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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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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缤纷的优雅的旋风场面,在风头上,红男绿女追求他,只是因为他给了他们无私的欢乐,
在那里,没有任何人想“骗他一下”,没有任何人想臆造一件“可怕的事情”,并为此去自
找灭亡,假如马上收不到25,000法郎的话。我认为,那时候,也许因为他仍然停留在贡布
雷时代,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将封建的骄傲与德国人的自大相嫁接,他应当感到,人们不
能随心所欲地做一位仆人的精神情夫,应当感到,平民百性不完全是世界:总之,他“不信
任”平民百姓,而我总是信任他们。
小火车的下一站是梅恩维尔,正好使我想起了一段有关莫雷尔和德·夏吕斯先生的插
曲。在讲它之前,我应当声明,在梅恩维尔停留(有人将一个风流来客带到巴尔贝克,来客
怕给人添麻烦,表示最好不住拉斯普利埃)的情景,比起我过一会儿要讲的场景。就是小巫
见大巫了。来客把自己的小行李放在火车上,总觉得“大饭店”远了一点,但是,又由于在
巴尔贝克之前,一路只有小海滩上那种蹩脚的别墅,因为来客向来追求豪华和享受,也就顾
不得路远了,待到火车在梅恩维尔停站时,忽然看到一座豪华大饭店矗立在眼前,无论如何
没想到这竟是一家妓院。“别往前走了吧,”他断然对戈达尔夫人说,戈达尔夫人是公认的
讲求实际,肚里有好主意的女人。“我要的就是这种地方。何必一直坐到巴尔贝克呢?那里
不一定比这里强。只要看看外表,我就断定里面起居设备一应俱全;我一定能把维尔迪兰夫
人请到那里去,因为我打算,礼尚往来嘛,举行几次小聚会欢迎她光临。免得她走那么多
路,除非我住在巴尔贝克。我觉得这样做对她,对您的妻子,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亲爱
的教授。里面应该有沙龙,我们可以把这些女士们请到沙龙来。就我们之间说说,我不明
白,维尔迪兰夫人为什么不出租拉斯普利埃,住到这儿来。比起拉斯普利埃那样的旧房子,
这儿更有益于健康,拉斯普利埃太潮湿,况且也不干净;他们家没有热水,不是什么时候想
洗就可以洗。我觉得,梅恩维尔要舒适得多。维尔迪兰夫人完全可以在这儿尽地主之谊。不
管怎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要在这里安营扎寨。戈达尔夫人,难道您不愿意同我
一块下车吗?我们得快点,因为火车很快就要开了。在这座楼里,您为我掌舵,它将属于
您,您应当经常来走动走动才是。这环境一切都非您莫属了,”大家都有难言之苦让不幸的
来宾住口,更无法阻止他下火车,他,生性固执,尽说些不合时宜的蠢话,一意孤行,取下
自己的旅行箱,大家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进去,直到大家对他把话说死了,不管是维尔迪兰夫
人也好,还是戈达尔夫人也好,她们是绝对不会去那里看他的。“不管怎样,我要在这儿选
个安家之所。
维尔迪兰夫人只要给我往那里写信就是了。”
关于莫雷尔的回记与一次性质更为特殊的意外事件有关。当然有别的插曲,但我在这
里,随着小火车一站站停车,列车员唱站东锡埃尔,格拉特瓦斯特,梅恩维尔,等等,只想
提提小海滩和驻军引起我回忆的事情。我已经谈到梅恩维尔,以及因有这家豪华妓院它才具
有的举足轻重的地位,妓院刚建不久,并不是没有引起家庭母亲的抗议,但都没有用。但在
讲述我记忆所及,梅恩维尔有哪些事情与莫雷尔和德·夏吕斯先生有瓜葛之前,我还要说明
两者间的不相称(我下面还要深谈),一方面是莫雷尔强调一定时间的自由,另一方面,他
奢望利用这些时间做的事情又毫无价值。他对德·夏吕斯先生作了另一种解释,其中同样存
在着比例失调。莫雷尔对男爵要冷落的把戏(可以没有风险地照要不误,考虑到他的保护人
的宽大为怀),比如,当他单方面想晚上去给人上课或去做别的什么事情时,他总是面带贪
婪的微笑在自己的借口上加上这么几句话:“再说,这样我可以挣到四十法郎。这可不是小
数目。让我去上课吧,您晓得,这是我的利益所在。天哪,我没有您那样的收入,我有我的
日子要过,该挣点钱了。”莫雷尔想给人上课,不完全是不老实。一方面,说钱无黑白之分
是错误的。用一种新办法挣钱就可以使肮脏旧币增添新的光彩。如果真是上一堂课所得,临
走时一个女学生交给他的两个路易,就可能产生一种不同的效果,跟从德·夏吕斯先生手里
施舍下的两个路易大不一样。再说,最富有的人也会为两个路易奔波几公里,如果换成一个
仆人的儿子,那就可以为两个路易跑几古里①。但是,德·夏吕斯先生每每对上提琴课的真
实性大惑不解,那是因为乐师常常提出另一种借口,这种借口从物质利益观上看完全是无私
的,然而也是不可思议的。莫雷尔情不自禁要进行一种生活亮相,说心甘情愿也罢,说无可
奈何也行,其生活如此隐晦的忧郁,以致只有一部分让人看清面目。有一个月时间他听凭
德·夏吕斯先生支配,其条件是晚上要保持自由,因为他想继续跟班上代数课。上完课来看
德·夏吕斯先生?这是不可能的。代数课有时拖到很晚才结束。“甚至后半夜二点以后?”
男爵问道。“有几次。”“可代数看书照样可以很容易学会。”“甚至还更容易,因为课堂
上我听不大明白。”“那么?再说代数对你毫无用处。”“我很喜欢这东西。这可以消除我
的忧郁症。”
①一古法里约合四公里。
“这不可能是代数导致他要求夜间请假吧,”德·夏吕斯先生思忖道。“他会不会与警
察挂上了钩?”但不管怎样,莫雷尔不顾人家提出异议,总算保住几个小时的晚归权,或以
上代数课为由,或以教小提琴课为借口。有一次,两种理由都不是,而是盖尔芒特亲王来海
滨几天,拜访卢森堡公爵夫人,遇到了这位乐师,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不让他更多地了
解自己,给了他五十法郎,同他一起在梅恩维尔的妓院过了一夜;这对莫雷尔是双重的乐
趣,既得到了德·盖尔芒特先生的施舍,又得到烟花簇拥的淫乐,身边的妓女们一个个赤裸
着棕色的乳房。我不知道德·夏吕斯先生对所发生的事情和所在的地点作何感想,当然不是
对诱色者而言。德·夏吕斯先生妒火中烧,为了弄清那位诱色者的来历,他打电报给絮比
安,两天后絮比安来了,而且,第二星期刚开始,莫雷尔就宣称回不来了,男爵便问絮比安
是不是可以负责收买妓院的鸨母,争取人家把他和絮比安藏起来,潜入现场。“一言为定。
我来管这件事,我的小唠叨鬼,”絮比安回答男爵道。人们不理解,德·夏吕斯先生精神上
受到这种不安的折磨,并因此一时见多识广起来,究竟达到何等程度。爱情就这样造成思想
上的地层崛起运动。在德·夏吕斯先生的爱情里,几天前,还颇象一片坦坦荡荡的平原,就
是站在最遥远的地方,也不可能发现地表上有一个主意存在,顷刻之间拔地而起一群山脉,
坚如顽石,而且是雕琢而成的群山,似乎有个能工巧匠,他不是把大理石运走,而是就地精
雕细刻,形成规模壮阔的巨型群雕,愤怒,嫉妒,好奇,羡慕,怨恨,痛苦,高傲,恐怖和
爱情纷纷忸怩作态。
然而,莫雷尔本该不在的那天晚上终于来临了。絮比安的使命马到成功。他和男爵约在
夜十一点来,然后有人把他们藏了起来。穿过三条街,才到这富丽堂皇的妓院(人们从四面
八方的花花世界赶到这里),德·夏吕斯先生踮着脚尖走路,放低嗓音,请求絮比安说话小
声点,唯恐莫雷尔在里面听到他们的动静。可是,德·夏吕斯先生本来对这类地方就很不习
惯,他蹑手蹑脚一进入门厅,一下子竟吓得目瞪口呆,他立足的地方,比交易所或拍卖行还
热闹。他嘱咐围在他身边的侍女们说话小点点,但毫无用处;更何况她们的声音早被一位老
“监管”的拉客拍卖的喊叫声所掩盖,只见女监管头戴深棕色假发,脸上碎裂着公证人或西
班牙牧师特有的一本正经的皱纹,她指挥各道门轮番开开关关,就象人们在控制车辆交通,
每一分钟都要发出雷鸣般的口令:“把先生带到28号,西班牙香房。”“停止接客。”
“再把门打开,这两位先生要见诺埃米小姐。她在波斯沙龙等他们。”德·夏吕斯先生惊慌
失措,简直象外省的乡巴佬穿越大马路;不妨打个比方,其渎圣程度远不及古利维尔老教堂
门厅柱头上表现的主题,年轻侍女们不疲倦地降低音量重复着女监管的命令,犹如人们听到
乡村小教堂唱诗班的学生们响亮的背诵教理。他害怕极了,德·夏吕斯先生,他,在过道
上,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听见动静,以为莫雷尔就依着窗口,听着宽阔的楼梯上的嗷嗷呼叫,
难道不会同样可能胆战心惊吗?其实,大家晓得,楼梯上有什么动静,在房间里是一点也看
不见的。终于,他结束了耶稣般的受难历程,找到了诺埃米小姐,她本应该把他们包括絮比
安一起藏起来,然而,开始时,却把他关在一间高费用的波斯沙龙里,从沙龙里往外什么也
看不见。她告诉他,莫雷尔要喝桔子水,待人家侍候他喝完桔子水后,人家就带这两位旅客
到一间透明的沙龙去。此间,由于有人叫她,她就象在故事里似的,说为了让他们消磨时
间,答应给他们送一名“聪明的小娘子”来。因为,她呀,人家唤她有事。
“聪明的小娘子”穿着一件波斯晨衣,她正要把晨衣脱掉,德·夏吕斯先生连忙求她千
万不可造次,于是她叫人取香槟酒来,每瓶四十法郎。而实际上此时莫雷尔正同盖尔芒特亲
王在一起;可表面上,他装着弄错房间的样子,闯进了一间香房,里面有两个女人,她们连
忙让两个先生单独呆着。德·夏吕斯先生对此全然不知,他咒骂起来,要去开房间的门,要
人再次把诺埃米小姐喊来,诺埃米小姐听说聪明的小娘子告诉德·夏吕斯先生有关莫雷尔的
细节与她亲自告诉絮比安的细节不相吻合,便叫她滚蛋,马上派一个“温柔的小娘子”来取
代聪明的小娘子,可“温柔的小娘子”也没让他知道更多的底细,却对他说,春宫是严肃认
真的,并且,她也如法炮制,要了香槟酒。男爵怒不可遏,又把诺埃米小姐叫来,诺埃来小
姐对他们说:“是的,是拖的时间长了点,这些娘子摆了点架子,他不象要搞点什么名
堂。”最后,经不住德·夏吕斯先生软硬兼施,诺埃米小姐请他们放心,他们的等待不超过
五分钟,然后满脸不高兴地走了。这五分钟一拖就是一小时,诺埃米小姐这才蹑手蹑脚地带
着气得发晕的德·夏吕斯先生和愁眉苦脸的絮比安来到一道微启的门前,对他们说:“你们
将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个时候,并不是很有意思,他正同三个娘子在一起,他正向她们
讲团队生活呢。”终于,男爵可从门缝里往外看,也可以通过镜子看。但一种致命的恐怖给
他予沉重的打击,致使他身子往墙上靠去。这分明是莫雷尔,他就在面前,仿佛是异教神秘
和奇妙魔法仍然灵验,莫如说这是莫雷尔的影子,是莫雷尔的木乃伊;不象是拉撒路①那样
复活了的莫雷尔,而是莫雷尔显圣,莫雷尔的鬼魂,是莫雷尔亡灵复归或被召回到此间房子
来(在房间里,墙壁和长沙发,无处不在重演巫术的象征),莫雷尔离他仅有几米远,侧影
在目。莫雷尔仿佛已经死过,黯然失色;在这一个个娘们中间,他同她们似乎玩得极其开
心,弄得面无人色,被凝固在人为的静止之中;为了喝他面前的那杯香槟酒,他那无力的胳
膊慢慢试图伸出去,可又无可奈何地落了下来。此情此景令人产生模棱两可的感觉,仿佛一
种宗教在谈论永生,但听其意思,却是指并不排斥虚无的某种东西。只见娘儿们一个接一个
向他提问题:“您瞧,”诺埃米小姐悄悄地对男爵说,“她们同他谈他在团队的生活,有趣
吧,是不是?”——说着,她笑了——“您满意吗?他很平静,对不对,”她接着说,好象
她是在说一位临死之人。女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但莫雷尔死气沉沉,无力回答她们。甚至
连喃喃说一句话的奇迹都没有发生。德·夏吕斯先生只迟疑片刻,便明白了真相,不是絮比
安去串通之时言行拙笨,便是因为委办的秘事火势的外烧,薄纸是包不住的,抑或是这班娘
儿们生性爱嚼舌头根,要不就是因为怕警察,有人通知了莫雷尔,说有两位先生,不惜付重
金来看他,于是人家让盖尔芒特亲王摇身一变,混作三个脂粉出去了,却把可怜的莫雷尔留
下,只见莫雷尔战战兢兢,吓得浑身瘫软了,若说德·夏吕斯先生看他模模糊糊的话,那
么,他,则把男爵看得一清二楚,以致惊恐万状,话都说不出来,不敢去取酒杯,生怕拿不
稳掉到地上。
①拉撒路,希腊文Lá3are的音译,《圣经》故事里的人物。相传耶稣在耶路撒冷
传教时,常到拉撒路家作客。他是耶稣的好友,又是马利亚(与圣母同名)之弟。拉撒路病
逝安葬后,耶稣使他复活。
然而,故事的结局对盖尔芒特亲王也并不佳。人家把他弄了出去,以免德·夏吕斯先生
看见他,他为自己的倒霉事而恼羞成怒,也没去追究谁是罪魁祸首,反而哀求莫雷尔,却一
直不肯让对方知道他到底是何许人,与他约好第二天夜里在他租住的小小别墅里相会,尽管
他在那里住的时间可能很短。他也是旧习难改,这种怪习惯我们曾在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
家里已经领教过的,他在别墅里装饰了大量的家族纪念品,以便有在外如归的感觉。于是第
二天,莫雷尔提心吊胆,五步一回头,生怕被德·夏吕斯先生跟踪监视,由于没有发现任何
可疑的过往行人,最后才溜进了别墅。一个仆人让他进入沙龙,并对他说,他就去禀告先生
(其主子已嘱咐他不要道破亲王的姓名,以免引起怀疑)。但是,正当莫雷尔一个人干等
着,想从镜子里照照他的头发是否弄乱时,好象出现了幻觉。在壁炉上,一张张相片,小提
琴家却认得出来,因为他在德·夏吕斯先生家里看到过,他们是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卢森堡
公爵夫人,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一下子把他吓得直发愣。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德·夏吕
斯先生的照片,它的位置稍靠后一点。男爵似乎死死盯住莫雷尔,目光古怪,直勾勾的。莫
雷尔吓得疯了一般,从开始的那阵惊恐中清醒过来,以为这是德·夏吕斯先生事先安排好让
他失落的陷阱,以考验他是否忠实,他连蹦带滚,几下子就下了别墅的台阶,拔腿就往马路
上跑,待盖尔芒特亲王(原以为让一个萍水相逢的熟人进行必要的实习,并不是未曾想到这
样做是否谨慎,那个人会不会有反意)进入沙龙,连一个人影也找不着了。恐怕弄不好引狼
入室,他抓起手枪,同仆人一起,把整个屋子搜查了一遍,别墅并不算大,小花园的旮旯角
落,地下室全搜遍了,他那萍水相逢的伙伴不翼而飞了。但第二星期,他碰到过他几次,但
每次都是莫雷尔这个歹徒躲逃保命,好象亲王还要更歹毒似的。莫雷尔疑心生暗鬼,心中的
疑团始终难以消除,即使是在巴黎,只要一见到盖尔芒特亲王便逃之夭夭。德·夏吕斯先生
反因祸得福,免除一桩令他绝望的不忠行为的折磨,莫名其妙地雪了耻,更想象不到是怎样
报的仇。
但是,人家对我讲述过的有关此事的回忆已被别的往事所取代,因为小铁道重开“老爷
车”,继续在下面各站对旅客们送往迎来。
在格拉特瓦斯特,有时候见皮埃尔·德·维尔朱先生上车,因为那里住着一个他的姐
妹,同她一起度过一个下午,皮埃尔·德·维尔朱先生即克雷西伯爵(人们只叫他克雷西伯
爵),是一个穷贵族,但出身极其高贵,我是通过康布尔梅一家才认识他的,不过他同康布
尔梅一家往来甚少。他落泊到生活潦倒、几近穷酸的地步,我感到,哪怕抽一根雪茄,得一
次“消费”,对他都是美得不得了的享受,以致在我不能见阿尔贝蒂娜的那些日子里,我养
成了这样的习惯,总要邀请他到巴尔贝克来。白面书生,一副蓝眼睛富有魅力,说话精巧雅
致,表达尽善尽美,只见他两片嘴唇一动,妙语连珠,他最爱谈当年他显然领略过的贵族生
活的阔气,也爱谈家谱的来龙去脉。由于我问起他戒指上刻的是什么玩艺儿,他谦卑一笑告
诉我:“这是一株青葡萄。”他怀着品酒师的愉快又补充道“我们的纹章是一株青葡萄——
象征性的,因为鄙人姓维尔朱①——绿色图案纹章的枝叶。”但我认为,倘若在巴尔贝克,
我只让他喝酸葡萄汁,他定会感到失望的。他喜欢喝最名贵的酒,无疑是因为落泊,因为对
所失了如指掌,因为他养成了嗜好,也可能是因为过分夸大自己的偏爱。因此,当我邀他到
巴尔贝克吃晚宴时,他点起菜来总是食不厌精,就是吃得太多了一点,喝得更是过了头,只
见他指示这个去把酒温了,其实这类酒本来就非温不可的,又见他指使那个去把酒冰镇了,
而那类酒本来就应当冰镇。饭前饭后,他要一瓶波尔图葡萄酒或白兰地,都要点明酿造日期
或编号,就象他是在为一块侯爵领地竖牌子,别人一般不知道怎么回事,可他却是行家里手。
①法语意即“青葡萄”。
对埃梅来说,我是一位理想的顾客,因为,当我每次招待这种特等的晚宴时,他都非常
高兴,只听他对跑堂伙计喝道:“快来,备二十五号桌!”他甚至不说“备”,而说“给我
备”,仿佛是他请客似的。又因饭店侍应部领班的语言与一般领班、副手、店员等人的语言
不尽相同,我提出要算帐时,领班便反复挥动反手劝导,好象要安抚一匹怒不可遏的野马似
的,对跑堂伙计说:“别太急了(去算帐),要心平气和,十分心平气和。”正当伙计带着
这份帐单要走时,埃梅恐怕他的嘱咐得不到准确执行,便又把他叫回来:“等等,我要亲自
去算帐。”我对他说这没什么关系时,他便道:“我有这样的原则,就象俗套话里说的那
样,不应该敲顾客的竹杠。”至于经理,他看我的客人衣着简朴,总是老一套,而且十分陈
旧(假如他有办法的话,恐怕没有人比得上他那讲究华装丽服的穿戴艺术,简直可以同巴尔
扎克笔下的风流人物相媲美),但经埋看在我的面上,远远地审视一番,看看是否一切准备
停当,并使了一个眼色,叫人给不平的桌子腿下塞垫一小块木片。并不是他不会象别人那样
亲自动手干,虽然他隐瞒他早先也是干过涮洗餐具的营生的。不过,也有例外的情况,一
天,他亲自动手切火鸡。我正好出去了,但我知道他动起手来,怀有一种神圣的威严,在离
餐具柜恰如其分的位置上,毕恭毕敬地站着一圈侍从伙计,他们围在那里,与其说是学习本
领,倒不如说是做给人家看看,一个个赞叹不已,几乎都惊呆了。经理看着他们(同时,一
个慢动作刺向供品的胁部,眼睛充满崇高的使命感,盯住伙计们不肯移开,非从他们脸上看
出几分庄严的表情不可),但他们毫不领会。祭司竟然没发现我当时不在场。待他知道后,
这使他很懊恼。“怎么,您没看到我亲自切火鸡?”我回答他说,时至今日,我还未能看到
罗马,威尼斯,西埃纳,普拉多,德累斯顿博物馆,印第安人,《费德尔》中的撒拉,我知
道顺从,并准备在我的单子上添上由他切火鸡这一项。用悲剧艺术(《费德尔》中的撒拉)
作比喻,似乎是他唯一能理会的比方,因为我告诉他他方才知道,在大型演出的日子里,大
戈克兰同意演艺徒的角色,这种角色在台上只有一句台词,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一回事,
我为您感到遗憾。我什么时候再切一次?这可得遇上大事,遇上一场战争才有的事。”(确
实遇到停战才又切了一次。)打这一天起,历法变了,人们这样计算:“那是我亲自切火鸡
那天的第二天。”“那正好是经理新切火鸡八天以后。”就这样,这次火鸡解剖就成了与众
不同历法的新纪元,好象是基督诞辰,或是伊斯兰教历纪元,但它却不具有公元或伊斯兰教
历的外延,也不能与它们的经久实用相提并论。
德·克雷西先生生活苦恼,既因为不再有高头大马,失去了美味佳肴,也因为只能与那
些竟认为康布尔梅和盖尔芒特是一家的人们来往。当他发现我知道,勒格朗丹,此公现在自
称勒格朗·德·梅塞格里斯,在那里没有任何种类的权利,加上他喝酒喝得满脸通红,
德·克雷西先生便产生了一种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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