖尔芒特夫人在场,这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因为她本人的声明恰恰相反):“奥丽阿娜
迷恋社交生活”时,那种专横的现实,即德·盖尔芒特夫人说的话绝对正确的现实就会土崩
瓦解,那盏已经象普通记忆那样遥远的使晨曦变得惨淡无光的明灯就会消失。既然任何数学
都不能把德·阿巴雄夫人和德·蒙邦西埃夫人化成齐次量,因此,如果有人问我,她们俩谁
更高明,我当然无法回答。
  ①指1870年到1871年的普法战争。
  ②腓特烈—查理亲王(1775—1828),普鲁士陆军元帅。残忍而凶暴。
  ③蓬帕杜尔夫人(1721—1769),路易十五情妇,对当时的文艺起过重要的保护作用。
  ④爱捷丽是罗马神话中的泉水仙女,曾启示过罗马王努玛。现在常用作“女幕僚、女谋士”解释。

  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沙龙有许多特点,然而,大家谈论最多的是它的排他性,这部分归
因于亲王夫人的王族出身,但尤其归因于盖尔芒特亲王顽固不化的贵族偏见(公爵和公爵夫
人在我面前从不放过对他的偏见冷嘲热讽),因此,我认为亲王是绝对不可能邀请我的,他
眼里只有殿下和公爵,吃饭时他总要大发脾气,因为他在餐桌上的位置不是他在路易十四时
代可能享受的位置,他在历史和系谱学方面知识渊博,只有他才懂得这些礼节,就因为这
个,许多上流社会人士在决断公爵夫妇和亲王夫妇之间的不同时,常常站在公爵夫妇一边。
我常听人说,公爵和公爵夫人是新派人物,非常聪明,不象其他人,只关心贵族世家有多少
支系,他们的沙龙比他们堂弟的沙龙要先进三百年。现在我凝视手中的请柬,回想起人们对
我说的那些话,不由得一阵颤栗,我想很可能是有人要愚弄我而给我这张请柬的。
  要是盖尔芒特公爵和公爵没有去戛纳,我还可以通过他们弄清楚请柬的真假。我原以为
上流社会人士不可能象我这样会产生怀疑,其实不然,他们也会怀疑,因此,一个作家,即
使是属于上流社会的作家,为了客观地、有区别地描绘各个阶层,应该把这种感觉写出来。
最近我读了一本引人入胜的回忆录,发现其中有一个描写怀疑的段落同我收到盖尔芒特亲王
夫人请柬时的心情十分相似。“我和乔治(也可能是埃利,我手头没有书,无法核对)渴望
加入德莱塞夫人的沙龙,因为愿望太强烈,当我们收到她的请柬时,我们俩都认为有必要谨
慎从事,应该设法搞清楚是不是有人同我们开玩笑。”然而,叙述者不是别人,正是奥松维
尔伯爵(其妻是布洛伊公爵的女儿),另一个“也”想查清楚是否是一个骗局的青年,如果
叫乔治,那就是德·阿古尔先生,若叫埃利那就是夏莱亲王,他们是德·奥松维尔先生两个
形影不离的朋友。
  盖尔芒特亲王夫人举行晚会的那天,我得知公爵和公爵夫人已于前一天返回巴黎,我决
定上午去看望他们。但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有回来。我先在一间小屋里窥视他们的马
车回没回来。我原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了望台,谁知选错了地方。在这里几乎看不见我们的
院子,但可以远远望见另外几个院子,这对我虽然没有用处,但却暂时为我提供了消遣。象
这样同时能了望好几所房屋,使画家流恋忘返的视点不只在威尼斯能找到,在巴黎也不少
见。我把巴黎比作威尼斯并不是信口开河。巴黎某些贫穷街区能使人联想到威尼斯的贫穷街
区:清晨,高高耸立、张开大嘴的烟囱被灿烂的阳光涂上了一层最艳的玫瑰色和最嫩的粉红
色;这些凌驾于房屋之上的烟囱组成了一个空中花园,色彩细腻多变,犹如德尔夫特市或哈
勒姆市①的一个郁金香爱好者开辟的空中花园。此外,那些房屋彼此距离很近,窗子隔着同
一个院子相望,这使每个窗子变成了一个镜框:这里,一个厨娘眼望着地面在胡思乱想,那
边,一个老妪在替一个少女梳理头发,黑暗中,老妪的面容难辨,活象个巫婆;由于隔着院
子,听不见对面房子里的声音,只能透过长方形玻璃窗看见无声的手势,因此,每幢房子都
为对面的邻居并列展出一百张荷兰画。诚然,从盖尔芒特府看出去,是另一番景象,但同样
光怪陆离,妙趣横生,尤其从我所在的奇妙的三角点望去,视线一无阻挡地延伸到远处高耸
的房屋,前面有一个倾斜度很大的轮廓不太分明的坡地,那些耸立的房屋是锡利斯特拉亲王
夫人和普拉萨克侯爵夫人的公馆,她们是德·盖尔芒特先生的表姐妹,我从没有见过她们。
这是她们的父亲布雷吉尼伯爵的府邸。从盖尔芒特府到这座公馆,中间只有一些低矮的建筑
物,朝各个方向的都有,它们的斜屋顶不仅没有挡住视线,反而延长了距离。弗雷古侯爵的
车库有一个红屋顶的墙角塔,塔上有一个高高的尖顶,但细得象根针,挡不住视线。这个塔
使人联想起瑞士那些漂亮的古建筑物,孤零零地耸立在一个山脚下。所有这些视线所及的地
方,模糊不清,很不集中,从而使得德·普拉萨克夫人公馆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仿佛
中间隔着好几条街,或许多山包。其实它离我们很近,但在我们的幻觉中,它就象阿尔卑斯
山的一处风景那样遥远。公馆的大方窗在阳光下犹如一片片水晶树叶,灿烂夺目。当各层楼
的窗户为收拾房间而全部打开时,如果我们注视那些形象难辨的仆人拍打地毯上的灰尘,我
们会感到心旷神怡,其乐无穷,就好象看到了透纳或埃尔斯蒂尔的一幅风景画,在圣哥达山
口②的盘道上,每一高度都有一个乘驿车的旅客或一个向导。但是,从我所在的“观察点”
不可能看见德·盖尔芒特先生或夫人回来。因此,下午,当我又有时间继续我的窥视时,我
干脆站在楼梯上,如果通行马车的大门打开,我就可以看见。我就守候在楼梯上,尽管这里
看不见布雷吉尼公馆那种灿烂夺目的阿尔卑斯山美丽风光,看不见那些正在打扫房间但由于
隔着一段距离而变得很小的仆人。然而,这次在楼梯上等候,将会给我带来极其严重的后
果,我将看到一幅风景画,但不是透纳式的,而是有关道德方面的。因为这太重要了,我还
是过一会儿再来叙述,现在先讲一讲我对盖尔芒特夫妇的拜访——当我知道他们回来后,我
就上他们家去了。
  ①德尔夫特和哈勒姆均为荷兰城市。
  ②圣哥达山口位于瑞士境内的阿尔卑斯山区。圣哥达山口是中、南欧的交通要道。

  公爵一个人在书房里接待我。我进去时,从里面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一副穷酸
模样,象贡布雷的公证人和我外祖父的几个朋友那样系着小黑领带,但比他们更缺乏自信,
他恭敬地向我行礼,等我过去后才下楼。公爵从书房里对他嚷了些什么,我没听清,那人一
面回答,一面朝墙深深鞠躬,尽管公爵看不见,他仍一次次地重复着,就象有人用电话和你
聊天时向你发出毫无用处的微笑一样。他说话用的是假嗓子。他又一次象商人那样谦恭地朝
我鞠了一躬。说不定他就是贡布雷的一个商人,因为他土头土脑,陈腐,温和,看上去很象
那里的小人物和谦卑的老头儿。
  “奥丽阿娜待一会儿就来,”我进去后,公爵对我说。斯万过会儿要来给她送他的马耳
他骑士团钱币论文的校样,更糟的是,还要给她送来一张印刷有钱币正反面的大照片,因
此,奥丽阿娜情愿先换好装,这样,就可以和斯万一直呆到我们出去吃晚饭的时候了。我们
家东西多得没地方塞,我心想,他那张照片还不知道往哪里放呢。可我的妻子待人太好,太
想让人家高兴。她认为,应该请求斯万把骑士团所有的会长并排放在一起让她看一看,他在
希腊罗得岛发现了印有他们头像的勋章。刚才我对您说是马耳他,实际上是罗得岛,但和耶
鲁撒冷的圣约翰骑士会是一回事。其实,奥丽阿娜完全是因为斯万在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才对
这个感兴趣的。我们家族和马耳他骑士团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在今天,您认识的我那个
弟弟还是骑士团一个最显要的成员哩。这些事我本该对奥丽阿娜讲的,但她肯定不屑一听。
相反,当斯万对中世纪圣殿骑士团的研究(因为对某一个修会发狂地感兴趣的人绝对不可能
研究其他修会)刚转入对它的继承者罗得骑士会的研究,奥丽阿娜就立即想看这些骑士的头
像。他们同两个名叫吕西尼昂①的塞浦路斯国王相比,不过是一些毛头小伙子而已。我们家
族是那两个国王的直系后代。可是,就因为斯万对他们一直不感兴趣,奥丽阿娜也就不想知
道吕西尼昂家族的任何情况了。”
  ①吕西尼昂国王是法国吕西尼昂家族后代。在塞浦斯路斯历史上,前后有两个吕西
尼昂国王,吉·德·吕西尼昂国王(1129—1194)曾向圣殿骑士团赎回了塞浦路斯岛。

  我没能立即同公爵谈我来访的目的。因为有几个亲戚或朋友,如德·锡利斯特拉夫人和
蒙罗斯公爵夫人,来看望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她常在晚饭前会客),没找着她,就在公爵这
里待了一会儿。锡利斯特拉亲王夫人最先来。她衣着朴素,骨瘦如柴,但和蔼可亲。她手中
拿着一根拐杖。我还以为她受伤了,或有残疾。可她的动作十分敏捷。她悲伤地同公爵谈起
了他一个表兄弟(不是盖尔芒特这个世系的,如果是的话,那就更引人注目了),他染病数
日,最近突然恶化。可是公爵虽然对表兄弟的不幸深表同情,口中反复地说着:“可怜的马
马”多好的一个小伙子”,但看得出来,他认为他表兄弟的病没什么要紧。因为公爵对即将
出席的晚宴兴致勃勃,对盖尔芒特亲王夫人的盛大晚会并不厌烦,更重要的是,凌晨一点
钟,他要偕同妻子去参加盛大的夜宵和化妆舞会。服装已经准备就绪,他将穿路易十一的服
装,而公爵夫人将装扮成伊萨波·德·巴伐利亚王后①。因此,公爵想尽情地娱乐,不想让
可怜的阿马尼安·德·奥斯蒙的病痛扫了他的兴致。接着又来了两个手柱拐杖的夫人,一个
是德·普拉萨克夫人,另一个是德·特雷斯姆夫人,她们都是布雷吉尼伯爵的女儿,是来拜
访巴赞,向他通报马马表兄弟病势危殆,命在旦夕。公爵耸了耸肩。为了改变话题,他问她
们晚上去不去玛丽—希尔贝家。她们回答说不去,因为阿马尼安就剩一口气了。她们甚至把
公爵将出席的晚宴也取消了,还向他列举了客人的名字,有狄奥多西国王的兄弟,玛丽—孔
塞普蒂翁公主,等等。因为奥斯蒙侯爵同她们的关系不如同公爵的关系亲近,因此公爵认
为,她们取消晚宴的“变节行为”是对他的间接谴责,就对她们不大热情了。因此,尽管她
们从布雷吉尼公馆的高地下来看望公爵夫人(更确切地说,来向她报告她们的表兄弟病情危
险,作为亲戚,不应该再进行社交聚会),但她们没待多久就走了。瓦尔比日和多罗泰(这
是她们的名字)拄着登山运动员的拐棍,重新登上了通向她们屋脊的陡路。我从没想到问一
问盖尔芒特夫妇,她们为什么要使用拐杖。而且这在圣日耳曼区十分普遍。也许,她们认为
整个教区都是她们的地盘,不喜欢坐马车,宁愿步行,可她们由于无节制地狩猎,从马上摔
下过(这是常有的事),身上有老伤,或者因为住在塞纳河左岸潮湿的旧城堡里,得了风湿
性关节炎,要走长路就不得不使用拐杖。或者,她们不是专程长途跋涉来看德·盖尔芒特夫
人的,而是要到她们的花园(离公爵夫人的花园不远)摘些花做糖煮水果,回家之前顺便过
来向德·盖尔芒特夫人道晚安。然而,她们总不至于带着剪刀或喷壶到公爵夫人家来吧。
  ①伊萨波·德·巴伐利亚(1371—1435),法王查理四世的王后。

  我在公爵回来的当天就去看他,似乎使他很受感动。可是,当我告诉他,我来他家,是
为了求他的妻子打听一下,她的堂弟媳是否真的邀请我参加她的晚会时,他的脸即刻变得阴
沉起来。我触及了盖尔芒特夫妇不愿效劳的那一类事。公爵对我说,现在谈这个问题已为时
过晚,万一亲王夫人没邀请我,她会以为在向她要请帖,从前就有过一次,被他的堂弟和堂
弟媳拒绝了,因此,他再也不愿意让他们感到他在直接或间接地插手他们客人的名单,在
“干涉”他们的家事,再说,他和他的妻子在外面吃晚饭,不知道是不是吃完饭就回家,因
此,万一他们不去参加亲王夫人的晚会,最好的借口就是他们还没有回巴黎,否则,他们肯
定愿意为我派人去问一问,或打个电话,告诉她,他们已经回来了。不过,肯定是来不及
了,亲王夫人早把客人的名单拟好了。“您是不是和她的关系不好?”他问我,露出了怀疑
的神态。盖尔芒特家的人总怕自己不知道最近谁同谁吵架,怕人家背着他们言归于好。公爵
向来喜欢把一切可能令人不快的决定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最后装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地对
我说:“听着,我亲爱的,您刚才对我说的事我甚至不想告诉奥丽阿娜。您知道,她很乐于
助人,又非常喜欢您,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派人送信给她堂弟媳的,这样,假如她吃完饭
觉得很累,也就没有借口不去参加她堂弟媳的晚会了。我求您,不要对她提起这件事。如果
您决定去参加晚会,我不用对您说,我们会为和您一起度过今天的夜晚而感到高兴的。”人
情实在是太神圣了,有人向你求情,你不可能不讲人情,不管你是不是真相信他。我不想让
人感到我在我的请帖和德·盖尔芒特夫人可能的疲劳之间有一刻犹豫不决,我装出没有识破
德·盖尔芒特先生是在给我演戏,答应他决不向他的妻子谈起我来访的目的。我问公爵,我
有没有可能在亲王夫人家里遇见德·斯代马里亚夫人。
  “不可能,”他似乎很知情地对我说,“您说的这个名字我知道,俱乐部年鉴上可以看
到。这种人是不可能到希尔贝家去的。您在那里只会看到过于斯文、过于乏味的人,会有一
些公爵夫人,她们的爵号大家以为早已绝嗣,时机使它们得以新生,还有各国大使,许多科
布格公国的人和不少外国的殿下,但您决不可能看到斯代马里亚的影子。希尔贝不用说见到
她,就连听到您提起她,都会感到不舒服。好了,您喜欢画,我有一幅好画应该让您看一
看,是我从堂弟那里买来的,其中部分是用埃尔斯蒂尔的画支付的。他那些画,我们显然是
不喜欢了。堂弟把它作为菲利浦·德·尚巴涅①的画卖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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