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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2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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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勒格朗·德·梅塞格里斯,在那里没有任何种类的权利,加上他喝酒喝得满脸通红,
德·克雷西先生便产生了一种被感染的快乐。他的姐妹理解地对我说:“我兄弟能同您交
谈,他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自从他发现,竟然有人知道康布尔梅的平庸和盖尔芒特的高
贵,发现大千世界为某人而存在,他才感到自己确实存在在人间,他就象这样一个人,全世
界所有图书馆都烧为灰烬之后,在一个完全愚昧无知的种族高升之后,一个拉丁语学者听到
有人为他念诵贺拉斯的诗句,便重新鼓起生活的勇气,要在生活中站稳脚跟。因此,他每次
下火车,无不问我说:“我们的小聚会定在何时?”这可以说是食客的贪婪,也可以说是博
学者的知味,因为他把巴尔贝克的聚餐看作是一次交谈的机会,所谈论的问题,对他来说简
直如数家珍,而他又不能跟别的任何人谈,在这方面,我们的聚会与联盟俱乐部,珍本收藏
协会定期的特别丰盛的晚宴有类似的地方。有关他自己的家族,他是很谦卑的,并不是
德·克雷西先生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是封有克雷西头衔的英国家族在
法国的一脉相传的分支。当我知道他是地道的克雷西家族传人时,我就告诉他,德·盖尔芒
特夫人的一个侄女嫁给一个名叫查理·克雷西的美国人,并对他说,我想,他与他毫无关
系。“毫无关系,”他对我说,“别的也一样——何况,尽管我家名气没有这样大——许多
美国人叫蒙哥马利,贝里,钱多斯或卡贝尔,但却与彭布罗克,白金汉,埃塞克斯家族没有
关系,或者与贝里公爵没有关系。”我几次都想告诉他,以便让他高兴高兴,我认识斯万夫
人,她作为轻佻的女人,过去曾以奥黛特·德·克雷西之名而出了名;虽然阿朗松公爵对人
家与他谈论埃米利安·德·阿朗松不会生气,但我感到我与德·克雷西先生还没熟到可以随
便开玩笑的程度。“他出身于一个很大的家族,”一天,德·蒙絮方对我说。“他的姓是塞
洛尔。”他补充道,他那屹立在安加维尔之上的老城堡,简直不能住人,并说,虽然当时富
极一时,但现在已破败不堪、修不胜修了,可家族的古老铭言依然可见。我觉得这条铭言很
美,当年实行这一铭言,兴许是适应巢居空谷的猛禽跃跃欲试的焦躁心理,早就该离巢鼓翅
雄飞了,而今天实行这一铭言,也许是关注没落,在这居高临下的茫茫荒野的僻静之地,期
待将至的死亡,的确,正是在这双重意义上,这条铭言与“识时”塞洛尔的姓相映成趣,这
条铭言是:勿识时①。
在埃尔默侬维尔站,有时候,德·谢弗勒尼先生上车,布里肖告诉我说,象加布里埃尔
大主教阁下一样,他的姓意思是“山羊集中之地”。他是康布尔梅家的亲戚,因为这个,而
且错误评价了他们风雅,康布尔梅家才不时请他来费代纳,但只是在他们已经没有客人可以
炫耀的时候。他一年到头生活在博索莱伊,德·谢弗勒尼比康布尔梅一家子更土气。因此,
他去巴黎过几星期,没有一天浪费掉,“要看的东西”太多了;以致达到这样的程度,五花
八门的节目走马灯似地在眼前晃过,往往弄得他有点头昏眼花,当人家问他是否看过某出戏
时,他竟有时候连自己也没把握了。但这种糊涂并不多见,因为他认识巴黎的事物,带有巴
黎稀客少见多怪的仔细。他常推荐我去看“新东西”(“这值得一看”),不过他只是从新
鲜好看度良宵的观点才认为“新”的,而不懂从美学观点看问题,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些
“新东西”往往在艺术史上的确可以构成“新东西”。这样,他无论谈论什么,老是停留在
一个平面上,他对我们说:“有一次,我们去喜剧院,但节目平平常常。它名叫《佩利亚斯
与梅丽桑德》。②这没什么意思。贝里埃一向演得很好,但最好看他演别的戏。相反,在体
育馆,人家演《领主夫人》。我们去看了两次;别错过机会,这值得一看;演得妙极了;您
看得到弗雷法尔,玛丽·马尼埃,小巴隆这样的演员。”他甚至向我列举一些我从来未曾听
说过的演员姓名,他在演员名前也不加先生,夫人或小姐,不象盖尔芒特公爵那样称呼别
人,盖尔芒特公爵总是以拿腔拿调的蔑视口气谈起“吉费特·吉尔贝小姐的歌曲”和“钱戈
先生的经历”。德·谢弗勒尼先生可不用这种腔调,他说起戈纳里亚和德埃里,简直象他在
谈论伏尔泰和孟德斯鸠一般。因为在他心目中,对待演员就象对待巴黎的一切,贵族表现傲
慢的欲望已被外省人显露亲热的欲望打败了。
①法语Saylor(塞洛尔)音谐“Saisl’heure”,意为“识时”;而铭言意为“不
识时”,故相反相成,相映成趣。
②《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五幕歌剧,德彪西作曲。1902年初演于巴黎,剧情取自
比利时剧作家梅特林克的同名悲剧。
记得我在拉斯普利埃与“新婚之家”吃的第一次晚宴,在费代纳,人们仍然称德·康布
尔梅家为“新婚之家”,尽管他们的新婚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晚宴过,老侯爵夫人就给
我写一封信,她的信笔迹哪怕是混在千万封别的信里我也可以认得出来。她对我说:“把您
的优雅的——妩媚的——可爱的表妹带来吧。这将是一种狂喜,一种愉快”,她的话始终缺
乏收信人期待的渐强音,那是肯定无疑的,以至于我终于改变了“渐弱”的性质的看法,以
为这种“渐弱”效果是她刻意追求的,并从中发现了圣伯夫那种怪异的修辞爱好——被纳入
上流社会的范畴——这种爱好每每促使他打破词汇搭配法则,对较为常用的短语——加以变
异。两种手法,无疑是不同教师教出来的,在这一书信体中适成鲜明的对比,第二种手法使
得德·康布尔梅夫人以下行音阶使用多种形容词,避免以完美的和谐收尾,从而弥补这些形
容词的平庸乏味。相反,每次由她的侯爵儿子或她的堂表姐妹们使用时,我倒倾向于这种看
法,就是在这些逆向渐强用法里,看到的不再是享受亡夫遗产的侯爵夫人的作品中所表现的
刻意讲究,而是愚蠢拙劣的笔触。因为在整个家族里,乃至最远的亲戚,都一味模仿塞莉娅
姑妈,三个形容词的规则大受提倡,一种热情说话换气法也颇受推崇。竟然模仿到血统里去
了;在家族里,如果有一个小姑娘,从小开始,说着话就要停下来吞一下口水,大淡的女性
浓汗毛,从而决心培养她可能生来就具有的音乐禀赋。康布尔梅一家与维尔迪兰夫人的关系
比起与我的关系很快就由于种种原因而显出逊色。他们想邀请她。
“年轻的”侯爵夫人倨傲地对我说:“我看不出我们为什么不邀请她,这个女人;在乡
下大家谁都见,这没什么了不得的。”但是,实际上,他们很着急,不断地向我询问他们应
当如何实现表示礼貌的心愿。由于他们邀请我们——阿尔贝蒂娜和我——以及圣卢的几个朋
友赴晚宴,因为他们是当地的风流人物,古维尔城堡的主人比诺曼第上流社会更有气派,别
有维尔迪兰夫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其实是很喜欢与他们交往的,因此,我建议康布尔梅
夫妇邀请“老板娘”同他们一道来。但是,费代纳的城堡主们生怕(他们多么胆小)使他们
尊贵的朋友们不愉快,或者(他们多么天真)恐怕维尔迪兰夫妇与非知识界的人们在一起会
感到厌烦,或者还担心(他们满脑子陈规陋习,见的世面太少)混进去不伦不类,做出“蠢
事”,事称,这不好彼此捆在一起,这样“不合适”,最好另外再请维尔迪兰夫人(拟邀请
她和她的全体小圈子的人)吃晚餐。下一次晚宴——雅士,以及圣卢的朋友们——他们只邀
请小核心中的莫雷尔,以便让他们接待的显赫人物间接地告诉德·夏吕斯先生,况且乐师可
作为客人娱乐的成分,因为他们请他带小提琴来。人家又给添了戈达尔,因为德·康布尔梅
先生声称,戈达尔生动活泼,在晚宴上“表现好”;再说,万一有人病了,与医生有好交
情,那就方便了。可是,他们只邀请他一个人,不要“一开始就要女人来”。维尔迪兰夫人
得知小圈子里的两个成员得到邀请到费代纳赴“小范围”的晚宴,竟然把她排除在外,感到
极为气愤。她授意大夫骄傲的答复说:“是晚我们要去维尔迪兰家赴宴”,大夫欣然从命,
而且用的是复数我们,这对康布尔梅夫妇不啻是一次教训,明确告诉他们,他与戈达尔夫人
不可分离。至于莫雷尔,维尔迪兰夫人没有必要为他指划无礼行为,他本来就有无礼行为的
本性,原因就在这里。倘若说,在关系到男爵的欢娱问题上,他对待德·夏吕斯先生有一种
令男爵苦恼的独立性,那么,我们已经看到,男爵有其他方面对他的影响则更是看得见摸得
着了,比如说吧,他扩大了他的音乐知识,使演奏高手的风格更趋成熟。但这还仅仅是一种
影响,至少在我们讲到这点时是如此。相反,有一种市场,德·夏吕斯先生说什么,莫雷尔
都盲目相信并且盲目执行。盲目加狂热,不仅因为德·夏吕斯先生的教导是错误的,而且还
因为,即使这些教导对一个人贵族有所裨益,但一经莫雷尔囫囵吞枣一用,就变得滑稽可笑
了。在这个市场上,莫雷尔变得如此轻信,对他主人如此千依百顺,这就是上流社会的市
场。小提琴手,在认识德·夏吕斯先生之前,对上流社会毫无概念,囫囵接受男爵为他绘制
的上流社会简单而又傲慢的草图:“有一定数量地位优越的家族,而首屈一指数盖尔芒特家
族,”德·夏吕斯先生对他说,“他们与法兰西王室算来有十四支联姻关系,不过这主要是
法兰西王室的荣耀,因为法兰西王位本应归阿尔东斯·盖尔芒特,而不应归他的同父异母兄
弟胖子路易;在路易十四统治下,我们为亲王先生仙逝挂过黑纱,好象与国王是同一个老祖
母。盖尔芒特家族再再往下,人们还可以列举拉特雷默伊耶家族,那是那不勒斯历代国王和
布瓦提埃历代伯爵的后裔;于塞斯家族,作为家族并不算古老,但他们是贵族院元老;吕伊
纳家族,虽说是后起之秀,但都有显赫的联姻关系;舒瓦瑟尔家族,阿古尔家族拉罗什富科
家族。再加上诺阿耶家族,且不说图卢兹伯爵,还有蒙代斯吉乌家族,卡斯特兰家族,除了
忘掉的,就这些了。至于那些小贵族,叫康布尔梅德侯爵或瓦特费尔菲施侯爵什么的,他们
与你们军团的最后一名小兵拉子没有任何区别。您去把把伯爵夫人家去尿尿,或者到尿尿男
爵夫人家把把,都是一回事,您会损害自己的名声,把一块屎尿布当作卫生纸。这是不干净
的。”莫雷尔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这堂历史课,也许还觉得粗略了一点呢;他判断事情的是非
曲直,就好象他自己成了盖尔芒特家族的一员似的,希望有一个机会找冒充拉都·德·奥维
尼家族的家伙算帐,通过蔑视的一次握手,让他们知道,他根本不把他们看在眼里。至于康
布尔梅家,现在可以向他们表明,他们“不比他军团的最后一名小兵拉子强”。他不答复他
们的邀请,到当晚晚宴开始前最后一小时,才拍一封电报致歉,得意忘形,仿佛刚才是以纯
血统的王子王孙的身分干的。而且,还得补充一点,人们简直难以想象,德·夏吕斯先生,
在其性格缺陷充分表演的各种场合里,就其常理而论,会是这么叫人难以忍受,这么吹毛求
疵,甚至,他本来是那么精明,而如今竟会如此愚蠢。人们可以说,的确,他的性格缺陷好
象是一种断断续续的精神病。谁没见过有些女人甚至有些男人这样的情况,他们个个天赋聪
颖,但却受尽神经质的折磨。当他们高兴、冷静,对周围感到满意时,他们的天资丽质便脱
颖而出;这才是不折不扣地,真理通过他们的嘴在说话。但只要头一疼,自尊心稍受刺激,
就可以使一切都变样。突然的、抽风的、狭隘的聪明才智只表现出一个恼怒的、怀疑的、打
情卖俏的自我,所作所为无不令人讨厌。
康布尔梅夫妇的愤怒是强烈的;而且,断断续续地,又发生了一些摩擦,导致他们与小
圈子的关系有些紧张。由于我们——戈达尔夫妇,夏吕斯,布里肖·莫埋尔和我——一次从
拉斯普利埃吃晚宴后往回走,而康布尔梅夫妇到阿朗布维尔的朋友家吃午餐,去路上有一段
与我们同行,我对德·夏吕斯先生说:、您那么喜欢巴尔扎克,而且善于从现代社会里面重
新认识他,您应该会发现,这康布尔梅家族已经摆脱了《外省生活场景》。”没想到德·夏
吕斯先生俨然成了康布尔梅家的朋友,似乎我的看法冒犯了他的尊严,他突然打断了我的
话:“您这么说是因为妻子凌驾于丈夫之上吧,”他口气生硬地对我说。“噢!我不是想说
这是外省的缪斯,也不是德·巴日东夫人,虽然”德·夏吕斯先生再次打断我的话:
“不如说是莫索夫夫人吧。”火车停下,布里肖下车。“我们刚才暗示您都没有用,您真叫
人受不了。”“怎么啦?”“瞧,您没有发现,布里肖正疯狂地恋上德·康布尔梅夫人?”
我通过戈达尔夫妇和夏丽的态度看到,这在小核心里谁也不会相信。我认为他们是别有用
心。“呶,您没发现,当您谈到她时,他多么心神不定,”德·夏吕斯先生又说,他喜欢显
露自己有女人的经验,神色自如地谈论起女人们引起的情感,仿佛这种情感就是他平日里自
己感受到似的。然而,他对所有年轻人讲话都用含混的父爱口吻——虽然他对莫雷尔的爱是
排他性的——这就使得他发表的男人对女人的看法不攻自破:“噢!这些孩子们,”他尖着
嗓子,矫揉造作,抑扬顿挫地说,“什么都得教他们,他们象初生孩子一样是无辜的,他们
体会不到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恋爱上一个女人。象你们这样的年纪,我比这更懂人事,”他补
充道,因为他爱使用青皮世界的用语,也许是出于志趣爱好,也许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因为
故意避免使用这些用语,自己承认经常出入这些用语经常使用的地方。几天以后,我不得不
在事实面前承认,布里肖爱上了侯爵夫人。糟糕,他好几次接受到她家吃午餐。维尔迪兰夫
人认为,该是阻止胡闹的时候了。除了她看到对小核心政策干涉的效果之外,她从这些解释
中,从他们造成的悲剧中,产生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兴趣,这种兴趣是闲极无聊才产生的,
不论是贵族世界,还是资产阶级世界,通通都是如此。那一天在拉斯普利埃真是大开心的日
子,人们发现维尔迪兰夫人同布里肖一起失踪了一个小时,人们得知,她对布里肖说过,
德·康布尔梅夫人取笑他,说他是她的沙龙的笑料,说他这样会败坏她晚年的名声,会有损
于他自己在教育界中的地位。她不惜用动人心弦的语言同他谈起他以前在巴黎一起生活的那
位洗衣女工以及他们生的小女儿。她占了上风,布里肖从此不再去费代纳了,但他忧郁成
疾,有两天时间,人们以为他眼睛都快全失明了,而且他的病大大加重了,成为后天性疾
病。可是,康布尔梅夫妇对莫雷尔耿耿于怀,有一次,他们故意邀请德·夏吕斯先生,但就
是不请莫雷尔,由于没收到男爵的答复,他们担心做了一件蠢事,感到积怨为邪谋,于是稍
迟一些又给莫雷尔写了邀请信,曲意奉承,令德·夏吕斯先生笑逐颜开,向他显示自己神通
广大。“您为我们俩答复,说我接受邀请,”男爵对莫雷尔说。到了晚宴那天,人们在费代
纳的沙龙里等待着。康布尔梅夫妇举办晚宴实际上是招待风雅之花费雷夫妇的。但他们又怕
得罪德·夏吕斯先生,以至于,尽管由德·谢弗勒尼先生引荐早已认识了费雷夫妇,但
德·康布尔梅夫人在举行晚宴那天,当看到德·谢弗勒尼先生来费代纳拜访他们时,不由得
浑身紧张起来,他们编造出种种借口,尽快将他打发到博索莱伊,但又晚了一步,却不早不
晚,他正好在院子里与费雷夫妇交臂而过,费雷夫妇目睹他被赶出来的狼狈相,不快的程度
与他的羞愧的程度不相上下。但是,康布尔梅夫妇想不惜一切代价不让德·夏吕斯先生看到
德·谢弗勒尼先生,认为后者是乡下人,原因在举止言谈的微妙差别,家族里的人忽略了,
只有当着外来人的面人们才能发觉,然而,外人恰恰又看不出这微妙的差别。但人家不乐意
向外人介绍此类亲戚,这些亲戚现在的模样,正是人家极力摆脱的模样。至于费雷先生和夫
人,他们是最高层次上所谓“很好”的人家。在这样看待费雷夫妇的人的眼里,盖尔芒特家
族,罗昂家族和其他家族无疑也是“很好”的人家,但他们的姓氏也就不必一一道来了。由
于大家都不知道费雷夫人的母亲的大出身,加之她和她丈夫经常来往的圈子又极其封闭,人
家称呼他们之后,为了说明情况,总要连忙补充一句话,说这是“最好不过”的人家。难道
是他们卑微的姓氏致使他们不卑不亢吗?不过,费雷夫妇看不到拉特雷默伊耶家也许常来常
往的人。需拥有海滨王后地位才能每年请费雷夫妇光临一个上午,而康布尔梅家在英吉利海
峡就有海滨王后的势头。他们请费雷夫妇吃晚宴,并十分指望德·夏吕斯先生对他们产生效
应。人家暗中宣布他列在宾客之列。恰巧费雷夫人并不认识他。德·康布尔梅夫人对此感到
极其满意,脸上浮游着微笑,这是化学家首次让两个特别重要的物体发生关系时特有的微
笑。门开了,德·康布尔梅夫人只看到莫雷尔一个人进来,差点晕了过去。莫雷尔,象传令
秘书负责为大臣道歉,又好象一个出身平民却嫁与皇族的女子为亲王的痛苦而表示遗憾
(德·克兰尚夫人就用此向奥马尔公爵致歉),莫雷尔以最轻松的口吻说:“男爵来不了,
他有一点不舒服,至少我以为,这是因为这个我这星期没碰见他,”他补充道,最后这
几句话,实在令德·康布尔梅夫人失望,他刚才还对费雷夫妇说,莫雷尔白天无时无刻都可
以见到德·夏吕斯先生。康布尔梅夫妇装模作样,似乎男爵不来反为聚会添了乐趣似的,他
们不听莫雷尔那一套,对他们的客人们说:“我们不管他,对不对,这样反倒更愉快些。”
但事实上他们怒火中烧,怀疑是维尔迪兰夫人搞了阴谋诡计,于是,来了个针尖对麦芒,当
维尔迪兰夫人再次邀请他们到拉斯普利埃时,德·康布尔梅先生已按捺不住,恨不得再看看
自己的府第,同小圈子里的人聚一聚,于是他来了,不过是一个人,说侯爵夫人很抱歉,她
的医生嘱咐她要静卧守房。康布尔梅夫妇以为,夫妇的半出席,既是对德·夏吕斯先生的一
次教训,同时,又向维尔迪兰夫妇表明,他们对他们的礼貌是有限度的,就象往昔公主贵人
们送客,只把公爵夫人们送到二道宫的半中间就留步不前了。几个星期以后,他们差一点闹
崩了。德·康布尔梅先生对我就他们的不洽作了这样的解释:“我要告诉您,德·夏吕斯先
生真难相处,他是极端的德雷福斯派”“然而他不是!”“是不管怎么说,他堂兄
盖尔芒特亲王是这一派,人们为此骂他骂得够多的了。我有一些亲戚亲属对此很计较。我不
能经常与那些人来往。不然,我这样会同全家族的人闹翻的。”“既然盖尔芒特亲王是德雷
福斯派,这不更好嘛,”德·康布尔梅夫人说,“听说,圣卢娶他的侄女为妻,也是德雷福
斯派。这甚至可能还是结婚的理由呢。”“喂,我亲爱的,不要说圣卢是德雷福斯派,我们
很喜欢圣卢。不该随便到处给人下结论,”德·康布尔梅先生说。“不然,您会弄得他到军
队里有好瞧的!”“他过去是,但现在已不是了,”我对德·康布尔梅说。“至于他与
德·盖尔芒特—布拉萨克小姐的婚姻,您说的是真的吗?”“人家都这么说,不过您与他关
系这么密切理应知道。”“但是,我对你们再说一遍,他确实对我说过,他是德雷福斯
派,”德·康布尔梅夫人说。“何况,这是很可以原谅的,盖尔芒特一家有一半是德国血
统。”“就瓦雷纳街上的盖尔芒特家族而言,您完全可以这么说,”康康道,“但圣卢,却
是另一码事了;他枉有一大家族德国亲属,他的父亲首先要求得到法兰西大贵族的头衔,于
一八七一年重新服役,并在战场上杀身成仁。我虽然对此看法很严厉,但不论从这样或那样
意义上讲,都不应该夸大其词。Inmediovitus①,啊!我想不起来了。这是戈达尔大夫
说的什么玩艺儿。那是一个总有说头的人。您这里该有一部小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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