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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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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们的特征卡便垂手可得,这使我的心灵得到了莫大的平静!我如同推迟享受工作的乐
趣,一再推延消受这一双重乐趣的时刻,而由于我胸有成竹,需要时,这种乐趣轻易可得,
便几乎用不着我去享受了,就好比催眠药,只要伸手可及,也就没有必要服用,便可入睡。
从此,在这大千世界中,我一心只想着那两位女子,虽然确实想象不出她俩的容颜,但圣卢
已把她俩的芳名告诉了我,并保证她们一定百般柔顺。为此,圣卢刚才的那番话给我的想象
力制造了难题,但反过来也使我的意志得到了愉悦的松弛,获得了长久的休息。
  “嗳!”公爵夫人对我说道,“除了舞会,我还能助您一臂之力吗?您是否找准了哪家
沙龙,希望我给您引见一下?”我回答说唯想去一家沙龙,但害怕她觉得这家沙龙太不风雅。
  “哪一家?”她声音单调、沙哑地问道,几乎没有张嘴。“普特布斯男爵夫人家。”这
一下,她假装一副真动肝火的样子。
  “啊!不行,唉,我想您是在讥笑我吧。我甚至都不明白我怎么凑巧记住了那个悍妇的
姓。那可是社会渣滓。您好比在要求我把您介绍给我的服饰女仆。噢,不,我的女仆还长得
楚楚动人呢。您简直有点儿疯了,我可怜的小宝贝。不管怎么说,我求求您,与我介绍给您
的人交往要有礼貌,先给他们送上名片,然后再登门拜访,不要向他们提起普特布斯男爵夫
人,他们不知道她是何许人。”我问起德·奥尔维里埃夫人是否有点儿轻佻。“啊!一点也
不轻佻,您准是搞错了,她倒是为人一本正经。是不是,巴赞?”“是的,反正我不相信对
她有任何可以说三道四的地方。”公爵回答道。
  “您不愿意跟我们一道去参加化装舞会?”公爵问我道,“我可以借给您一件威尼斯外
套,我知道这会让谁开心一场。首先当然是奥丽阿娜,这用不着说;我说的是帕尔马公主。
她一直在夸您,总是用您来起誓。您运气真棒——因为她已经有点成熟了——碰到了她这位
绝对有羞耻心的姑娘。不然,她准会把您用作‘侍从骑士’,我年轻时人们都这么说,把您
当作一个专门侍候她的骑士。”
  我不想去化装舞会,但无论如何不能和阿尔贝蒂娜失约。我谢绝了。马车停了下来,听
差上前让人把院子的大门打开,几匹马好不耐烦地直蹬前蹄,直到大门敞开方才罢休。车子
进了院子。“再会。”公爵向我道别。“我和玛丽呆在一起,弄得那么近乎,有时总感到后
悔。”公爵夫人对我说,“因为,如果说我很喜欢她的话:我倒有那么点不乐意见到她。不
过,我从来没有象今晚那么后悔与她在一起,因为这使我在您身边的时间太少了。”“噢,
奥丽阿娜,别多说了。”公爵夫人本想让我到他们府上稍坐一会。可听说我不能去,有位年
轻姑娘正要上我家来看我,公爵夫人朗笑不止,公爵也跟着大笑。
  “您真是,找这么个怪时间接待客人。”她取笑我说。“噢,小宝贝,动作快点吧。”
德·盖尔芒特先生对夫人道,“都已经十二点欠一刻了,我们还得化装呢。”他没有想到竟
在自己的房门前碰了钉子,两位手持登山杖的太太冷冷地守住房门。她俩不怕天黑路陡,从
山上赶来,以阻止一桩丑闻的发生。“巴赞,我们怎么也得事先跟您说一声,怕您在今晚的
化装舞会上被人发现:可怜的阿马尼安一个小时前死了。”公爵一时慌了手脚。这两个可诅
咒的山里人不早不晚,偏在这个节骨眼里把德·奥斯蒙先生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他眼睁睁看
着这场非同一般的化装舞会对他要化为泡影。不过,他很快恢复了镇静,朝他那两位堂妹大
声道:“他死了!不,不,尽言过其实,言过其实!”这番话既表达了他绝不放弃乐趣的决
心,也暴露了他实在没有正确运用法兰西语言特有的表达方式的能力。说罢,他再也不理会
那两位手持铁头登山杖的亲戚,任她们连夜登山赶回家,自己则迫不及待地问随身男仆:
“我的盔形大帽送来了吗?”“送来了,公爵大人。”“上面是否有透气的小孔?我可不愿
被活活憋死,哼!”“有,公爵大人。”
  “啊!真见鬼,今晚真多灾多难。奥丽阿娜,我忘了问拔拔尔这双翘头鞋您穿是否合
适!”“别急,小宝贝,喜剧院的服装师不是在嘛,他会告诉我们的。不过,您这副马刺,
我看不见得就合适。”“找服装师去。”公爵道,“等会见,我的小宝贝,不,我还是请您
跟我们一道进屋为好,我们试衣的样子,可以让您好好开开心。不过,我们以后再细谈吧,
就要子夜了,我们无论如何不得迟到,以保证盛会能圆满进行。”
  我也心急如焚,想尽快离开德·盖尔芒特夫妇。《费德尔》约十一点半钟结束。加上路
上的时间,阿尔贝蒂娜该已经到了。我径直向弗朗索瓦丝走去:“阿尔贝蒂娜小姐在吗?”
  “谁也没来过。”
  我的天哪,这是否意味着谁也不会再来?我焦急不安,阿尔贝蒂娜是否来访愈说不准,
我就愈希望她来。
  弗朗索瓦丝也觉得倒楣,但起因完全不同。她刚刚把女儿在餐桌上安顿好,让她食用鲜
美的夜宵。可听我回府,她要撤下菜肴,摆上针线,装模作样在做针线活,而不是准备吃夜
宵,看来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对我说:“她刚喝了一口汤,我硬要她吃点骨头。”就这样,
她把女儿吃的夜宵说得再也简单不过,仿佛丰盛一点是罪过似的。即使用午餐或晚餐时,若
我不巧闯入厨房,弗朗索瓦丝也会装模作样,象是大家都已经用完餐,有时甚至辩白道,
“我刚才想吃一块”或“吃一口”。不过,只要瞧一瞧满桌子杯盘狼藉的样子,也就不用担
心她会饿肚子了,我突然闯进厨房,弗朗索瓦丝措手不及,自然来不及象罪犯似地把桌上的
杯盘藏起来,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坏人。接着,她又添了一句:“哎哟,你睡觉去吧,你今天
干活已经够累了(言外之意是她女儿不仅用不着我们花费什么,节衣缩食,而且还拼命给我
们做活)。你在厨房简直碍手碍脚,尤其碍先生的事,他在等候客人哩。快,上楼去。”她
继续不停地说,仿佛不得不动用当妈妈的权威,撵女儿去睡觉,实际上,既然夜宵已经吃不
成,她在这儿呆着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要是我再留五分钟,她自己也会溜走的。弗朗索瓦丝
朝我转过身子,用带有一点她特有的风格的漂亮俗语说道:“先生没瞧见她困得脸都割下来
了。”我暗自庆幸用不着与她女儿费口舌了。
  我已作过介绍,弗朗索瓦丝出生在一个乡村小镇,离她母亲的故里很近,但无论是水
土、庄稼,还是方言,两个地方都各有不同,尤其是居民的某些风俗,更是迥异。因此,
“肉店老板娘”和弗朗索瓦丝的外甥女处得很不融洽,不过两人倒有一点共同之处,那就是
每当她们出门买东西,总要上“姊妹”或“表姊妹”家串门,一耽搁就是几个钟头,只要一
打开话匣子,就再也难以自已,连出门办何事都忘到了脑后,等她们回到家里,若先生问起
来:“喂,诺布瓦侯爵先生六点一刻是否接待客人?”她们甚至都不会拍拍脑门说一声
“啊!我给忘了”,而是自我辩解道:“啊!先生要我问的是这事,我没有听明白,我认为
只是去向他问声好呢。”如果说对一个小时前吩咐的事,她们可以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那么,姊妹或表姊妹跟她们说的话,只要听上一遍,就休想从她们脑袋瓜里抹掉。比如,肉
店女老板听说英国人在七○年与普鲁士人同时向我们开战,尽管我多次解释这不是历史事
实,但白费口舌,她每隔三个星期,就要在一次闲聊中对我啰嗦一遍:“这完全是七○年英
国人和普鲁士人同时跟我们打的那一仗造成的。”“可我都跟您说过上百遍了,您弄错
了。”可她回答说:“不管怎样,这也不该成为怨恨他们的理由。七○年以来,桥下已经淌
过了多少水”,这说明她确信无疑,观念毫未动摇。另有一次,她在宣扬与英国人打
仗,我当面反对,她说:“当然,最好还是别打仗;可既然不得不打,最好还是马上就上阵
去打。正如姊妹刚才解释的那样,自从七○年英国人跟我们打了那一仗之后,签订的贸易协
定把我们都给毁了。等把他们打败后,就再也不让一个英国佬到我们法国来,除非付三百法
郎入境费,我们现在到英国去不就是这样嘛。”
  这个乡村小镇居民不足五百,四周栗树成荫,柳树环绕,田野里种栽土豆和甜菜,镇里
的居民待人真挚自不待言,但他们一说起话来,有一股子绝不容忍他人打断的固执劲儿,若
有人打断他们二十次,他们会二十次旧话重提,最终竟使得他们讲话象巴赫的赋格曲一样不
可置疑,颠扑不破,小镇居民的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弗朗索瓦丝的女儿恰恰相反,她自以为是当代妇女,已经走出了过分古老的乡野小道,
张口尽是巴黎黑话,一有机会,便少不了逗乐打趣。听弗朗索瓦丝说我刚从一位亲王夫人府
上回来,她马上打趣说:“啊!亲王女人准是一个不中用的椰子蛋。”见我在等候客人,她
故意把我的名字说成“夏尔”,我很幼稚,忙说不是,这恰又给她提供了逗乐的机会:
“啊!我以为呢!我还在思忖‘夏尔在等’①客人呢。”这种玩笑的情趣实在不太高雅。见
阿尔贝蒂娜迟迟不到,她对我说了一番似乎安慰的话:“我想,您可以这样死死等着她。她
不会再来的。啊!我们今天这帮子小白脸!”这话,我听了自然就不会那么无动于衷了。
  ①法语中,“夏尔在等”(charlesattend)与“江湖骗子”(charlatan)同音。

  就这样,她的话语与她母亲的迥然不同;可更为奇怪的是,她母亲说的话与她外祖母的
又有区别,但她外祖母就出生在巴约勒—潘,离弗朗索瓦丝的家乡近在咫尺。然而,两地的
风光略有差别,两地的方言也不尽相似。弗朗索瓦丝的老家顺山势而下,延至一山谷,柳树
成荫。恰恰相反,法国境内离此地很远的一个小地方,那里的方言却与梅塞格利丝人讲的几
乎完全相同。是我首先发现了这一情况,但发现的同时,我感到十分讨厌。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天,我看见弗朗索瓦丝跟家里的一位女仆聊大天,这位女仆就是那地方的人,讲着一口
地方话。她俩相互之间几乎全能听懂,可我却不知所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她们明明知道
我听不懂,却仍然喋喋不休,以为两地相距虽然遥远,但找到了乡音,不胜欢喜,总可以得
到主人原谅,于是当着我的面叽哩咕噜,不停地说着那外地的土话,仿佛存心不让人听懂似
的。每个星期里,此类语言地理和女仆友情的生动研究在厨房间继续深入进行,可我从中却
得不到任何乐趣。
  每次院子的大门一开,女门房照例按动电纽,揿亮楼梯灯;院里居住的人们无一例外,
也都早已回府,我很快离开厨房,回到候见厅坐下,一边窥视着门外。屋子里,由于门帘稍
窄,没有完全遮住屋子的玻璃门,放进了一道垂直的微光,在楼梯口那若明若暗的光线作用
下,昏幽幽的一片。如果这道微光突然变作金黄色,那说明阿尔贝蒂娜已从下面进来,两分
钟后便可出现在我的身旁;夜已经这么深,别人决不可能来访。我等待着,两只眼睛怎么也
离不开那道光线,可那条微光一成不变,总是暗暗的,我整个儿倾着身子,以保证看得清
楚;然而,纵然我目不转睛也无济于事,若发现那道垂直、幽暗的光线骤然中了魔法,化作
一条含意深远,金光灿灿的光柱,我定会喜出望外,心荡神驰,可那道黑光全然不顾我强烈
的欲望,不施予我这份欢悦。毫无疑问,这是对阿尔贝蒂娜的焦虑之情,然而在盖尔芒特的
整个晚会上,我想念她的时间总共不到三分钟!普普通通的肉体享受有可能得不到满足,这
激起了我昔日等待别的少女,尤其是迟迟不见人影的希贝尔特时体味到的那股翘首企盼的滋
味,同时又造成了我精神上的莫大痛苦。
  我无奈只得回到卧室去,弗朗索瓦丝随我进了门。她觉得我既然已从晚会归来,没有必
要再保留上衣饰孔上插着的那朵玫瑰花,上前就要动手去取。她的这一举动向我暗示了阿尔
贝蒂娜再也不可能到来,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为了她,我才希望把自己修饰得漂亮潇洒
一点,弗朗索瓦丝这一伸手,惹得我好不气恼,我一抽身,把花整个儿给弄皱了,加上她又
对我说“最好还是让我取下来,免得这样碰坏了”,我更是火上加火。再说,只要她开口,
说什么我都会恼火。在企盼等待之时,人们为求之不得而痛苦不堪,岂能忍受他人插手。
  弗朗索瓦丝走出卧室,我想,要知今日想方设法,为的是向阿尔贝蒂娜大献殷勤,那当
初,在那风月之夜,当我让她来我府上,一再互表温存时,就不该那样对待她,想当初我曾
多少次留着数日不修的胡子,脸也不刮就接待她。我感觉到她压根儿不把我放在心上,让我
孤零零无人相伴。若阿尔贝蒂娜还来——这对我来说是最为美妙的事情之一——为了把房间
布置得再优美一点,我多少年来第一次在靠近床榻的小桌上摆上了这个嵌着绿松石的小包,
这是希尔贝特特意请人给我制作,专用来存放贝戈特的那枚小纪念章的,长久以来,当我睡
觉时,我总执意把它和那只玛瑙弹子一起摆在枕边。阿尔贝蒂娜始终不见人影,此时她肯定
呆在一个她认为更为惬意的“地方”,可我无处可寻,尽管不到一个小时前,我还对斯万表
白过我这人不会嫉妒,但这回却弄得我不是滋味,痛苦的程度也许不亚于阿尔贝蒂娜本人给
我造成的烦恼,要是比较经常看到我的女友,那难受的心情也许早就化作迫切的需要,非弄
清她在何处与谁一起消磨时光不可。时间太晚了,我不敢差人去阿尔贝蒂娜的住处,可我心
中尚存一线希望,也许她正在某家咖啡店与女友们吃夜宵,她会想起给我打电话的,于是我
扭动交换机,接通我卧室的电话,切断了平日这个时候取邮处与门房相通的线路。倘若在弗
朗索瓦丝房间对面的小过道上装部接话机,或许更为简单,也不那么碍事,但却可能于事无
补。文明的进步使每个人都得以表现不容置疑的优良品质,在友人眼里显得更加可贵,然而
也可能暴露出他们新的恶癖,使朋友对他们更加难以容忍。就是这样,爱迪生的发明致使弗
朗索瓦丝又养成了一个毛病,就是事情不管有多迫切,有多紧急,她就是不使用电话。每当
别人教她打电话,她总能象别人在种牛痘时那样,设法逃之夭夭。电话因此装到了我的房
间,为了不打扰双亲大人,电话铃改装成一个普通的转盘。我担心听不到转动声,于是身子
一动也不动。我屏声静气,以致数月以来,我第一次注意到了挂钟的滴答滴答声。弗朗索瓦
丝进门整理东西。她跟我聊天,可我讨厌与她交谈,随着平庸、单调的闲谈没完没了地继续
下去,我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由担心转为不安,又由不安变得彻底绝望。我不得已,
只好跟她说几句含糊不清,表示满意的话,但言不由衷,我感到自己脸上显得何其忧伤,我
一方面装得无动于衷,另一方面又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这两者是多么不协调,于是,我只
得佯称风湿病又犯了,支吾搪塞过去;弗朗索瓦丝虽然轻声说话(并不是因为阿尔贝蒂娜的
缘故,她认为阿尔贝蒂娜可能来访的时间早已过了),可我还是担心她说话声碍了我的事,
听不到那也许不会再响起的救星般的呼唤声。弗朗索瓦丝终于要去睡觉了;我软硬兼施把她
送出门外,为的是她离去的声响别淹没了电话声。接着,我继续开始静候佳音,开始经受折
磨;在我们期待的时刻,从耳朵捕捉声音,到大脑作出选择与分析,再由心灵传达分析结
果,这循环往复的运动是如此神速,我们几乎难以觉察到其时间的流逝,似乎感到我们是直
接用心灵去倾听。
  我备受折磨,屡屡惴惴不安地盼望迟迟不响的电话发出呼唤,但愈是渴望,愈是失望。
正当我被绞在孤寂、焦虑的螺线中痛苦地旋转,到达极点的刹那间,人如潮涌的夜巴黎猛然
与我贴近,在它的深处,在我书桌的附近,我突然听到了一记美妙的机械声,宛如《特里斯
唐》中披巾的晃动声,或若牧童的芦笛声,这是电话的转盘声。我跃身扑去,正是阿尔贝蒂
娜。“这个时候给您打电话不打扰您吧?”“噢,不”我抑制住内心的欢乐回答道,她
说时间不妥,无疑是想为等一刻到来表示歉意,尽管已经深更半夜,她并不会不来。“您来
吗?”我用无所谓的口吻问道。“噢如果您并不是非要我不可的话,就不来了。”
  我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属于阿尔贝蒂娜,另一部分迫切需要与它结成一体。无论如何得让
她来,可我开始时并未明言相告;既然我们俩已经通上了电话,我心想总可以在最后时刻逼
她就范,要么让她上我这儿来,要么让我到她家中去。
  “对,我这儿离家很近,”她说,“可离您家太远了;我没有仔细读您的短笺。我刚看
到,怕您等急了。”我感到她在撒谎,我现正在火头上,虽然想见她,但更想搅一搅她,怎
么也得逼她跑一趟。可是,我一开始就拒绝了片刻之后可以尽量获取的东西。她到底在何
处?她的话声中夹杂着其他声响:一个骑自行车人的按喇叭声,一位妇人的歌唱声,还有远
处一个乐队的奏乐声,乐声与她那可爱的声音一样清晰可辩,仿佛向我表明,这确是阿尔贝
蒂娜,她此时所处的地方离我很近,但她身不由己,就好比人们拔秧苗,连根带泥一块被带
走了。我听到的那些嘈杂声同时干扰着她的耳朵,致使她难以集中注意力:这些真实细节虽
与主旨无关,本身也毫无价值,但为我们弄清节外生枝的真相,尤为不可缺少;巴黎某街道
数笔迷人的素描,一个无名晚会一针见血的冷隽勾画,皆是《费德尔》散场之后,阿尔贝蒂
娜不能来我家的原因所在。
  “我把话先跟您说清楚,我并不是非要您来,到这个时候,您来了只会给我造成很大不
便”我对她说,“我困死了。况且,说到底,事情千头万绪复杂得很。不过,我必须告
诉您,我信中不可能有什么误会。您也回复说一言为定。若您没有看懂,那么,这话是什么
意思?”“我是说过一言为定,只不过定下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可是,我看您生气
了,使我很不安。我真后悔去看《费德尔》。要是我当初知道会惹出这么多麻烦”她又
添了一句,就象那么一些人,明明做错了一件事,却故意以为别人责怪他们的是另一件事。
“我生气,这与《费德尔》毫无瓜葛,还不是我让您去看的戏嘛。”
  “哎,您责怪我吧,糟糕,今天夜里太晚了,不然我准到您儿去,不过,为了请求原
谅,我明后天一定去。”“噢!不,阿尔贝蒂娜,我求求您了,您让我整整浪费了一个晚
上,在以后的日子里,至少得让我安宁一下。这两三个星期内,我没有空。听我说,要是我
们老象这样呕气,这使您心感不安,而且实际上,您也许有理,那么,既然我已经等到您这
个时候,您嘛,也还在外面,就算以疲劳换疲劳,我更希望您马上就到我这儿来,我这就去
喝点咖啡,提提精神。”“推到明天再说,不行吗?因为有难处呀”一听到她这番托
辞,仿佛她不会来了,我感觉到又燃起了一种迥然不同的情感,它痛苦挣扎,试图与我心中
的欲望交织在一起,我向往重新看到那张光滑的脸庞,想当初在巴尔贝克,这一欲望没有一
天不驱动着我追求那一幸福的时刻:面前是九月淡紫色的大海,身旁是那朵玫瑰色的鲜花。
这一迥然不同的情欲是对某个生命的极度需要,在贡布雷时,我已经从母亲身上有所体验,
有所领悟,它如此强烈,以至于她若让弗朗索瓦丝告诉我她不能上楼来,我真恨不得去死。
昔日的这一情感竭尽全力,试图与新近产生的另一情感融合,结成统一体,然而,它所渴求
的给人以快感的物体充其量不过是那色彩绚丽的海面和海滩之花那玫瑰红的色泽,且它努力
的结果往往也只不过把这两者化合(纯化学意义)成一种新的物质,其存在的时间也仅在瞬
刻之间。可是这天夜晚,这两种情感成份至少一直保持着分离状态,而且还能持续相当长一
段时间。但是,从电话中一听到这最后数言,我恍然大悟,阿尔贝蒂娜的生命距离(无疑不
是就物质意义而言)我之遥远,致使我不得不永不停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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