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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2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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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自己的脚步声,同时又在反复回想所有这些往事——圣卢从前线回来,即将回去,就来对
我进行只有几秒钟的拜访,我一听到他来访的通报,就感到极其激动。弗朗索瓦丝想朝他奔
过去,希望他能够让那个当屠夫的腼腆小伙子复员,一年以后,和他同年应征入伍的士兵将
要去打仗。但是,她自己也感到这种尝试毫无用处,所以就没有这样做,因为这个腼腆的牲
畜屠夫早已换了肉店。也许是我们的肉店担心失去我们的顾客,也许是它出于诚意,店里对
弗朗索瓦丝说,不知道这个永远当不了好屠夫的小伙子被哪里雇佣了,弗朗索瓦丝则到处进
行仔细的寻找。但是,巴黎地方很大,肉店又很多,她徒劳无益地走进大量肉店,但没能找
到这个身上带血迹的腼腆青年。
当圣卢进入我的房间时,我走到他的身旁,怀着腼腆的感情,带着超自然的感觉,其实
所有休假的军人都会使人产生这种感觉,当你被带到一个得了致命的病却还能起身、穿衣和
散步的人身边时,也会产生这种感觉。看来(特别在开始时是这样,因为对于一个象我这样
没有在远离巴黎的地方生活过的人来说,习惯已经养成,这种习惯使我们看到过好几次的事
物失去了给人以深刻印象并使人产生想法的根子,而这种根子能赋予它们以真正的意义),
看来几乎是这样,即在给予战士们的这些休假中,存在着某种冷酷的东西。在首批休假时,
人们心里在想:“他们不愿再回去,他们要开小差。”确实,他们不仅仅来自那些使我们感
到不现实的地方,因为我们只是从报上听到别人谈论这些地方,无法想象人们参加了这些异
乎寻常的战斗之后,带回来的只有肩上的挫伤;这些地方是死亡之岸,他们即将回到那儿
去,他们来到我们中间只有片刻的时间,难以为我们所理解,使我们充满了温柔、恐惧和一
种神秘的感情,犹如我们追念的那些死者,在我们眼前显现的时间只有一秒钟,我们又不能
去询问他们,另外他们最多只会对我们回答道:“你们是无法想象的。”因为奇怪的是,在
那些在前线死里逃生的休假军人身上,在那些被一个通灵者催眠或召回亡灵的生者或死者身
上,同奥义进行接触的唯一结果,是在可能的情况下使话语更加微不足道。我这时接触到的
罗贝尔就是如此,他在前线还得了个伤疤,对我来说,这个伤疤比一个巨人在地上留下的脚
印更令人敬畏,更加神秘。我不敢对他提出问题,他也只对我说些一般的话。这些话同战前
可能说的话区别极小,仿佛虽然发生了战争,人们还是同过去一样;谈话的语调仍然相同,
不同的只有谈话的内容,说不定连这点不同也没有!
我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他在军队里找到了一些办法,使他逐渐忘掉莫雷尔过去对他和他
舅舅态度不好。可是,他对此人保持着一种深厚的友谊,并突然希望再次见到此人,不过他
不断推迟见面的时间。我认为要体贴希尔贝特,就不能对罗贝尔说,他只要去维尔迪兰夫人
家,就能找到莫雷尔。
我谦恭地对罗贝尔说,人们在巴黎不大感到是在打仗。他对我说,即使在巴黎,有时也
“相当奇特”。他指的是前一天齐柏林飞艇进行的一次空袭,他问我当时是否看清楚了,不
过就象他过去和我谈起某一次从美学角度来看十分精彩的演出一样。因此,在前线的人们知
道,说“真妙,多好的玫瑰!还有这淡绿色!”是一种卖弄风情,因为在这个时候,人们随
时会被打死,但这点在圣卢的身上并不存在,是他在巴黎谈论一次微不足道的空袭的时候,
这次空袭可以从我们的阳台上看到,发生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这个夜晚突然变成真正的节
日,放射出有效的、起保护作用的火箭,吹响了集合的号角,这一切并非只是为了检阅,等
等。我同他谈起夜空中升起的飞机的美。“也许降落的,机更美,”他对我说。“我承认,
飞机升起的时刻,即它们将要成为星斗的时刻,是非常美的,在这方面,它们遵循的规律同
支配星体的规律一样准确,因为你感到精彩的场面,是空军中队的集合,指挥部对它们下达
命令,它们去进行出击,等等。但是,在最终变得象星星一样之后,它们又分离开来,以便
去进行出击,或是在军号吹响之后返回,这就是它们制造世界末日的时刻,连星星也不再保
留自己的位置;相比之下,你是否不喜欢这样的时刻?还有那些警报声;瓦格纳的味道不是
相当足吗,不过为了迎接德国人的光临,这是十分自然的事。威廉二世的皇太子和王妃们坐
在皇家包厢里,WachtamRhein①就成为国歌味十足的曲调;这就会使人思忖,那些升到天空
的是否真是飞行员,而不是女武神瓦尔屈里。”他仿佛乐于把飞行员和瓦尔屈里相提并论,
还用纯音乐的理由来作出解释:“当然喽,这是因为警报的音乐是一种骑行②!一定要德国
人来了以后,才能在巴黎听到瓦格纳的乐曲。”用某些观点来看,这个比喻并没有错。城市
仿佛是一个黑洞,突然走出深处和黑暗,来到光明和天空之中,在那里,飞行员在凄厉的警
报声召唤下,一个接着一个地冲过去,不过速度比较缓慢,但更为狡诈,更令人不安,因为
这种目光使人想起它正在寻找的目标,这目标还看不见,但也许已近在眼前,探照灯不断转
动,探察着敌机,将它擒获。一个空军中队接着另一个空军中队,每个飞行员就这样从现在
被搬到天上的城市中冲出去,犹如一位女武神。然后,地上的一些角落,在贴近房屋的地方
被照亮了,我就对圣卢说,前一天他如果在家里,就能在欣赏天上的世界末日的同时,看到
地上(如同在格列柯的《奥尔加斯伯爵下葬》③中那样,画中两个景是平行的)有一出真正
的滑稽舞剧,由一些穿着长睡衣的人物演出,这些人因自己出了名,完全可以被派到这位费
拉里的某个接班人那里去,费拉里写的那些关于社交生活的短文,曾经常使圣卢和我感到高
兴,我们为了取乐,也来创作这样的短文。那天我们又在做这样的事,仿佛战争并不存在,
虽说题材的“战争”味很浓,即对齐柏林飞艇的惧怕:“不容置辩,美妙的盖尔芒特公爵夫
人穿着长睡衣,滑稽可笑的盖尔芒特公爵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和浴衣,等等。”
①德语,意思是“守卫在莱茵河畔”,指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三女
神守卫着莱茵河底的黄金。
②指瓦格纳的歌剧中女武神们的骑行。
③格列柯(1541—1614),西班牙画家。他的代表作《奥尔加斯伯爵下葬》(1586—
1588)明确分为天国和人间两部分,传说中的圣徒奥古斯丁和斯提反显灵出现在伯爵葬礼
上,送死者入墓穴,作为他为建造教堂慷慨捐助的报答。
他对我说:“我可以肯定,在所有的大旅馆里,人们应该看到那些穿衬衫的美国犹太女
人,珍珠项链紧贴在她们衰老的胸脯上,使她们能嫁给一位破产的公爵。在这些夜晚,里茨
饭店应该同自由贸易大厦相仿。”
我对他说:“你记得我们在东锡埃尔的那些谈话。”——“啊!那时可是大好时光。一
条鸿沟把我们和那个时候分隔开来。这些美好的日子是否将会重现?
它们从我们无法探测的深渊中显现,
犹如天上升起的那些太阳恢复青春,
是在深深的海洋中洗涤以后。”
我对他说:“咱们去想那些谈话,只是为了回忆其中的甘甜。我过去想从中找到某种真
理。现在的战争把一切都打乱了,特别是象你对我说的那样,打乱了对战争的看法;你当时
对我说的有关那些战役的话,譬如说有关拿破仑的那些战役,说它们会在将来的战争中被模
仿,现在的战争是否已使这些话变得无效?”——“一点也不!”他对我说。“拿破仑的战
役总会再现,特别是因为在这次战争中,兴登堡充满了拿破仑的精神。他迅速调动部队,他
声东击西,他或是在一支敌军之前只留下一小股部队,以便把所有其他部队集合起来攻击另
一支敌军(一八一四年的拿破仑),或是完全钳制住敌人,迫使敌人将自己的部队驻扎在并
非是主要的战线上(兴登堡在华沙城下就是这样声东击西的,受骗上当的俄国人在那里进行
抵抗,并在马祖里湖吃了败仗),他的撤退同奥斯特利茨、阿尔科和埃克米尔战役开始时的
撤退相同,他身上的一切都是拿破仑式的,可这些还不是全貌。我再补充一点,如果你在远
离我的地方,陆陆续续地解释这次战争中的那些事件,不是单单相信兴登堡的这种特殊方
式,以便从中找到他正在做的事情的意义,他即将做的事情的关键。一位将军就象一位作
家,想写一部剧本、一本书,而这本书本身,由于在这里显示了出乎意料的力量,在那里展
示了绝境,使作者大大偏离了预定的计划。譬如说,牵制攻击只应在一个本身相当重要的据
点上进行,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牵制攻击的成功超出了任何期望,而主要的战役却以失败
告终,这时,牵制攻击就可能成为主要的战役。我预料兴登堡会采取拿破仑战役的一种类
型,即把英国人和我们这两个敌人分而击之。”
然而,必须指出,如果说战争并没有提高圣卢的智力,那末这种智力受到一种遗传起很
大作用的演变的支配,已具有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见到的光辉。过去是被时髦女人追求或希
望被时髦女人追求的金发青年,现在是不断玩弄词句、喜欢高谈阔论的空谈家,这两者之间
的差距有多大!他处于另一代之中,长在另一个茎上,就象一位演员,重演过去由布雷桑或
德洛内扮演的角色,犹如德·夏吕斯先生的一个接班人,脸色红润,头发金黄和金色,而另
一位的头发一半漆黑一半雪白。他徒然和自己的舅舅在战争上意见不合,站在把法国放在首
位的那部分贵族一边,而德·夏吕斯先生实际上是失败主义者;他可以向那位没有看到“角
色的第一个扮演者”的先生表明,人们如何能在争辩者这个角色中出类拔萃。
“看来,兴登堡是一种启示,”我对他说。——“一种旧启示,”他针锋相对地回答
我,“或者是一种未来的革命。未来应该做的事不是宽容敌人,而是让芒香自由行动,是打
败奥地利和德国,使土耳其欧洲化,而不是让法国门的内哥罗①化。”——“但是,我们将
得到美利坚合众国的帮助,”我对他说。——“目前,我在这里只看到美利坚分众国的景
象。为什么因害怕法国抛弃基督教信仰而不对意大利作出更大的让步?”——“要是你舅舅
夏吕斯听到你的话才好呢!”我对他说。“实际上,要是人们再触犯一点教皇,你是不会感
到不高兴的,而他却绝望地想到人们可能会有损于弗兰茨-约瑟夫的帝位。另外,他在这方
面的想法合乎塔列朗和维也纳会议的传统。”——“维也纳会议的时代已经结束,”他对我
回答道。“对于秘密外交,必须用具体外交来加以抗衡。我舅舅其实是个不知悔改的君主主
义者,人们可以让他吞下鲤鱼,就象莫莱太太那样,或是吞下内壕墙,就象阿蒂尔·梅耶那
样,只要鲤鱼和内壕墙是用尚博尔的方法烧的。我认为,他由于憎恨三色旗,宁愿站在红色
无沿帽②的破布之下,并会诚心诚意地把它当作白旗。”当然,这不过是空口说白话,圣卢
远没有他舅舅有时具有的独特的深邃。但是,他性格和蔼可亲,而他舅舅则疑神疑鬼。他仍
然象在巴尔贝克时那样可爱、红润,还有一头金发。他舅舅无法超越他的,只有圣日耳曼区
的精神状态,具有这种精神状态的人们认为自己同圣日耳曼区的关系最为疏远,而这种精神
状态既赋予他们对天生并不聪明的人们的尊重(这种尊重确实只盛行于贵族之中,并使那些
革命显得如此不公道),又在其中搀杂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自满。通过谦卑和骄傲的混杂,后
天获得的思想好奇和天生的威严的混杂,德·夏吕斯先生和圣卢经历不同的道路,具有不同
的观点,又相隔一代人的时间,却成为任何新思想都会使其感兴趣的知识分子,又都是那样
健谈,任何人都不能使他们刹车。因此,一个有点平庸的人,会根据自己当时的情绪,认为
他们俩都十分迷人或都惹人讨厌。
①门的内哥罗是南斯拉夫南部的联邦共和国,也是南斯拉夫最小的共和国。
②红色无沿帽是法国大革命时期最激进分子的服饰。
我一面这样回忆圣卢的来访,一面走着,绕了个过于长的弯路,几乎走到残老军人院桥
边。灯光(因哥达式轰炸机)相当稀少,点亮的时间也有点过早,因为“时间的改变”进行
得有点过早,而当时天还黑得相当快,这种改变在整个气候宜人的季节都保持不变(犹如暖
气设备从某个日期起开启和关闭一样);在夜晚灯光照亮的城市上空,在天空的整整一部分
中——这个天空不知道有夏令时间和冬令时间的区别,也不愿知道八点半已经变成九点半,
在这近于蓝色的天空的整整一部分中,还仍然有点亮光。在特罗卡德罗的那些塔楼俯视的那
部分城区中,天空都呈现为青绿色的辽阔海洋,退潮的海水已经使黑色的岩礁露出一条淡淡
的线条,也许只是渔夫撒下的张张渔网,排列成一条直线,实际上这些是小片云彩。此刻是
青绿色的云海,在不知不觉中席卷了参加地上巨大革命的人们,人们在地上相当疯狂,继续
进行着他们那些革命和他们那些徒劳无益的战争,就象目前这场使法国流血的战争。此外,
天空觉得不值得改变自己的时间差,就在灯火点点的城市上空,以这些近于蓝色的色调,无
精打采地延长着迟迟不走的白昼;不断望着死气沉沉和过于美的天空,就感到头晕目眩:这
不再是广阔的海洋,而是在垂直的方向颜色由浓变淡的冰川。特罗卡德罗的那些塔楼,看起
来同青绿色的台阶如此接近,实际上却极为遥远,犹如瑞士某些城市中的两座塔楼,人们以
为是在远处,实际上就在山顶斜坡的近旁。
我半途折回,但刚离开残老军人院桥,天上就不再发亮,城里也几乎没有灯光,我的脚
到处踢到那些垃圾箱,把一条小路错当成另一条小路,我机械地在阴暗的街通构成的迷宫里
行走,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环城路。在那儿,我刚才产生的东方的感觉又重新出现,另一方
面,在回忆了督政府时期的巴黎之后,又回忆起一八一五年的巴黎。就象在一八一五年那
样,协约国部队的军装以极不协调的色彩鱼贯而行,其中有穿着红色短裙裤的非洲人,有头
裹白缠巾的印度人,这些人足以使我把我漫步的巴黎当作一个想象中具有异国情调的东方城
市,不但服饰和脸色同东方一模一样,而且连周围的环境也同随意想象出来的相仿,犹如卡
帕契奥①把自己生活的城市变为耶路撒冷或君士坦丁堡,方法是在其中加入一群人,这群人
穿着奇妙的玉颜六色的衣服,但颜色并不比现在这群人更为鲜艳。我走在两个朱阿夫兵②的
后面,看到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两个兵好象并没有注意这个男人,只见他头戴软毡帽,
身穿宽袖长外套,看到他淡紫色的脸,我感到犹豫,不知是否应该给他加上一个演员或一个
画家的名字,这个演员或画家都因无数次鸡奸的丑闻而出名。不管怎样,我确信自己不认识
这个散步者。因此,当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相遇之时,我十分惊讶地看到他神情尴尬,故意
停住脚步,朝我走来,犹如一个男人想要表明,你决不会发现他正在干一件他希望不要声张
的事情。瞬间我心里在想,是谁在向我问好:原来是德·夏吕斯先生。人们可以说,在他看
来,他疾病的发展或他恶习的剧变处于极端的状态,在这一状态中,个人原先最基本的人格
和他祖先的品质,完全被随之而来的一般缺陷或疾病所掩盖。德·夏吕斯先生来源于自我中
尽可能远的地方,或者确切地说,他本人已被他目前变成的这种形象完全掩盖起来,这种形
象不属于他一个人,而属于其他许多性欲倒错者,因此,当他在环城路上行走,走在这些朱
阿夫兵的后面时,我一开始把他当作朱阿夫兵中的一员,当作另一个朱阿夫兵,而不是看作
德·夏吕斯先生,不是看作一位大贵族,不是看作一个想象力丰富、风趣幽默的人,此人和
男爵的相象之处,只有这种众人共有的神态,现在,他身上的这种神态掩盖了一切,至少在
全神贯注地对他进行观察之前是如此。
①卡帕契奥(约1460—1525F1526),意大利文艺复兴早期威尼斯画派最伟大的叙事体画家。
②朱阿夫兵是法国轻步兵,原由阿尔及利亚人组成,1841年起全部由法国人组成。
这样,我本想去维尔迪兰夫人家里,却遇上了德·夏吕斯先生。当然,我并非象过去那
样在她家里遇到他;他们的不和越发加深,维尔迪兰夫人甚至利用目前发生的事件,使他更
加威信扫地。她早就说过,她觉得他已经衰退、完蛋,认为他那些所谓的勇敢,比最为因袭
守旧的作家还要陈腐,她现在对这种抨击进行概括,并厌恶他的一切想象,说他是“战前
的”货色。在她的小圈子看来,战争用一条鸿沟把他和现在分割开来,使他退到死水一潭的
过去之中。此外——这主要是对消息不太灵通的政界说的,她把他描述成“不伦不类”、
“旁门左道”,在社交界的地位是如此,在智力上的才能也是如此。“他不去看望任何人,
任何人也不接待他,”她对邦当先生说,并轻而易举地使邦当先生相信她的话。不过,在这
些话中也有真实的成分。德·夏吕斯先生的地位已经发生变化。他对社交界的关心越来越
少,又因性格桀驁不驯,同作为社会精华的大部分人闹翻,并因意识到自己的社会地位,不
愿同这些人重归于好,因此,他过着相当孤独的生活,这种孤独并不是因为贵族阶级的排
斥,就象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去世时的孤独,但在公众的眼中却显得更加糟糕,其原因有
两个。德·夏吕斯先生的坏名声现已众所周知,这就使那些不明情况的人认为,大家是因此
而不同他经常来往的,他也就自动拒绝和大家来往。因此,他易怒的性格所产生的印象,是
他对人们发怒而蔑视他们。另外,德·维尔巴里西斯夫人有一道很大的屏障:家庭。而
德·夏吕斯先生却在家庭和他之间增添了许多不和。再说,家庭好象并未使他感到兴趣,特
别是在老区那边,即古弗瓦西埃那边。他与古弗瓦西埃家族相反,对艺术作过十分大胆的嘲
讽,但他没有觉察,一位贝戈特最能使他感到兴趣的,是他同所有这个老区的亲戚关系,是
向他描述他那些堂姐妹从骑子街到波旁宫广场和茜草田街所过的几乎象外省一般的生活。
此外,维尔迪兰夫人持有一种并非居高临下,即更讲求实际的观点,她假装认为他不是
法国人。“他到底是什么国籍,他是不是奥地利人?”维尔迪兰夫人并无恶意地问道。——
“不,完全不是,”莫莱伯爵夫人回答道,她本能的反应服从于情理,而不是仇恨。——
“不,他是普鲁士人,”女主人说。
“不过我只是对您说说,我知道这事,他对我们说过好几次,他曾是普鲁士上议院的世
袭议员,被称为Durch-
laucht①。”——“然而,那不勒斯王后曾对我说”——“您知道,她是个可怕的
女间谍,”维尔迪兰夫人大声说道,她没有忘记这位退位的王后一天晚上在她家里所持的态
度。“我知道这事,而且十分确切,她就是靠这个生活的。如果我们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
这些家伙都应该关到一个集中营去。就得这样!不管怎样,您最好还是别去接待这群漂亮的
人,因为我知道内政部长在监视他们,您的公馆会受到监视。任何事都不会使我消除这种想
法,即夏吕斯在两年之中不断在我家进行间谍活动。”维尔迪兰夫人也许在想,人们可能会
产生怀疑,极为详细地报告这个小圈子的组织,是否会引起德国政府的兴趣,但她知道,她
如果不提高嗓门,她说话的价值只会显得更高,所以她带着温柔而敏锐的神色说:“我从第
一天起就会对您说,我和丈夫说过:这个人被带到我家的方式,我不满意。这有点鬼鬼崇
崇。我们在一个小海湾里面,在一个很高的地方,曾拥有一座花园住宅。德国人一定使那个
地方变了样,在那里建造一个潜艇基地。有些事在当时曾使我感到惊讶,可现在我都明白
了。开始时,他不愿同我的其他客人一起乘火车来。我很客气地请他住在城堡的一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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