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追忆似水年华-第2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家门。不过斯万是那么爱女人,打他差不多认遍了贵族阶层的女子,她们已经再也没有什么
可以教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把圣日耳曼区授给他的那些归化证书(差不多也就是贵族证书)
仅仅看作是本身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流通证券或者信用证,倒是可以使他有条件到外省什么
小地方,巴黎什么偏僻的地区去追求他看着漂亮的某个乡绅或者法院书记官的女儿了。当年
欲念或者爱情在他身上激起的那种虚荣心,现在通过日常生活的习惯已经摆脱了,而正是这
种虚荣心把他导向那个上流社会的生活,在无聊的逸乐中浪掷了他的聪明才智,把他在艺术
方面的博学用之于指导贵妇人购买绘画作品,布置她们的府邸。也正是这种虚荣心促使他在
他爱上的不相识的女子面前,显摆单是斯万这个姓氏所表达不了的帅劲儿。如果那个不相识
的女子出身低微,他就越发要显摆那个劲儿。
正如一个有才气的人不怕在另一个有才气的人面前露拙一样,一个帅的人不怕一个阔老
爷,而怕一个乡巴佬不领略他的帅劲儿。有世以来,人们出于虚荣而费的心机,而说的谎
话,有四分之三是对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而发的。斯万在一个公爵夫人面前朴朴实实,不修
边幅,而在一个女佣人面前就要装腔作势,惟恐被她瞧不起。
有很多人出于他们的社会地位造成的慵懒或者无可奈何的安于现状的心理,他们不去享
受他们老死于其间的上流社会之外的现实生活为他们提供的乐趣,却退而求其次,一旦对那
些平庸的娱乐以及还能忍受的无聊乏味的事情习以为常,就把这些称之为乐趣。斯万却不是
这样的人。他不费心思去发现跟他在一起消磨时间的女人身上的美,却花时间去跟他一眼就
觉得漂亮的女人在一起。而这些女人的美时常是相当俗气的,因为他本能地追求的体态之美
跟他所喜爱的大师们所雕塑或绘出的女子的美恰恰背道而驰。后者深沉的性格或阴郁的表情
使他的感官凝滞,而只要有健康、丰满而红润的肉体就足以使他的感官苏醒。
如果在旅途中遇到一个他原不该去结识的人家,而其中有一个女人在他眼里显出他从未
见识过的魅力,那么,要他保持矜持态度,消除她在他身上激起的欲念,用写信召唤一个旧
情妇到身边来这种办法来替代他可能从那一位身上得到的乐趣,这在他看来就等于是在生活
面前的怯懦的退让,是与不去游览这个地区,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眺望巴黎的景色同样的对
新的幸福的愚蠢的抛弃。他不把自己封闭在他的社会关系的圈子里,而是自己去创造,以便
哪儿有个女人中他的意,就在哪儿另起炉灶,建立基地,就象探险家随身携带的装卸自如的
帐篷一样。至于不能搬动的东西,或者不能换取新的乐趣的东西,不管别人看来是如何可
贵,他都弃之如敝屣。不止一次,他跟一个公爵夫人相处多年,慢慢地激起了对方以身相许
但苦于无机会满足的欲念,从而在她跟前赢得了信任,可是他却冒冒失失给她拍个电文,要
她给他去封电报,让他立即跟她的一个管家联系,原来他在乡下发现了管家的女儿——这真
象是一个饿得要死的人拿一粒金刚钻换一片面包!事情过后,他也不免哑然失笑,原来在他
身上,虽然也有些难能可贵的高尚优雅之处,却也不乏粗野劲儿。再说,他属于这样一种有
才气的人,他们在无所事事中度日,心想无所事事正好给他们的聪明才智提供跟搞艺术或学
习同样值得注意的对象,心想“生活”本身包含比所有小说更有意思,更富有浪漫色彩的情
景,就拿这种想法聊以自慰,甚至作为原谅自己的借口。至少他是这么说的,而且轻而易举
地说服他社交界中最高雅的朋友们,特别是夏吕斯男爵。他常跟他讲一些妙趣横生的艳遇故
事来逗他,自己也暗自得意,说是什么有回在火车上碰到一个女的,后来把她带到家里,发
现她是一位君主的妹妹,当时欧洲政治的条条脉络全都掌握在她哥哥手心底里,他自己也就
对欧洲政治了若指掌,又说什么由于情况的极端复杂,有回他能否当上一个女厨师的情夫,
要由教皇选举会议来决定等等。
供斯万驱使,为他拉线搭桥的不仅有一大群他过从甚密的德高望重的太后、将军、院
士,他所有的朋友也都不时收到他的来信,信上以外交手腕要求他们写封推荐信或介绍信,
而在层出不穷的桃色事件中假借花样翻新的借口,这种手腕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也就跟大白
话一个样了。多年以后,由于他的性格当中有别的许多方面跟我相似而使我对它发生兴趣的
时候,我时常听说,当他给我的外祖父(那时还不是我的外祖父,因为当斯万那段恋情开始
从而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不再寻花问柳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写信时,我外祖父一看信封
上的笔迹,就高声叫道:“嗨!斯万又有求于我了,可得小心着点!”也许是出于不信任之
感,也许是出之于我们只把一样东西送给不需要它的人的那种潜意识的心理,我的外祖父母
对他提出的最容易满足的要求报之以斩钉截铁的拒绝,譬如当他提出让他们把他介绍给每个
星期天都到他们家吃晚饭的那个姑娘,而每当斯万重提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只好假装已经
很久没有见到这个姑娘,其实他们整个星期都在商量该邀请谁来陪她,结果时常是找不出任
何人来,但却不跟那最乐于接受邀请的一位打个招呼。
有时候,外祖父母的朋友当中的某一对夫妇一直抱怨怎么老见不着斯万,会突然满意地
宣布,说是斯万最近变得再可爱也不过了,老是跟他们在一起。这么说也许多少还有点要激
起我外祖父母对他们的羡慕的意思。我外祖父不愿破坏他们的乐趣,只是瞧着我外祖母哼道:
这倒是怎样一个谜团?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
难以捉摸的幻象
或者:
在这样的事儿当中,
最好是视而不见。
几个月之后,如果我外祖父问起斯万的一个新朋友:“斯万怎么样了?您跟他还常见面
吗?”对方就会拉长了脸:“嗨!
您就别再提他了!”
“我还以为你们过往很密呢”
斯万在好几个月当中一直是我外祖母的表兄弟家的常客,差不多每天都在他们家吃饭。
忽然有一天,他不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打。大家还以为他病了呢,我外祖母的表妹正要打发
人去打听他的消息,忽然在厨房里发现他的一封信,是厨娘不经意夹在她帐本里的。他在信
里告诉厨娘,说他就要离开巴黎,不能再来了。原来她是他的情妇,而在跟他们家中断来往
的时候,他认为只有必要通知她一个人。
如果他当时的情妇是社交界中的人,或者至少出身不太低微,处境不太特殊,不至于无
法引入大雅之堂的话,那么他就会为了她而回到社交界去,但只是在她活动或者他领她去的
那个特定的轨道上运行。“今晚就别指望斯万了,”人们说,“要知道,今天是他带那个美
国娘儿们上歌剧院的日子。”他为她张罗请帖,到那些人数特别有限的沙龙去,那里有他的
老朋友,有每周一次的聚餐,有牌局;每天晚上,当他把他那红棕色的头发梳上一梳,再稍
为卷一下子以后,就挑上一朵花插在纽扣孔上,然后动身去找他的情妇,上他那小圈子里的
某个女人家去一起吃饭;这时候,一想到他就要看到的那些他可以任意摆布的时髦青年们会
在他所爱的女人面前怎样对他表示钦佩和友情,他就会重新体味他原已感到厌倦的社交生活
的魅力;这种生活的内容,一旦由他跟一种新的爱情结合起来,便被一个忽隐忽现的火焰所
照亮,所温暖,在他眼里变得美好而可贵。
这样的私通,这样的调情,每一次都是当斯万看到一张一眼就觉得迷人的脸,或是一个
一眼就觉得迷人的身子时,油然而生的梦想,或是完全或部分成为现实,可是有一天,当他
在剧场里被一位往日的朋友介绍给奥黛特.德.克雷西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这位朋友
曾经对他说过,这个女的真是令人销魂,他也许可以跟她搞出点什么名堂,不过事情要比看
起来难得多,所以把她介绍给他也就是帮了他一个大忙。在斯万看来,她当然不是不美,不
过那是一种他不感兴趣的美,激不起他的任何情欲,甚至还引起他某种生理的反感;他觉得
她是这样一种女人,每个人都可以举出几个样本来,每个人举的又都不同样,她们都是我们
的感官所要求的那种类型的反面人物。要想中他的意,她的轮廓未免太鲜明突出,皮肤未免
太纤细,颧骨未免太高,脸蛋未免太瘦长。她的眼睛倒是好看,但是大得仿佛在自身的重量
下往下低垂,压着脸上的其余部分,使她总显得身子不舒服或者情绪不佳。在剧场那次相识
以后不久,她就给他写了一封信,请他允许她来看看她极感兴趣的他的收藏,她说她“虽然
无知,却对美的东西颇为爱好”,她设想他在家中“一杯清茶,满屋图书,一定非常舒
适”,而等到她登门拜访以后,对他的了解就会更进一步,却也不掩饰她的惊讶,说他住的
那个区不免有点寒碜,而“他是那么smart(帅),这个区与他实在太不般配了”。他后来
让她去了,在分手的时候,她说她十分高兴能来拜访,遗憾的是呆的时间那么短促,说他给
她留下的印象跟她认识的别的人都不一样,仿佛他们两人之间可以建立一点罗曼蒂克的联
系;斯万听到这里微微一笑。他已经接近看破一切的岁数,懂得满足于为爱的乐趣而爱,并
不太要求对方的爱;但是这种心心相印虽然已经不再象年轻的时候那样是爱情必然追求的目
标,却依然还跟一些概念联系得如此紧密,还可能在爱情没有萌发之前成为产生爱情的根
源。男人在年轻的时候渴望占有他所爱的女子的心,到了后来,只要你感觉到一个女子心上
有你,就足以使你对她产生爱情。就这样,到了一定的岁数,由于你在爱情中追求的主要是
一种主观的乐趣,你就会觉得对女性之美的爱好应该在爱情中起最大的作用,这时即使最初
没有任何欲念的因素,爱情也会油然而生,但这是纯生理的爱。在人生的这个阶段,一个人
已经多次被爱神之箭射中,爱情就不再在他惊诧和消沉的心面前,完全按它自己的不为我们
所知又是无可抗拒的规律来运行了。我们也出来插上一手,用我们的记忆,用我们的主意来
歪曲它。当我们看到爱情的一个征候的时候,我们就会想起,就会臆造出其他好些征候。既
然我们已经掌握了爱情之曲,一字一句都铭刻在心,那就用不着一个女子唱出曲中的充满了
对她的美的赞赏之情的第一句才能想起全曲。而如果她从曲子的中间开始——说什么两人心
心相印,双方离了对方生活就失去意义等等——我们就会在应该接碴的地方,立刻参加跟对
方的合唱。
奥黛特.德.克雷西又去拜访斯万,以后的访问愈来愈频繁;每一次访问都使他重温在
重逢时的失望之感:她那张面孔,他在两次相会的间隔中已经把它的特征差不多忘了,在印
象里既不那么富有表情,也不那么暗淡无光(尽管她还年轻);当她跟他谈话的时候,他因
她的美并不是他自然而然地偏爱的那种美而感到遗憾。再说,奥黛特的脸显得比实际上更瘦
削更凸出,因为她的前额和面颊上部比较扁平,盖着一片当年时兴的前刘海,底下衬着假发
卷,蓬松的发绺一直盖到耳边;至于她那长得绝妙的身材,很难看出它的完整性(那是由于
当时时装式样的关系,虽然她是巴黎衣服穿得最讲究的妇女之一),因为她的胸衣凸成弧
形,象是遮盖着一个假想中的腹部,下缘突然收缩,底下就是鼓得跟气球一样的双层裙子,
使得她这个人看来仿佛是由互不相关的几截拼凑而成的;而裙边、荷叶边和坎肩又都一一自
成体系,根据设计者的心血来潮或料子的软硬,或者紧贴着它们跟缎带的结子、花边的褶
裥、垂直的蓬边相连的线条;或者紧贴着胸衣底下的鲸须片撑架,不管怎样,跟穿在衣服里
的人是毫不合体的。衣服上的这些小装饰时而紧贴着她的身体,时而空空荡荡,这就决定她
时而显得耸肩缩脖,时而象是深陷在衣服之中。
但是,当奥黛特走了以后,斯万想起她曾对他说过,她觉得每次在等待他答应她再来之
前这段时间是过得多么的慢的时候,就不免微微一笑;他想起有次她请他不要让她等待过久
的时候的那副焦急不安,腼腆羞涩的神色,还有她当时注视着他的那副带着胆怯的恳求的眼
神,却使她在插在带有黑天鹅绒的飘带的白圆草帽上的纸蝴蝶花束下,显得非常动人。她也
曾说过:“您就不能上我家去喝杯茶吗?”他借口正在进行关于弗美尔①的研究,其实他已
经中辍多年了。“我知道我是什么也干不了的,”她答道,“在您这样的大学问家跟前,我
是微不足道的。在你们这些学者面前,我是井底之蛙。不过我还是非常想学习,想知道这些
东西,想有人把我领进门。博览群书,埋头在故纸堆里,该多有意思!”她说话时那副自满
的神气就跟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说她不怕脏,乐于干些象“亲自下厨”做菜这样的脏活时一
样。“您也许会笑话我;阻碍您去看我的那个画家(她指的是弗美尔),我可从来没有听人
说起过;他还活着吗?我能在巴黎见到他的作品吗?我很想了解一下您所爱的东西,很想猜
一猜您这辛勤劳动的脑门里面装的是什么,您这永远在思考着的脑子里装的又是什么。要是
能参预您的工作,那该是多美好的梦想啊!”他表示歉意,说他怕再结新交——出于对女人
的礼貌,他当时说的是怕再遭一次不幸。“您怕堕入情网?真有意思,我可是求之不得,我
都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来求得一个寄托感情的对象,”她在说这话时的语气是那么自然,那
么令人信服,连他也被感动了。
①弗美尔(1632—1675):荷兰风俗画家,亦作肖像及风景。
“您多半是为了哪个女的吃过苦头,就以为所有的女人都跟她一样。她没有能了解您;
您是这样一个不同凡响的人。您的这种气质,我一眼看了就喜欢,我马上就充分感觉到您与
众不同。”
“再说您哪,”他说,“我对女人还是非常了解的。您一定也有许多事儿要做,没有多
少闲工夫的。”
“我?我从来也没有什么事儿要做!我总是有空的,您要找我,我总是有空奉陪的。无
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随便什么时候,您都可以来看我。如果您给我个信,我总是乐于来的。
您同意吗?您要是能让我把您介绍给维尔迪兰夫人,那我就太高兴了,我是每天晚上都上她
家去的。您想想,要是能在那里见到您,想到您是为了我而去的,那该多好!”
当然,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象这样回味他们的谈话,象这样想起了她的时候,他自然
会把她的形象跟他在带有浪漫色彩的遐想中想起的别的许多女人的形象并列起来;然而,假
如由于某一个偶然情况(或者甚至不需要这个偶然情况,因为当脑子里的一个潜在的心理状
态突然冒头的时候,这时出现的情况可能对这个心理状态起不了任何作用),奥黛
特.德.克雷西的形象居然占据了他的一切遐想,假如他的一切遐想已经跟对她的回忆密不
可分,那么她体态上的缺陷就不再具有任何重要性,她的体态是否比别人的更合斯万的口味
也就无关紧要,因为一旦成了他所爱的人的身子,它从此就是唯一能给他带来欢乐或痛苦的
身子了。
我的外祖父正好认识维尔迪兰一家,他现存的朋友当中哪一个也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
当时已经跟他称之为“小维尔迪兰”的那一位完全断绝了来往,认为他虽然还有百万家财,
却已经沦为放荡不羁的败类了。有一天,他收到斯万一封信,问他能否把他介绍给维尔迪兰
一家。外祖父叫了起来:“可得小心!可得小心!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斯万准是会走上这
条道的。真是好地方!首先,我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因为我已经不认识这位先生了。再说,
这事儿准跟女人有关系,我可不愿意牵扯进去。好嘛,斯万要跟小维尔迪兰那一伙泡在一
起,咱们可有好戏看了。”
外祖父给了否定的答复,只好由奥黛特亲自把斯万领到维尔迪兰家去了。
斯万第一次去的那天,维尔迪兰夫妇饭桌上有戈达尔大夫夫妇、年轻的钢琴家和他的姑
妈,还有当时得宠的那个画家;那天晚会上另外还去了几个忠实信徒。
戈达尔大夫从来也拿不准该用什么口吻来回答别人的话,也弄不清对方究竟是开玩笑还
是一本正经。他随时准备端出一副笑容,作出一个随机应变、昙花一现的微笑,又要带有一
定程度的狡黠,万一对方说的是句玩笑话,也可免遭头脑过分简单之讥。由于他对对方的意
图可能猜得不透,所以他不敢让他的微笑在脸上明确表现出来,总是显出一点犹疑不决,使
人一眼就看出他是想提又不敢提“您这话可是当真?”这么一个问题。他对在大街上,甚至
在日常生活中应该有怎样的言谈举止,也不比在沙龙中更有把握;他对行人、车马、所发生
的事情总是报之以带有狡黠意味的微笑,这个微笑谈他免遭举止失宜之讥,因为如果他的态
度不合时宜,这个微笑就可以表示他早知如此,而他之所以采取这种态度,不过是开个玩笑
而已。
而在他觉得可以明白提出问题的一切事情上,大夫是不惜作出一切努力来增长知识,缩
小他所不知道的事物的范围的。
因此,他就遵照他那有远见卓识的母亲在他离开外省时给他的教导,每碰到有不知道的
成语或者专有名词时,总要查找资料,把它弄个明白。
说到成语,他总是不厌其烦地进行查考,因为他有时以为一个成语还有什么更明确的意
义,总想弄清他最常听到的那些成语的精确含义,譬如什么Labeautédudiable(青春
美)、dusangbleu(贵族名门)、uneviedebaDtondechaise(放荡不羁的生活)、
lequarxd’heuredeRabelais(囊中如洗、捉襟见肘的时刻)、eDleprincedesélégances
(衣着华丽)、donnercarteblanche(授以全权)、eDtreréeduitàquia(哑口无言)之
类,还要弄清在怎样的情况下他可以拿来使用。要是没有成语可用,他就会用学来的一些双
关语或者谐音词。当他听人在他面前提到新的人名的时候,他就满足于以带来疑问色彩的语
调重复一下,心想这么一来就可以套出对方作出一番解释。
他自以为对什么都能分析批判一番,其实这种批判精神他根本是欠缺的。有教养的人施
恩于人却说得仿佛是他欠了对方的情(当然也不希望他当真相信),这种心思在戈达尔身上
就是白费,他把所听到的话全按字面来理解。不管维尔迪兰夫人对他是怎样盲目地偏爱,虽
然她依然觉得他很机灵,可是有次请他进包厢看萨拉·贝尔纳①的演出时,就闹过一次笑
话。她很客气地说:“大夫,您惠顾光临,真是太好了,特别是我相信您一定常听萨拉·贝
尔纳的戏;不过咱们的包厢离舞台也许太近了点儿,”而戈达尔大夫在步入包厢时嘴边挂着
一丝微笑(准备根据权威人士是否跟他讲这剧的价值或保持下去或收敛起来)答道:“这个
包厢敢情离舞台太近,而且现在大家对萨拉·贝尔纳已经有点厌倦了。不过您既然表示了要
我来的愿望,对我来说,您的愿望就是命令。能为您效这么点劳,我实在太高兴了。您这么
好,我怎能拂您的意呢?”这时候,维尔迪兰夫人也终于恼了。大夫接着又说:“萨拉·贝
尔纳真是金嗓子,是不是?好些人写文章说她演起戏来十分卖力,真是满座生辉。这话说得
好,是不是?”他原以为维尔迪兰夫人要夸他几句的,可是碰了一鼻子灰。
①萨拉·贝尔纳(1844—1923):法国名噪一时的杰出女演员。
“我看哪,”维尔迪兰夫人后来对她丈夫说:“咱们不该那么谦虚,把咱们送给大夫的
东西的价值说得那么低。他是个科学家,不通人情世故。他不识货,咱们怎么说,他就真以
为是那么回事。”
“我一直不敢跟你说,”维尔迪兰先生答道,“我早就看出来了。”
到了元旦,维尔迪兰先生就不送戈达尔大夫一颗值三千法朗的红宝石而说价值无几,而
是买了一颗只值三百法郎的假宝石,却说是无价之宝。
当维尔迪兰夫人宣布斯万先生晚上要来的时候,大夫大吃一惊,高声叫道:“斯万?”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